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回憶錄
◎“他以後在也遇不到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
一室寂靜, 涼涼月色灑下,倒影搖曳在陽臺地面。
驟然的一場沉默。
其實他們兩個人之間,總是沒什麽交流, 池希恬想,那現在分開,也就到這裏吧。
池希恬輕飄飄落下兩個字,“挂了。”
“等等。”
她的指尖又離開紅色切斷鍵。
季予淮嗓音明顯更沙啞幾分, “分手的事能不能等我回去再說。”
晚風掃過陽臺挂着的風鈴, 掀起一陣清脆的回響。
“可我不想等了。”池希恬的聲音卷着濃濃疲憊, 自顧自苦笑一下,又道:“季予淮, 你有算過我等了你多少次嗎?”
十一年,他每次出差, 應酬,把池希恬一個人留在家裏, 日日夜夜。
為什麽分手這件事,她還要等。
低頭,池希恬意識到那邊的人沉默了。
兩個人之間,寂靜得可怕。
“沒關系,因為我自己也數不清了。”
她現在能這麽平靜地對待這份自認為有些荒唐的感情,是出于體面和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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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自己十一年的感情,她想平靜地畫一個句號。
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糾結回憶的對錯上。
“今天我去了南城,其實在這之前, 蘇潮汐找過我,盡管很多事她沒明說, 可我并不傻。”
不願意懷疑和傻, 從來都是徹徹底底的兩碼事。
池希恬想将心比心, 到後來還是一場空。
“我知道她的祖父過世了,或許現在我說這些真的不合時宜,但是季予淮,避嫌這件事真的很難做到嗎?”
在池希恬眼裏,她不是一個最普通的朋友,蘇潮汐是他惦念了很久,用心記了好多年的人。
“你可以一聲不吭地抛下所有去找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考慮過我。”
“她失去親人可憐,那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白白做了別人十一年的影子就不可憐?”
池希恬的每一句話都字字珠玑。
歷歷在目,舊事重提的滋味并不好受,在酒吧裏,季予淮最後那句話在她腦海裏重播了無數次。
季予淮還是沒說話,他沒有做任何反駁。
沉默就是肯定行為的一種表現。
“就這樣吧,我确實可以特別喜歡你,但我總得先是我自己吧。”
她說,“季予淮,我從來不是別人的替代品。”
如果一開始,池希恬就知道有蘇潮汐的存在,那她肯定不會選擇和季予淮在一起。
當年,池家二老是滿心歡喜期盼她的到來,池希恬從一開始就是家裏人都寵着長大的。
她只做獨一無二的。
可以倒追,但池希恬絕對不是一個可以放棄驕傲的人。
在一起,就必須是喜歡她這個人,也只喜歡她。
她的感情就要純粹。
沒有再等待季予淮的回應,池希恬挂掉了通話,而後,她删除了季予淮所有的聯系方式。
池希恬不想跟這個人再有任何聯系了。
南城商務酒店大廈,男人的指尖在通訊錄的電話欄反複播了無數次。
全部都是占線提醒,微信消息也是拒收的紅色感嘆號。
池希恬把他推開了。
兩小時前,短信提示他去私人珠寶定制店裏拿戒指。
在那條消息的頁面,他來回看了很多遍。
心緒複雜。
季予淮是真的想和她結婚,哪怕沒有家裏母親的催促,他在這件事上也只會選擇池希恬。
他給宴時打了一通電話。
除了他,季予淮想不到第二個能給池希恬指路的人。
那邊的人似乎也在等這通電話,接聽得很快。
宴時不鹹不淡地一聲“喂”傳來,就等他的後文。
“池希恬找過你?”
