第4章 三回合,仍然以戰敗告終
最近司青都沒怎麽招惹過封杏,因為快要月考,而他還不知道課上到哪裏了,考試內容又是什麽,想裝模作樣複習都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複習。
看了眼封杏那沉迷學習的樣子,司青也沒心情沒精神去招惹她了,于是輕輕碰了碰學委的肩,笑得特別燦爛:“學委,你有考試重點嗎?”
“啊?重點?”學委似乎對這個詞語很陌生,卻又好像不想拒絕司青,“我沒總結哎,要不明天我拿給你?晚上我回去總結一下。”
“那謝謝了啊!”司青笑得特別開心。
“不、不客氣啊。”學委偷偷紅了臉。
剛剛做完一道題的封杏正好看見這一幕,面無表情地又繼續了下一題。
除了班主任,沒人知道司青的底子,只知道他是從瑾城一中轉學來,都以為他成績好着呢。
因此,當月考成績出來的時候,老師們紛紛以為參加考試的不是司青本人。
毫無意外的,司青成為了班級倒數第一。
成績單用一張A3的紙打印下來,學委拿着,人手發了一份。
司青坐在凳子上,懶洋洋靠着牆,一只腳踩到封杏的凳子下的架子上,漫不經心地看着成績單,直接往最後一行看去,果然準确無誤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喲,還行啊,比他預想的分數還要高些嘛。
這全得歸功于學委的考試重點。
學委是一個多麽認真踏實的好姑娘啊,可偏偏對司青這張臉喜歡上了,因此當司青問她要重點的時候,她完全不能拒絕。
不僅如此,當天下了晚自習回家,她就熬夜到淩晨三點,給司青整理了一份所有科目的重點,還用不同顏色的筆做了标記。
司青人又不笨,照着重點背了背,考試下來竟然比他預想的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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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司青又看了前面的,發現他這自閉症同桌,竟然是班級第一名!
啧啧。
司青瞥了眼封杏,這個人明明上課也沒聽過課,永遠都是瘋狂地在下面算題算題,也不知道怎麽就能拿第一名了。
司青想不通,幹脆不想了,伸手拍了拍學委的肩:“哎,你的重點不錯,謝了啊,有空請你吃飯。”
學委都尴尬死了,覺得特別不好意思,結結巴巴說:“不、不用了吧……”
你可是倒數第一名啊,怎麽還很高興的樣子啊!
司青大方地說:“用的用的!”
畢竟也許下次月考還得仰仗您嘞!
封杏破天荒地看了一次成績單。
然後從頭找到尾,在最後的位置,才看見了司青的名字。
語文93,數學90,英語110,物理50,化學45,生物43,總分428。
這成績……
她閉着眼睛用腳考都比這厲害。
封杏第一次,主動轉過頭去看司青。
司青被她看得莫名其妙,頭皮發麻,忍不住吼:“看什麽看,沒見過這麽帥的帥哥嗎!”
封杏收回了目光,将成績單收到了書包裏。
每次考試的成績單,她都是要拿回家給封庭看的,雖然他別的不管她,但是對她的學習卻很在意,因為封杏的年級第一,是他這輩子唯一可以炫耀的資本。
封杏下了晚自習照常背着書包回家,不過今天還需要去超市買些東西,她前兩天看了,家裏的方便面已經快要吃完了,雞蛋也沒了,她要去買一些。
她到現在都沒有擁有過一部手機,因此唯一可以使用的支付方式只有現金。
封庭每個月給她八百塊,而這八百塊包括她每天的飯錢、偶爾的資料錢以及家裏的部分開銷。
衣服她是很少買的,基本上都是穿校服,只有放寒暑假的時候,封庭才會另外給她一部分錢去買新衣服,也很少。
家裏的開銷倒不是很大,她需要的只是負擔每個月大概五箱方便面,以及四袋雞蛋。
她算過了,一箱方便面是二十四袋,大概可以吃六天,一個月的話大概五箱就夠了,一箱三十幾塊錢,五箱的話兩百塊錢綽綽有餘。
至于雞蛋,她每次買一袋是十五塊,裏面大概有十五個左右,夠他們吃一周,一個月六十塊錢就能搞定,所以她每個月花在這裏的開銷是兩百五以內,剩餘五百多則完全屬于她自己。
