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和尚心魔
闾丘鳴卻沒看向賀寂霖,而是問:“他是在何處遭受襲擊的?”
刀疤男回道:“屬下來找小六,就看見小六倒在了院中。”
“還有其餘人在場麽?”
刀疤男搖首回道:“屬下不清楚,屬下來的時候就看見小六一個人倒在地上。”他說罷還瞅了賀寂霖一眼。
如果說,小六是在魔宮內受到襲擊,且又是被佛家的掌法傷到內俯,那麽矛頭就直指賀寂霖了。
“将仆役都帶過來問話。”闾丘鳴顯然不相信賀寂霖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費含領命下去了,不一會兒,小六院中的兩位魔仆便被提了過來。
“奴拜見尊上。”兩人俯跪下來,異口同聲道。
“起來回話。”
兩人戰戰兢兢地起身。
“本尊問你們,你們大人遭遇襲擊之時,你們在何處?”他黑沉的眸子直直注視着二人。
“回尊上,奴被大人差遣出去買些酒回來。”這話不假,因為小六的确經常派遣仆役去買酒。
“可有見證?”
“有!有!奴去的路上碰見了凝露大人。”
闾丘鳴看了費含一眼,費含又去尋凝露了。
須臾,凝露雷厲風行地走來,行禮道:“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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闾丘鳴颔首問道:“你今日可曾碰見他?”
凝露面無表情看了那魔仆一眼,道:“屬下确實見到了。”
“何時?何地?”
凝露将問題回答過後,闾丘鳴估算了一下時間,暫且确定這魔仆當時确實不在院中。
“你又去了哪裏?”他問另一個魔仆。
魔仆瑟縮着身子答道:“回尊上,今日佛子來尋大人,大人一時高興,便讓奴去後院拿他的珍藏,說是要送給佛子。”
“你确定,是佛子?”闾丘鳴沉聲問道。
那魔仆小心窺了賀寂霖一眼,道:“佛子大人這般品貌,奴是萬萬不會看錯的呀!”
“那你可聽到前院有異常聲響?”小六就算被人偷襲,也不可能連一個聲響也發不出。
魔仆搖首道:“當時奴還在後院,便看到有大人在渡劫,聲勢浩大,奴一時偷懶,便在院中看了好一會兒,請尊上責罰!”他完全趴伏在地。
屋內沉寂了一會兒,闾丘鳴才問向賀寂霖:“和尚方才在做什麽?”
賀寂霖淡道:“貧僧出去走了走,歸途中碰見這位施主,并于他一同去尋費施主。”
“不錯,屬下的确是在路上碰見佛子的,佛子告訴屬下,小五在尊上您那兒。只是,屬下并不知曉佛子之前去了哪裏。”刀疤男說道。
“和尚,你去了何處?”
賀寂霖回道:“貧僧見趙小施主渡劫,便去一觀。”
“可有見證?”
“渡劫後,貧僧與趙小施主說了幾句話。”賀寂霖已經隐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去喚趙沅過來。”闾丘鳴稍稍舒展了下眉頭。
趙沅過來了,胳臂上還纏着睡着覺的海蛟。
“今日成丹了?”闾丘鳴問道,他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在閉着眼睛的海蛟身上滑過。
趙沅開心道:“嗯!剛剛才鞏固好了境界!不知道尊上找我來什麽事啊?”
“你渡劫後,可有見到和尚?”
趙沅愣了愣,“尊上是說寂霖大師?沒有啊,我渡完劫就繼續修煉了,并未見到大師啊。”他一臉茫然,神情不似作僞。
除了闾丘鳴,其他人都詫異看向賀寂霖,這到底是誰在說謊?
“本尊知道了,趙沅你先回去吧。”闾丘鳴面無表情說道。
趙沅離開後,費含先開口道:“此事還有疑點,屬下認為目前不可妄斷。”
凝露冷漠地站在一旁,不發一言。
“此事還得等小六醒來再說。”闾丘鳴話音剛落,小六便咳了幾聲。
費含連忙上去查看,小六面色蒼白地靠坐起來,看到闾丘鳴,虛弱道:“屬下見過尊上。”
闾丘鳴颔首問道:“現在如何?”
小六回道:“回尊上,屬下無礙。不過,為何大家都在屬下屋中?”
闾丘鳴問道:“小六,你為何受傷?”
小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屬下只是練功練岔了氣而已。”
刀疤男怒道:“小六,這種借口你也能說得出來?”
小六道:“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
刀疤男道:“你當小五是擺設啊?你受了什麽傷,他能看不出來?我問你,你前面的巴掌印是怎麽回事?”
