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34
進入到十月,倫敦的夜晚頗有些涼意。這是朋羊成長的時光裏，曾經很熟悉的溫度和濕度，還有，吹來的風。
據說在加州待久了的人，會不習慣加州之外的所有地方,朋羊才去了幾個月，暫時沒有這種感覺。她也不認為自己以後會有。她是個漂泊感很強的人。無論是她出生長大的城市，還是後來的倫敦上海北京洛杉矶,都沒有給過她所謂的歸屬感。
這樣的夜晚,只穿一件長袖上衣都是會冷的。盡管外面看臺上還有只穿着短袖球衣的球迷。
倫敦是這樣，幾乎任何季節,都有人穿着短袖，也有人穿着羽絨服。
比如今天主隊的教練,一個看上去很儒雅的偏拉丁長相的中年男人,他穿的就是輕薄的藍色羽絨服,而在邊線的另外一頭，那個光頭教練穿的則是白襯衫。場上,有的球員穿着長袖球衣，有的穿着短袖。
朋羊今晚穿的是海軍藍的風衣。她這件風衣的藍跟法國國家隊的地中海深藍很相似。有點冰冷的性感。她風衣裏面是一條與風衣齊長的黑色派對裙。她露了一雙長腿,沒穿絲襪。高跟鞋也是黑色的。此外,她化的妝不淡。齊胸的黑色長發散落在肩頭,看着随意，但其實她來之前，發型師也打理過。
她知道此行一定會被直播鏡頭捕捉到,興許還會登上西班牙和英國的八卦報紙雜志，乃至國內外的社交媒體。她需要打扮，當然不能太刻意隆重。這個琳達和麥吉都叮囑過。她自己也清楚。
《LurkAround》的MV發布之後，公衆對BY朋羊的外在同樣充滿了興趣。
她在MV裏沒有吝啬秀出好身材，衣服換了好幾套，從長腿細腰翹臀，再到豐滿的胸脯，配上她同樣張揚性感的臉，她瞬間讓所有看過MV的人對她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另外，她跟KrazyT有不少互動鏡頭，只是都不算親密。這不是一支一定要有男女主角有互相挑逗情節的MV。加上她和T現在是關系不錯的朋友，不考慮他們是否有戀人，倆人也不來電，沒有對他們而言，都更輕松。
YouTube上面，MV的播放量早已破億，評論區很火爆。
【我只想說榮凱真幸運，我羨慕他】
【噢我太喜歡這個妞了，她在歌裏像是在用美式英語，但她接受采訪時有英式口音，有點假的那種，有點荒謬，有點可愛】
【我喜歡她在verse裏突然冒出中文的部分，雖然我聽不懂】
【2023，2024，2025，2026……2100仍然在看的喜歡我這條！】
【這是T的歌！】
【BY是子翔的新女孩兒嗎？我前陣子好像在《太陽報》上看到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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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發現到處都是亞洲妞，我不覺得這個吸引我】
【BY跟我曾經是一個學校的，我後悔當時沒有去約她，前提是我得知道她在哪個學院】
【想知道那個說應該去約她的長什麽樣，你很有自信】
【抱歉，我是為KrazyT來的】
【BY是我見過的最性感的女歌手之一】
【俗氣的歌，不認為有什麽特別，懷念十年前的Billboard】
【BY的家裏應該很有錢。我見過的中國學生，沒有一個沒錢的】
【實際上，并不是所有在英國留學的中國學生都富有，我有過一個中國室友，她總是抱怨倫敦的交通費】
【BY太他媽火辣了！！】
【覺得BY和榮凱這一對挺可愛的】
【BY看上去不像二十二歲，但我也不想說她看上去像青少年女孩兒，總之她很獨特】
【希望BY下次能多跳舞】
【MV出來之前，我就很愛這首歌，現在我每天都會看十次這個MV】
【我的GYM每天都在播，BY出來時，一群男的就什麽都不幹了，都昂頭看她，你們想象一下LMAO】
【那個中文燈牌是lurkaround的意思嗎？】
【期待BY的第一張專輯】
【天啊，這歌太煩了，所有夜店都在放……】
T對朋羊的調侃則是，可惜她沒有蕾哈娜的舞蹈基礎好，也就只能在MV裏秀上一小段。
不過，那一小段仍然是受到了追捧。YouTube上馬上就有舞蹈類的YouTuber出教學視頻。此外，諸多的歌唱類YouTuber翻唱了這首歌。
短短幾周的時間，琳達那邊收到了非常多的對朋羊的時尚合作邀請。琳達這次回中國會談一部分下來。
而盡管《LurkAround》才剛出不久，還在宣傳中，BN那邊已經全面開始籌備朋羊的第一專。計劃是忙碌一整個冬天，在下一個夏天到來之前發出。