明知故明,他現在所有的邏輯和思緒全數瓦解。
像一個永恒不變的定律突然被打破推翻。
季予淮慌了,也亂了。
“嗯,她去了南城。”宴時嘆了口氣,又道:“我是真的有些心疼她,老季,作為你的朋友我也想勸你一句,如果你放不下蘇潮汐,那正好她現在也離婚了,你幹脆直接把她追回來。”
“但如果你喜歡池希恬,那蘇潮汐就是個外人,你為她做的這些太多了,也過了。”
宴時不明白季予淮是怎麽想的,這些年他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季予淮對蘇潮汐或許有執念,但在歲月長河的沉澱中,都變成了習慣。
季予淮習慣把她放在特定的位置。
因為始終沒有結果,這個人在心裏就會是個死結。
季予淮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因為自己父親對感情不忠,也壓根不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他不想變心。
承認喜歡另一個人對他來說,就意味着動搖。
默然,聽着那邊宴時又重新開口:“大學那會其實有挺多人追你,但你這張冷臉拒絕了所有女生,就一個池希恬,開學幫人家搬行李,中午特意去食堂預訂最後一份糖醋排骨,當時在社團,她拿着相機到處拍,那一張的風景裏沒有你。”
季予淮大學四年沒上過一次學校論壇,但凡是偷拍都被他黑着臉删掉了。
這些年,他确實也沒有靠近任何女人。
宴時一直覺得,從始至終,季予淮對池希恬是有些不同的。
“你之前跟我說過,蘇潮汐教過你很多,不過幾句話,你可以念念不忘這麽久,那池希恬呢,這十一年裏,她每時每刻的陪伴,就真的比不上那幾句話。”
月光從落地窗前照進來,柔和皎潔。
季予淮低垂眼眸,想着那個如太陽般熱烈的人。
高中時期,他收過池希恬的牛軋糖,嘗過粘在地上的淡奶油,季予淮推開她的理由自始至終都只有一個。
處在不同的世界。
他心底裏配不上這麽幹淨熱烈的人。
他見過季家那些嚣張跋扈的大小姐,對這種富家女孩子有了刻板印象。
但是池希恬是個很鮮活又可愛的個例。
她能感染任何每一個人。
宴時大學那會就說過,應該沒有幾個人能做到被池希恬這種女孩子追求還無動于衷。
她是誰都會喜歡的那種。
沒人能拒絕太陽。
之前,季予淮認為,他和蘇潮汐像照鏡子,家境相當,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來争取。
池希恬的出現像個反義詞,在他所有的性格之外,季予淮克制推遠,卻本能靠近。
準确來說,是池希恬的堅定選擇成就了他的肆無忌憚。
能牢牢握在手裏的東西,總在失去那一刻才驀然發現,掌心裏空了一塊。
季予淮的生活已經被她填滿了。
分手這兩個字,他從來沒想過。
對于池希恬這個人,他從來不是不喜歡,是沒敢喜歡。
第一次見她那會,在舊巷口,季予淮一眼就看得出,池希恬和那些包括自己的所有人都不一樣,她的眼底幹幹淨淨。
後來的牛軋糖,用了心的彩色包裝,他看了眼自己落灰的掌心,沒主動接。
她送的奶油蛋糕,只有落到陰暗渾濁的地面,他才覺得那是自己世界的東西。
他只吃過苦,沒嘗過什麽甜。
酒店房間,季予淮抽了一夜的煙。
天邊蒙蒙微亮,曦光從落地窗射到屋內,暖意四溢。
沙發上的人掐滅手中最後的零星火光,沉下眼眸,他的指尖落到通訊錄第二頁。
煙霧缭繞,他微眯了下雙眼。
一通電話,緩緩播出。
在天光大亮之前,他低啞的嗓音慢慢響起,“何易,幫我訂回林城的機票。”
……
翌日,池希恬沒去工作室。
她在中心商圈訂了一張電影票,暑假檔的人很多,池希恬選了一部喜劇動漫。
人滿為患,藕粉色短裙,一雙亮色小皮靴,池希恬站在驗票區內排隊。
她已經很久沒看過這種單純笑一笑的片子了,也數不清幾年沒來過影院了。
影城裏大多是放假的學生,檢票員在她副卷上打了個孔,提醒她四號廳在盡頭右手邊。
漸漸昏暗的環境,淡黃色的圓燈勉強照亮前方的樓梯口。
她掏出手機,想打開手電筒。
亮屏,一條微信消息映入眼簾,二十分鐘前,她打開了靜音。
所以這條消息沒有提示。
【唐橙橙】:什麽情況,你們家季總要把我電話打爆了。
【唐橙橙】:你現在在哪呢?
