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矜

第38章 一回把“假性發/情”這四個字原原本本的地說出來

生怕動一下腦袋就會被刀剜下來。

他像是能感受到信息素的溫度一樣，猝然打了個冷顫。

周緒剛能聞到信息素，沒想到就被越知水那信息素的味道給刺激了一下，三秒過後，他像是什麽也聞不見了一樣，一臉迷茫地左右看了看。

梁蜇嘆息道：“你把鼻子捏起來。”

周緒只好照做。

“你打開門，去呼吸一下海風。”梁蜇又說。

周緒連忙打開門，狂風頓時灌進了艙中，吹得小實撲通一聲坐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他才把頭縮了回來，沒好意思問為什麽鼻子忽然失靈了。

他記住了越知水的信息素給他帶來的恐懼，那凜冽刺骨的寒意令他的感官猝然麻痹。

越知水很輕微地勾了一下嘴角，“聞得到信息素的感覺怎麽樣。”

周緒哆嗦了一下，一開始那興奮得想要分享喜悅的沖動頓時被打消了，“不太好。”

越知水點點頭，“習慣就好。”

檀羨見周緒苦着臉，皺眉說：“你別吓唬他。”

她一邊把小實扶了起來，小實瞪了她好一會，像是忽然确認了對方的身份，這才放下了警惕往檀羨身上貼。

檀羨這才發現，小實的尾巴竟一直藏着，連一寸也沒露出來，似乎已經習慣了。

小實對信息素的忍耐度似乎又提高了些許，在聞到橙花香和酒香的時候，竟沒有發出尖叫。

越知水抱着手臂，“說說這幾天的事？”

周緒撓了撓頭，欲言又止。

其餘幾人也是一臉菜色，像是分外憋屈的樣子。

白小貝朝他們看了一眼，這才開口，“我們到了G31區後，被蒙眼帶進了裏面的‘蜂巢’裏，他們沒有帶我們見林教授，反而要給我們注射藥劑，那藥劑是綠色的，有點惡心人。”

周緒

接着說道：“當時在場的人有點多，除了我們，還有別的志願者，我們眼睜睜看着他們被注射了藥劑，注射藥劑的人說那藥物的作用有點強，所以把人束縛在了座椅上。”

檀羨聯想着那綠色的藥劑，也覺得不太對勁，活這麽多年，她也沒見過什麽人體注射用的藥劑是綠色的。

“然後呢。”越知水問。

周緒抓了抓頭發，那神情像是有些受不了，整張臉都快皺在一起了，“然後那被注射的人果然渾身痙攣起來，隔着密閉的玻璃，我只看得見他大張着嘴，根本聽不見喊叫，但他額頭上青筋暴起，那必然很痛苦啊。”

在他說完後，白小貝連忙補充，“并且，被注射的人渾身肌肉腫大，整張臉通紅，不到一分鐘，身上的衣服就被汗打得濕透了，這哪裏像是什麽正經藥劑？”

檀羨皺起眉，“他們那些藥劑的使用方式，全是注射麽。”

她想了想又說：“那些襲擊你們的異化人，身上有沒有明顯的标記，例如代碼一類的。”

周緒搖頭，“好像沒有，它們從水裏冒出來的，不過，在注射的過程中，那幾個穿白大褂的可都戴着防毒面具一樣的東西。”

“大概不止是注射。”檀羨思忖道。

“後來我們看着情況不太對，那被綁着的人像是要死了一樣，找了個借口去上廁所。”周緒為難道。

越知水審視般朝周緒看去，像是要透過周緒的軀殼觀望他的智商一樣，“你們上廁所還要手牽手組隊，他們還信了？”

“沒，我說我憋不住了，當場就要脫褲子，然後林姜很懂事，也跟着解皮帶，他們叫了兩個人守着我們進了洗手間。”周緒不好意思地低頭。

“……”越知水閉起眼，深吸了一口氣，“你還知道不好意思？”