小六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說出來,低下頭去。
“為何隐瞞不說?”闾丘鳴看着他問道。
小六小聲道:“畢竟是佛子救了尊上的性命……”
刀疤男看看小六,又看看面無波瀾的賀寂霖,欲言又止,深深嘆了口氣。
“你們起了什麽争執?和尚為何要攻擊你?”闾丘鳴面無表情,繼續問道。
小六尴尬地笑了笑,“屬下也不知道。”言罷,他看向賀寂霖。
事情似乎已經很明朗了。
這麽多人指認賀寂霖,而賀寂霖唯一的證人也否定了他的說辭,那麽這樣看來,小六除了是被賀寂霖所傷,再無其他人,畢竟魔宮只有他一位會大梵聖掌的和尚。
小六是闾丘鳴的親衛,他被賀寂霖傷害,如若闾丘鳴處理不好,勢必會令下屬寒心,可倘若闾丘鳴當真要替小六報仇,那他與賀寂霖之間恐怕……
闾丘鳴沉默半晌,忽然問道:“和尚,你可還有話要說。”
賀寂霖回視他,“貧僧所言,句句屬實。”
闾丘鳴與之對視片刻,忽然轉過身,背對着賀寂霖,冷聲道:“将佛子帶入魔牢。”
費含張了張口,也不知該說些什麽,一邊是他的兄弟,另一邊是與他交好的朋友,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凝露将賀寂霖帶離。
賀寂霖行至院門處,忽然回首看了闾丘鳴一眼,闾丘鳴垂眸避而不見。
費含見了,心中微嘆。
闾丘鳴回身對小六道:“佛子與你說了些什麽?”
小六回道:“佛子先是與屬下交流了一下修煉的心得,接着與屬下談及一些見識趣聞,就談論到了銀光秘境之事,屬下想到那時候對佛子有諸多不敬,便心生愧疚,向佛子道歉,佛子就問屬下當初為何回與四位兄長捉弄于他,令他受傷,屬下便說當初只是對如佛宗心存芥蒂,并非針佛子一人,接着,佛子就,就……”
“就傷了你?”
小六有些自責地點點頭。
“錯不在你,你好好養傷,小五,你多多照顧他。”
兩人俱領命應是。
闾丘鳴回到自己院中,淳無見了他,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
“還學會瞪眼了?不錯。”他笑着回到屋中,開始修煉。
魔牢是關押魔宮犯錯之人,它并非只是普通關押之地,凡是進了魔牢之人出來以後對裏面的情況俱閉口不言,其慘狀可見一斑。
賀寂霖随着凝露行至魔牢面前,他看着黑氣環繞的牢籠,忽然問了一句:“妖界也有魔宮麽?”
凝露奇異地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賀寂霖不再言語,邁入魔牢。
沒有他想象中的血腥場面,也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暗無天日,有的只是藍天、大海、波濤以及孩童的歡笑聲。
一個小男孩正在沙灘上玩耍,一旁年輕的父母則慈愛地看着他笑。
畫面轉換,男孩稍微長大了點,正在父母面前用稚嫩的聲音背着拗口的古文,背錯了,父母則虎着臉,嚴肅地拿戒尺抽他掌心,小男孩默默哭泣。
再到了少年叛逆時期,少年某一日染了一頭黃毛回家,遭到了父母親的嚴厲批評,并罰他抄寫《勸學》一百遍。
少年長大了,有自己的事業了,他開始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只是有一天,意外降臨了,他看到青年意識沉淪前絕望的眼神,以及父母在醫院的痛哭哀嚎聲。
最後,青年靜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管子,一位醫生忽然進了病房,身後還跟着青年的父母。他看不清醫生的臉,卻能聽見他低沉悅耳的聲音:“我可以用一種方法激……”
後面的話完全聽不清了。
畫面完全消失,他猛地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卻看見闾丘鳴的臉忽然出現在他面前。
“你哭了。”闾丘鳴看着他說道,眼眸中似乎溢出了一絲疼惜之意。
賀寂霖伸手抹了一下臉,發現竟然真的有水跡。
“為什麽哭?”
賀寂霖回道:“只是流淚,并非哭泣。”
“你想回去?”闾丘鳴問道。
賀寂霖避而不答,只問:“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為何他會看到那些畫面?
闾丘鳴忽然走近他,低聲道:“這是能夠挖掘心魔之地,方才那個就是你的心魔?”
賀寂霖怔住了。
心魔麽?所以說,渡魔果然是要渡自己的心魔吧?
“唯心境,其實也稱修心境,人有七情六欲,你若是真的唯心了,那麽那些人性中所潛藏的缺陷便會暴露出來,你表面鎮定,可內心卻一直彷徨,你在害怕。”
“你為什麽會知道這些?”賀寂霖疑惑問道。
闾丘鳴笑了笑,“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克服自己,去修心。”
“我該如何做?”賀寂霖問道。
“你……”闾丘鳴話還未說完,便突然消失了。
眼前白光一閃,他便出了魔牢,一臉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凝露。
“闾丘施主可否來過?”他問道。
“并未。”凝露篤定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