熙熙攘攘的人群,池希恬找到票上對應的座椅,緩緩落座。
她的眼底一沉,打字回複。
【池希恬】:在影城,別告訴他。
眼前,大熒幕上開始播放長達幾分鐘的廣告,等待開映的時間總是很漫長。
【唐橙橙】:你們吵架了?
【唐橙橙】:不是吧,你們倆真的能吵起來嗎?
從始至終,池希恬也沒想瞞着她。
【池希恬】:橙橙,我們分手了。
換做以前,她難過起來大概要昭告天下,但現如今,她想自己調整。
十一年,誰都不能一秒釋懷。
還沒放下手機,那邊的人就給她甩了一長串問號。
【唐橙橙】:分手?
【唐橙橙】:前幾天不還說要訂婚?
【唐橙橙】:叔叔阿姨知道這事嗎?
輕輕嘆了口氣,池希恬沒再回她,不知道怎麽用寥寥幾句訴說大十年的故事。
一場電影,旁邊大多是別人的歡聲笑語。
兩個小時,她心不在焉地堅持了全程。
散場,是工作人員來提醒她,“小姐,我們這邊要準備下個影片的播放了,請您盡快離場。”
偏偏電影散場,都有人刻意提醒。
池希恬連忙起身,說了聲“不好意思”。
拎着包,她走進影院的衛生間,牆上一排排鏡子,池希恬瞬間移開視線。
今早,池希恬在洗手間裏待了很久,盯着牆上的鏡子發呆。
池沂舟站在外面敲了很久,一直沒人開。
“大小姐,好了沒啊。”
一陣風伴着開門聲,她停在池沂舟眼前,眼神有些迷離恍惚。
“你堵着門幹嘛啊。”池沂舟側身都擠不進去。
池希恬擡眸,很認真問了一句:“哥,你覺得我和別人長得像嗎?”
“像什麽像,沒你這麽醜的。”
池沂舟單手像拎小雞一樣把人提溜出來,池希恬側身靠在牆邊,問他:“這幾天我能把家裏的鏡子都拆了嗎?”
“随便你。”
幾乎不可聞,池希恬淡淡應了聲“好”。
微閉雙眼,池希恬甩幹濕漉漉的手,從影院大門走出來。
江洋路附近有家甜品店,池希恬挑了十幾塊甜膩的小蛋糕。
大包小包,都用精致的小禮盒裝起來。
店裏是個挺年輕的姐姐,手裏拿着抹蛋糕的工具,笑嘻嘻問她要不要辦一張會員卡。
大學那會,池希恬也在這種店裏學過各式各樣的甜點。
回憶真的是能深入腦海的紮根結果。
硬生生抽掉一個人,仿若老樹連根帶起,留下一個巨大窟窿。
但總會填平。
半小時後,池希恬重新回了忍冬園。
池沂舟臨走前說中午不回來吃飯,家裏只剩她一個。
池希恬還有挺多東西要收拾。
從茯苓苑搬出來雜七雜八的物件都要重新歸置,她踩着凳子,把舊資料書往最上面的架子塞。
厚厚一摞,其中兩本中間夾了幾張明信片。
信封已經被拆開過一次了,東西就這麽掉出來。
是蘇潮汐給季予淮寄的。
池希恬隐隐想起之前宴時來茯苓苑那次,她在桌邊看到的那張只有半個偏旁的明信片。
心裏已經有了答案。
她不動聲色,把這一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放在一邊。
打算給季予淮寄回去。
他們之間,也不需要多餘的見面。
池希恬一直不喜歡分手後還能做朋友這句話,她并不缺朋友。
期間,唐橙橙來了通電話,關心她和季予淮到底怎麽回事。
她扔掉手裏的抹布,靠在沙發邊。
慢慢揉着太陽穴,言簡意赅說了句:“不喜歡,所以就分開了。”
“他不喜歡你?”