“反正咱們逃出來了，還順帶開走了一艘船，幸好有個會開船的兄弟，越姐的手下真是人才濟濟！”周緒連忙豎起拇指。

檀羨懷疑地睨了他一眼，懷疑周緒是在誇他自己。

越知水又想說點什麽的時候，船底像是磕到了什麽東西一樣，咚咚狂震了好幾下。

那被撞的部位，恰好就在他們腳底！

“觸礁了？”越知水透過窗往外看，卻只看得到猛撲着船的海水。

周緒臉色大變，他頓時張大了嘴，氣音已經從喉嚨裏出來了，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檀羨垂頭朝腳底看去，船底忽地又被猛撞了一下。

周緒動了動唇，檀羨艱難地辨認着他的口型，過了數秒才明白周緒想說什麽——

“異化人來了。”

檀羨連忙退了幾步，在退遠了之後，她愕然發覺，那些敲擊聲沒有跟着她移動，仍是停留在小實腳底。

小實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正想說話的時候，冷不防被梁蜇捂住了嘴。

她唔唔哼了兩聲，船底的異化人像是被刺激到了一般，撞得越發劇烈。

檀羨連忙朝越知水看去，無聲地動了動唇：“他們要小實。”

她不知道越知水看懂了什麽，渾身緊繃着，有低頭看向船底，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上頂層。”

周緒連忙搖頭，一張臉都憋紅了。

越知水将聲音壓得低到不能再低，“梁老師，您能不能把小實的信息素提取出來，讓我們用來引開異化人。”

梁蜇臉色蒼白地搖頭：“不行，沒有設備。”

越知水垂下眼，數秒過後猝然擡頭，“沒辦法了，我們分開，得有人把異化人引開。”

“來幾個人跟我一起，等浪小一點就走。”檀羨盯着窗外翻起的黑浪，連帶着潑墨一樣的天也落進她的眼底。

天色太暗了，暴雨未停，看起來這浪一時半會小不了。

越知水猛地轉頭，“你不跟我？”

周緒茫然道：“這是你們的信息素如膠似漆的原因嗎，那為什麽我和希哥的信息素沒有表現出這種……難舍難分的感覺。”

檀羨的耳朵尖登時紅了，明明瞪着越知水，話卻是說給周緒聽的。

“你不會想和鄭希的信息素難舍難分的。”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78 章

在異化人爬上甲板的時候, 周緒還沒有弄清楚兩股信息素為什麽會纏在一起。

他可不敢大力呼吸了，就怕聞到越知水的信息素之後會連唯一有用的狗鼻子都用不了，還會被吓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那種恐懼似乎是埋進血肉裏獸性所帶來的, 是深入骨子裏的，出于對強勢一方的戰栗。

小實的嘴仍被梁蜇捂着, 梁蜇臉色蒼白, 雙腿略微發顫着, 整個人冷汗直流。

被捂住嘴的小實嗚嗚了兩聲, 張開嘴就咬上了梁蜇的手。

梁蜇立即松手, 握着被咬傷的手指微微彎下了腰，卻沒有生氣的意思。

檀羨回頭, 看到他的手已經被小實咬出了血來。

周緒還懵着, 根本沒注意外邊的情況, 而在邊上抱着手臂的鄭希卻壓低了聲音說：“爬上來了！”

檀羨仍還留意着船底的動靜, 那在小實腳底下響着的咚咚聲久久沒有停。

在聽到鄭希的話之後, 她才猛地擡眼，透過玻璃窗，在狹窄的視野裏看見甲板上兩個渾身滑膩的異化人。

兩只異化人的皮膚就像是鳝魚的皮，沒有鱗片，魚鳍分布在臉側，手臂和雙腿上。

他們身上的衣服已經達不到蔽體的目的，就像是一塊破布挂在了上面。

原本偏黃的膚色變成了泥黑色，黑到檀羨一眼看不見它們的眼睛，而在它們閉緊了嘴之後, 她連它們的嘴在哪也不知道了。

異化人的眼眶被瞳孔填滿了，連丁點眼白也看不見，格外瘆人。

檀羨緩緩皺起眉, “有槍嗎？”

