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矜

第37章 一回把“假性發/情”這四個字原原本本的地說出來

的手勢。

那細長的手指上有一道明顯的齒印, 是被咬出來的。

越知水看見那齒印時還愣了一下，回想起她昨天幾乎要失控的時候，把檀羨抵在了玻璃上，把檀羨的手拉起來咬了一下。

檀羨面對着窗，垂眼就看見底下螞蟻般大小的車輛和幢幢拳頭大小的房屋。

她兩腿直發軟，掙紮着轉過身，順着那玻璃滑到了地上。

越知水也跟着滑了下去, 把檀羨那被咬出了齒痕的手又牽了起來。

在悶熱的聯絡室裏，她走神了，渾身汗涔涔的, 熱得不像話。

檀羨緩緩抵在唇上的手指放下, 仔細聽着從另一邊傳過來的聲音。

那邊的人沒有立即說話，在拿起了耳機之後也在等待着。

兩方莫名像是在無聲地對抗着, 看誰先開口。

檀羨沉默了一會, 打破了這詭異的寂靜, 說道：“我們是幸存者，借用廢棄安全站的聯絡室發送了訊號。”

那邊的人沉默了很久，“你們所在的安全站已經沒有救援人員了，目前救援人員在C17區建立了臨時安全站, 他們會把求助的幸存者送到其他安全區域。”

檀羨皺眉, 耳機裏傳出來的聲音不太清晰，她把耳機使勁往耳朵上摁，就為了聽得更清楚一些。

然而, 對面的人已經說完了。

她連忙道：“不好意思，我聽得不太清楚。”

那邊的人耐性十足，“我的意思是，你們如果想求助，最好前往C17區的臨時安全站，我們已經派遣不出多餘的救援人員前往你們所在的區域了，如今形勢緊急，還希望你們能諒解。”

這回檀羨聽清楚了，她笑了一下，眼神卻是涼的，“我們知道，我們剛從C17區離開，我們是首批受援人員。”

那頭接收信號的人愣住了，“首批受援人員不是前往G31區了嗎，你們怎麽會在廢棄安全站？”

檀羨聽明白了，接收信號的人根本不知道G31區的狀況，否則也不會有這樣的疑問。

她斟酌了一下言辭，說道：“我們的直升機被同乘的人劫持了，他們對駕駛員下了殺手，我們不得已才打開艙門跳了傘。”

“什麽？！”

“你們沒有收到直升機被劫的信息嗎。”檀羨皺着眉反問。

她頓了一下，又說：“軍方在G31區的項目似乎很重要，志願者沒有抵達的話，你們總部應該是會收到相關信息的。”

那邊的人沉默了，很明顯，并沒有收到。

越知水斜了她一下，輕手輕腳地把大敞着的窗戶給關上了。

在窗關上之後，肆虐的風聲小了些許，聽得也更清楚了些。

檀羨緩緩說道：“G31區不是安全站嗎，為什麽沒有把這麽重要的信息回傳軍方。”

她話裏透着寒意，雖然語調平緩，但隐隐帶着點質問的意思。

那邊的人連忙說：“你所說的情況我們會馬上聯系G31區确認。”

“你們最好現在就确認，因為我們簽署了協議，必須要到G31區。”檀羨坐在被拍掉了塵的轉椅上，撐着下颌說。

“麻煩稍等。”那邊的人說道。

随即又是耳機和麥克風被撞得哐當作響的聲音，在消除雜音和降噪之後，收入耳麥的聲音小得很，檀羨只隐隐聽見對面似乎有兩個人在議論什麽。

對于那人說聯系G31區以确認劫機的事，她完全不抱希望，如果政/府已經名存實亡，那根本沒有人會搭理她們。

一陣雜音之後，那邊似屏蔽了耳麥的聲音，檀羨什麽也聽不見了。

什麽也聽不見，像是聯絡被切斷了一般。

她下意識朝越知水看去，“他們在讨論。”

越知水環起手臂，“那就讓他們讨論。”

檀羨微微颔首，垂眼時正好看見越知水的衣擺被風掀了起來，露出一截柔韌的腰。

那腰上有幾處明顯的指印，檀羨看着覺得眼熟，愕然想起來，是她掐的。

過了一會，那驟響的聲音将她拉回了神。

那邊的人冷聲說：“我們已經和G31區确認了，并沒有直升機被劫持，到達安全區的幸存者也沒有少。”