封杏是一個很有計劃并且能夠嚴格執行的人,她早早地為自己的将來做了打算。
她已經想好,考上大學,就徹底地離開這裏,越遠越好,所以,她從擁有零花錢的那一刻,就開始存錢了。
每天她在外面吃兩餐,一共花十三塊,因此她一個月花在吃飯上面的錢是三百多。
她偶爾會需要買些筆或者學習資料之類的東西,一個月不超過五十,因此她一個月最少可以存一百。
從小學到現在,加上她打假期工存的錢,她的私人小金庫已經有整整13800。
這些錢都被她存在她的存折裏,偷偷辦的,封庭并不知道。
還有一年半,她就可以徹底離開。
想到這裏,封杏難得地露出了一個微笑,就連走路的步伐也變得輕快起來。
她長得真的很好看,平日裏是清冷的美,一旦笑起來,其實會有小小的酒窩。
兩個字:很甜。
封杏從超市買了雞蛋和方便面抱着回家,靠近家門的這一小段路其實很黑,但她走得習慣了,所以不太怕。
只不過今天,出了一點小小的意外。
封杏遇上了一個醉酒的大漢。
黑夜裏昏暗的路燈下,大漢身形高大健碩,渾身酒氣,直直地鑽進封杏鼻子裏。
本着我不犯人人也不會犯我的原則,封杏目不斜視,看也不敢看他,甚至刻意保持了一些距離,打算與他相安無事地擦肩而過。
事與願違,大漢靠近了她。
“啊!”
封杏生平第一次驚慌失措地大喊着跑了起來。
跑到樓下,那條狗像往常一樣沖她叫了兩聲,只不過聲音比平常更大。
那意思,分明就是:“你叫什麽叫,吵到本汪睡覺了,後面有人追你嗎?”
封杏一下就淡定了下來。
有狗在,還是這麽兇的狗,應該安全的。
客廳裏仍然是那群人在打牌,封杏有時候都好奇,封庭不用工作,難道他們也不用嗎?
她将買回家的方便面和和雞蛋放到廚房,然後像往常一樣燒水、泡面。
等水燒開的間隙,封庭大聲地叫她:“封杏!封杏!”
封杏走了出去,沒出聲,只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他。
“有錢嗎?”
封杏的心裏揪了一下,有些心疼錢,卻又不得不掏出一些零錢給他:“只有這些,已經月底了。”
“行了行了,都拿來!”封庭一把抓過錢,看也懶得看她一眼。
封杏對他的壞脾氣已經習以為常,就算被他這樣兇着,表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封庭旁邊的那個男人,卻突然說了句:“封杏好像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而他說這句話的同時,猥瑣的目光放在封杏的胸脯處,要多猥瑣有多猥瑣,要多惡心有多惡心。
封杏就因為這樣的一句話,當晚反複确認了門有沒有反鎖好。
她夜裏翻來覆去沒睡好,更加迫不及待地離開這個地方。
封庭這些年來,從未找過工作,就因為私吞了封杏的五十萬,便想混過這一生。
事實上,在撿到封杏之前,他也沒有找過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每天走街串巷,坑蒙拐騙一些外地人,要麽就去臨時的包工頭那裏找些活計,混夠幾天的飯錢,就又可以有幾天什麽事都不用幹。
封庭也是個孤兒。
說孤兒其實有點不太準确,他的父母是在他十幾歲的時候去世的,當時他們坐着載貨的大車去臨市搞搬運,走半道上山路滑坡,車摔下山崖,一車十幾口人,只有六個幸存者。
這六個幸存者,自然不包括他那撒潑打诨的母親,以及他那好吃懶做坑蒙拐騙的父親。
封庭當時不算小了,那個年代的十幾歲,已經是可以獨當一面的年紀,但是偏偏封庭還不是。
封庭自小耳濡目染,将他父親母親的壞習慣壞脾氣學得深入骨髓,于是他并沒有很傷心雙親的離世,因為他得到了一筆賠償款。
不多,但是足夠他一個人混日子混一段時間了。
他家現在住的房子,是當年城市建設時開發商占用了他家的一小塊地而賠償給他的一套房子,因此這些年來,封庭什麽也不用幹,竟也能吃穿不愁。
但是,只出不進的錢財,總有見底的一天。
封庭去銀行取錢,發現餘額竟然只有不到三萬塊了。
媽了個巴子的。
封庭抽了根煙,将銀行卡取了出來。
咋他媽只有兩萬多了呢?他覺着他也沒用多少啊,這一年到頭也就喝喝酒打打牌,衣服都很少買,也就偶爾去餐館吃兩餐,這麽費錢呢?
