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回合,我贏了,只是勝之不武
多的是,放寬心啦。”小銘擺擺手。
“不喜歡了也不能勉強吧,再說感情這種東西是會自然消亡的,沒辦法。”我擡頭看着遠處,淡淡地說。
柔韌性極差的阿哲不僅劈腿無能,就連腳踏兩條船都做不到,腳踏兩條船的男人最爛了,這種人明明對兩個女生都不是真心的,卻硬要解釋成是感情豐富對誰都無法放手,最起碼阿哲開始的時候都是孑然一身,當然結束的時候也是茕茕孑立。
“甩過一個女生之後就一直不幸。”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卻很想揪着他的領子讓他不要再說這些自以為很帥氣的話,明明才十八歲,卻擺出一副以後都無法再陷入愛情的表情是要給誰看啦。
“我決定畢業前都不要再談戀愛了。”阿哲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定,可現在離畢業只有三個星期的時間,他這種話對我來說根本就不是保證。
“你也不要太有負擔,她們或許也不想看見你這個樣子。”我用僅剩的溫暖來安慰他,畢竟開導別人這種工作不是我的長項,我現在應該擔心潘陽如和符菻比較好吧,符菻當初那句“你最好祈求林智障不是只跟陽如玩玩而已”還音容在耳,不知道什麽時候我多了這麽多責任,可能是我無法回避掉自己對符菻重視并忠實的心情吧,真是讓我很困擾。
“真的嗎?”他眼睛裏閃過一絲釋然,可轉念一想,“但小糯之前看到我竟然叫我去死诶。”小糯是阿哲轉校到我們學校後交往的第一個女生。
“那你還是去死吧。”我撂下這句話,走回教室,一個大男生分手後還唧唧歪歪,該!真當我說話不浪費口水的哦。
“很不講義氣诶。”任阿哲在身後亂叫我都不為所動,結果走到轉角處的時候我就被突然出現在那裏的老邁逮了個正着,可以說并不突然,其實是老邁蓄謀已久的埋伏,原因是之前我的模拟考成績下降得稍微有那麽一點點明顯,所以遇到這種情況老師哪能坐得住,非得找我聊聊好好開導我一下,結果我跟他玩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只是這一次被逮了個正着。
“要上課了诶。”我這麽說。
“今天廣播壞了連課間操都沒做,時間還有很多。”果然是魔高一丈,我只好灰溜溜地跟在他後面,走到辦公室門口的時候停了下來,害我差點撞到他身上,我歪着頭往裏面一看,原來有幾個老師正坐在裏面休息,他大概是覺得有人在會讓我不自在,就把我帶到了辦公室側邊的陽臺上,由于沒有椅子站着又怪怪的,他四周轉了一圈後結果随性地蹲了下來,我無奈地蹲在他旁邊,“最近學習辛不辛苦啊?”。
“哎~”我深深地吐了一口氣,“一上來就給我這麽沉重的問題。”
“是嗎?那我換一下好了。”他竟然很認真地思考起來,“你們有沒有給我取外號?”他換了個對他來說比較輕松的話題。
“嗯?”,但我卻更苦惱了,總覺得我跟他的對話怎麽那麽像是特務分子在交換情報,不過實際上我更像是被敵方陣營策反然後出賣組織的那個。
他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随着他接下來說出的話,我感覺到他的手指在慢慢用力,“高中生不是都會給老師亂取外號嘛,說吧,我叫什麽,我不會生氣的。”