她和越知水的槍進了水，已經不能用了。

周緒連忙去翻包，在包裏找到了幾把野外生存用的刀，沒有多鋒利，刃也中規中矩，但帶着打火石。

在把刀翻出來之後，他又俯下身，趴低了身把座椅底下的槍掏了出來。

三把突擊步/槍，适合遠距離射擊。

周緒壓低了聲音說：“在G31區順出來的，槍不錯，但是子彈沒有多少。”

說完，他接着把一個木盒子拉了出來，裏面全是彈夾。

檀羨看了一眼，“夠了。”

周緒的臉色卻變得很難看，搖頭就說：“不夠的，學姐你不知道那些東西的命有多硬！”

鄭希靠近了窗，只見那些異化人越靠越近，他朝門的方向走了過去，回頭說：“我出去，上來的只有兩只，想辦法把它們弄回海裏就行了。”

白小貝皺起眉，抿着唇頻頻搖頭。

而小實腳底下的動靜還沒有停，她臉上卻沒露出半點懼怕，反倒像是充滿好奇一般，蹲下身扭着身，一副想把耳朵貼近聽的模樣。

再這樣下去，上來的可就不止那兩只了。

所幸那兩只異化人身上只有鳝魚的特征，雙足沒有長吸盤，也沒有蛙蹼，在往前走的時候，冷不防滑倒，咚一聲砸在了地上。

周緒這才說：“我們在那邊潑了油，就算是暴雨也很難把油沖幹淨。”

越知水盯着遠處逐漸靠近的異化人，朝鄭希點了一下頭。

她環視了屋裏一圈，除了她和檀羨，腺體開始發育的就只有鄭希和周緒，其他的人對上那些被增強的異化人，大概只能送命。

鄭希立即打開門，迎着暴烈的風朝外邊走去。

風湧進門裏，将吊起的水晶大燈刮得叮咚作響，座椅上覆着的軟墊猝然揚起，朝尾部的窗撲了過去。

鄭希腳步微頓，被風刮得差點走不動。

他緊咬着牙關關上了門，扶着欄杆朝不遠處的兩只異化人走去。

屋裏，越知水回頭朝梁蜇看去，只猶豫了兩秒，沉着聲說道：“梁老師，如果G31區研制的确實是增強劑，接下來的形勢很有可能會失控。”

梁蜇微微點頭，他揉了揉眉心，彎腰想把小實拉起來，沒想到小實卻死死的蹲着，絲毫不肯挪位置。

他臉色慘白地點頭，“不錯，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他們的增強劑會影響沒有受試的異化人身上，如果後期，他們的增強劑單單用在覺醒者身上，那還……還好。”

越知水臉色冷淡，“可如果局勢失控，還能有什麽方法挽回嗎。”

在她問出這句話後，所有人紛紛回頭，都朝梁蜇看了過去，在等一個答案。

梁蜇沉默了很久，他的雙眼微微亮着，但那亮光黯淡到近乎看不見。

他微微動了動幹燥的唇，“或許有。”

越知水猛地擡眼。

“林可儒還在團隊裏的時候，我們就這個問題讨論了很久，将未來将會發生的情況都設想了一遍。”梁蜇微微眯起眼，目光擴散開來，似是陷入了沉思。

在稍作停頓後，他又說：“對于我們設想過最壞的情況，除了研發出可行藥劑外，最有效的就是……”

“是什麽。”越知水問道。

梁蜇欲言又止，似是不忍開口一般，緩緩吞咽了一下才說：“穩定劑，再加上脘病毒。”

