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無二致,越知水一眼便敢肯定——
确實是她。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26 章
異化人臉龐上血肉模糊, 雙眼被撓得稀爛。
廢了雙目後,它看不見路地嚎叫着,身一拐就朝另一邊撲去了。
那貓站立在遠處, 像一塊巨大又松軟的棉花糖, 和糖不一樣的是,瑩綠的眼看不出什麽神情,看着貴氣又傲慢。
越知水想起來,年前的冬天,她還在國外某個近極圈的國家處理事情的時候,透過窗看見白茫茫的厚雪上卧着一只貓。
白的,毛很長, 大概是不怕冷,在雪裏滾了好幾下。
在這氣候條件苛刻的嚴寒之地,似乎只有這樣皮毛才能禦寒。
也不知道那貓是怎麽發現有人在盯它的, 竟還回頭看了一眼。
她一直不大喜歡這些柔弱的小東西, 一來沒什麽時間,二來覺得麻煩, 還會在她的私人空間裏踱來踱去。
不過現在看來, 養只貓似乎也沒什麽不好。
麻煩是麻煩了點, 但還挺可愛的。
月光下,白貓下巴上圍巾一樣的長毛上沾了不少血,一縷縷濕噠噠地黏在一起。
她記得檀羨似乎有點小潔癖,可末日過後想講究也講究不了什麽, 那點小毛病估計也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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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知水彎下腰, 做出了一個想把貓抱起來的動作,雙手都已經伸出去了,可剛要夠到的貓卻忽然鑽進了草叢裏, 嗖一下跑遠了。
是往東南方向去的,跑得還挺快。
這幾天下來,越知水大概也明白檀羨不大喜歡變成獸形,沒想到好不容易變了一次,還是害羞得很,竟別扭得跑遠了。
耳機裏傳出來的聲音依舊是斷斷續續的,像是老式電視收不到信號時的雪花聲。
越知水轉頭就跑,追起那矮小卻靈巧的身影。
東南方向,一群人正在大火裏逃竄着。
這火放得還挺巧,恰好順着風向,一個火星子也沒往廠區裏飄。
相反,大風沒扇滅這滔天的火勢,甚至還助長了火焰,火苗順着風向直往附近的樹上舔,一時間将缺少水分的草木吞了進去。
滾滾黑煙成了通天的長梯,翻滾着朝高處蔓延。
原本飛奔而來的異化人像是嗅見了這燒焦的氣味,竟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本能使得它們開始後退。
然後地面驟然震顫,轟隆一聲,像是什麽東西被引爆了。
熊熊烈火炸開了花,夾着火焰的煙霾驟然迸濺開來。
周緒等人不得不停下了腳步,一個個緊掩着口鼻,掉頭往另一邊跑。
四周都是濃煙,嗆鼻的氣味隔着沾濕的破布蹿進鼻裏,白小貝猛咳了幾聲,慘白的臉頓時咳了個通紅。
遠處的異化人被逼得連連後退,試圖逃出大火奇襲之地,卻不料還是被火焰纏上了腿,被燒得嗚哇大叫着。
“再往前跑,就不得不和異化人撞上了。”周緒悶聲說道。
“沒辦法,廠區進不去。”阿石也咳得厲害,捂着口鼻本就難以呼吸,在劇烈運動之後,肺部更是像燒起來一樣。
鄭希扶着元醫生的肩膀,他渾身緊繃着,臂膀肌肉虬結,眼裏映着火光,通紅得像是沾了血。
他猛地拽住元航,躲過了裹着火墜落的樹枝,聲音還算平穩地說:“後退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和異化人争一線生機。”
周緒紅着眼喊道:“瘋了嗎,我們手上什麽槍械了沒有,只能肉搏!”