檀羨微微眯起眼，“沒有少？”

站在一旁的越知水皺起眉，朝她攤開了柔軟的的掌心。

檀羨會意，把耳機交到了她的手裏。

越知水冷笑了一聲，對着耳麥說道：“我們的人在G31區被困，現在正在海上漂泊，你去和G31區确認，還不如和我們确認，還是說，G31區改變研究方案也是軍區的主意？”

她聲音似冰刃一般，冷得瘆人，直擊要害。

那邊沉默了，過了數秒才說：“改變研究方案這種毫無依據的話，還是少造謠為好。”

“你可以和G31區确認簽署協議的名字，現在就可以視頻确認到達情況。”越知水說。

那邊愣住了，久久沒有回答。

越知水又說：“你們也許不知道，沿海方向的異化人發生了什麽變化，我想你們可以派人來稍作了解。”

“什麽變化？”那人問道。

越知水如實回答，将這一路上的遭遇大致都說了出來，除了通過檀徴山的老式手機所得知的消息。

她沒有提“增強劑”，更沒有提檀徴山，也未涉及檀徴山與那幾人可能存在的合作關系。

如今未确認G31區是不是真被M國的人秘密入侵了，于是她也将這事瞞了起來。

“它們的骨頭變得很堅硬，甚至連子彈也不能一下打穿它們的頭顱。”越知水說。

檀羨不知道耳機那邊的人說了什麽，卻知道越知水說了什麽。

她估摸着越知水和那人所談論的話題，站起身朝越知水靠近，一開口就報出了一個坐标。

越知水一時沒反應過來，在心底默默聯想了一下後，才發現那就是檀羨把槍用到炸膛的位置。

“你們可以來這個位置找找，那異化人還在原地，但估計已經不太新鮮了。”檀羨說。

過了好一會，那邊的人才說：“如果你們所說的話屬實，我會将這個情況上報。”

“陳将軍剛從C17區離開，協議的簽署都經他的手，如果G31區真的瞞報，你不該覺得，這件事在G31區的環節上就已經出岔子了嗎。”越知水不緊不慢地說。

檀羨抿起唇，又緩緩朝越知水手裏的耳麥靠近，“我們的人正被G31區追捕，是不是異化爆發之後，連人權也不能有了？”

這一個個字從她們的口中吐出，聽在對面的耳裏，如臨槍林彈雨。

那邊的人本還篤定無比，如今卻猶豫了。

“我覺得，這個情況還是得趕緊反映給陳将軍。”越知水慢悠悠開口，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脔割對方的神經。

“通話已經錄音，你們的聲音和位置信息會被記錄，我們會盡快确認情況。”那人停頓了一下，“你們所在的區域不方便調派人員前往，如果情況屬實，我會盡量為你們申請救援，但如果申請被駁回，你們最好……能盡快前往安全區。”

越知水冷聲說：“我們會的。”

漫長的沉默過後，耳機裏傳出對面那人稍顯深沉的聲音——

“無論情況惡化到什麽樣的情況，Z國都會盡全力成為國民堅實的後盾。”

通訊切斷，耳機的聲音戛然而止。

越知水放下了耳機，回頭朝檀羨看去：“該說的都說了，我們可以走了。”

檀羨微微颔首，在對上越知水的目光時，愕然發現她那雙眼竟滿是紅血絲。

隐忍而疲憊，像是徹夜未眠。

也确實是徹夜未眠……

她花了三天才将心尖的躁動按捺下去，而越知水僅僅就過了一晚，怎麽可能……

怎麽能将信息素壓制下去。

“你……”檀羨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是不是還沒好，發/情期是不是還沒退，是不是還想……

這些話實在難以啓齒，尤其是在昨天被越知水說破了她的秘密之後。

自己做是一回事，被越知水說出來是另一回事。

她拿起從卡車上拿下來的沖/鋒/槍，硬着頭皮開口：“你是不是還想多留兩天。”

越知水那雙通紅的眼微微眯起，眼下的紅痣也像是要滲血一樣。

她眸色沉沉，頭發被撩到了耳後，精致利落的下颌線露了出來。

雖然沒有露出能把腺體咬破的牙，也仍保持着人形，但卻像極了伺機而動還嗜血食肉的猛獸。

她從檀羨的手裏把槍拿走，在數秒明顯的遲疑後，淡聲回答：“不想。”