檀羨呼吸稍滞。

越知水目露疑惑，不太明白梁蜇的意思。

白小貝也一臉不解，卻沒騰出心思問，而是透過窗朝甲板上和異化人打鬥的鄭希看去。

鄭希被按在了船板上，前額的發被打濕成一绺一绺的，臉上還兩道血痕，那傷口裏滲出來的血剛冒出來就被雨水沖淡了。

兩只異化人疊在他的身上，鄭希幾乎不能動彈，他手臂上青筋暴起，奮力地蹬着腿，想推開那兩個異化人。

檀羨拿起了槍，拉開了槍栓，從木盒裏拿出了彈夾。

噌的一聲，子彈進入彈倉。

甲板上，鄭希的脖頸上沾着血，也一下就被沖沒了。

越知水皺起眉，“槍給我！”

鄭希奮力屈起了膝，把壓在他身上的其中一只異化人踹回了海裏。

那異化人撲通一聲沉入海中，掀起了一陣波浪。

檀羨卻沒有把槍給越知水，她打開了保險，隔着窗瞄準了遠處的異化人。

然而，船艙裏的吊燈搖擺不停，連帶着映在窗上的光斑也在曳動着。

檀羨緊皺着眉，連呼吸都放輕了。

餘下還有一只異化人，那異化人勒住了鄭希的脖子，腦袋直往他的臉上湊。

異化成魚類之後，那人的牙變得和食人魚一樣尖銳，一排鋸齒猛往鄭希的頭靠，像是想咬掉他半個腦袋。

周緒和另外幾個兄弟紛紛握起槍，全都一副要赴死的樣子。

“敢咬我希哥？”周緒粗着脖子喊道。

眼看着鄭希要被異化人咬下耳朵，檀羨在周緒的前邊冷着臉打開了門。

她擺了一下食指，制止了周緒的動作，冷聲說：“我去。”

在風灌進船艙的那一刻，越知水紅着眼撿起了槍，喊道：“你回來，在船裏別動。”

檀羨回頭看了越知水一眼，她半個身露在了外邊，本來已經被擦得半幹的頭發頓時又被打濕了。

雨水和濺起的海水順着她細白的脖子往胸膛下滑，明明天色如潑墨一般，可她卻周身雪白，像是瑩着光。

她微微擡起下颌，那姿态該是驕矜高傲的，可眼神裏卻連丁點傲慢也看不見。

“你老實忍着，別讓信息素吓着小實。”檀羨說。

越知水喉嚨一動，神情略微搖了一瞬，紅了許久的眼眶像是沾了血。

她确實一直在忍，她的發/情期還沒有完全過去。

檀羨哂笑了一聲，摔上門就朝鄭希的方向走，越知水能忍到這種程度，也是她沒想到的。

越知水把情緒的波動把控得死死的，沒讓信息素肆意流竄，否則小實早就被驚動了，周緒也不只是嗅覺失靈幾秒那麽簡單了。

船艙外風刮得狠，鄭希依舊在和那異化人纏鬥，幸好就剩一只異化人了，就算被壓制着，也沒有狼狽得過分。

檀羨清楚看見，鄭希把刀捅進了那異化人的後頸，刀尖卻像是被卡住了一般，大半段刀刃露在外面，被雨水沖刷着。

她沒有再往前走，而是在暴風驟雨中，扛起了槍，瞄準了遠處的異化人。

鄭希和那異化人的距離近在咫尺，在打鬥中，兩人的距離近乎給模糊。

船艙裏，周緒渾身哆嗦了一下，急急忙忙就要去開門，卻被越知水擡手擋住了去路。

周緒紅着眼，可沒想到越知水的眼比她的還要紅。

越知水目不轉睛地盯着外邊持槍的人，冷聲說：“她可以。”

周緒連連搖頭，“這些異化人真的很難打死，越姐，行不通的。”