《LurkAround》的成功，不僅讓BN對朋羊有了更大的信心和野心，對朋羊自己的信心重塑和野心擴張更是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BY朋羊的名字真正被人們記住了。不是因為她跟皮埃爾-榮凱的戀情，也不是因為她跟韋斯利-霍爾的Beef。
是因為，她是一個歌手，她是一個rapper，她所展現的各方面能力令人驚豔。
當朋羊再次與喻子延重逢，她震驚過後，內心感覺很平和。
兩年多前，他告訴過她，你會出名的。但那約莫只是句客套的鼓勵的話。反正朋羊不相信Liam當時是誠心誠意說出來的。當然也不能怪他，他說那句話時又沒聽過她的歌。但朋羊仍是記住了，記住了喻子延是第二個說她會出名的人。
他現在就站在那裏，看着她。
他曾經讓她心動，讓她快樂，讓她難過，讓她想念，讓她寫了一首一分鐘不到的美麗破碎的歌曲。但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當她删掉那首歌，一切都不一樣了。
她認識了他的弟弟喻子翔，所以，也許，在她潛意識裏，她是知道有一定概率她會再見到這個人。
她不可能想到，會在這裏，會在今晚。
還是倫敦。
喻子延今晚同樣穿着風衣，黑色的風衣。他看上去與兩年多前并沒有太大的不同。噢，他沒戴眼鏡，利落圓寸，更像那張照片上的他。
他依然英俊，依然性感，依然很獨特。聲音還是像雙層巴士上的廣告語。如果他想帶一個女孩兒回家，朋羊相信，那對他而言，從來不是一樁難事。無論那個女孩兒是誰。
但不會是她了。
“Hi.”朋羊緩緩解凍臉上凝固住的笑容。“原來你記得我。”她用中文說出來，聲音不大不小。有點輕松的語調，也帶了一絲自嘲。
沒有任何尴尬。
喻子延的一邊眉頭微微動了，“為什麽你會以為我忘了？”他也說了中文，聲音裏有隐含的笑意，他說着往包廂裏走了兩步，“你介意嗎？”
朋羊認真想了幾秒，她搖了搖頭。
她回身把包廂的窗簾拉上了。只是她一個人的話，開個縫隙，看看球場無所謂。其餘時候，哪怕只有她和牛大王，還是拉上窗簾比較好。她現在是公衆人物，這畢竟是她的隐私。
“噢，去年夏天在哈羅茲。”喻子延自言自語了一句英文。同時，他關上了包廂的門。“你當時一直盯着我看。”他平淡道。
她正在桌前倒香槟，她沒有擡頭。
包廂裏，充斥着香槟味的寧靜。
他們窗外，她的新歌《LurkAround》才播放完畢。隐隐能聽到現場球迷的喧鬧聲。但這個時間，多數球迷都回到休息區去買食物和飲料了，順便，他們可以看休息區的電視上播放的上半場比賽回放和分析。
他一直看着她。
她給他拿了一只香槟杯。
她的下颌，她的脖頸，她的手指，她的一切，于他而言，都不陌生。哪怕她今天化了個有點濃的妝。
他不用很仔細地去打量她，他能回憶起所有。
倒好香槟，朋羊擡了頭。她把給他倒的那杯給他推了過去。她忘了問他是否需要，或者是否喜歡。随便吧。她想。
“謝謝。”喻子延說，他拿起那只香槟，“Cheers.”
朋羊點了個頭，拿着她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時間過得真快。”她嘆道。聽上去像沒話找話，但她心裏真是這麽想的。
然後，她昂頭看向電視屏幕。電視靜了音。BT體育臺正在回放上半場的一些鏡頭，給到了喻子翔，也給到了皮埃爾。
喻子延也瞥向電視屏幕。
“我不叫Moons，我叫朋羊，也可以是BY。”朋羊看着電視屏幕說。
喻子延聽了微微笑了笑。
她轉頭看他。
“我喜歡你現在的膚色。”他嘴角有點笑，目光只是随意往她的腿上落了落。“我也喜歡之前的。”
他們兄弟倆那麽不像，但極其偶爾，詭異的相像。
朋羊去LA之後曬黑了一些，不過，膚色看着仍是比韋斯利、喬和安娜貝爾這些中深度tan的白人要稍淺。
“謝謝。”朋羊聳聳肩，面上沒什麽波瀾。
“新歌很好聽。”他又說，他凝視着她的臉，“你知道怎麽跳舞。”
喻子延這話說的有點……意味深長。熟悉的意味深長。
你知道怎麽跳舞（Youknowhowtodance），聽上去像，你知道怎麽接吻（Youknowhowtokiss）。
朋羊這一刻的感覺是荒誕的。她還是聳肩，“謝謝……”
“為什麽删了那首歌，Moons？”他盯着她的眼睛，忽地壓迫地問。
這就有點出乎朋羊的意料了。
她眼裏一閃而過的驚訝，沒有被他錯過。
“我一直在關注你。”他也聳聳肩，不甚在意地補充。
他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這是件絕望丢臉的事。
他只是很自然地說出來。
“你為什麽在這裏？”朋羊皺了點眉問。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這個人連弟弟的世界杯決賽都沒有去看，怎麽會突然來看這場比賽——朋羊不是足球迷也大概知道這不算很重要的比賽，哪怕是所謂的“經典對決”。