檀羨心想，不想最好，可她看越知水的模樣，總覺得她的狀态和昨天從橋上跳進江裏時差別不大。

像是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跌近火海裏。

是會燒進心裏的火。

她欲言又止，半晌才別扭問：“真不想？一會我開車，你這狀态……”

關心是順帶的，主要怕異化人沒能把她打死，反倒被走神的越知水用車技謀殺。

她說得極其不自然，眸光還閃躲着，确實很怕越知水在車上失控。

越知水微微揚起嘴角，笑得極淡，“我有分寸。”

檀羨僵着脖子點頭，“那我們這就走了。”

在走出聯絡室的時候，她嘀咕了一句，“分寸的字面單位好像小了點。”

言下之意，你這分寸有跟沒有一個樣。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76 章

越知水沒明白, 擺擺手說：“這裏的車能開，就在這挑一輛。”

檀羨朝車庫走去，只見裏邊并排放着幾輛皮卡, 也就只有皮卡了。

除了皮卡, 就只有外面圍欄邊上的裝甲車。

檀羨想了想，裝甲車這玩意，她還真的不會開。

越知水在遠處搜物資，幾乎把整個安全站撬了個底朝天，也才找到幾瓶礦泉水，還有幾包被壓碎的餅幹。

東西大多都被人拿走了，剩下的多半是別人看不上的。

檀羨又走了一圈, 拍了拍那皮卡的車門，灰塵頓時飛揚了起來，嗆得她直咳嗽。

她打開車門, 扭動了還要鑰匙孔裏的鑰匙, 車頭轟隆響了起來，車前蓋猛震着。

在确認車能開之後, 她打開了所有的儲物盒, 從裏面找到了一卷銅版紙。

她把紙上的一角壓了下來, 只見朝裏的那面上印刷着山河的圖案。

愣了一下，連忙把紙上的皮圈撸了下來。

卷起的紙沒有展開，仍是保持着卷起的狀态。

檀羨只好拉開了那紙卷，只見裏面竟是完整的地圖, 不是平常的地圖, 而是全球安全站分布圖。

其中好幾個安全站已經被劃掉了，每個被劃掉的安全站旁邊都寫了一個日期，看時間, 應該是安全站淪陷的時間。

她緩緩移動視線，找到了這個安全站所在位置，竟發現這個安全站也被劃掉了，同樣也寫了淪陷的日期。

還挺久了，難怪積塵這麽嚴重。

檀羨摩挲着那劃線的凹痕，發覺只有Z峰的名字沒被碰過，其餘的都被鉛筆劃了又擦掉。

這其中，包括G31區。

所有的區域都曾陷入淪陷的邊緣，有的被救了回來。

軍方公開的信息有限，如果不是看見這張地圖，她還不知道局勢竟然嚴重到這地步了。

看來，她們最後還是非去Z峰不可。

三分鐘後，一輛皮卡開出了停車場，穩穩停在了越知水的面前。

在那車停下的時候，車輪揚起的煙塵撲了越知水一臉。

越知水定定看着那皮卡，久久沒回過神。

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檀羨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

檀羨按了一下喇叭，這皮卡車喇叭的聲音是真的夠響，“叭”的一聲，幾乎要響徹天際。

越知水沉默了很久，才接受檀羨開皮卡這件事。她想了想，檀羨果然不适合開皮卡。

檀羨把手肘撐在了車窗上，努了努下巴說：“上車。”

越知水只好往副駕座上坐，還挺不習慣。

竹片坐墊，布制的座椅套，高得不行的視角，腳下踩着的車底似乎挺單薄。

越知水想了想，這一路過來就算再難，她也沒有開過皮卡，雖然這次是坐的副駕，但确實是全新的體驗。

“沒別的車？”她啞聲問。

檀羨點頭，“沒別的了，這車其實還行，你看後面的貨箱，至少能蹲二十個人。”

越知水想象了一下，後面蹲二十個人的樣子，頓時抿起了唇。

檀羨側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緩緩閉起了眼，一副難耐的樣子。

“走了？”

越知水閉着眼應了一聲，“走。”

檀羨把那安全站的分布圖從儲物櫃裏拿了出來，丢到了越知水的懷裏，“看看。”