“通常大家都叫你老邁,還有一個不常用的叫地中海禿鷹。”我實話實說,既然他會問就應該要做好會受傷的準備,學生給老師取的外號能有幾個好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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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邁的反應卻有點出乎我的意料,他略有所思地樣子,“禿鷹聽起來有點酷還帶着些放蕩不羁,不過為什麽是地中海啊,那不是在國外嗎,難道是為了凸顯我的性感?”看來他要打入我們高中生的內部還是有點困難,完全跟不上我們這些幼稚小鬼的腳步,看着他有些沾沾自喜地在那裏傻笑,我也抑制不住地抓住面前的欄杆狂笑起來。
“幹嘛!”他瞪大眼睛盯着我,“肯定不是我自以為的這些意思對不對!你給我好好解釋一下。”他抓着我肩膀的手又在用力了,我感覺肩胛骨痛,這明明就是嚴刑逼供嘛。
“你……你先放開我。”我鬼吼鬼叫地讓他給我松開,“而且保證你會很冷靜。”
他深吸一口氣,“好吧,我保證。”
“地中海有禿頂的意思,禿鷹聽起來很形象不是嗎?就禿啊。”我很認真地給他解釋,他聽完我的話臉色慢慢漲紅,鼻孔張大沉重地喘着粗氣,我知道我即将遭遇不測,呼救聲都來沒有喊出口就被老邁的擒拿手給逮了回去,“竟然給我取這麽個名不符實的外號,我要把你的頭發拔光讓你嘗嘗禿鷹的厲害。”說好的冷靜完全變成了狂躁,我會相信大人的鬼話還真是笨得無可救藥,“哪裏名不符實了。”我大叫,也不看看他自己亮堂堂的頭顱,其實這個時候我只要求饒就好了。
老邁很專注地對我進行處罰,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被一個剛進學校的實習女老師看在眼裏,她現在就站在走廊的對面瞠目結舌,想必她已經在懷疑她進入這所學校是不是個正确的選擇了,如果再往前追溯,她說不定會放棄當老師的志願也說不定,年級級長這麽瘋狂接地氣,手下的老師一定很不好過吧,她很有可能正這麽想着。
算了,我得維護好老邁的高大形象,然後秉持着人道主義精神的我伸出手輕輕地戳了戳老邁,然後指了指女老師的方向,結果女老師捂着臉尖叫:“我什麽都沒看到。”就跑開了。
“不要妄想分開我的注意力!”不動于衷的老邁依舊瘋狂地搖晃着我,最後兩個人都筋疲力盡地坐到地上。
“好了,現在來聊正題吧。” 他竟然很大方地在我面前點起了煙,隔着吐出來的煙霧我看到了他那略有些滄桑的眉眼,“最近的學習有沒有什麽困難?”
是指我這次成績下降的事,我無奈笑笑,“學習倒沒有,不過我的人生碰到了很多困難。”
其實不用這麽擔心,我成績下降的原因說誇張點就是順應了自然規律的發展,像是全球變暖、火山爆發、阿哲變醜一樣是不可避免的,好吧,最後一個是我杜撰的,就算阿哲會變醜那也是醜中之霸——就是醜中最帥的一個。
我苦心維持了這麽久的第一名表象遲早會露出破綻的,即使不是這次模拟考,那也是在不久的高考。
“這麽嚴重?”
“就是喜歡的女生不喜歡我,還有關于未來的很多不确定性都很讓人困惑啊。”也許大人會覺得我放松了警惕沒有努力,但實際上我已經盡我所能了,即使不是第一名但我的成績還是保持着不是嗎?雖然顯得稍有退步,其實只是別人進步更多了而已,不過大人往往想不到這方面,再說人是做不到一門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的,還要為了自己的未來考慮,時常在晚自習正背着單詞的時候就突然會想別的事情,選擇變成什麽樣的大人的苦惱一直在困擾着我并且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回過神來的時候下課的鈴聲已經打響,完全就無法擠出更多的力氣來拼命念書嘛。
“之前沒收你的小說我也看了,其實還不錯。” 他突然聊起之前沒收的那本書,最好不要是覺得我有玩物喪志,挂着青春傷痛文學為噱頭的小說,就連大人也擋不住魅力,雖然在看的過程中會尴尬症爆發并且吐槽不斷,可還是無法阻止想要把它看完的欲望。