一定是封杏讀書太費錢了,每個月都要花他八百塊,一年可就是差不多一萬,這也就算了,他媽的還時不時交什麽補課費,一年還要交兩次學費。
狗日的。
養個女兒有啥用,這麽費錢,以後還不是要嫁給別人?
關鍵這他媽還不是自己的親女兒。
賠本貨。
封庭越想越覺得虧本,也沒想想這錢本來就是封杏的,就覺得自己被人占了大便宜,愣是氣得一天都沒約人打牌,在沙發上躺着想了一下午。
主要是月初了,他又要給封杏生活費,這麽一想就覺得心肝兒疼。
晚上封杏下了晚自習回家,破天荒地發現家裏只有封庭一個人,就那麽癱在沙發上,惡狠狠地看着她。
她頓時就揪緊了心,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難道她偷偷藏的銀行卡被發現了?
這麽一想,她就自然而然地去看自己的房間門,是否有被打開。
“看什麽看?跟個啞巴一樣,進門不知道叫人?”封庭氣得從沙發上一下坐了起來。
還好,門還是鎖着的。
封杏稍微松了口氣,然後開口叫他:“爸。”
“你他媽還知道我是你爸,知道我是你爸還一天天花老子那麽多錢!你一個女生讀那麽多書有個屁用!”封庭說着說着又抽了根煙,仿佛這樣才能稍微平息一下他的怒火。
封杏不知道該說什麽,取下自己的書包,從裏面掏出成績單遞給他。
這成績單昨晚就應該給他的,但是她被那個醉酒大漢一吓,一時之間就忘記了。
“第一名……第一名,那老子就先忍了。媽了個巴子的,你他媽要是個男的多好,真他媽虧本。”
封庭罵罵咧咧的,反複看了看封杏的成績單,最後不情不願地掏出六百塊錢給她:“這月的生活費。”
“謝謝爸。”封杏接了過來,卻一下發現了不對。
好像少了些?
“家裏什麽情況你也看到了,六百塊錢也不是不夠你用,老子又不是多有錢,能讓你揮霍,嫌少幹脆別要了。”封庭似乎是注意到了封杏拿錢的手頓了頓,便開口又說了兩句。
“沒有,夠用的,謝謝爸。”封杏将錢收了起來。
“別他媽幹站着了,一天到晚冷着個臉,要死不活的樣子,跟他媽誰欠了你錢似的,給誰看呢?”封庭整個人暴躁無比,把成績單扔到了桌上,“給老子煮碗面去。”
封杏沒說話,轉身去了廚房。
洗完澡回到房間,将門反鎖上。
今晚客廳沒人打牌,封庭吃過飯就回房睡了,澡都沒洗,現在客廳特別安靜。
封杏在家很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原本應該很高興的,但是實在是高興不起來。
六百塊。
六百塊夠幹什麽的,每個月買方便面買雞蛋都要花兩百多,再買些資料吃吃飯,一個月估計省吃儉用也不一定夠用了。
封杏感到憂愁,從床下拿出了一個小鐵盒子。
小鐵盒子一打開,就可以看見裏面裝着一小截沒寫完的鉛筆頭、壞掉的轉筆刀、封杏的第一份手工作品……
七七八八的,都是些別人看不上眼的東西。
封信将裏面的所有東西都倒了出來,然後又将底層的鐵皮掀開,一本紅色的存折就出現在眼前。
她小心翼翼地把存折拿了出來,一翻開,密密麻麻的,全是她存錢的流水記錄。
這麽多年,封杏存了很多次錢,卻一次也沒取過。
翻到第三頁,最後一條流水,顯示存入900,餘額13800。
原本是沒有這麽多的,因為初中的時候她不需要上晚自習,封庭每個月就只給她六百塊,那個時候她物價低一點,每個月最多也只能存兩百。
初中畢業以後,她寒暑假會偷偷去打假期工,封庭不管她,也不知道,只要她每天按時回來給他們煮方便面解決夜宵就行。
這幾次假期工打下來,比她每個月省錢存得多。
封杏寶貝似的摸了摸那數字,仿佛那數字帶着溫度,将她的心髒熨燙地很妥帖。
可是……
封杏将剛剛封庭給她的生活費掏了出來,以後每個月就只有六百塊了。
不知道封庭受了什麽刺激,怎麽今天也沒有邀人打牌,還沖她發那麽大的脾氣,生活費也給她減了兩百塊。
不知道這樣的情況還會不會再發生,六百塊錢她現在省着用,勉強也還是能夠存下幾十塊錢,雖然沒有以前多,但也還好,如果封庭繼續将她的生活費減少,她怕是存不了什麽錢了。
看來以後每個寒暑假還是要繼續去打假期工,好歹一個暑假下來能夠存個三千塊左右,一個寒假也能存個一千多。
封杏把存折小心收好,将鐵盒放回了床下。
作者有話要說: 封杏:那都是我的錢!我的!