越知水睜開泛紅的眼，把紙卷上的膠圈捋了下來。

她随便抓了幾下頭發，用那系紙卷的當成發圈來綁頭發了。

檀羨這才發覺，越知水的頭發還挺長了，這麽把頭發一紮，整個人更利落清爽了一些。

越知水半睜着眼，打開了那卷地圖，她明顯愣了一下，問道：“這東西哪來的？”

“在這車上翻出來的。”檀羨說道。

越知水微微點頭，順着她們所在地緩緩朝G31區的位置看去，只見沿途的安全站無一幸存。

她沉思了一會，冷聲說：“得趕緊找到周緒他們，就這離G31那麽遠也能遇上被增強過的異化人，周緒他們還在G31附近，狀況可想而知。”

可想而知，他們要想活命确實不容易。

檀羨又朝越知水看了一眼，在她把目光轉過去的時候，越知水把地圖捏得更緊了一些。

她愣了一下，以為越知水發現了什麽，連忙問道：“怎麽了？”

“你別看我。”越知水很輕微地舔了一下幹燥的嘴唇。

或許是缺水的緣故，又加上被咬傷，那嘴唇不但起皮，還明顯在出血。

檀羨納悶了，這人明明還特意掰着她的下巴讓她睜眼看，怎麽這就不給看了？

“看你一眼怎麽的。”

越知水擡手按了一下眉心，“別看，信息素會失控。”

她語調平平，像是在說什麽無關緊要的事，檀羨卻微微瞪大了眼。

是她唐突了，忽然把這事給忘了。

她很了解越知水正經歷的痛苦，那種感覺和常人有所區別，就……

很想把對方的脖子當成磨牙棒。

她猛地收回了目光，連眼也不敢多眨，深吸了一口氣以調整自己的情緒，防止信息素控制不住地外溢。

越知水動了動，座下的椅子嘎吱作響，擺明了不太牢固，連帶着平穩向前的車也微微顫動了一下。

檀羨聽着這聲音，總覺得不太對味，恨不得把耳朵捂起來。

“就沿着這條路走，能出去。”越知水咳了一聲，松了松嗓子。

檀羨踩下油門，朝前路徑直開去。

原本暢通的道路被倒塌的房屋從中截斷，高速進不去，而從旁繞着進去後，車又被炸出的深坑給擋住了去路。

一路颠簸，除了游走的異化人外，連一個幸存者也看不見。

這一路過去，車的引擎聲似乎成了唯一能留存城市氣息的聲音。

毫無聲息的城市道路中回蕩着的引擎聲，給這陷入死寂的都市增添了一丁點生氣。

從白天開到晚上，在小憩了一會後，又從黑夜開到了天光大亮。

這皮卡車的制冷比別的車弱上一些，白天的時候像個蒸爐一樣，而天色一暗，又不大擋得住風，跟個移動的冰窖似的。

近二十四小時的輪轉，開車的人才從檀羨換到了越知水，越知水表面波瀾不驚，實則比檀羨還要趕時間，幾次把油門踩到了底。

從上一次聯系過後，周緒他們又沒消息了，連越知水發的消息也沒有回。

檀羨查看起消息，正想再問問周緒和白小貝的時候，手環亮起了一瞬的紅光。

來消息了。

她本來困得快睜不開眼，眼皮耷拉着，随時都能合上，在看見那閃爍了一下的紅光後，頓時清醒了。

“來消息了。”檀羨愕然道。

“看看他們說了什麽。”越知水加快了車速，車直接從泥坑裏碾了過去，整輛車被震得嘭的一聲，似乎再颠簸一下就要散架了。

這皮卡車畢竟不是軍用的，除了油耗低，似乎也沒別的優點了。

檀羨連忙查看了消息，那發送人上填着白小貝所持手環的代碼。

是白小貝。

“越姐，學姐，我們還在海上，定位馬上開啓共享，我們暫時把他們甩開了。”

檀羨把白小貝發來的消息念了出來，稍微松了一口氣，看起來似乎沒有人員傷亡。

過了一會，白小貝又發來了新的消息——

“林霜在他們的船上，我看見了。”

越知水在聽到後并不意外，“果然是她。”

檀羨問道：“我怎麽回？”

越知水想了想，“問問他們，下一步打算往哪走。”

