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茶與糕(三章合一)
德妃娘娘并不知道她閉關坐月子的時候多了一枚戰友。同樣被唐瑩顏值征服的司寝女官全程姨母笑的給小娘子喂糕點喂茶水, 比伺候陛下還殷勤幾分。
雖然但是,錦貴嫔真的我見猶憐啊, 要不是陛下還在死亡視線,真的好想把人摟進懷裏好生疼愛啊!
女官在心裏嘤嘤嘤,哪怕并未表現出來,敏銳如沈元洲也覺得向來端莊的司寝女官今兒很有些奇怪。他還當是被他吓着了,想想人雖然抗旨,但也是為了他的小姑娘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的皇帝陛下默默記下,準備回頭找個機會給司寝女官升職加薪, 這樣有能力有膽量的下屬得好好珍惜。
——他就不知道女官大人這會兒正在心裏瘋狂思索如何能讓陛下日日只翻錦貴嫔的牌子, 只有這樣她才能每天與心愛的小姑娘見面。
侍寝女官終于有了和德妃一樣的覺悟——舔個神顏她太難了。
全程懵逼的唐瑩乖乖給女官道謝:“又麻煩姑姑照應我,姑姑辛苦了。”
侍寝女官激動淚目:“不辛苦不辛苦,為您效勞是奴婢的職責。”
給愛豆穿衣打扮喂食怎麽能叫辛苦, 這是天大的幸福啊嘤!好羨慕魏五, 想去景華宮裏當姑姑啊嘤!
……
因乾元宮的姑姑先給她收拾了一回,唐瑩雖起的晚了點兒,倒沒耽擱請安的時間, 趕在辰時前到了明粹宮。
皇貴妃還在後殿沒出來,林貴嫔和王貴嫔卻是早早兒在偏殿等候。見唐瑩被宮女引着進門,兩人趕緊起身行禮。口稱“錦姐姐安好”,又讓身邊的四公主五公主給錦妃母請安。
唐瑩有些不習慣的側了側身,沒受她們全禮——林貴嫔王貴嫔都是上一屆選秀進宮,比她大了少說五六歲, 被她們喊一句姐姐,唐瑩總覺得渾身不對勁。
林貴嫔與王貴嫔反比她自在些,拉着兩位公主與錦貴嫔說話。兩位公主一個四歲一個三歲,眉眼看着與三公主确實想象。唐瑩不免又想到德妃吐槽過“未來驸馬不易, 夜裏嘿咻怕不是要被陛下同款劍眉星目吓萎”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一臉莫名的林貴嫔王貴嫔尴尬陪笑,還得捧哏:“錦姐姐可是想到什麽有趣的事兒了?”
唐瑩不好敗壞德妃的名聲,只能打馬虎眼:“是想到三公主說的笑話,一時失儀了。”
林貴嫔等的就是她這句話。見錦貴嫔眉眼彎彎,心情約莫還不錯,忙将四公主沈明星往前頭推了推,半開玩笑的道:“錦姐姐只和三公主處得好,嫔妾都要吃醋了。”
唐瑩雖然傻白甜,四公主都怼到面前了,倒也能懂林貴嫔的意思。沈明星大約是被母妃教過,雖有些拘謹,仍主動去拉唐瑩的手。唐瑩看小姑娘也覺得稀罕,索性将人攬過來,從懷裏掏出一包馬蹄糕喂她。
“唔,這個味道和小廚房裏做的不一樣。”小姑娘嘴挑,吃得出味道。
可見也是個吃貨!唐瑩心情大好,笑眯了眼的和她顯擺:“這是禦膳房做馬蹄糕做的最好的張禦廚趕早蒸的。你若是喜歡,下回去我那兒吃,我家魏姑姑做的比這個還好。”
林貴嫔和王貴嫔默默的恰檸檬。誰不知道陛下恨不得把禦膳房都搬給錦貴嫔使喚,還有那位魏五姑姑,那可是魏三大人的親妹妹,是監察司的五品訪查使,居然也肯屈居給她當個管小廚房的姑姑,可見錦貴嫔榮寵之甚了。
想到今日的目的,林貴嫔端起笑臉來求一個準話:“錦姐姐覺得四公主如何?可與您合得來?”
被林貴嫔搶了先手的王貴嫔連忙把五公主也往前推一把,一邊唾棄林貴嫔臭不要臉沖個小娘子叫姐姐叫的親熱,一邊同樣笑的讨好:“還有我們五公主,也喜歡與姐姐您親近呢,不若等下午晌一塊兒送到景華宮去與您耍會子?”