他看到我有點吃驚的樣子,就接着說,“我也是年輕過來的,你們現在做的事我以前都有做過,那時候詩沒背幾首但金庸古龍我可是信手拈來。”他低着頭深吸一口,除了煙頭他的眼睛裏也有淡淡的光芒在燃燒着,是青春的餘火。
“所以你那個時候也老師辦公室的常客?”我問。
“我以前也有打過老師,不是誤傷,是刻意的反擊。”他吐出長長一竄白煙,擡起頭自嘲地笑了笑,大概是想起了那一天阿虎結實的一拳。
我很難以置信地看着他,沒想到他竟然有過這麽“輝煌”的事跡,放到現在肯定會被一大堆無所事事的學生追捧為英雄。
“評判一個學生不是靠成績也不是靠你敢不敢打老師,老實講那個時候我成績還不錯,結果有次考試他竟然賴我作弊,我逼急了就揮了一拳,當時我很想當一名會計,被記了大過之後我就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讓他知道什麽叫做為人師表!所以我現在成了老師……很搞笑吧,像是冥冥之中被指引上了這條道路,所以你現在還不知道以後幹什麽也無所謂,人生的轉折點就在不經意間。”他鼓勵地看着我,“現在的我離自己的十八歲已經太遠,當時自己的感受早已模糊不清,變成大人的我只會以我現在的想法來約束你們,覺得高中生只要想着學習還有高考就行了,但是在這個年紀的人總會胡思亂想的啊,有着各種各樣的困擾,比如怎麽還沒有下課,為什麽那個女生不喜歡自己,還有苦惱要念什麽大學,念大學之後又要學哪個專業,雖然這些事明明可以到考完試後再考慮,可還是會忍不住去想,是因為會期待吧,期待着經歷過這一切的自己會變成什麽模樣,不過不管變成什麽樣的大人都無法放下期待,就像我現在還期待着下班後餐桌上會不會有我喜歡的香煎秋刀魚一樣。”此時很突兀地出現了秋刀魚,這條秋刀魚的出場費一定很貴。
“抓住高中的尾巴好好談次戀愛吧。”他的思想很跳躍,完全讓人琢磨不透,“談戀愛後整個人的世界都會變得不一樣哦,你會為了她想要努力,對長大什麽的完全沒有心思考慮,唯一想要确定的是她可以出現在自己的未來裏。”
“為人師表,竟然慫恿學生談戀愛!”我誇張地對他指指點點,但對他的想法完全同意。
“不然後來再遇到的女生總感覺沒有當初喜歡一個女生時那樣的喜歡。”
“什麽感覺?”我半知半解。
“想要在一起的感覺,就算被記過,被通報批評也想要跟她談次戀愛吶。”他突然感概起來。
“你那個時候有沒有談戀愛?”我帶着八卦的意味問他。
“怎麽可能!那個時候的小姑娘根本就無法體會我身上的帥氣好不好。”他笑着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不過我倒有個很喜歡卻沒有告白的女生。”他接着說。
“我覺得你現在還蠻帥的啊。”我發自肺腑地說,沒有什麽比一個認真描述自己過去眼裏還依舊閃閃發光的中年老男人更帥的了。
“謝了啊。”他笑,盡管是個有點慫的光說不練派。
“後來那個女生呢?”我問,我總覺得他跟那個女生的故事不會在這個地方就會戛然而止。
“她啊。”他擡起手看了下手表上的時間,“這個時候應該圍着圍裙站在流理臺前對着秋刀魚不知所措吧。”我就說這條秋刀魚的出場費很貴吧,是大咖啊。
“不會是師母吧!”我叫出來,他也很興奮地空出一只手來跟我擊掌,真是超級幼稚的兩個人。
“她害怕長着眼睛的食物,所以對秋刀魚很難下得去手,很是可愛。”他拄着手撐在膝蓋上,托着腮幫子歪着頭的模樣像是看到了那個女生可愛的背影,發現我正在看他,他趕緊揮揮手,“不過也不能對女生保持太多幻想,女生變身的時候很可怕。”
“可怕你不還是照樣覺得可愛。”我揶揄他。
“因為我都當成是她新鮮的一面,然後努力每天多愛她一點。”他微禿的額頭閃閃發亮以致我沒有發現他明亮閃爍的眼睛。
這一點跟我不約而同,可我卻故意做出捂着嘴巴要嘔吐的姿勢,“我要吐了。”
