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漸秋10
第六十九章漸秋10
“在看?”喻蘭洲問她。
小姑娘癟着嘴:“我才沒有。”
這邊, 男人默默踏了兩步,擡手撫了撫那個冰冷的貓眼,像是撫摸女孩的臉頰。
“柯蓮……”喻蘭洲提起這個名字, 告訴鬧鬧, “我在收拾遺物的時候發現了她的心理診斷報告,重度抑郁。”
大熱天的, 小姑娘抖了抖,同時想起喻蘭洲之前的那個病人,她和他一同參加了追悼會。
他這個人, 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都有出處,鬧鬧抱膝團成一團, 靜靜地回憶那一天。
那天,他告訴她那個病人得了抑郁症, 那天,她第一次觸及他的真心,那天,她覺得喻蘭洲在說悼詞的時候其實是想哭的。
那天,他是不是想到了柯蓮?
“我其實有點怪她。”喻蘭洲啞聲道, “我明明可以救她,她明明知道這一點,可她卻做了另外的選擇, 她父母、弟弟還有我, 留下的人是最痛苦的。”
說到這裏, 他停了停,不确定對面的小姑娘是不是願意聽。
彭鬧鬧是願意的。
他們倆從前避開不談的事,分手後反而能提起。
如老友,說着彼此身上過去發生的舊事。
“我花了三年沒想通, 但那次我們一起去送自殺的病人……你還記得嗎?”
“恩。”
“你看着我,我突然就想通了。”
“我以前對不肯治療不按時吃藥的病人态度很糟糕,那就像我永遠邁不過去的坎,但我現在知道了。”喻蘭洲的手指仍舊摩挲着那枚貓眼,“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生或死,是他們自己的選擇,而我現在能尊重這些選擇。”
鬧鬧聽懂了這番話,他與自己和解,與死去的柯蓮和解,他放下了一切。
“鬧鬧。”喻蘭洲輕輕喚出她的名字,因為是疊字,所以念出來有一股獨特的親昵,叫人耳朵發燙。
“目前這個階段,我會陪着你,希望你不要拒絕。”
鬧鬧覺得,這個人,即使分手了,也一直沒有走遠。
“好。”她說,“喻蘭洲,謝謝你。”
“也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付出的一切一切。
、、、
彭爹彭媽發現他們的大女兒有了一點不一樣。
彭鬧鬧一早端着牛奶面包進去妹妹房間,話沒多說,在彭靜靜開始發瘋前平靜地問她:“你是不是也感覺自己不對勁?如果你需要,我會為你安排一次心理醫生的面診,你需要嗎?”
彭靜靜:“……”
她凹陷的雙眼鎖着門邊好好梳過頭發,穿着好看的裙子,沒有哭的彭鬧鬧,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什麽讓一個成天只知道哭唧唧的讨厭鬼如此輕松地問她要不要看大夫。
彭鬧鬧沒等到回答,點點頭:“如果你很害怕,可以給我發消息,如果你改變主意,也可以這麽告訴我。”
她指指餐盤:“餓了吧?吃一點,你現在很瘦,但是很難看。”
想起什麽:“哦,沒關系,不吃也可以,都随你。”
說完,輕輕帶上了門。
那門忽而又拉開一道縫,小姑娘在門口說:“爸爸媽媽吃完飯想上來陪你,如果你願意,記得給他們開門。”
然後她就真走了。
到樓下,面對爸爸媽媽疑惑的目光,鬧鬧深吸一口氣,告訴他們自己考慮了一整晚的結果:“我會學着尊重彭靜靜的選擇,讓她手術并不是這件事的終點,我害怕手術完她太讨厭自己變得更糟糕,我……去參加過術後因為抑郁症自殺的病人的追悼會。”
彭母碰倒了手邊的牛奶杯。
“媽媽。”鬧鬧說,“這個家,我會撐起來的,您放心。”
說完,她出門了。
自從彭靜靜生病以後,彭家上下除了非必要的外出全都守着她。
樓上,彭靜靜緩緩站起來,盯着那杯牛奶好久好久,終于是不服氣地喝掉。
她也開門,讓爸媽進來,他們一個看報表,一個在跟下屬開會,只有她,無所事事。
而這些,本來都應該是她的工作。
可就在她抽走一張報表剛看了兩眼的時候,她的頭劇烈地痛起來,難忍的惡心讓她撲向馬桶卻什麽都吐不出來。
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陌生的自己。
她明明認得報表上的每一個字,卻看不懂是什麽意思了。
、、、
彭鬧鬧去了醫院,約齊護士長在樓下見面,買了護士長喜歡的抹茶星冰樂。
齊護士長一貫板正的面龐在見到她後微微變得柔和,眼角擠出兩道折痕,拉住了她的手。拿不準她是經過附近順道回來看看還是正式來辦辭職。這姑娘的關系仍舊被她摁在甲乳科,曠工這麽多天走的是病假。
彭鬧鬧一點一點把彭靜靜生病的事告知護士長。
齊護士長嘆口氣,真是禍不單行,剛失戀親妹子就查出這種病,換誰誰都受不了。
她細細看看鬧鬧,小姑娘瘦了許多,臉色也不太好,倒是還會沖她笑,但笑起來的眼神裏多了幾分憂郁。
“後邊打算怎麽辦?”護士長問。
“我想回來。”鬧鬧握着護士長的手,滿是歉意,“給您添麻煩了。”
她說要走就真沒回來,說要來就立刻要回來。
護士長倒是覺得沒什麽好麻煩的,一句話的事,回頭改下排班表就得了。
再說,這不是別人,是彭家的閨女,劉院長追着問了幾回了,就怕人跑了。
但她擔心:“你忙得過來麽?還得照顧你妹。”
彭鬧鬧抿起唇,輕輕搖了搖頭:“其實我不确定她是不是真的會來,但我想提前做好準備,我這個當姐姐的平時沒照顧她什麽,這回,總要有個姐姐的樣子。”
護士長擡手摸摸腦袋,啥都不說了,她在甲乳科這麽多年,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到了這時候,甭管你是億萬富豪還是平頭老百姓,都難。
“什麽時候能到崗?”齊護士長問鬧鬧。
“都行。”
“那後天吧,我把排班表發你。”
“暧!”小姑娘應得乖巧,催着護士長喝冷飲。
齊護士長到底還是多了句嘴:“這事蘭洲知道麽?”