他話音剛落，穿透性極強的槍聲從外邊傳了進來，數枚子彈連發，如連串的金珠。

周緒瞳仁驟縮，他捕捉不到子彈的移動軌跡，只覺得在這樣的狂風下，子彈很容易偏離軌跡，他擔心……

他擔心子彈會誤傷鄭希！

越知水的神色卻絲毫未變，在槍聲接連響起後，只微微眯起了眼。

她看見子彈從驟落的雨珠間穿過，精準地射進了異化人大張的嘴裏，還有它的雙眼，它的側耳。

每一顆子彈看似都偏離了，但都打在了異化人極其脆弱的地方。

槍聲依舊沒有停，三十發子彈，在頃刻間全數旋出！

鄭希往後仰着，盡可能地貼在了船板上。

而那異化人的雙目炸碎，子彈直接從它的雙耳沖出，嘴裏噴湧出鮮血來。

一顆子彈打不穿，那便再加一顆，兩顆不行，那便加到足夠。

檀羨放下槍，她扣了一下扳機，只是噠的一聲，槍口十分安靜，子彈已經打完了。

鄭希驚愕地回頭，不敢相信檀羨居然打得這麽準。他推開倒在他身上的異化人，抹了一下臉上的雨水，猛地爬起身。

檀羨走了過去，用腳踹了一下那異化人，确認這東西确實動不了了，才蹲下身查看起異化人的周身。

她的一雙眼在冷雨中亮得很，仔細地掃視着那異化人的每一寸皮膚。

然而，她卻沒有發現想找的編碼。

沒有。

看這鲶魚一樣的皮膚，就算是表皮再異化，也不可能掩飾得了編碼的痕跡。

這印證了她心底的猜想，那增強劑的使用途徑果然不止是注射。

這兩只異化人也許只是恰好混進了隊伍裏，而船底下的異化人才是真的受了G31區的控制，真的想要小實！

難怪，難怪只有這兩只爬上來了。

檀羨眉心一跳，連忙轉身，卻發現浪越漲越高了。

她一時估不準那浪有幾米，但看得出來比這郵輪還高！

在快步回到船裏後，她被越知水拿來的浴巾蓋住了腦袋。

而鄭希一過來，就受到了元醫生的真切關照。

元醫生一聲也不吭，拿着藥直往他身上招呼。

越知水回頭問周緒，“這郵輪上有別的船嗎。”

周緒撓了撓頭，“皮艇算嗎。”

越知水差點沒憋住信息素，“那自然不算。”

周緒絞盡腦汁想了一會，“好像有幾艘救生艇。”

越知水朝小實深深看了一眼。

遇到異化人也不慌不亂的小實，在被越知水盯了一會後，怵怵地退了幾步。

檀羨擦了擦臉，冷不防聞到那股熟悉的酒香，她連忙回頭，卻發現越知水的神情冷靜得無可挑剔。

她陡然明白，越知水是故意的。

可是，她不知道越知水為什麽要這麽做。

周緒和鄭希能聞到信息素，他們的神情皆微微一變。

鄭希屏住了呼吸，而周緒卻捏起了鼻子。

小實又退了幾步，嘴微微張開了嘴，似乎随時要尖叫起來。

梁蜇愣住了，“這、這…

…”

“你有什麽打算。”檀羨隐約覺得越知水不會這麽沖動，卻還是緊張地握住了她的手臂。

越知水垂着眼，呼吸略微有些重，“周緒、鄭希，你們一會沾上小實的信息素，我和小檀帶她走。”

她聲音低柔，略微有些喑啞，“你們留在船上，小實的信息素留不了太久，暫時能把異化人穩住，不出意外的話，小實的信息素散了之後，它們就會離開，如果情況有變，你們坐上救生艇走。”

檀羨怔住了，“但小實身上的信息素你想怎麽隐藏，應激之後，小實的情緒可不會馬上冷靜下來，異化人是會直接跟我們走的！”