檀羨就着越知水的話，把消息發了過去。

不一會，白小貝發來了語音，“學姐，我們一時到不了陸地了，風浪有點大，還打雷了。”

她的聲音很急，其中還夾雜着慌亂的腳步聲。

檀羨側着耳朵仔細聽着，從中聽出了隐隐約約的雷聲，而驚濤也如異獸哭號。

車在颠簸的時候，震蕩聲咚咚作響，把白小貝的聲音遮掩住了。

檀羨把手環的聲音放到了最大，又重新把語音播放了一次。

越知水臉色頓變。

她冷着聲篤定開口：“起風了。”

檀羨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在異化爆發之後，所有的自然災害也随之家具，末日前的小風浪，成了末日後風暴海嘯。

大船都不一定抵擋得住，如果是小船，一下就被掀翻了。

越知水沉默地砸了一下方向盤，“我們得再快點。”

檀羨微微颔首，編輯了一條消息給白小貝發了過去，問他們開的什麽船。

半個小時也沒等到回複。

她心猛地一跳，隐約覺得，海上真的出事了。

正想放棄等待的時候，手環嗡了一聲——

“一艘郵輪。”

三天後，車停在了海岸邊，遠處的海岸線正在随着飓風而起伏着。

這一路過來，天色越來越暗，即便是白天，風也呼嘯不已，極其罕見的烏雲籠罩在邊上，将天光遮了大半。

檀羨下了車，在打開車門後，她才知道為什麽遠處幹枯的樹會被吹得連根拔起。

她猛地扒住了車門，這才勉強穩住了身形，沒有被風刮走。

越知水想了想，從車上找到了一根麻繩，那麻繩足足有她們半個手腕那麽粗。

檀羨訝異回頭，“你拿繩子幹什麽。”

越知水所在車裏，正把繩子往自己的手臂上綁。她低下頭，把穿過繩結的一頭咬着扯緊了。

在确認麻繩綁緊了之後，她才說：“把我們拴起來。”

檀羨愣了一下，只見越知水的神情很認真，根本不是在開玩笑。

越知水艱難地下了車，扶着車朝檀羨走了過去，剛邁出一步又被風推着後退了數厘米。

檀羨只好伸手拉起了繩子的另一端，三兩下就綁在了自己的腰上。

她順着麻繩朝越知水看去，努了努下巴說：“走？”

越知水指着岸邊的快艇說：“就那艘。”

檀羨看着那快艇一言難盡，得翻，這船一定得翻。

然而四周沒有別的選擇了，就算有，她們也不一定會開。

半個小時後，一艘快艇乘風破浪而去，像是要将遠處水天相交的那根起伏不已的線給撞破般。

檀羨連忙打開定位共享，查看周緒等人的位置，很巧，他們離得并不是特別遠。

當然，也算不上近。

越是往遠處走，掀起的浪就越是澎湃，天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滴本來還算小，但轉瞬就變得跟數顆豆子合起來那麽大。

越知水一臉木然，看着檀羨正着急地用手把船裏盛着的雨水給傾到船外。

檀羨崩潰大喊：“你不要光看啊，這水都到腳踝了！”

可雨越下越大，再這麽下去，這船肯定會沉。

檀羨顫着手捧起船裏的水，怎麽也想不到，船沒被風浪掀翻，但可能要給雨水給送到海裏了。

越知水左右看了一會，找到了一個塑料袋，直接用塑料袋把水裝了起來，倒到了海裏。

兩人忙活了好一陣，累得兩手發酸，可船裏的水壓根沒少。

“算了。”越知水渾身濕透，擡手抹去了臉上的雨水，平靜的神情終于給擊碎，皺着眉焦慮道：“真沒多少時間了，要不趁着船還沒有沉，我們聊點別的？”

“聊什麽。”檀羨看着地圖上周緒和白小貝他們那正在快速移動的紅點。

“聊聊我們的事。”越知水已經放棄舀水了。

檀羨難以置信地瞪她，“你是自暴自棄了嗎。”

“聊我們的事情怎麽就是自暴自棄了？”越知水撥開貼在臉側的頭發，就算是沒有化妝，那張臉也好看得透着豔。

似乎在異變之後，這人還真越來越好看了。

檀羨一時被她那話哽住了，想了想還挺在理。

海上掀起的巨浪勝似異獸的白牙，掀起的那一瞬，雨水裹挾在浪中，當頭砸向疾馳的快艇。

檀羨腦子一片空白，只見四周除了海就是海，這樣下去，她非得死在海上不可。

她渾身冒着寒意，咬着牙就問，“聊，你說，怎麽聊。”