唐橙橙想不到第二個可能。
風輕雲淡,池希恬“嗯”了一下,随後道:“不然呢?”
她對季予淮這份感情,唐橙橙是一路看過來的。
大學那會,季予淮的拒絕次數多到算不清,她回宿舍委屈一陣,睡一覺就能鬥志滿滿。
平平靜靜的不哭不鬧,才是失望放手的開始。
沒勸,她在那邊沉默數秒,而後開口:“那之後呢,你是打算回海城?”
頓了頓,池希恬只說:“可能會回去待一段時間。”
“至少,過完這個夏天再回來。”
她也有很久沒回海城了,
但畢竟工作室在林城,池希恬總不可能因為失個戀,就回家傷心欲絕。
愛情不是她的全部,這個道理還是從季予淮身上學到的。
“訂了票記得告訴我。”
“好。”
良久,唐橙橙在長長沉默中嘆氣。
“你真的變了很多。”唐橙橙不清楚她和季予淮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但這些年她失望的次數太多了。
只需要一個導火索,就全部點燃了。
池希恬淡淡笑了聲,“人總會變的。”
“其實大學那會,我真特別佩服你,能一直這麽勇敢的人真的不多,後來你夢想成真了,她們都說你的運氣真的特別好,因為季予淮很優秀。”
“但我從來不認為他們說的對,能遇到你,才是他這輩子最最幸運的事。”
唐橙橙說,離開池希恬,他以後再也遇不到像你這麽好的女孩子了。
話音落下,池希恬輕聲回應,“那都跟我無關了。”
池希恬一直收拾到夜幕降臨。
天邊紅色的火燒雲光從落地窗邊溢到木質地板,池希恬看了眼門口雜亂的紙箱,想問問池沂舟要不要回來吃晚飯。
然而半小時後,池沂舟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十幾通都石沉大海般的無人應答。
池希恬微微蹙眉,想着她哥在這邊也沒有認識的人,平常就算是在酒桌上,都會接電話怼她兩句再挂。
今天卻一如反常。
沒有二十四小時,她也不能報警備案。
夜色漸濃,彎月顯出雛形,高懸在天邊。
不想在這裏幹等着,池希恬拎上玄關櫃子上的外套,打算在小區外轉一圈。
只穿了一只鞋,暫放在櫃子上的手機突然震了幾下,屏幕顯示了串陌生的本地號碼。
不像是個人電話。
頓了兩秒,池希恬還是接起。
那邊的人沒什麽情緒,格式化地報備:“您好,請問是池沂舟的妹妹嗎?”
這種境況下,她甚至以為他哥被綁架了,對方現在是來訛錢的。
池希恬升起一絲戒備,先反問:“您是?”
“哦,我們這邊是林城江洋路派出所,有附近市民舉報,你哥當街打人。”
她有點難以置信,“打人?”
池沂舟早就過了血氣方剛的年紀,現在這是越活越回去了。
然而,再次出聲,那邊人的答案讓她不由自主地一頓。
警官在那邊證實了池希恬的疑問,用依舊沒什麽起伏的語調道:“嗯,受害人說,他是你男朋友。”
作者有話說:
感謝老婆們的營養液~
加更可能真的有點困難嗚嗚,我的每一章還不夠長嘛!
統一回複一下,男二可能沒有官配啦,但是應該會有他的番外,不是平行,是一些他愛女主的小細節~
打個廣,女主哥哥的文是專欄那本《竹馬他特別好哄》,青梅竹馬電競小甜餅,我是喜歡寫一些系列文的,感興趣的話指路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