唐瑩無所謂:“可以啊,正好與三公主做個伴。”
兩位貴嫔心中暗喜,她們都明眼看着三公主如何讨得陛下的歡心,不就是從進了景華宮開始的麽?只是以她們的位份并不敢與賢妃争什麽,心有不甘也只能忍。誰知錦貴嫔這麽好說話,随意就肯讓四公主五公主與三公主一般待遇。
卻不知唐瑩是真打算把四公主五公主與三公主湊做堆,讓小姑娘們自己玩兒去。三公主雖然是個有趣的小丫頭,可也到底小氣了些,自她多說過兩回七公主如何可愛,小丫頭便時常給她鬧脾氣。誰還不是個寶寶啦?唐瑩寶寶表示不伺候了,給你找倆玩伴你愛咋咋地。
三人各懷心思,倒是聊的十分融洽。卻不知內殿裏,早就收拾好了的皇貴妃還在糾結。
糾結什麽呢,當然是糾結她所剩不多的幾顆古方藥丸到底還要不要給唐瑩用下去。
大度歸大度,她對唐瑩受寵不會特別敵視,可在子嗣問題上是絕不肯大意的。退一萬步說,以錦貴嫔如今受寵的程度,懷上陛下子嗣的可能性比旁人大的多。
所謂母以子貴,若是她遲遲不能誕下麟兒,卻讓錦貴嫔生下陛下長子,怕是她的中宮之位——未來的中宮之位——都要受到動搖。
掰手指算算,兩個月前唐瑩還是個默默無聞的才人,這一會兒已經升了六等了。生下陛下長子怎麽着都能連升三級,再加上陛下偏寵,那就是一宮之主的妃位了!
妃與皇貴妃又能差了多少?只要想到德妃生下七公主前就敢不把自己看在眼裏,皇貴妃便握緊了手中的帕子,篤定要絕了唐瑩給陛下孕育子嗣的機會。
她只是不與唐瑩争風吃醋搶侍寝的機會,不是要拿自己當墊腳石扶唐瑩上位。唯有今日錦貴嫔将這碗加了料的茶喝下去,日後她才好說服自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由着錦貴嫔霸占陛下,只當是不再給她人機會吧。
想通了這些,皇貴妃深吸一口氣,喊秋意去備茶來。
秋意倒是有些猶豫:“真要再給錦貴嫔用麽?”總覺得這位娘子有些邪乎,藥丸只剩下三顆,可別又浪費了。
“正是她不好對付,本宮才不得不慎重。”皇貴妃垂眸:“把六公主給本宮栓好了,可別又跑出來壞本宮的事。”
……
皇貴妃扶着秋意漫步踱到前殿時,三位貴嫔已經打的火熱——準确的說是林貴嫔與王貴嫔相視無言,錦貴嫔孜孜不倦的教兩位公主如何往禦膳房點餐才能吃到好東西。
被小宮女打斷了談話請到前殿,四公主和五公主還很有些戀戀不舍,一人一邊牽着錦貴嫔的手往裏走,星星眼看着無所不知的錦妃母,恨不得立刻投入景華宮的懷抱。
而這一幕,不免又刺痛了皇貴妃的心——錦貴嫔實在是太有孩子緣了。
想她不眠不休的照顧六公主好幾天,才把小公主哄的肯與她親近,就算這樣還要時不時的擔驚受怕。可錦貴嫔呢,她什麽都不做,公主們就一個個前仆後繼的撲上去了。
先是六公主替錦貴嫔擋了一回災,接着便有三公主與錦貴嫔成了玩伴。七公主更不用說,以德妃與錦貴嫔的關系,肯定要教小公主把錦貴嫔當母妃對待。如今四公主和五公主也對錦貴嫔露出孺慕之情——她這是要把陛下的子嗣都一網打盡了嗎?
林貴嫔王貴嫔兩個蠢貨!居然一點兒不攔着!還一臉欣慰的笑!皇貴妃眼圈都紅了,當她不知道她們打的是什麽主意嗎?
她恨不得拉着兩人的衣領将她們打到頭腦清醒——争寵就好好争寵,拿閨女去讨好錦貴嫔算怎麽回事?這寵争到最後,陛下記住的還是錦貴嫔,你們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連女兒都要送人啊!