“我有辦法。”越知水眼皮一擡，一雙眼直勾勾地看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79 章

船底像是被敲的鼓一般, 和雷聲齊鳴。

檀羨愣了一瞬，她在越知水的眼裏，看見了勢在必得的信心。

外邊黑雲遮天, 劈開雲層的閃電像白龍出世，而閃電遲遲未落的時候, 似乎只有越知水的眼睛是亮着的。

那從越知水身上漫出來的信息素沒有極速上升, 如果能用數字衡量的話, 那一定是個危險的數值, 甚至已經達到了臨界。

小實的聲音已經抵到喉嚨了, 她一時間有點茫然，不知道這是該叫還是不該叫。

她歪着頭朝越知水看了許久, 就像是在适應對方的信息素一樣, 竟在試圖平複自己的心跳。

小實張着嘴呼吸, 臉色漸漸恢複, 她警惕地退了幾步, 而船底的敲擊聲也在随着她的後退的移動着。

退了幾步之後，她又蹲在了地上，伸出了一根手指，在正對着被撞擊之處的地方，一下一下地戳着，懵懂而無知，不知危險。

梁蜇僵住了，他雖然沒見過越知水不要命的模樣，可隐隐覺得, 越知水想用的并不是什麽好辦法。

檀羨皺眉問道：“你想怎麽做？”

越知水沒有立即回答，雙眼仍緊緊盯着面前的人，可話卻是對周緒說的。

“救生艇在什麽位置。”

周緒踟蹰了兩秒, 随即回答了越知水的話。

越知水點點頭，又問：“現在誰在掌舵？”

白小貝立即回答，一雙眼瞪得老大，着急問道：“越姐，你想幹什麽？”

越知水又朝小實看去，緩緩說：“我會釋放信息素，讓小實進入應激，在進入應激狀态之後，她的信息素也會大幅釋放。”

“你是不是想用你的信息素把小實的遮掩過去？”檀羨聽明白了。

越知水點了一下頭，“這些異化人盯着小實的信息素，這敏銳程度是我沒想到的，不過這樣也好，不會輕易被其他的信息素引開。”

梁蜇急得冷汗直冒，“在G31區的時候，小實中間和我們所有人都分開了一陣，我們誰也不知道她經歷了什麽，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她被注射了鎮定劑，那綠色的不知名藥劑已經被推進去一些。”

他呼吸紊亂，擡手摸了一把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你這辦法行不通，其他人很有可能抵抗不住你的信息素，況且如果一個把控不好，小實會……”

會崩潰。

這也是檀羨擔憂的事情。

越知水提了一下嘴角，這抹笑陡然出現在她向來冷漠的臉上，不像胸有成竹，反倒像是……

要豁出去一樣。

檀羨忽然想起他們潛入實驗室的時候，越知水就是這麽，狀似輕松地跳到了螺旋槳上。

“不會的。”越知水聲音冷淡平靜，“小實不會有事。”

小實聽得懂自己的名字，聞聲就擡起了頭，可在看見越知水的時候瞳仁顫了顫，有些後怕。

檀羨渾身冒着涼意。

轟隆一聲，船底像是要被捅穿了一樣，雖然底下還隔着一層，但那劇烈震顫感卻不是海浪所帶來的。

檀羨垂下眼，心跳加速，“幸好，這些東西不怎麽聰明。”

“在我放開信息素之後，我們得離開得快一點，不能讓我的信息素殘留在這裏，否則就會将小實沾染在這裏的信息素也覆蓋。”越知水冷聲說。

“ 我懷疑M國的人還在它們身上植入了什麽東西，郵輪的航線稍微偏一偏，你們把這些異化人帶遠點，迷惑他們的方向。”越知水冷聲說。

“但你如果在這裏釋放信息素，氣味必定也會沾染在這裏。”檀羨不緊不慢說。

越知水點頭，“對，所以我和你在外面，其他人在裏面。”