“你個小屁孩懂什麽啦。”他在我頭上敲了一下。
“我已經十九歲了!”剛剛看他講得那麽認真,我才沒有好意思打斷他說我不是十八歲,真是個很尴尬的年紀啊,明明不是小孩子,卻又還沒有成為大人。
“不用擔心我啦,有個女生對我說不用再努力變得更厲害,我只要保持現在的厲害程度就行了。”我說。
不管是怎樣的一個小鬼,都是在為了一個不确定的将來一直努力到現在,也許要很多年後才會慢慢發覺現今的自己有多笨,或者還是會覺得當時一股腦努力的樣子很帥氣,就是莫名的帥氣。
就……癢癢的。
陽如現在下課後不會找我出去亂晃,就連上課她也開始坐直身體了,老師覺得挺意外,畢竟以前都要老師敲她桌子她才會看心情要不要給老師面子擡起頭,雖然說她現在也并沒有聽課只是在本子上畫一些意味不明的符號,課間她也不會趴在桌子上睡覺,只是用看起來十分無所謂的姿态凝望着窗外,話說之前林智哲沒有給她回信時都沒有這麽硬撐。
“你看你看。”陽如興趣盎然地把她手上的那本《easy》遞給我,自從跟林智哲分手後,她就一直寄情于各種各樣的明星雜志裏,即使跟以前沒有什麽不同,但又有種說不出來的不一樣,“這個人在韓國發展诶,好厲害。”
我瞄了一眼,這個人在雜志上的篇幅并不大,只有左上角一張小小的大概兩寸大的照片,一個穿着黑色襯衫、看起來白白淨淨的男生,叫做韓庚。
“你現在開始喜歡他了嗎?林俊傑怎麽辦?金城武怎麽辦?”
“你不懂,我這是在從不同人的身上積攢力量。”陽如聽我這麽說就意興闌珊地從我手上把雜志拿了回去。
這一次陽如不是像剛開始時獨角戲般的失戀,這次是實實在在經過戀愛後的分手,我又重複了之前的煩惱——一個陽如要怎麽樣才會好起來的煩惱。
正這麽想着,突然間刺人的冰涼從我的手臂上快速而細枝末節地四處擴散,原來是周佳星拿着瓶可樂碰我的胳膊,真不敢相信我們兩人前天才剛接過吻,還好他随性又自在,不然說不定現在我們只剩尴尬連朋友都做不成了吧。
他左手還有瓶礦泉水,他故意把可樂遞給我,我沒接,他笑笑轉手把礦泉水擰開遞給我,然後喝起他的可樂,他擡起頭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喉結上下翻動。
“我說你為什麽不喜歡喝可樂啊?沒了汽水的夏天不是少了很多樂趣。”他舔舔嘴角。
“不只是可樂,我是不喝汽水,不過現在偶爾也能喝一點啦。”是因為你哦,不過我沒說出來。
我覺得汽水不好喝,每次都能辣到舌頭,所以不到必要的時候我都沒喝過汽水,比如說我不小心迷路在沙哈拉沙漠,而身邊只有一瓶可樂的這種緊急狀況。
也許這輩子我都不會迷路吧,不過人生很多事情都說不準,像是原本我跟周佳星到畢業都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現在卻成了每天可以一起上學回家的朋友,重點是他說他喜歡我,只要我點頭就可以更進一步的關系,我知道他對我的喜歡很認真,可我卻無法那麽輕易地給他答案。
“陽如怎麽樣了?”他問。
“超好啊。”我希望他能給林智哲傳遞這樣的訊息,陽如才沒有他們自以為的脆弱,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可我卻忽略掉這只是周佳星單純的關心。
“那就好,就算出什麽事我們也是跟阿哲斷絕關系,這一點我跟阿虎還有小銘都達成了共識。”
“沒有這麽嚴重吧。”沒想到他這麽認真,我反而被他給逗笑了。
“好吧,這個想法也只是為了吓吓他而已。”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他靠在窗臺上,我們有着不說話也不會尴尬的默契,我在整理之前考試的試卷,他盯着遠處的某個位置發呆。
“有沒有感覺?”他突然轉過頭來沖着我笑,“前天的那個吻。” 雖然他用了很灑脫的開玩笑語氣,但我覺得他的眼睛裏面充滿了對我答案期待。