或許是她怨念太重,震懾了林貴嫔與王貴嫔,兩人趕緊拉着公主們行禮請安,唐瑩也按照規矩給皇貴妃行禮,再依次做到兩側的椅子上。
秋盈親自給三位貴嫔上茶,雖不明白秋意為何特意交代她把杯蓋上有一點兒金色痕跡那盞端給錦貴嫔,卻也能猜測是皇貴妃娘娘的手段。
可惜了。秋盈心中有些憐憫,卻仍是按照秋意的吩咐将茶盞輕輕放在錦貴嫔身側的紅木架子上。
皇貴妃也端了杯茶,喝過一口才看下頭幾人,輕笑着說道:“這是陛下前日賞給本宮的普洱,難得你們來,正好也嘗個新鮮。”
林貴嫔是個有學識的,聞言跟着點頭:“雲州的好茶樹都在深山深處,傳聞那些茶農得花半個月上山,采完茶葉再花半個月下山,這還得是天時好,若是碰上陰雨連綿,采摘的茶葉就全浪費了。”
她豔羨的看皇貴妃:“嫔妾聽聞這次是雲州第一回進貢普洱,一共也只觐上三塊,陛下竟是都賞給了您麽?”
皇貴妃壓住心中得意,矜持的點點頭。
王貴嫔端起杯子嗅了嗅,一臉與有榮焉的拍彩虹屁:“這茶與尋常茶葉的香味全然不同,色澤紅豔鮮亮,更多出一股子與衆不同的濃郁馨香,可見不是凡品。也只有娘娘這樣被陛下看重,才能得到這般恩賞,嫔妾今兒就沾您的光了。”
唯有唐瑩面色詭異,悄悄将杯子端起又放下。皇貴妃眼神一挑,露出一分殺氣:“怎麽,錦貴嫔不愛喝茶麽?”
錦貴嫔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擡頭:“嫔妾那個,腸胃不好。”
皇貴妃冷哼:“普洱茶最是養胃,你只管喝兩口,保證沒事兒。”
可實在是喝不下去啊。唐瑩眉頭皺的都快打結了,林貴嫔趕緊打圓場:“難不成裏頭還有別的說道?”
唐瑩看看皇貴妃的臉色,再看看她手中的杯子,默默的将頭低下去。皇貴妃心頭火氣,重重一拍桌子:“要麽你今兒給本宮一個說法,要麽你去外頭跪着,本宮自己管陛下要一個說法!”
這下林貴嫔王貴嫔都不敢說話了。唐瑩小臉兒一白,她細皮嫩肉的可不想挨罰跪。趕緊站起身來深蹲告罪:“嫔妾說。只是這話也不是嫔妾自個兒胡思亂想的,是昨晚陛下才與嫔妾說過,嫔妾……”
牽扯到皇帝,皇貴妃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只是語氣仍不算好,只冷冷丢下一個字:“說!”
“是陛下與嫔妾說……”唐瑩擡頭看了看皇貴妃的冷臉,視死如歸的一閉眼:“普洱茶越陳越香,觐上的都是陳年老茶。那老茶——老茶——”
“老茶怎麽了?”皇貴妃追問。
唐瑩深吸一口氣,眼觀鼻鼻觀心飛快說道:“陛下與嫔妾講古,說最初發現普洱能酵出這種香醇的味道,是因為有個采茶人在山中困了一個月,茶葉便貼着他身體的溫度漚了一個月。他舍不得将辛苦摘的茶丢了,便丢在竈臺邊眼不見為淨,不想茶葉漸漸轉紅,晾幹後非但沒了汗臭黴味,反倒多了別的清香。”
她說到這裏,皇貴妃的臉色已是鐵青,兩位貴嫔也覺得胃裏一片翻騰。唐瑩連忙補充道:“當然,雲州的茶商在發現這種法子後又試出了渥堆,能觐上的茶葉肯定不會是——”
“行了行了別說了!”皇貴妃只想将茶餅連同茶水一塊兒摔在陛下臉上。都說了觐上的是陳茶,誰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陳起的,萬一就是最早這種漚的呢?