“回頭也沒有地方可以藏身,廠區的門不會為我們打開。”鄭希低沉的聲音格外平靜。
又有一大片火/藥被雷/管引爆,空氣中巨大的沖擊波驟然震蕩開來,另一處的炸藥随即被殉爆。
廠區外寬敞的草地上驟然掀起了滔天的熱浪,火焰随着風而飛快地朝遠處蔓延着。
“幸好晚上氣溫低,這火不會燒太久。”元航咳了幾聲,磕磕巴巴地說話。
“你說吧,怎麽辦。”鄭希朝周緒看了過去。
周緒屏住呼吸,一雙眼被火焰映得通紅,他朝周圍看了一圈,可哪都是滾滾的煙霧,哪都是滔天的火焰,他們完全被大火包圍了。
在火、藥被雷/管引爆之後,大片的異化人被炸成了一灘碎肉,斷肢殘臂從四處飛濺而來,正巧就落在他們的腳邊。
林姜差點吐了出來,一股酸勁湧上了喉嚨,他猛地又咽了下去。
“跑吧,火要燒過來了。”周緒忽然開口。
鄭希微微颔首,把元航的胳膊攥得更緊了。
“你說得對,退不了那就迎上去吧,至少還有一線生機。”周緒奔了出去,手微微擡起,示意後邊的人不要跟太緊。
他揚聲喊道:“我去前面!”
一個體型龐大的異化人從火海裏沖了出來,咆哮着直朝他撞。
周緒已經是強弩之末,就算打起了萬分的精神,可疲憊使得他身形一滞,冷不防就撞了個正着,像是風筝一樣飛了出去。
後邊跟着的人眼睜睜看着這一幕,鄭希額角上青筋暴起,扯着嗓子就喊:“周緒!”
周緒撞在了被燒焦的樹上,樹葉上零星的火焰抖落了下來,正巧落在他的頭發上。
他吃力地爬起身,捂着口鼻劇烈地咳嗽着,另一只手胡亂地在頭頂上拍了幾下。
那猛撞而來的異化人張開了血盆大口,頭上異化出來的犀牛角尖銳可怖,它頭一低便要朝周緒頂過去。
平靜如鄭希也瞪直了雙目,口中忍不住溢出一句謾罵,飛快地朝周緒跑了過去。
然而,有一物卻跑得比他還快。
那雪白的影子像是疾電,一瞬便閃至異化人跟前。
異化人頓住了腳步,腿被啃了個正着,它猛地甩起腿來,試圖将腿上扒着的玩意甩出去。
周緒咳得厲害,只見一只貓正扒在異化人的腿上,後肢猛地一動就朝對方的身上爬。
那樣的獸形,像是有錢人家裏養的貓一樣,明明脆弱得不堪一擊,卻在異化人的身上撓出了數道猙獰的血痕。
“周緒,過來。”越知水的聲音從遠處響起。
周緒驚愕地瞪大了雙目,心裏驟然一喜,忍着肺部灼燒一樣的疼痛,快步朝越知水的方向跑了過去。
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那貓縱身而下,忽然變成了人形,不就是白小貝的學姐麽。
檀羨忍着滿嘴的腥臭,徒手就将那異化人長在額頭上的角掰斷了。
咔吱一聲,聲音還挺清脆。
她用越知水給的刀抹了異化人的脖頸,在異化人掙紮着扭動龐大的身軀時,屈起膝猛地将它踹開了。
一群異化人被聲音吸引着轉頭看了過來,可火勢讓它們不敢前行。
檀羨別扭地別開眼啐出了一口血沫,快步朝人群奔了過去。
越知水看了她一眼,卻沒說關于獸形的事,她不知道檀羨為什麽不喜歡變作獸形,這不是……
挺可愛的麽。
越往外跑,異化人就越來越多,那些嘶吼裹挾在火焰刮刮雜雜的聲音裏,猶如人間煉獄。
“廠區裏的人怕是想把我們和異化人一起燒死。”周緒咳嗽着說。
“自信點,把‘怕是’兩個字去掉。”越知水停下腳步,在後邊等檀羨跑近。
檀羨睨了她一眼,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
越知水滿心疑惑,心想就這麽別扭嗎。
“以後別夾着尾巴走路。”她忍不住說了一句。
話音剛落,檀羨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從大火裏跑出來一只渾身裹着火的異化人,身上皮膚已經全然被燒焦了,卻仍是锲而不舍地朝人群奔去。
鄭希猝然将元航往後一扯,試圖離遠那奔近的異化人。
被燒着的異化人像是一個滾動的火球,舞動的兩條手臂已經焦黑一片。
檀羨頓時停下了腳步,垂眼看向了手裏的刀,那東西還在燒着,用匕首肯定得牽連自己。
她沒想到越知水竟跑上前去,驟然往上一躍,纖細的手臂握住了一旁樹上的枝幹。
越知水騰身而起,作勢要往那異化人的身上踹,可沒想到被火舔過的枝幹脆弱得不堪一擊,嘎吱一聲響起,忽地斷裂!