☆、五顆青杏
第二天到學校,封杏特意裝了一大壺開水去,在裏面放了白糖,試圖以此達到中午不太餓能少吃一些的效果。
她不會亂吃東西,每天的飯菜她都是在學校外面的小飯館一葷兩素換着菜品吃。
她知道學習很費腦也很費體力,她想要好好學習就要好好吃飯,保證營養,保證一個好的身體素質。
但是現在她決定每天中午一葷一素,下午就吃兩個素菜就好了。
一個上午過去了,一下課封杏就抱着水壺喝兩口,因此還多跑了兩趟廁所。
中午在外面吃飯,封杏果然不太餓,少吃了些,她覺得這個辦法還挺管用,所以跑去超市買了一袋水果糖。
到了下午,封杏一下課就跑去飲水機接了滿滿一壺水。
司青靠在牆上觀察她半天了,最後湊過來問:“怎麽今天喝這麽多水?風信子變成水杏子了?”
封杏才懶得搭理他,把中午買的糖拿出來打開,放了一顆到嘴裏。
“糖?”
封杏正準備把剩下的糖收好就學習了,結果被司青看見,一把搶了過去。
“沒想到啊,你還喜歡吃糖。”司青啧啧兩聲,然後拿了一顆放進嘴裏,“大家都是同學,怎麽可以吃獨食呢,美味就應該要一起分享嘛。”
封杏盯着他看了好一陣,直到把他看得心裏發毛了,才伸手,一句話也沒說。
司青乖乖把糖放到她手裏,然後吐槽:“不就一顆糖,你至于麽,跟要吃人似的。”
封杏拿着糖的手頓了頓,然後……從裏面拿了一顆糖給他。
司青:“……”
沒骨氣。
司青接了過來。
封杏把剩下的糖放到了書桌的抽屜裏,準備算題。
手臂被輕輕碰了碰,她轉過頭去,司青拿着盒牛奶給她:“來而不往,非禮也。”
她搖搖頭,算是拒絕。
“拿着!”
司青瘋了一般,竟然敢摸她手!
他把他的手掰開,把牛奶塞到她的手心裏,不容她拒絕。
封杏:“……”
她看着手心裏的那盒牛奶,這盒牛奶中午她在超市裏才看見了,七塊錢一盒。
七塊錢的牛奶安靜地躺在她手心,卻有些燙手。
她想了想,還是要還給他。
剛轉過身,手伸到一半,司青就吼:“你敢!”
封杏:“……”
慫了。
默默将牛奶收進抽屜裏,上課鈴就響了。
封杏低下頭唰唰唰寫了一陣,然後給司青遞了一張紙過去。
司青正在看一本課外書劃水,被封杏碰了一下手臂,他擡頭去看,封杏遞了一張紙過來。
他有些好奇,這個小奇葩第一次主動給他寫東西,會寫些什麽。
接過來一看,差點吐血。
上面清秀的字跡寫着:化學練習冊30頁到31頁,物理練習冊45頁到46頁,生物練習冊50頁到52頁,數學練習冊60頁第7題,68頁整頁,英語周報閱讀理解a和c,做完給我。
他撿起筆氣憤地在後面寫:憑什麽!!!???