“我們算是一夜……那什麽情還是尋常互助？”越知水聲音低得有點啞，話音還挺柔和，只是眸光亮得略顯銳利。

事到如今，如果不好好把這件事說明白，她怕是死也不能安心了。

檀羨懵了，不好說只是尋常互助，畢竟她沒被信息素困擾的時候，也忍不住動手了。

她很難開口，遲疑了一會才說：“算、算是……四夜情？”

越知水一雙眼通紅，雙眼還微微眯起。

檀羨本來想往後挪一點，沒想到拴在她們身上的麻繩給扯直了，她退不了。

她心裏咯噔了一下，連忙說：“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們現在的處境，好好忍一忍。”

“行。”越知水咬牙切齒，細眉緊緊皺着。

又過了半個小時，她們的船已經在沉沒邊緣，雨勢根本沒有小。

檀羨聚精會神地看着地圖，只見那移動的紅點離她們已經越來越近，她驚愕擡頭，看見了遠處的郵輪！

她連忙站起身，卻被風推攘得差點摔倒，擡起雙臂猛招起手來。

那船飛快靠近，周緒和白小貝等人的身影出現在船的圍欄邊上。

周緒着急地蹲下身，不一會又站起，将一個梯子扔了下來。

越知水拿刀割斷了纏在她和檀羨身上的麻繩，推着檀羨的肩說：“走，你先上去！”

檀羨吃力地爬上了梯子，被白小貝扶住了。

白小貝差點哭了出來，“學姐，我還以為要見不到你……”

她話還沒說完，就看見越知水也爬了上來，連忙紅着眼說：“……和越姐了。”

越知水喘着氣，朝人群掃視了一圈。

除了林霜，一個人也沒少。

小實似乎長高了一點，看着也沒那麽瘦弱了。她直盯着越知水和檀羨看，眼裏滿是好奇。

白小貝連忙說：“那是越姐姐和檀姐姐，不認識了？”

小實張了張嘴，重複白小貝的話，“不認識了。”

白小貝臉都黑了，“別又學我說話。”

小實嘴動了動，像在咀嚼什麽東西一樣，一會才嘀咕了一句：“認識。”

周緒熱淚盈眶，想去擁抱一下兩位姐，又不大好意思，摸了摸頭就光站在一旁看着。

越知水的嗓音還有些沙啞，“站這淋雨還挺舒服？”

衆人這才紛紛走去躲雨。

檀羨接過白小貝遞過來的毛巾，把濕透的頭發擦了擦。

周緒默默流了一會淚之後，眼裏的興奮怎麽也藏不住，說道：“越姐，你聞到我身上的味道了嗎，梁老師說是信息素，會讓我們變強！”

白小貝一臉嫌棄，“別讓越姐聞你身上的狗味。”

周緒吸了吸鼻子，目光難以置信地在越知水和檀羨之間搖擺着，“這個……”

他一臉震撼地回頭，對梁蜇說：“梁老師，我鼻子出問題了，有兩股味道分不清了！”

沉默了許久的梁蜇保持嚴肅的神情，雙眼卻不自然地轉了轉，半晌才說：“傻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77 章

船在海浪中劇烈起伏着, 天邊驟然被閃電劈亮，烏黑的雲層中，白電疾馳而下。

檀羨一時沒站穩, 正擦着頭發的時候, 朝船的隔板撞了過去，疼得不由得皺起眉。

其餘人也東倒西歪着，像是被海水沖散了一般，雖然沒人被海水拍打到。

這浪拍得有些狠了，站在船上的人差點就被抛了起來。

“小心！”周緒揚聲就喊。

過了一陣，船才稍微平穩了一些。

久別重逢，尤其是在這末世裏, 顯得尤為珍貴。

梁蜇雙眼通紅，看着還算安然的兩人沉重地嘆了一聲。

他坐在座椅上，扶着膝蓋說道：“本來以為到G31區之後就能穩定下來了, 沒想到還是得東跑西竄。”

檀羨想了想, 回頭對越知水說：“那份地圖，你帶上了嗎。”