“就……癢癢的。”我回答,實際上更像嘶嘶冒泡的可樂顫動着吻在我嘴角的感覺。
其實在他吻我的時候我沒敢呼吸,整個過程下來差點沒把自己憋死,他到是很自在,呼出來的氣吹在我的臉上,悶悶的,熱熱的,還有點癢癢的……吻其實也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麽美好,耳朵嗡嗡嗡,心跳也很急促,感覺不到自己到底是心動還是緊張。
也許緊張也是心動的一種。
……
下午大概是三點鐘的時間,我跟陽如站在教室前的陽臺上,從這個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四樓的走廊過道上一閃而過的身影,我瞥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即使隔得老遠還是能聽到他嬉笑打鬧的聲音,我回頭看着陽如,陽如嘴角帶着苦澀的笑,視線正從四樓的方向轉移,原來還是會很介意那個人。
“傳說中的畢業就分手不是個謊言,即便從開始跟他在一起我就做好了會分手的準備,可在真實體驗這種感覺後還真他媽有點不爽。”陽如很冷靜地說出這番話,反而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真不知道預想着會分手的陽如是用一份什麽樣的心情在跟林智哲談戀愛。
說實話我還無法理解這種會讓人痛得死去活來的愛情,可能要等我多談幾次戀愛,也許是四年後,也許是六年後……我不知道,說不定我這輩子都體會不了,直接遇到一個溫吞的男生就結婚,過上平平淡淡的日子。
“需要我安慰你嗎?”
“當然不需要啊,失戀而已又不是絕症。”我聽不出來這句話是逞強還是陽如真的痊愈了。
“哦。”
“哦,哦個屁啦。”陽如重返地球,開始使用人類的語言,我要感謝外星人沒有把她留在外星,脫去甜橙的柔軟外殼後,露出來的是一顆又酸又澀的橘子,陽如終于可以做自己了。
“還以為自己會耿耿于懷無法釋然,因為只要一閉上眼,過往就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我想只要是還存在着記憶這種東西,那麽我就無法好起來的吧,可是當第二天的鬧鐘準時響起,發現自己依舊還能本能般地起床,原以為的過不去,就都這麽過去了,不就是場戀愛咯。”陽如說。
突然四樓的走廊上出現了一個雙手插兜靠在欄杆上曬太陽的男生,身邊還有三個打打鬧鬧的死黨,陽如眼疾手快地躲到一旁的牆後面,我慢了一拍正好碰到對方的視線,他沖我點點頭,我回應,大概是确定我旁邊還有個躲起來的女生,他幾乎可以說是下一秒就離開這個可以從三樓望去視線能所及的地方,臨走的時候走在最後面的周佳星還傻笑着跟我打了個招呼,沒多久陽如又重新出現在陽光裏。
“早知道就應該堅持暗戀他就好。”陽如掩飾地不去直視我的眼睛。
“暗戀一點都不快樂,只是在自我折磨而已。”我能感同身受了。
“怎麽?難道你也瞞着我偷偷喜歡過哪個男生?”陽如笑了笑,眼睛裏未全部充盈又極力壓抑的晶瑩逃不過我的專注。
“那個時候是初二第二學期,世上最讓人無奈的錯覺是當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總覺得對方也在喜歡着自己,每次感覺都很剛好,當我回頭看他,發現他也正在看着我,我覺得他最起碼對我稍微有一點點好感的吧,所以我才能勉強鼓起勇氣跟他告白,沒想到還是被拒絕了,還是很惡劣的那種。”即使記憶裏的片段已經模糊,但現在還是有像是未愈合的舊傷在無意被觸及之後又重新爬滿心頭的痛感。
“怎麽惡劣?”陽如有點好奇。