鬧鬧點點頭:“知道。”
護士長松了口氣:“你做得對。”
這叫小姑娘有點難為情,擔不起這聲誇贊,她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想打擾喻蘭洲,誰知道,整好撞進他家裏。
而他那人,從頭到尾就沒拒絕過,甚至不遠萬裏跑到她家,昨兒如果沒他在,還不知道要鬧到什麽程度。
齊護士長想到什麽,跟鬧鬧說:“你櫃子裏的東西都在蘭洲那兒,回來以後問他要,他在樓上,今兒排了一天的手術。”
“嗳。”小姑娘又乖乖點點頭,手指摳着裙子一角,想起那張生日照片。
、、、
彭鬧鬧回家以後沒進過妹妹房間,就在樓下抓了個娃娃複習紮針,一個彈力帶被她困在娃娃胳膊上,沒有針頭的針筒假假地戳在上面,還給呼呼,說很快就好了,不疼不疼,給你糖吃。
跟小時候玩過家家沒什麽區別。
主要是自個心裏虛,離崗這麽久,怕手生了露怯。
一擡頭,發現彭靜靜端着酒杯居高臨下地瞧着她。
鬧鬧沒吱聲,垂着眼收拾東西。翻開她的筆記本看工作要點。彭靜靜在那站了一會,主動問:“去哪了?”
“過幾天回醫院上班。”鬧鬧說。
彭靜靜微微皺起眉頭,走了。
第三天,彭鬧鬧一早到了醫院。
她拿到了新櫃子的鑰匙,從于小寶那裏。
“喻老師讓我在這等等你。”寶大夫笑着撸了一下他大彭的新發型,比過年都高興,“可算把你等回來了,小屁簾蠻可愛嘛!”
鬧鬧躲他,嗔着:“甭碰!碰亂了!”
扯了扯他:“他呢?”
于小寶奪機靈啊:“手術室呢!忙得不得了,今兒肯定出不來。”
鬧鬧點點頭,往她大寶兜裏塞糖:“要是犯暈就吃一顆。”
寶大夫很是感慨,從前那些日子,又回來了,真好!
有同樣想法的還有錢護士,捏捏臉,說話一點不生分:“我靠你請假專門參加減肥訓練營嗎?瘦這麽多?花奪少錢?我也想報名!”
鬧鬧淡淡笑了一下,她不空手回來,對她好的她都帶了小禮物,給錢錢的是上回她喜歡的護手霜,這回沒撒謊:“我找朋友代購的。”
錢護士:“……這麽破費啊?”
鬧鬧說實話:“不破費。”
要是妹妹肯來,什麽都瞞不住。
可錢護士以為她謙虛呢,感動壞了,抱一把:“晌午我請你吃飯!咱叫最貴的外賣!”
鬧鬧點點頭,也往錢錢兜裏塞把糖。
錢護士也感慨萬分,有人投喂的日子終于特麽回來了!
賴護士沒跟鬧鬧打招呼,反而陰陽怪氣:“真是夠厲害的,說走就走說來就來,有些人到底是什麽關系咱也不知道,也不敢問,這幾天盡上夜班了,累死累活也沒得聲好。不就是分個手麽,鬧得滿城風雨,以為自己真是小公主呢?”
錢護士張口想理論,被鬧鬧拉住,她搖搖頭,沒那個心情,随便別人怎麽說吧。
“欠收拾!”錢護士也不指名道姓。
然後帶着鬧鬧每個病房溜達一圈,發體溫計。這一趟多了好多生面孔,以為鬧鬧是實習生,擺着手:“我不要實習生給我打針。”
錢護士樂了,出來以後掐了一把彭小護的腰:“看你往後還敢不敢一走這麽多天!”
鬧鬧搖頭:“不敢不敢。”
回來了,才發現,她其實還是愛幹這行,愛待在病房裏。
也有遇上老病號,見着她哎喲一聲,拉住手:“彭護士你回來啦!我們可想你啦!身體好點了吧?”
她走了,其實很多人都惦記着。
她經這一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麽珍惜自己身上的這條白裙。
給多少錢都不換。
……
一上午呼一下就過去了,好不容易能歇一會,錢護士刷着外賣軟件,問鬧鬧吃什麽,鬧鬧都沒湊頭看,答了個随便。錢護士擡起頭瞧她,說我發現你有點不一樣。
從前總是興致勃勃讨論吃什麽,喝個奶茶都要糾結半天的小姑娘,話少了,人沉了,也不愛笑了。
偶爾笑,笑意未達眼底。
有點眼熟……很像哪個人,可一時想不起來。
就在錢護士琢磨到底像誰的時候,電梯裏出來個白大褂,走過來伸手要病例,手伸給今天剛來的彭小護。
鬧鬧擡頭瞧,瞧見據說今兒一天都出不來的喻蘭洲。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人啊,給本宮把這人叉出去!他今天沒戲份!沒臺詞!不可以出現!!!結界封印!!!!出去!!!
喻蘭洲:傻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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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今天雙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