難怪陛下大方的全賞給了她,合着是他自個兒嫌棄髒,又怕随意丢了被禦史抓到把柄,才把她當垃圾處理站啊。偏她沾沾自喜拿來顯擺,偏他又告訴了錦貴嫔,以至于最後讓錦貴嫔看了笑話。
皇貴妃娘娘氣的牙癢癢,恨不得撕了這對兒狗男女,再把茶葉全塞他們嘴裏讓他們咽下去。
不行了,不能再想下去了。皇貴妃勉強自己将注意力轉回唐瑩身上,又忍不住看她那杯絲毫未動的茶。
林貴嫔和王貴嫔也偷瞟一眼自己的茶杯,心裏慶幸剛才忙着拍馬屁還沒來得及喝茶,否則真要當場吐出來,少不得一個殿前失儀的責罰。
皇貴妃更多一重無奈,心知自己今日的算計又落了空。那麽惡心的話說出來,難道她還能強逼着錦貴嫔将茶喝下去麽?想到珍貴的藥丸又毀了一顆,皇貴妃只覺得心力憔悴,又不免生出一種荒誕感來。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天意?但凡她想折騰唐瑩,最後都是她自己被折騰一回?越想越不得勁,皇貴妃揮揮手讓她們都散了。秋意端了杯白水上前給她順氣,小聲問要不要喊太醫。
“好端端的喊什麽太醫。”皇貴妃閉目半躺在椅背上自嘲的笑笑:“料想雲州刺史也不敢真拿那種肮髒東西觐給陛下,不過是陛下在什麽野史書冊上看到了這麽個說法,自個兒心裏過不去,又在小娘子面前擺弄口舌罷了。”
她遲疑了半晌,終于下定決心,坐起來目視秋意,嘴角是一絲冷漠的笑:“明明是陛下吓唬小姑娘,偏攪得本宮今兒錯怪了錦貴嫔。你去準備二色糕點,等會兒送到景華宮給貴嫔娘子賠罪。”
“娘娘……?”
“不明白?”
“不,奴婢明白了。”
秋意告退下去,心裏卻約摸明白自家主子為何如此忌憚錦貴嫔,非要趕盡殺絕絕了她給陛下孕育子嗣的可能。這樣一個有機緣有運勢還得寵的女人,若是再不加以扼制,誰知道日後會長成怎樣的大敵?
四塊桂花綠豆糕,四塊燕窩馬蹄糕,一顆藥丸碾碎,揉進蒸好的燕窩糕裏,再重新塑形,做成花瓣的形狀。秋意親自提着食盒往景華宮去,一邊思量等會兒怎麽能不動聲色的勸錦貴嫔将糕點吃下去。
只是到了景華宮才發現裏頭熱鬧的很。四公主五公主先一步跟着唐瑩過來玩耍,還沒等魏姑姑的一盤蘿蔔糕端上桌,聞訊而來的三公主便打上門了。
“錦貴嫔你太過分了!”小丫頭紅着眼圈控訴,倔強不哭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明明說好了與我要好的,怎麽又和她們倆好上了?”
錦貴嫔十分無辜:“交朋友嘛,當然是朋友越多越有趣啊。再說這都是你的姐妹,怎麽好連姐妹也容不下呢?”
“……我就不!”詞窮的三公主開始不講理。
五公主年紀小還有些懵懂,四公主卻不怵她——都是父皇的女兒,誰還比不上誰?
小丫頭雄赳赳氣昂昂,蹭蹭兩步撲上來抱住唐瑩的腿,對着自家三姐就是一個戰術性的仰頭,得意的哼一聲:“我偏要!”
三公主拿出在長禧宮作威作福的氣勢,一手指差點兒戳到四公主的臉上:“你,你大膽!你給本公主退下!”
說完就往腰間摸,摸了個空才想起來早被母妃繳了械,并沒有小皮鞭傍身,不然非得抽這倒黴妹妹兩下。
只是殺氣還是在的,五公主正站在她身邊,被吓了一跳,“哇”的一聲開始大哭。
兩個吵的要動手的且沒人哭,一個旁觀的先哭到打嗝。三公主四公主同時一愣,卻是四公主更狡猾些,反手一指三公主:“你把妹妹吓哭了!”
“本公主才沒有。”三公主氣短。
“你就有!”四公主的嗓子可比三公主亮堂多了,滿院子都是她喊話的聲響:“分明就是你,等會父皇來了,我要給父皇告狀,讓父皇讨厭你!”