她問完，微微笑着說，“很巧。”
“這不是巧合，Moons。”喻子延搖了搖頭。
他手裏拿着香槟，他與她保持着相當的距離，但他仍然可以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不算太特別，但又是特別的。
“第一次是你的選擇，我的選擇，和Tinder的算法。第二次是很巧。這一次，是我來找你。我的朋友打開電視，看到了你，他告訴我你在這裏，所以我現在在這裏。”
李奧總算做了件不令人讨厭的事，而喻子延做出這個決定一秒都沒有用。他不會飛到北京去，不會飛到LA去，但如果她就在倫敦，他無疑會來找她。
朋羊非常驚訝，但更讓她驚訝的是，為什麽這個人說這些時可以如此淡然。她又認為自己不該意外，他是喻子延，他似乎就應該是這樣。
“我是來看我男朋友的。”朋羊突然冒出這麽一句話，且語氣有點沖。
喻子延聽了笑了出來，“我知道。”有點嘲諷的。“我是來看你的。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她沒有問什麽事。
她微皺眉，輕舔紅唇。
那個時候，她那麽緊張。
“現在我确定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她沒有避開他毫不掩飾的目光，“我對你有感覺，甚至比那晚更強烈，Moons。”
門這時被猛地推開。
牛大王從外面抽煙回來。他以前在英國念書的時候經常去現場看英超比賽，這個球場他來過好幾次，坐的都是下面的普通看臺。普通看臺區，中場休息他是沒辦法出去抽根煙的，一般都是在休息區買半品脫啤酒。但在貴賓包廂，他可以直接從電梯下到球場外抽根煙再回來。
牛大王見到喻子延反應了好幾秒。這位帥哥，他應該見過。這是牛大王的第一感覺。但他就是想不起來他在哪裏見過。他看向朋羊，朋羊沒說話，她臉上有一點愁雲。
牛大王鬼使神差看了看電視，電視上，BT體育的嘉賓，正在分析子翔上半場罰的一個任意球。鏡頭給到了子翔罰完之後的臉部特寫。
“噢——”牛大王恍然大悟，瞪圓了眼睛，顧不得禮貌，指着喻子延道：“你是子翔的哥哥！！你好你好！！”
偶像的哥哥都沒認出來。牛大王在心裏罵了自己一句。且他腦中一瞬間信息量爆了。
為什麽子翔的哥哥在他和阿咩的包廂？
為什麽子翔的哥哥認識阿咩，是剛認識的嗎？
他進門時，是不是聽到喻子延叫阿咩Moons了？
串起來，牛大王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經沒經過思考，他腦中想起的是，阿咩說那個人不算有名，但會比她更不想爆出什麽錄像。
那個人就是喻子延！
喻子翔的哥哥喻子延！
他媽的那個人是喻子延？！
但這倆人是怎麽認識的？！又怎麽會……
“你好。”喻子延沒有否認，他打過招呼，眉眼冷清地問：“我還在跟她談，你介意嗎？”
明明是他在別人的包廂裏，卻好像他才是包廂的主人。他問你是否介意的語氣，更像是在說，你他媽給我滾出去。
牛大王瞟了瞟朋羊，裝傻賠笑道：“不介意不介意，但下半場比賽快開始了啊！”
朋羊嘴巴一抿，差點笑出來。“先看比賽吧。”她看向喻子延，很禮貌地詢問道，“你先回你的包廂？”
新女王公園球場是喻子延的弟弟喻子翔成名的地方。朋羊相信喻子延在這裏可以輕而易舉拿到一個包廂。即便脫開跟喻子翔的關系，喻子延肯定也有自己的關系能搞定。本來嘛，他中場休息過來，都能直接進入這個區。
朋羊猶豫了下，淡漠地補充，“我一會兒也有話要跟你說。”
喻子延看着朋羊漆黑的眼睛，莫名道：“我打給他的時候，你就在旁邊。”
朋羊沒做聲。
牛大王傻乎乎笑着說：“喻先生是說拉斯維加斯吧？那晚我也在。”
喻子延輕笑着掃了一眼牛大王，冰冷道，“她不需要你的保護。”他馬上看回朋羊，随意又篤定地問，“我說的對嗎？”
這一次，沒等這兩個人說話，喻子延就轉過了身，“我的包廂在隔壁。”他說。他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香槟，然後他放下香槟杯，走了出去。
牛大王連忙去關門。
“這孫子跟李青對着裝逼，不知道誰厲害？”牛大王回身就道。
朋羊沒笑，她也一口喝完了杯中的香槟，放下了香槟杯。
接着，她拉開窗簾。
下半場比賽即将開始。
她拿起手機，皮埃爾沒發信息過來。他不知道她來了嗎？不對，應該是他比賽期間沒有時間更不會去看手機，更不說發信息了。
“想聊聊？”牛大王換了認真的口吻。
朋羊小聲說：“暫時不。”她說罷，打開了包廂對着球場那面的玻璃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