檀羨眼睜睜看着越知水往下跌,她下意識迎了上去,想将越知水接住。
沒想到那白底黑紋的虎扭身變出現在原地,将飛奔而來的異化人一頭頂出了數米外。
它頭頂上的白毛頓時被熏黃了,卻依然狂奔而出,将厚實的虎爪摁在了那異化人的脖頸上。
鋼般的利爪透過被燒得半焦的皮肉,嵌進了對方的骨頭裏。
它甚至毫不費勁,那異化人的脖頸便斷了。
周緒又猛地咳了幾聲,氣息微弱地說:“感謝越姐救我狗命。”
他回頭看了一眼,絕望地說:“你們不是開車來的嗎,車呢。”
越知水變回了人形,從遠處緩步踱來,也不知道是來回轉換适應不過來還是怎麽的,檀羨總覺得她那走姿淡然又優雅,就跟走臺步一樣,确實有那麽點森林之王的意思。
可惜周邊沒有森林,只有茫茫大火。
“車?”越知水啧了一聲,冷聲說:“你連自己的車都保不住,還想坐我開來的車?”
檀羨久久沒有聽過越知水開口冷嘲熱諷,聽她這麽一說,忽然覺得這人又正常回去了。
兩人獨處時不知道是從哪醞釀出來的暧昧頓時煙消雲散,檀羨擡手捂住了鼻子,心說這周圍的燒焦味還挺濃,将醉人的酒香給遮掩過去了。
周緒登時不敢說話了,十分着急地解釋,“他們人太多了,手段又陰得很。”
他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又說:“越姐,沒有車根本走不了啊。”
“開來的車剎車壞了,在西北方向的廠房區外。”檀羨看他一臉急迫,只好淡聲說了一句。
在場的人面面相觑着,一個個心都涼了大半。
“走吧,看現在這勢頭,想進去搶車也搶不了。”越知水眯起眼往旺盛的大火裏看。
憋了許久不敢說話的林姜這才弱弱說了一句:“有沒有可能忽然下場暴雨啊。”
“就算下雨澆滅了火,也沒這個體力去和別人搶東西。”越知水冷聲澆滅了他那點希望。
她面色冷淡得厲害,“被當作老鼠捉了那麽久,該歇一陣了。”
周緒頓時頹然得很。
檀羨也想不到,明明是裝了滿滿三車物資過來的,沒想到這一折騰,連車也沒有了。
在爍爍火光中,越知水将地圖投影了出來,指着那被映得橙黃一片的地圖說:“大概六公裏外的地方有幾座居民樓,去找個地方歇着,我守上半夜,你們先睡。”
檀羨被烤得渾身發燙,連感官也近乎疲頓,只想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連忙點頭說:“那趕緊走。”
越知水轉頭朝廠區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滔天的濃煙裏,隐隐能看見那高立的圍牆後那些略顯低矮的混凝土建築和鐵皮房子。
“挺好。”她冷不丁說了一句,“有這火,我們也用不着親自驅趕異化人了。”
六公裏,步行得走上一個多小時,這路上體力必定會被耗費得徹底。
可沒有人有異議,眼下大家都太需要休息了。
異化人本能地逃避這滔天的大火,半數連連後退,半數在火海裏被炸成了肉泥。
穿過這燒得焦黑的土地,一群人直往地圖上所示的那個點走,不敢有片刻的逗留。
所幸落單的異化人大多都被炸斷了手足,亦或是已經一命嗚呼了,不費吹灰之力便能将其擊殺。
檀羨從在衆人面前變回了人形之後就一直沒怎麽說話,木着一張臉連個冷眼也不屑于給了。
林姜也不知道她怎麽了,默默跟在後邊吃力地走着,故意放慢了腳步,讓自己的速度和元醫生的保持一致。
“小檀妹妹這是怎麽了。”林姜壓低了聲音問了一句。
周圍爆炸聲不斷,異化人的咆哮似要與撼天動地的殉爆聲争個高低,他的話音頓時被淹沒了過去。
元航離得近,自然聽清楚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問越總?”