“你,你才讨厭,你,哇——”
好了,三公主也哭了。四公主左右看看,扁扁嘴一閉眼也跟着嚎起來。雖是光打雷不下雨,聲音倒是比姐姐妹妹們還嘹亮幾分。
秋意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兵荒馬亂的模樣。錦貴嫔與一群宮女嬷嬷哄了這個哄那個,連軸轉的頭上見汗。擡頭看到她手中食盒,唐瑩眼睛就是一亮,劈手拉着她打開食盒亮出裏頭精致的小點心給小姑娘們看。
“這是皇貴妃娘娘送的好吃的哦,誰是不哭的乖孩子,嫔妾就給誰吃一塊。”唐瑩故意拿了塊香噴噴的桂花綠豆在三個小姑娘鼻子底下晃一圈。
四公主第一個停下來,從手指縫裏偷偷打量唐瑩手中的食盒。哭了一陣漸漸緩過來的五公主也在嬷嬷的安撫下平靜;三公主輸人不輸陣,雖眼淚還在往下落,倒是先把嘴閉上了。
“唔,看來三位公主都是乖孩子。”唐瑩滿意的點頭:“嫔妾讓秋意姐姐給你們每人分一塊好不好?”
三公主“哼”一聲,扭頭表示自己才不是為了吃而妥協。
四公主舉手:“三姐說她不想,那就讓給我呗,我可以吃兩塊!”
“誰說我不想吃啦!”三公主一抹眼淚兇道:“就算我不吃也不讓給你。”
“哼!”
“哈!”
小姐妹對了個臉,又各自不屑的撇開。
唐瑩笑呵呵的将她們圈在一塊兒,拿出綠豆糕給她們分了。自己也捏一塊與小丫頭們碰一碰:“江湖兒女一笑泯恩仇,以後就是一家人啦!”
“本來就是一家人嘛。”“什麽一家人啊?你又看那些江湖話本子了?”
前一句是四公主含着糕點的小聲嘟囔,後一句卻是懶得讓人通報、自個兒進了內院的皇帝陛下出聲詢問。院子裏的宮女嬷嬷跪了一地,秋意提着食盒跟着跪下,心裏卻開始打鼓。
眼皮子跳得厲害,總覺得今天沒法順利完成娘娘交代的任務了。
沈元洲喊了平身,看看三個哭紅了眼睛的女兒,又看看縮在後頭盡量減少存在感的秋意,最後一指唐瑩:“你說,在這兒鬧什麽呢?”
“也沒鬧什麽啦。”唐瑩心虛的撇過頭,“就是公主們有些小小口角,正好秋意姑娘送糕點來,嫔妾就拿綠豆糕哄了哄呗。”
“你當朕的公主同你一樣都是吃貨?”皇帝陛下不信,一手指三公主:“明月,你說。”
“說,說什麽說啊,就錦貴嫔說的那樣咯。”三公主偷偷摸一把臉上的淚痕,繼續低頭啃桂花糕。她最近與陛下相處的多,倒不怎麽怕她父皇,不過要說因為錦貴嫔陪妹妹玩她吃醋了所以和老四吵架最後吓哭了老五嗎,那也太丢人了吧。
沈元洲一挑眉,目光在落英與幾個大宮女之間徘徊,四公主賊精的先舉手:“就是錦妃母說的,女兒和三姐吵了兩句,錦妃母哄我們,就給我們分糕點啦。”
說完還一拍身邊懵懂的沈明昱:“五妹你說,是不是這樣?”
五妹擡起頭,臉上淚痕沒擦幹淨,嘴角還沾着綠豆糕的殘渣,懵懂的小眼神兒迎着父皇探究的目光,弱弱的點了點頭:“昂。”
三位公主有志一同表示無甚大事無需父皇挂心,皇帝陛下也就真放下了。他年幼時沒少和兄弟們鬥嘴打架,只要鬧過後能心平氣和,就不算是什麽大事。
看小丫頭們才拌過嘴,這會兒就湊一塊兒啃糕點了,眉來眼去的還不知有什麽小算盤。沈元洲只覺得她們靈動可愛,哪裏還管适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左不過小丫頭掐尖好強互相嗆聲,皇帝的女兒驕縱些不是毛病。皇帝大手一揮給她們各賜了一屜禦膳房新蒸的糯米糕,讓她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三公主四公主對視一眼,知道今日讨不到好,各自跟着宮女嬷嬷撤了。五公主純粹湊數,被她四姐一拉,也懵懵懂懂的行禮告退。
院子裏的人少了十之八九,沈元洲才看向秋意:“你不是皇貴妃宮裏的麽?往這兒送什麽糕點?”