越知水這才腰包裏把濕漉漉的地圖取了出來, 那腰包還是在路上的商店裏拿的。

地圖被打濕了, 原本就稍深得我顏色顯得顯得更暗沉了點。

檀羨把地圖拿了過去, 平鋪晾在了桌上，“這地圖是我們在路上的廢棄安全站裏拿的，看起來G31區也被異化人襲擊過，只是後來救回來了。”

她想了想說：“這很不正常, 異化就像是病毒一樣, 甚至比病毒還可怕，它只會擴大，吞沒地圖的範圍, 如果一個地區遭受異化人侵襲，很難救得回來。”

梁蜇定定看着那地圖，朝另外幾個同樣被塗改過劃痕的區域指去，“可這幾個也還不是救回來了。”

越知水微微搖頭，冷淡道：“不一樣，這幾個區離首都的距離非常近，附近存在軍事管理區，要保護起來并不難。”

她停頓了一下，又說：“再說這G31區，本來就遠離大陸，遭受襲擊的可能性很低，在這樣低人口密度的情況下，它為什麽會淪陷？而且作為安全站，它的防禦措施必定是充足的。”

梁蜇愣了一下，這個問題他确實沒有考慮過。

看起來，G31區上應該爆發過屍潮，那些異化人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還有待考究。

檀羨沉思了一會，“會不會是M國把異化人引過去的，G31區被救回來之後，只剩下一個殼沒變，內裏已經徹底不一樣了。”

在場的人裏，除了她和越知水，誰不知道M國和G31區有什麽關系。

船在風浪中大幅度地搖擺着，那雷鳴聲如天幕被撕裂一般。

在雷聲中，越知水将所知緩緩道出，包括增強劑的事。

周緒猛拍桌子，“難怪那些異化人這麽抗打，居然悄悄開挂了？”

林姜一直沒說話，一雙眼紅得很，真的就跟烏鴉一樣。

檀羨睨了他一眼，“被吓傻了？”

林姜這才動了動嘴，“我這不是怕一時忍不住，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麽。”

白小貝在一旁說：“這一路林姜都這樣，對嘴巴控制得特別好，頂多嘲一下對面。”

林姜連連點頭，一副邀功的模樣。

檀羨笑了一下，卻發現林姜的眉目間是掩飾不下的頹唐。

她知道為什麽，輾轉多地，本以為能見到林可儒了，沒想到，還是見不到。

在得知G31區有可能被M國侵占之後，他免不了更加擔憂。

M國會不會留林可儒，确實是個問題。

林姜佯裝輕松地聳了一下肩，“我沒事。”

檀羨點點頭，“我們已經通過廢棄安全站聯系了軍方，用不了多久，G31區的事情就會明晰，舅舅也……”

“也”什麽，她聲音驟啞，實在說不清。

越知水朝窗外看去，只見烏黑的海水忽然騰起，像是一面剛剛築好的牆。

水牆潰破，嘩啦一聲砸在海面上。

再看原本載着她們的快艇，已經不知道沉到哪去了。

氣氛頓時沉重起來，衆人都沉默了。

周緒撓了撓頭，“這時候最稀缺的就是人才，往好的想，就算G31區被M國的人占領了，他們頂多會想辦法讓林教授倒戈。”

林姜依舊苦着臉，悶聲說：“倒也……有道理。”

周緒皺着眉，過了一會幹笑了兩聲，試圖活躍一下氣氛。

林姜也跟着幹笑了兩聲，笑得格外勉強。

周緒想了想說道：“越姐，學姐，你們到底有沒有聞到，梁老師說你們也能聞到味兒。”

聽他這麽一說，越知水才發現這船裏果然彌漫着一股極淡的氣味，像是狗撒歡時撒了滿船。

不是她的味道，也不是檀羨的橙花香，而是一股陽光在被子上留下的味道。

聞着還挺溫暖，不帶任何的威懾力，挺适合周緒。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股稍顯克制的信息素，像是火炭的味道，應該是鄭希的。

有了信息素，意味着腺體也進入發育階段，在腺體成熟之後，所有的感官都會被增強。

周緒搖搖頭，沒再去管那兩股信息素為什麽纏在一塊了，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想去聞越知水和檀羨的味道，結果在十分用心地聞那股酒香時，渾身不由得一僵。

那凜冽的震懾力讓他動也不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