三個感嘆號加上三個問號,仍然不足以表達他的憤怒。
寫完還給封杏,看着封杏在後面唰唰唰寫了幾筆又遞過來。
封杏回:教你學習。
靠。
司青不服,回她:誰要你教了,你算老幾啊小啞巴!
然後得到封杏的回複:謝謝你的牛奶,教你學習,以及,我不是老幾,我是年級第一。
司青看着這句話,覺得腦瓜子疼。
年級第一了不起啊!
早知道就不送牛奶給她了麽。
他又在下面寫:不用你謝,老子就不愛學習。
封杏輕飄飄地回複了四個字:不關我事。
你大爺的。
“司青封杏,你倆在幹什麽!”
講臺上的老師終于忍不了了,他早就注意到臺下瘋狂傳紙條的倆人,開始已經輕咳一聲算是提醒,結果這倆人不但不知收手,竟然還繼續地目中無人。
簡直是過分至極!
司青下意識就把紙條藏了起來,然後淡定地站起來,回答到:“沒幹什麽,老師。”
“手裏藏着什麽?”老師從講臺走了下來。
“沒有啊,哪裏藏了,你看錯了吧老師。”司青竟然還微微帶了笑,整個就一不要臉。
老師才不信,點點封杏的書桌:“封杏,你來回答。”
封杏聽話地站了起來,僅僅思考了兩秒,就決定和司青一起撒謊:“确實沒有什麽,老師。”
“封杏!”老師痛心疾首,生氣地看了司青一眼,“你可是年級第一,怎麽能夠和他課堂上開小差!”
喂!
司青差點暴走,你這話什麽意思啊?
瞧不起誰!
這話怎麽聽着他就那麽不堪呢!
封杏堅定地看着老師:“真的沒有。”
“好了別說了!”老師生氣地揮了揮手,快要被封杏氣炸了,好好的一個學生,被司青帶着睜眼說瞎話,“你們倆,下午放學後去打掃圖書館!”
圖書館在學校的西北角,離所有教學樓都遠遠的,只一棟樓立在那裏,以保證清淨。
圖書館後面是一大片草坪,往裏走就是一處花園,種着些臘梅月季牡丹海棠之類的花,還有高大的銀杏樹和法國梧桐,最外面就是鐵質的校園圍牆,歐式的鈎花。
別的別說,這裏看起來挺像莊主的後花園,幽靜,美麗。
當然,封杏和司青不是來逛花園的,而是被罰來打掃圖書館的。
學校的圖書館平常沒什麽人,畢竟中學生課業還是重的,只有下午最後一小節自由活動課、下雨不用上的體育課、每天的吃飯時間等等各種零碎的休息時間才會有學生在裏面看書,平常大家都是直接借了書帶走。
十一月初了,天氣涼悠悠的,封杏已經在夏季校服外面穿上了薄毛衣,又在外面套上了秋天的校服外套,司青卻還只在夏季校服外面套上秋季校服外套就完事,還不拉拉鏈。
走在去圖書館的路上,起了風,吹得有些冷,司青搓了搓胳膊,念叨封杏:“就怪你,寫什麽紙條啊,這下好了吧,咱們被當苦力了。”
封杏想了想,停下來對他說:“要不你回去,我一個人做就行,沒人會知道的。”
“那怎麽行,我司青堂堂七尺男兒,豈能欺負你一個弱女子?”司青的眼角都快要翹到天上去了。
封杏繼續往前走,然後說了一句讓司青想掐死她的話。
“那你幹嘛還要廢話。”
司青:“!!!”
我看你是越來越飄了啊小奇葩!