林姜哽了一下,悄悄朝越知水望了一眼,卻見那身姿曼妙的越總就跟在檀羨身後,那距離保持得不遠不近的。
繞過了成群結隊的異化人,一行人在夜幕裏穿行着。
過了近半個小時,衆人終于遠離了廠區的引爆範圍,那滾燙的溫度跟着被甩在了身後,零下的寒涼又撲面而來。
天際忽然唰啦一聲,像是天幕被撕開了一般。
一聲巨響猝然炸開,天邊的濃雲顯現出一圈亮燦燦的光。
打雷了。
檀羨腳步一頓,猛地朝林姜看了過去。
林姜迷茫地擡頭,“啊?”
越知水神情複雜地仰頭,“你這烏鴉嘴,在哪開的光?”
檀羨愣住了,只覺得細潤的雨裹挾着風蕩到了她的臉上。
一滴,兩滴,三滴。
周緒哈哈笑了起來,“就這點雨?”
他話音剛落,滂沱大雨傾盆而來,豆大雨點砸得人面龐發疼。
檀羨冷不防被澆了滿頭,身上的衣服頓時濕了大半,她愣住了,回頭一看,竟發覺後邊的人大半都熟練地變作了獸型。
林姜僵着脖頸站在原地,半晌才憋紅了臉變成了一只烏鴉,黑得像是要和這夜色融為一體。
他撲騰了兩下,還不太适應自己有翅膀的樣子,一時竟飛不起來。
一只狗把他叼了個正着,飛快地往遠處跑。
“跑嗎,你跟在後面。”越知水淡聲道,她停頓了一下,又補充說:“我不看。”
檀羨緩緩側過身,一句話也不說,可下颌卻微微一擡。
越知水心裏覺得好笑,頓時明白了檀羨的意思,這是要讓她往前邊走呢。
她腿一擡,往前面走了幾步,在遠離了大火之後,又聞見了那橙花的香味。
六公裏外的居民樓裏空無一人,裏邊的異化人早被清光了。
樓上樓下走了一遍都搜不到什麽東西,只有一只手能數得過來的盒裝牛奶,零散的糖,還有點餅幹。
越知水彎下腰,在一個櫃子裏掏了一會,從裏面拿了一大袋玩意朝周緒抛了過來。
周緒連忙接住了,好奇問道:“姐,這什麽啊。”
“狗糧。”越知水言簡意赅。
周緒頓時臉都黑了。
在把幾棟樓搜了個差不多之後,衆人筋疲力盡地坐在一塊,人群中唯獨少了檀羨。
白小貝十分關注自己的學姐,小心翼翼問道:“越姐,我學姐怎麽又一個人跑到邊上去了?”
越知水心裏想着,小姑娘別扭,也許不好意思面對她。
她嘴角微微勾起了一點兒,淡聲說:“沒什麽,她想一個人呆着。”
遠處鄭希變成了豹子在給自己舔沾了雨的毛,周緒一言難盡地回過頭,壓低了聲音說:“你說希哥怎麽能适應得這麽快,還學會給自己舔毛了!”