周緒抓着頭發，不能理解地皺着臉，他朝小實看了過去，問道：“可是我和希哥要怎麽沾上小實的信息素，就光站着嗎？”

梁蜇滿臉疲憊地嘆了一聲，“你可以給她一個擁抱。”

周緒連目光都僵住了，雖然說小實不算是真正的人類，可外表看起來已經像個上小學的小姑娘了。

況且小實成長的速度飛快，短短幾天又長了一厘米，指不定哪天就變成大姑娘了，他就這麽保過去，多少不合适。

“可、可……”周緒下不去手，尤其是對上小實那雙懵懂又幹淨的幹淨時，頗有種拐小孩的感覺。

鄭希抿着唇沒有說話。

白小貝深吸了一口氣，“我來吧。”

越知水皺眉，“沾上小實的信息素，會很危險。”

白小貝搖頭，“我不怕。”

越知水朝鄭希的傷口看去，那傷口已經處理過了，本就不深的傷口在快速愈合着。

多地輾轉，他們手上的獸晶弄丢了不少，但鄭希的愈合能力沒有下降，反倒還可加快了，她有理由懷疑，那是因為……

他們腦子裏長出來的獸晶也在随着腺體的發育而增強。

越知水垂下眼，眸光晦暗不清，“那小貝你就得辛苦一些了。”

檀羨朝船艙外看去，滿目的大浪和暴雨像是末日的标配一般，就連那看不見一寸光的海天，也似在預示着——

世界将要進入永夜，光會被徹底侵吞。

船身搖得越來越嚴重，冷風從縫隙處鑽了進來，急降的氣溫如臨凜冬。

“我們出去之後，你的信息素未必會影響得到小實。”檀羨眉心驟然一跳。

她仍然覺得太冒險了，風險太大，容錯率太低。

越知水把被風吹亂的濕發繞到了耳後，“你看這風向，恰恰是朝艙門的方向，按照風速，就算我在百米之外，小實也能很快聞到信息素。”

“按照我的推測，小實起初對信息素的感受阈限确實不算高，這段時間周緒和鄭希的腺體開始逐步走向成熟，這給，這給了她一點适應時間，她能接受的信息素濃度和以往大有不同。”她接着又說。

檀羨愣了一下，想到剛剛越知水釋放信息素的模樣，心說，難不成越知水早就做好了打算，只是想提前證明想法的可行性？

越知水那模樣活像是在會議上做總結一樣，就連凜冽的眼神也一模一樣。

這也是一般人不敢招惹她的原因，這樣強勢的人，就算是再貌美，也是一把開了刃的刀。

“如果我的推斷沒有出錯，在我跑出船艙到釋放信息素的五秒後，小實就會出現應激症狀，你們用強制性的手段讓她冷靜下來，我們馬上撤離。”越知水說。

她說得平淡，周緒和白小貝卻驚得合不攏嘴。

梁蜇擡手按住了心口，臉色依舊蒼白，“之後我們會怎麽樣。”

越知水已經轉身走向了門，回頭看了一眼，“陳将軍會來，如果G31區确實被M國占據，那他一定會來，之前的研究心血全部都在G31區，還有各種世界頂尖的儀器設備，這些，至少都要拿回來。”

梁蜇緩緩點了一下頭，“我信你。”

檀羨跟上了越知水的步伐，她覺得陳将軍一定會來的。

早在異化爆發的時候，世界各國已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連為一體，是M國過了界。

門打開的一瞬，艙門差點被風拆了下來。

檀羨頂住了門，揚聲喊道：“你先走。”