“他把情書給全班的同學看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沒想到當初的自己還會寫情書,雖然只是從網上抄來的無病呻吟,類似你不愛我我還是會繼續愛你的話,真是,怎麽可能嘛!不愛我就給我去死好嗎!仔細回想起來我的告白真是一點都認真,那些矯揉造作透着濃濃非主流氣息的語句,仔細追憶起來還是會讓我為之一震雞皮疙瘩落一地。
“爛人!”陽如很氣憤。
“明明是幼稚。”我笑着推了推她,“現在想想我好像也沒有那麽喜歡他,只是因為一時好感而導致的錯覺吧。”
“反正他是個爛人!”敢愛敢恨的陽如只要确認了一件事就堅持自己的想法不放,如果初中的時候跟陽如在同一所學校,那麽講義氣的她一定會打抱不平,幫我跑去跟那個被告白的男生讨回公道吧,只是喜歡這麽單方面的事情怎麽能說誰對誰錯呢,喜歡往往是一個人,愛情才是兩個人。
而且我好像沒有什麽立場指責那個男生,是我自己擅自把暗戀變成明戀,說不定他還為了我苦惱了好長一陣也說不定,“也許不是他給的啦,可能是被別的男生知道就亂傳,你知道男生都閑着沒事幹喜歡起哄,然後全班都知道了。”
想想以前自己還很努力地躲着那個男生還有他們班的人,搞得自己好像還念念不忘、心裏有鬼的樣子,其實反倒不如自在灑脫一點,如果我能在人群中跟他不期而遇時欣然一笑,說不定會感到不自在的人是他。
“幹嘛還要為他說話!”陽如為我忿忿不平。
我無奈地聳聳肩,陽如一臉真是服了我的表情,也不能說是我在為那個男生開脫,确實他讓我不好受了很長一段時間,但不代表我可以将他全部否定,讓他變得跟我一樣不開心我才能夠從裏面走出來,我只要想成他只是在猶豫,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我,卻沒想到被朋友發現開玩笑,最後鬧大而下不來臺,只能任由大家起哄,拿我對他的喜歡當做茶餘飯後的話題,實際上他從來沒想過這樣會傷害到我。
這樣想的話我就會覺得自己還是值得被愛的,時間的流逝不僅會讓人感到不幸,也會讓人覺得心安,像是現在的我如果再遇到他一定很坦然,但也許是因為他的緣故,搞得我後來遇到還不錯的男生都變得很慎重,如果不能提前确認對方的心意就不要輕易地讓自己陷入愛情。
“所以你才沒有接受周佳星?”
“嗯……”我低着頭想了想,周佳星那過于認真的神情又浮現在我眼前揮之不去,我淡淡地地說,“誰知道呢。”從地球表面蒸騰上來的熱氣環繞着我,天空晴天萬裏無雲,聽說就快來臺風了。
那年夏天的臺風
天氣慢慢陰沉了起來,直到天空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像是冬日下午六點就暗下來的天,風卷起地上的樹葉亂飛,下課的時候大家都在猜測這種天氣學校會不會停課放假,上課鈴響後教室也沒能完全安靜下來,窗外的風呼嘯叫嚣着,同學們紛紛側目看着窗戶外面的世界,雲層翻湧天氣瞬息萬變,一時間大家都沒注意到班主任已經進了教室,“诶诶诶!安靜一下。”班主任在講臺上拍手控制局面,“天氣預報說現在生成的那個臺風很有可能會在我們這座城市登陸,所以明天停課,那麽這個星期大家有兩天可以休息,不過記得星期天晚上要回來上晚修。”班主任并沒有說關于放學的事,如此一來就不是現在可以立馬放假走人,教室裏一陣哀嚎,站在門口的數學老師帶着笑跟走出教室的班主任點頭示意,然後接着說,“老師在三樓辦公室,有問題就過來問,沒有大家就自行複習。”離開之前還稍微帶點“威脅”意味地補充一句,“不可以看其他科目的書哦。”
小銘的哀嚎還在繼續,他對于無聊事情的熱衷可以保持半個鐘頭以上,不過對學習這件更無聊的事就是無法提起興趣,“最好現在就狂風大作下爆雨放學回家。”他像是咒語般的碎碎念,可就是一點都沒有要下雨的跡象,反而風有點止住了,樹梢只是在輕輕地搖晃。