“你可以一起。”越知水淡聲說。
周緒倒吸了一口氣,“兩口子才舔毛,我和他舔什麽,嘔,惡心。”
越知水聽了這話之後竟然沉默了好一會,還朝檀羨的方向看了過去,她轉頭問白小貝:“你是不是藏了一袋夾心餅幹。”
白小貝顫着手把餅幹交了出去,等到越知水走遠了,她才略帶哭腔地問:“越姐不是不吃帶甜味的麽。”
周緒眼睜睜看着越知水把餅幹遞給了檀羨,忍不住朝白小貝露出了心疼的眼神,“借花獻佛呢。”
作者有話要說:=3=
第 27 章
三樓的戶型是三室兩廳的設計, 衆人都在餐廳裏坐着,只有檀羨一個人窩在客廳的沙發上。
沙發邊沿卷着張毯子,她卻看也不看一眼, 還伸出腳把毯子踢遠了點兒。
這棟居民樓的水電還通着, 隊裏的林霜和白小貝兩個姑娘去把窗簾都拉上了,确認遮光布遮得嚴實之後,才将屋裏的燈打開。
許久沒見過這麽明亮的燈光,周緒靠在座椅上舒坦地長籲了一口氣。
敞亮的房子裏,衆人昏昏欲睡着,緊繃了許久的神經終于放松了些許,這一松懈下來就容易困倦。
檀羨卻連眼睛也沒閉上, 側頭望着遠處的落地燈,像是走神一樣。
她又聞到那股酒香了,明明已經從餐廳挪到了客廳裏, 可那酒香還是飄了過來, 像是房子裏的每一個角落都沾上了這氣味。
正琢磨着要不要進房間的時候,一袋包裝完好無損的餅幹忽然遞到了面前。
檀羨擡起頭, 只見越知水正垂着眼看她, 神情寡淡如水。
“吃嗎。”越知水問。
檀羨這才覺得胃餓得有點難受, 接過來就說了聲“謝謝”。
她撕開餅幹的包裝,正想拿出一塊往嘴裏塞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越知水那灼灼的目光還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
一時間,她也不好意思下嘴, 捏着那餅幹又別扭地擡頭, 這一擡頭果真對上了越知水的目光。
越知水擡了擡下巴,示意她吃。
檀羨難以下嘴,問道:“你要嗎。”
越知水的目光緩緩挪開了點, 垂落在檀羨的手上。
她沉默地看了那被檀羨捏在指間的餅幹兩秒,然後就跟壯士扼腕一樣點頭,“要。”
檀羨本來想把整袋餅幹給出去的,沒想到越知水直接低了頭,被剪得參差不齊的發梢掃在了她的手臂上。
有點癢。
檀羨瞪着眼看着越知水咬了上來,潔白的牙把她捏在手裏的餅幹給叼住了。
她不得不松開手,把餅幹讓了出去。
越知水直起腰,嚼了嚼吞了下去,果然還是覺得中間的果醬夾心太甜了。
檀羨錯愕地看着她,緩緩搓掉了沾在手指上的餅幹屑,這才自己捏出一塊放到嘴邊。
她眼一斜,餘光瞥見越知水坐在了邊上,随手撈過來一個抱枕,抱着就閉起了眼。
而遠處衆人也在客廳裏歇着,白小貝已經睡着了,周緒不知道從哪找了一副撲克,正招呼大家圍過去打牌。
白小貝氣呼呼地睜開眼,“你太吵了。”
周緒這才收斂了點兒,壓低了聲音說:“那咱們小點聲。”
“越姐說要守上半夜,你們要睡趕緊睡,否則誰守下半夜。”白小貝瞪了他一眼。
周緒嘆了一聲,小聲說:“連點娛樂也不能有了。”
白小貝笑了,“這時候你還想娛樂呢。”
檀羨收回了目光,悄悄瞅了越知水一眼,明明餐廳裏挺熱鬧的,也不知道越知水為什麽非得湊過來。
明黃的吊燈下,越知水的面龐也映得泛起了溫潤的暖色,她即便是閉着眼,眉心也仍是緊皺着,分明還在保持着警惕。
檀羨想了想,從她們倆落單開始,越知水的态度似乎變了點。
可為什麽要這樣,難不成是因為越知水也聞見不知緣由的香氣,于是要和她惺惺相惜了?