越知水迎着風走進了雨裏，那漆黑的身影幾乎要被黑暗淹沒。

檀羨深深往裏看了一眼，只見白小貝已經拉起了小實。

驟然間，那濃烈的信息素如同龍卷一樣卷席天地而來。

濃郁而危險，酒香幾乎到了刺鼻的境地。

那一瞬間，檀羨幾乎要跌倒在地，扶在門上的手青筋暴起。

她渾身汗毛直豎，也許是互相标記過的緣故，她沒有感受到要命的危機，只是覺得，埋藏在心底的欲念，幾乎要沖破胸膛呼嘯而出。

所有的感官都被刺激得敏感不堪，原本就狂吼不已的風聲變得越發的刺耳，擊打在身上的雨水竟讓她生出了一絲疼痛來，而進了雨水的雙眼也格外酸楚……

如果不是繃緊了身，她定然已經開始戰栗！

果然，越知水是真的在忍，而這時候，她也依舊在克制着。

如果是懈怠下來，在空氣中沖撞的信息素只會越來越多。

然而，檀羨卻發現，從越知水身上溢出的信息素似乎被控制在了一個固定值。

這是她做不到的，如果她可以，那三天也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暴雨下，越知水背對着她，那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透過門窗，檀羨輕易就能看見船艙內的種種。

裏邊，能聞到信息素的周緒和鄭希雙目赤紅，骨子裏的獸性給刺激了出來。

周緒似乎已經在崩潰邊緣了，手腳皆在顫抖着，他被越知水的信息素挑釁到了，但力量懸殊的恐懼卻讓他一步也不敢前。

鄭希隐忍着，忽然拿出刀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檀羨明白，他是想用痛覺讓自己清醒過來。

而在劃了自己之後，鄭希側身就在周緒的後頸上猛劈了一下，直接把人給劈暈了。

站着不動的小實眼珠狂轉着，急促的呼吸讓她瘦弱的胸膛劇烈起伏着。

她的手緩緩握成了拳，張開口驟然大喊。

那尖銳的叫喊聲從船裏傳了出來，與其伴随而來的，是一股信息素的味道！

清甜幹爽，像是炮彈一樣，猝然炸開。

鄭希的呼吸越發急促，控制不住地朝小實的方向轉了過去。

檀羨皺起眉，手已經握成了拳。

小實的信息素和後天覺醒者的不同，似乎，和所有人都适配。

幸好她和越知水互相标記了，所以只覺得心被撓了一下，卻不會有如滅頂般的渴求。

白小貝拉着小實的手，艱難開口：“對不起，有機會找兩盒巧克力豆補償你。”

說完，她彎腰将小實抱緊了，那力道重到像是要把對方嵌進懷裏。

小實扭動着身用盡全力地掙紮着，扯着嗓子費力尖叫着。

下一刻，白小貝張嘴就咬上了小實的手臂，咬得很深，血頓時就滲了出來。

在小實應激的那一刻，她血液裏的信息素濃度極速爬升。

白小貝喉嚨一動，把小實的血咽了下去，然後松開了手，朝鄭希看了過去。

鄭希會意，用同樣的方式把小實打暈了過去。

白小貝牙縫裏全是血，打開門就把小實抛了出去。

在門打開的那一瞬，林姜大聲喊道：“照顧好自己，替我找到你舅舅！”

檀羨眉心猛地一跳，揚起下颌，磨牙鑿齒地說：“不替，要見你親自去見。”

她把小實抱在懷裏，艱難地把背在了身後，迎着暴風朝越知水的方向走去。

那暴雨疾風般的信息素在海上以極快的速度消散着，可即便是空氣中的氣味消散了許多，檀羨的手腳依舊在發軟。

“走！”她松開緊咬的牙關，揚聲大喊。

越知水這才稍稍側過身，神情陰沉得恰似海中惡鬼。

檀羨腳步停頓了一下，心猛地一跳。

“給我。”越知水的聲音啞得厲害。

檀羨把小實交給了她，只見小實身上漸漸減淡的信息素味道被蓋了過去。

沒等她回過神，越知水已經朝遠處走去。

三分鐘後，浩渺漆黑的大海上，一艘橙黃的救生艇驟然離開郵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