“瞧不起大自然的人可是會吃苦頭的喲。”阿虎坐在座位上幽幽地說道。
我卻比較關心以上廁所為借口還在外面亂晃的阿哲,我站在靠窗的位置把窗輕輕關上轉身向教室外走去,又起風了,環繞在我膝蓋的位置盤旋,沒有衣物掩蓋的手臂感受到輕微的涼意,阿哲現在雙手撐在樓道的欄杆上,弓着背目光追随着樓下三班的位置,風吹得他襯衫的衣擺不斷翻飛,“回去吧。”我拍着他的肩膀。
“再等一下吧。”他目光專注,直到潘陽如的身影出現在她的座位上,不知道是從哪裏剛回來,跟符菻有說有笑的。
突然我很想知道,“你有喜歡過她嗎?其實一開始我就覺得她不像是你會喜歡的類型,畢竟你之前的女朋友都沒有她這麽……”跟潘陽如認識這麽久之後我反而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她了。
“要強是嗎?”阿哲接過我的話,他也終于把視線移到我的身上,“她很倔強,有時候我們會因為一些很幼稚的問題争執,她一點都不想讓我,最後我擺出要生氣的姿态,她就會笑笑賴過來認輸。”潘陽如會認輸,簡直無法想象,“其實一開始你把她的信給我的時候我就大概猜到是誰了,我好像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偷偷被女生跟回家的事吧。”他笑着,好像又想起了當時被一個女生小心翼翼跟在身後的心情,心知肚明卻又不願說破。
“潘陽如?”我說出我心中所想的答案。
“那個時候我悄悄從公寓三樓的樓梯窗口往下看,她在樓下全然不知,後來看到她偷偷地為我努力變可愛的模樣真的有讓我心動過,可是心動這種東西保質期太短,随時會消失。”阿哲說。
……
終于熬到了下課放學,我到三樓教室的時候卻發現并沒有符菻的身影,以為她已經走了結果在車棚裏看到她的車還停放在原來的位置,在校園裏晃了一圈看到她正坐在主校道一旁的長椅上,仰着頭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耳朵裏塞着耳機,就連我走到長椅坐下她都沒有發現我,陰天暗沉的光線穿過紫檀樹的樹梢落下來,她安靜的側臉顯得十分平靜與白皙,我輕輕推了推一下她,她睜開眼睛,如水的眼睛黑白分明,我被她突如其來的眼神看得有點不适應,心口像是被柔軟的東西悶撞了一下,“臺風要來了,怎麽還不回家?”話音剛落就起一陣風,校道上的的稀疏落葉被風追着跑。
“你不是也沒回。”她摘下一只耳機塞到我的耳朵裏, 指尖微涼,我看着她的手指,很修長,指甲修剪得很幹淨,沒有跟別的女生為了好看就把指甲留長,她按下了mp3的播放鍵,看上去用了很久,看來她是個很念舊的人,“聽歌要認真。”她瞥了我一眼。
耳機裏傳來的是一段輕柔的鋼琴曲,曲末後就是一個聽上去很倔強的女生的聲音。
“什麽歌?”我問。
“天黑黑啊。”她擡起頭看着我的眼睛。
原來符菻的天黑黑跟阿虎的天黑黑不一樣。
“瞧,起風了。”她說,“好想去看海啊。”她整個人仰着靠在椅背上,細長白皙的脖頸,我也像她一樣仰着,石椅的冰涼觸感,眼前紫檀樹的葉子被風吹翻,被翻起的青白色在空中閃耀。
“現在?”我順着葉子看過去,看到了漫天絮狀的大雲,樹葉像海浪一樣翻騰,發出陣陣的嗚咽聲,看上去雨滴漸落。
“臺風天的海長什麽模樣呢?”她說,“好想現在就去看海。”
遠處突然傳來了摩托車的轟鳴,我端正身體摘下耳機一看,是一本正經的校警開着那輛尾端有着豎起來的一盞紅燈的摩托車過來了,帶着一閃一閃紅燈的車子像是長出了尾巴。
他把車停在我跟符菻面前,很兇地開始沖我們兩個說,“臺風要來了,學校不是放假嗎,怎麽你們兩個還在校園裏亂晃,等一下我回來如果還見到你們兩個我就趕你們出去啊!”不茍言笑的表情有點裝腔作勢,然後他擰動油門好似很威風地往前面騎走了,我沖他的背影龇牙咧嘴,“嚣張什麽啊,我就不走,等你回來送我!”