這就很離譜。
檀羨緩緩倒吸了一口氣,沁人的酒香猝不及防裹了過來,連帶着她的體溫也在隐隐升高着。
她登時連丁點睡意也沒有了,不敢有。
不遠處的門唰啦一聲被拉開,鄭希從洗漱間裏出來。他用手背胡亂地抹了一下臉上的水,往背後一指,說道:“我看了一下,浴室能用,你們誰要去洗?”
檀羨偏過頭,像是偷偷摸摸一樣,小心翼翼地朝越知水睨了過去,猝不及防看見對方唇角上沾着的丁點沒被抹幹淨的餅幹屑。
她的心猛地一跳,像是倉皇逃走一樣,站起身就說:“我。”
越知水聽見這聲音後微微睜開眼,唇角微微勾起了一點兒細微的弧度,“去吧。”
檀羨腳步一頓。
越知水悠閑地倚着,冷着聲嘀咕了一句:“是真嬌氣。”
檀羨快步朝浴室走去,唰啦一聲拉上了門。
“我也想洗。”周緒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難受地扭了一下脖子。
“你往後排。”越知水這才抹了一下嘴,靠在沙發上像是沒骨頭一樣,繃緊了許久的臉這才露出了一絲倦怠來。
周緒聳了一下肩,他沒把撲克收起來,反而從裏邊抽出了幾張牌,一張一張放在了桌上。
“這是Z峰,這是首都,這是B21區,這是廠區,這是B21區的實驗室。”他手指一屈,往牌面上敲了敲。
越知水把抱枕放在了一邊,站起身朝餐廳走了過去,她垂眼看向桌上擺放的幾張牌,伸手将代表Z峰的那張牌拉遠了點兒。
“越姐,我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周緒仰頭說。
越知水面色冷如霜雪,沉默了許久之後才動了動唇,“所以我們必須要有。”
“越姐?”白小貝怔了一下。
“我們的東西得拿回來才行。”越知水眉一揚,冷聲戲谑道:“難不成你們想徒步走到Z峰?”
衆人一臉菜色。
“可、可是,越姐你清楚他們有多少人嗎。”周緒倒吸了一口氣,臉色發白地說:“我們哪裏搶得回東西,那廠區裏面到處都是監控,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在裏面埋地雷。”
他越說越煩躁,擡手抓了抓頭發,又說:“我們就這麽點人,就算想包圍廠區也做不到啊,拿頭去搶嗎。”
越知水睨了他一眼,“不能莽,明天一個人跟我去踩點,你們再在附近搜搜有什麽能用到的東西。”
周緒沉默了下來,憋了許久才悶出一句,“可這地方也不一定安全。”
“那就設法讓這裏變得安全。”越知水把代表廠區的那張牌挪了出去,她沉默了一會,又叩了叩B21區實驗室的梅花六。
元航體質比較差,奔波了幾天這一坐下差點連眼都睜不開了,可偏偏在看見越知水動了梅花六之後,一雙眼又亮了起來。