打掃圖書館,主要就是整理整理書架,掃掃灰,擦擦桌椅,然後把前臺別人還回來的書放回對應的書架。
封杏和司青到一樓阿姨那裏去報了到,領了袖套雞毛撣子和抹布,以及一個小水桶。
圖書館一共有四層樓,但是四樓是存放檔案的地方,常年鎖着,二樓是自習室,沒放書,所以他們只需要打掃一樓和三樓兩層樓。
他們先把前臺別人還回來的書放回了對應的書架,然後去了三樓打掃,接着才回到一樓。
這麽一折騰,就過去了一個小時。
他們是下了課就過來的,因此下午最後的那一小節自習課是沒有上的,現在算上晚飯時間和晚自習前的小自習課,他們還剩下一個小時。
書架上的灰厚厚的,也不知道多久沒人打掃了,特別是那些沒什麽人看的書的書架,更像是塵封多年。
司青用雞毛撣子一撣,灰塵就飛揚起來,直直地往他鼻腔口腔裏鑽。
他平常嬌生慣養,哪裏受過這種委屈,若不是看封杏一個小姑娘都默默地堅持着,他老早就甩手走人了。
啧,再怎麽不情願,也不能讓她看不起啊,不然以後還混不混了。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快要進入黑夜,圖書館裏燈已經打開了,外面也亮起了路燈,司青一邊打掃一邊劃水,然後走到了窗戶邊的書架。
這一層樓都沒什麽人,因此安靜得有些可怕。
司青心裏亂七八糟地想着東西,那些什麽妖魔鬼怪都湧進腦海裏。
然後他下意識往窗外看去,愣住。
有小情侶藏在圖書館後面的小花園裏偷偷接吻。
他手裏的動作停了下來,不知道是要繼續看,還是要別開眼神。
這他媽的……
封杏和司青分工的,她已經打掃完了另一邊的書架,沒看到司青人,因此順着書架一面一面找過來,最終在靠窗的書架這裏看到了司青。
她走了過去。
“你在看什麽?”
封杏說着就要順着他的視線往外看,司青卻一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許看!”
封杏要去扒開他的手,他不讓,倆人争執着,封杏問:“為什麽?”
“少兒不宜。”
少兒不宜。
封杏在心裏琢磨了一下這個詞語,又聯想了一番,猜到了一個大概,然後開口:“哦。”
司青的一只手放在封杏的後腦勺,一只手捂着她的眼睛,這樣的動作是司青下意識的,卻有些親密了。
不太習慣這樣的接觸,封杏的眼睛睜開也看不見東西,于是叫他:“你放開我,我不看。”
“不行,你要發誓。”司青說。
封杏無奈:“我發誓我不看。”
“看了你就是……就是笨蛋。”司青想了半天也沒想到要說什麽。
“好。”封杏答應了。
司青卻一下後悔了。
這裏的書架擋住了燈光,因此顯得有些昏暗,封杏背靠着書架,正面對着他站着,眼睛被他捂住,看不見那雙眼睛,臉上就少了很多清冷。
甚至、甚至有點乖巧。
她的眼睛在他的手下面不停睜開又閉上,長長的眼睫毛撓得他手心癢癢的。
司青的心沒來由的,亂了一下。
司青的手松開了。
封杏終于得見光明,卻一時之間不适應光線,因此眨了幾下眼睛。
司青覺得這樣萌萌的呆呆的封杏,好像可愛到爆了。
“你打掃完了沒有,打掃完了我們就要走了。”封杏說着揉了揉眼睛。
“打掃完了啊,”司青說着往旁邊一指,“你看那是什麽?”
封杏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與此同時,頭頂傳來一股力量,随即她的頭發散落了下來。
封杏轉過頭來,那頭發前面的一縷就順着滑下來,落到她的胸前,遮住半只眼睛。
司青手裏捏着封杏的小皮筋,呆住了。
披着頭發的封杏好像更美了。
她的頭發很直很柔順,就算是被司青這樣突然解開,也沒有亂成一團,而是直接柔順地散落下來,仿佛原本就是披散着的。
那前面的一縷頭發垂落在胸前,遮住了她半只眼睛,就平添了一些神秘,讓人想去伸手撩開那頭發。
還不等人去撩開,封杏自己就伸手将那頭發勾到了耳朵後邊夾着,她有些生氣地從司青手裏搶過皮筋:“你幹嘛啊!”
沒等司青回答,她已經兩下就把頭發紮好了。
“我走了,不管你了。”
說完沒等司青,封杏拿着東西就走了。
司青在後面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他轉頭去看,窗外的小情侶已經不見了。
是不是中邪了啊?