“原來你也是個紙老虎。”回頭符菻正笑嘻嘻地看着我。
“哪有,我只是為了保衛世界的和平才不跟他起沖突的啦。”耳機裏的曲子又重複了一遍,原來她喜歡循環播放。
突然她站起身,她的那支耳機丢到我身上“喂,你要去哪?”
她回頭笑笑不說話,稀稀落落的樹葉飄到腳邊打了個旋兒,她仿佛是在校道上追尋一樣,對準着發黃的樹葉踩下去,清脆的聲音,像咬下貓耳朵咔嗞咔嗞的,然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尋找下一個目标,由于有些葉子間隔很遠,她為了保持踩樹葉的連貫性就不得不邁開步子蹦蹦跳跳起來,活潑的背影有點可愛,好似年幼時玩過的跳房子,以前我也玩過,小時候的男生跟女生總是能夠很好地玩到一塊,不像現在的男女關系總是會有些偏執的刻意疏離。
我看着她緩緩挺直的身體,把她剛才戴過的耳機塞進耳朵裏,就這麽慢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後,風不小心把她襯衫的領子掀了起來,她也顧不上去撫平,突然她轉過身背着手就這麽倒着走路,一邊走一邊面帶笑意看着我,我耳朵裏傳來鋼琴的聲音,她仿佛知道歌曲的播放進度,像是踩着節奏似得一步一步往後退。
我擡起頭對她說,“诶,你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叫我喂了,我有名字的啊。”雖然聽起來會有點親密可我還是希望她能叫我佳星或者阿星之類的,周佳星也可以。
“你不是一直叫我诶。”她笑。
是這個樣子嗎?我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怎麽叫她的,她突然向我走過來,伸出一只手,“好像沒有很正式地介紹過,重新再認識下吧。”她笑着看我,我想起了當時站在樓梯口沖她喊我的名字而她卻不為所動的身影,“你好,我叫符菻,農歷六月二十七生,讨厭的東西很多,但喜歡周傑倫。”
看着她認真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嘟嚷着用擡起來還在等待我的手拍了我一下,轉而又放回原來的位置,我走上前一步将她的手握住,“我叫周佳星,讨厭的東西沒多少,但……我喜歡你。”
……
當天晚上的雨下了整夜,到了星期六雨還是斷斷續續忽大忽小的陣勢,家裏的電視一直跳到新聞頻道等待天氣預報,外面狂風呼嘯,無聊的我跑去老哥的房間裏面找樂趣,他正在很專注地上網,電腦屏幕的光照在他成熟的臉上微白,即使天氣不好的白天他也不會給房間開燈,我一整個大字型攤在他的床上,灰色的窗簾被緊密地拉了起來,這樣窗外的風雨聲都被隔遠了,我撐起身體伸出手将窗簾拉起一角,淡綠色的玻璃窗戶上沾滿了細密的雨滴,天空凝滞的厚重雲層看上去一副很難散開的模樣,我松開抓着窗簾的手,安靜躺回老哥柔軟的床上,眼前是低壓壓的白色天花板,“好想踢球啊。”
其實下雨天踢球還蠻爽的,一腳下去球沒有滾出去多遠,濺起來的水花卻跟心情一樣莫名的活躍,踢足球反而成了一件比平時更要多付出些努力的運動。
“這種天氣學校的操場都變成海了,還踢球?游泳差不多。”
聽到老哥這句話我突然一個機靈從床上翻坐起來,“什麽東西,你再說一遍。”
“臺風天積水嚴重的學校就是片汪洋大海。”老哥不耐煩地說完就戴上耳機打算做與世隔絕狀。
“哥,你的雨衣是雙人的還是單人的啊?”我扯着他一邊的耳機問,完全不怕被揍。
“單人的啦。”他拍開我的手。
“借我!”
“要幹嘛,你不是有哦。”
“我要去學校看海。”
我,要帶符菻去學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