“廠區裏那些覺醒者,大多是末世前的混混無賴,他們領頭的人沒見着,看他們那模樣,也不像是會用實驗室的。”元航緩緩開口。
越知水很輕微地“嗯”了一聲,“實驗室的事再說。”
不一會,浴室裏傳出了水聲,在場坐着好幾個男生,即便是餐廳裏的人不少,可一個個還怪尴尬的。
越知水下颌微擡,“我記得元醫生要獨自一個人睡才睡得着,周緒和鄭希睡姿不太好,你們擠一塊怕是要打起來,正巧這整棟樓都搜過了,你們自己選一層住上吧。”
她話音一頓,又說:“別離太遠。”
周緒冷不防聽見自己的名字,心下一喜,“我真的不想和鄭希擠一張床,他睡覺老踹我。”
鄭希平靜地睨了他一眼,竟連一句反駁的話也沒有說。
男的幾乎都走光了,林姜再想粘着檀羨也不好意思留下,連忙追上了周緒等人的步伐。
攤開放在桌上的撲克被越知水一張一張地收進了紙盒裏,她收牌的動作很慢,像是要刻意在原地待久一點。
從浴室傳出來的水流聲響個不停,聽着還挺悅耳。
寬敞的餐廳裏頓時只剩寥寥幾個人,整個房子顯得空落落的。
或許是這戶人早早就離開的緣故,房屋裏沒有留下亂鬥的痕跡,只是房間裏雜物堆了一地,像是逃命時将裝不下的東西一股腦都倒在了地上。
白小貝腦袋猛地一側,睜開了惺忪睡眼,十分克制地打了個哈欠。
她站起身,剛想挪到沙發去睡,才邁了一步就聽見身後越知水說了話。
“小貝,餅幹挺好吃。”越知水淡聲說。
白小貝本來快忘了這事,被她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來自己藏了一路的餅幹被薅走了。
她痛苦地扯起唇角笑了笑,“越姐喜歡就好。”
“我只吃了一塊,但味道還行。”越知水意有所指地說。
白小貝難以置信地回頭,本來以為周緒那句“借花獻佛”是瞎說的,沒想到越知水還真的只吃了一塊!
可想而知,剩下的餅幹是誰吃的。
她本來覺得周緒在她耳邊叨叨的那些,什麽越姐想複合之類的話都是周緒的直男視角歪曲出來的。
沒想到啊。
白小貝眼眸一動,和越知水對視了一下。
越知水面色不改地說:“謝謝你的餅幹,後半夜不需要你來守,找個房間去睡吧。”
“我……”白小貝猶豫了一下,忍着沒将內心的震驚表現出來,遲疑地開口:“我到樓上和他們一起?”
“挺好。”越知水點了一下頭,“人多安全。”
白小貝拍了拍一旁已經熟睡的林霜,強硬地把人拉走了。
出了門後,白小貝拍了拍胸膛喘了一口氣,一臉震驚地嘀咕了一句:“既然人多安全,那為什麽要把我支走?”
林霜在樓道裏吹了一口冷風才清醒了起來,疑惑地問道:“怎麽把我拉出來了?”