司青看了看自己剛剛作亂的手,打了它一巴掌:“叫你手賤。”
還有另一半的書架沒有打掃完,司青也沒敢抱怨,默默打掃着。
封杏就在他對面的書架,他看見她專注而認真地将倒下的書放好,将歪七扭八的書擺正,又拿雞毛撣子把上面的灰撣幹淨。
等到封杏轉到另一面書架了,司青就悄悄移了過去,與她面對面站着,立着的書擋住了她的視線,因此她看不見他。
司青抽掉面前的一本書,然後透過縫隙小聲叫封杏:“喂,小奇葩。”
封杏擡頭,透過縫隙看見了他。
司青比封杏高出許多,因此并不能與她平視,只得微微彎着腰,腦袋低下來,生平第一次,主動跟人道歉:“對不起啊。”
封杏把手裏的書塞回去,擋住了司青的視線,沒理他。
司青:“……”
他把手裏的書放回去,只見書的側面寫着:《仲夏夜之夢》
說來有些羞恥,他到現在還沒有完整地看過這本書,因此又将它取了下來,随手翻了翻。
書裏掉下來一張紙條,司青把它撿起來,只見上面寫着:如果時間可以倒退,我會在三年前就向你告白。
什麽東西啊?
司青覺得無趣,把紙條随便翻了一頁夾回去,書也跟着放了回去,繼續打掃去了。
晚自習前的小自習課是用來給文科班的同學看新聞聯播的,剛好是七點到七點半,半個小時。
一般理科班的同學是不能看新聞聯播的,這節小自習,理科班同學都拿來刷題,老師也不會來管。
封杏和司青打掃完圖書館的時候才七點過幾分,他們告別了圖書館的老師,踏着夜色回教室。
天已經完全黑了,路燈亮起來,整個學校便在路燈的燈光下和樹木的投影中,顯現出幾分浪漫的色彩來。
封杏走路一直保持着一個速度,通常她不管幹什麽去都是踩着這樣不快不慢的步伐,并且不會遲到早到,因為她都會算好時間。
司青比封杏的步子大,因此他走着走着就發現把人甩在後面了,便不得不停下來等她一小會兒。
封杏對他說:“你不用等我,先回去吧。”
“你想得美!”司青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別想讓別人以為我偷懶,借此破壞我的名聲!”
封杏:“……”
一天天的,就他想得多。
被迫害妄想症?
“你快着點兒,腿短不知道加快速度麽?慢吞吞的,小烏龜一樣。”司青對封杏走路的速度嗤之以鼻,嫌棄得不行。
封杏氣鼓鼓地,偏要故意停下來和他作對:“我不要你等。”
“我偏要等!”司青和他較上勁了,也停了下來,雙手交叉着抱在胸前,歪着頭看她。
封杏看都不想看他,覺得他就是個神經病。
倆人在夜裏的涼風裏對峙了足足一分鐘,司青受不了了,他才不喜歡這樣磨磨唧唧的,心一橫直接兩步垮了過來,拉起封杏的手就跑。
“你不走也要走!”
封杏被他拉着,為了避免摔倒只能跟着小跑起來,但卻十分不情願,嘴裏一直叫:“放開我,你放開我,你停下啊……”
“喂!那邊兩個同學!站住!學校不準談戀愛!”巡邏的安保大叔打着手電筒照了過來,并且往這邊小跑着趕來。
“我靠!”司青見狀忍不住罵出了聲。
咋他媽還有保安抓人的呢?
然後,黑暗夜色裏,昏暗燈光下,涼涼夜風中,司青拉着封杏換了個方向,繼續跑。
他們跑過了一食堂,跑過了二食堂,跑過了學術報告廳,跑過了學校的開水房,跑過了學校的體育館,跑進了幽深靜谧的臘梅花叢。
作者有話要說: 司青:別看!少兒不宜!
封杏:沒見過世面?
☆、六顆青杏
保安大叔已經不知道被甩在哪裏了,司青回頭四顧,看不見一個人影,才放心地停了下來。
他彎着腰,兩只手分別搭在兩只膝蓋上,平息自己的呼吸。
封杏都快要累死了,她這輩子就沒有跑過這麽長時間,夜裏的冷空氣都鑽進她的鼻腔裏了,喉嚨又幹又疼,甚至還有一絲血腥味。
倆人誰也沒有說話,封杏扶着臘梅花的樹幹喘氣,剛剛跑起來的時候她的小皮筋突然斷開了,現在頭發整個披在身後。
她的身後是一叢臘梅花樹,這個時節的臘梅只有些星星點點的花苞,還沒完全開花,但是已經能聞到一點點臘梅花的清香。
司青畢竟是個常年運動體力極好的男生,很快就調整好了呼吸,一直起身就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