“我覺得你長得不夠安全。”白小貝僵着腿往樓上邁。
屋裏的水流聲還沒停息,越知水坐了一會就站了起來,轉身去翻房間裏的櫃子,翻了好一會才把剛才搜東西時被壓在底下的一次性浴巾找了出來。
她把帶着包裝的一次性浴巾放在了浴室門外的地上,微微揚了點聲說:“找到了浴巾,我放在門外了。”
隔着門和嘩啦啦的水聲,檀羨那含糊不清的聲音從裏面傳了出來,“謝謝。”
浴室裏水霧缭繞着,排氣扇似乎壞了,怎麽開也沒有轉,熱氣在逼仄的空間裏散不出去,玻璃和鏡子上霧蒙蒙一片。
檀羨本來不想用沐浴露和洗發露的,可她實在是好幾天沒有洗澡了,她看了一眼架子上還剩半瓶的洗發露,忍着心裏的不适伸出了手。
剛要摁下去的時候,外邊又傳來了越知水的聲音。
越知水剛剛放下一次性浴巾之後就走開了,在外邊翻箱倒櫃的不知道找什麽,将東西翻得哐當作響,這會又走了過來。
“還找到了旅行裝的洗護套裝,沒拆過,我也放門外了。”越知水那冷淡的聲音稍顯不清,險些被水流聲掩蓋了過去。
“需要的話自己開門拿。”她頓了一下又說。
檀羨收回了手,側過頭仔細聽着外邊的聲響,确認越知水走開了之後才赤着腳走去打開了門。
就打開了一條縫,剛剛好能把手伸出去。
她蹲下/身探出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會,也不知道摸到了什麽,一股腦的全拿了進去。
那縫隙細細一道,謹慎得像是怕被人瞧見一樣。
在把東西拿進去之後,她馬上就收回了手,連一秒也不想多逗留。
越知水遠遠看見那細白的手臂伸出來又縮了回去,裏邊的人連頭也不探,興許連地上放着的東西長什麽樣也沒看清楚。
确實別扭,也怪講究的,很是矜貴。
檀羨把東西撈了進去,關上門之後才仔細看起被她放在洗臉池邊上的東西。
的确是一次性浴巾,洗浴套裝也是新的,沒有開過的痕跡。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越知水怎麽變得這麽貼心了,別是想讨好她,好在林可孺那套到消息。
可惜林可孺人肯定不在B21區的實驗室了,現在要到哪找他還是個問題。
外邊寒風凜冽,浴室裏卻霧蒙蒙的,雖也透着微涼,可卻在緩慢升溫。
檀羨緩緩把沐浴露擠在了手心,湊近鼻子聞了一下,正常的氣味,是挺香的,卻不會覺得醉人。
她心想,也許她和越知水這段時間都累壞了,就連嗅覺也出了點問題,不一定是因為異變。
也許吧,誰知道呢。
可越是安慰自己,就越是慌得厲害。
在把一次性浴巾拆出來後,她将浴巾圍在了身上,那浴巾短了點,恰恰遮到大腿。
這一路上沒有換洗的衣服,即便是她現在再不講究,也受不了衣服上那個味,當即把衣服搓了起來。
那沐浴露的香味在不透風的浴室裏飄蕩着,雖濃郁得嗆鼻,但比異化人身上酸臭的氣味好聞多了。
檀羨擰幹了衣服,打算把衣服拿到窗邊晾,她剛踏出浴室的門忽然就愣住了。
從餐廳到客廳,包括房前的長廊,望了一圈卻只看見越知水一個人。
越知水不知道從拿找出來一本書,正捧着坐在沙發上看。
她翻頁翻得很快,似乎只是從書頁上掃了一眼,便翻到了下一頁。
在浴室門打開的那一瞬,越知水轉頭朝檀羨看了過去。
印象中,檀羨原來就挺瘦的的,在末世來臨後,整個人像是被削了一圈似的,瘦得更加單薄了。
人瘦是瘦,可該有的弧度都有,肩頸的線條精致漂亮,浴巾遮不完的雙腿又長又直。
明明是不經意的一眼,越知水卻像是做了賊一樣,猛地收回了目光,又朝書上的字掃了過去。
“他們人呢。”檀羨問道。
越知水淡聲說:“好不容易找到個休息的地方,他們嫌這人多,上樓找自己喜歡的位置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3=
這章稍微休息一下,讓小檀好好睡覺
第 28 章
“所以都走了?”檀羨半信半疑。
越知水合上手裏的書, 實際上剛才翻了那麽多頁,她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嗯。”她平靜地應了一聲,視線垂落在地上, 檀羨那細白的腿從遠處緩緩步至她的視野裏。
以前一起居住的時間太短, 況且她每次回家都是在處理公司的事,極少注意身邊的人。
她這才意識到,原來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她竟會心不在焉,書上的字掃一眼就忘了,餘光倒是忍不住往檀羨的方向掃。
好像有一根線在牽引着她的目光,讓她心猿意馬。
腿細且白, 唯一不足的是,後腳跟上那駭人的傷痕,還有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