秋意盡量穩住情緒,低頭回陛下的問話:“貴嫔娘子今兒在明粹宮受了些驚吓,娘娘讓奴婢來給娘子賠罪的。”
“受驚吓?”沈元洲轉頭看唐瑩:“你惹了皇貴妃了?”
問的是她,可在場的都聽得出他的潛臺詞——是不是皇貴妃欺負人了?
秋意忍不住在心裏為自家主子不平,偏不敢在皇上面前露出端倪。
唐瑩是知道她說的什麽,可想起這事兒就覺得鼻尖還有股子奇怪的味道。伸手就要撓皇帝的胳膊,眼角掃到戳在跟前的秋意,好歹是摁下了犯上作亂的沖動,鼻子一皺沖沈元洲“哼”一聲:“分明是陛下的錯!”
“怎麽怪朕?”小沒良心的丫頭。皇帝陛下拿眼睛瞪她。
“誰讓您昨晚給嫔妾說什麽普洱茶的。”唐瑩在他耳邊咬牙切齒,溫熱的氣息帶着香風撲在他臉上脖間:“今兒皇貴妃娘娘拿普洱茶來招待嫔妾們,嫔妾差點兒就沒法交代了。”
沈元洲只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被她吹起來了,慢半拍才明白過來是什麽意思。哭笑不得的在唐瑩腦門上敲一指,再看向秋意的眼神便柔和了些。
秋意趁機把話說開:“皇貴妃娘娘還以為貴嫔娘子看不上您禦賜的好茶,心情不虞說了娘子兩句。後來娘子解釋清楚,娘娘也說怪不得娘子,讓奴婢備了兩色糕點來給娘子賠罪。”
可見“說兩句”還是有些水分的,少不了要借題發揮扣帽子狠吓唬幾句。不過看唐瑩依舊面色紅潤,應是沒遭什麽大罪,只怕反而是皇貴妃被惡心個夠嗆。
這事兒真計較起來可不是皇貴妃的錯。罪魁禍首的皇帝陛下難得有些心虛,拿眼睛去瞄食盒轉移話題:“不是說兩色糕點麽?怎麽看着都一樣?”
秋意心裏一緊,臉上努力維持鎮定:“本還有桂花綠豆糕,适才被娘子拿給公主們分了。剩下的都是燕窩馬蹄糕,也不知合不合娘子的口味。”
“她胃口好的很。”沈元洲嗤笑,順手拿了塊馬蹄糕投喂小姑娘:“總歸是皇貴妃的一份心意,你吃過兩口,今兒的事就算過去了。”
唐瑩“嗷嗚”一聲拿嘴叼住。燕窩馬蹄糕淡淡清香,她确實是喜歡吃的。沈元洲最愛看她吃東西時心無旁骛又十分幸福的模樣,索性自己也撚了一塊往嘴裏放。
秋意盯着他的動作,吓的心髒都要挑出來了!天知道!陛下拿的就是被下了藥的那一塊!
她要不要攔?攔了怎麽說?以陛下的心思缜密豈不是分分鐘要懷疑到娘娘頭上,她和娘娘又怎麽擋得住陛下的訊問?一連串的問號在秋意的腦子裏瘋狂旋轉,她更沒發現自己呆呆站在那兒動不了也說不出話來——通俗一點講,她是徹底吓傻了懵逼了。
“唔,味道确實不錯。”什麽都還不知道的沈元洲邊吃邊點評:“怎麽平時沒發現明粹宮裏的小廚房有這種水平?”?輕?吻?最?帥?侯?哥?整?理?
“這是禦膳房的劉禦廚做的吧。”唐瑩疑惑:“一般馬蹄糕都是先拌好了再上鍋蒸,蒸出半透明的魚膠狀為上等。唯有劉禦廚反其道而行之,用芋頭糕山藥糕的做法,先把馬蹄蒸熟碾碎,再拌糖加料,也不知裏頭有什麽竅門,吃起來比尋常做法的更軟糯香甜。”
“就你知道?”沈元洲再拿了一塊繼續啃,一邊問秋意:“你說呢,這是誰給做的?”
“是劉禦廚做的。”方寸大亂的秋意低下頭,全憑本能回話:“明粹宮的小廚房做不出這樣的糕點來,娘娘為表心意,專程讓奴婢去禦膳房請劉禦廚幫忙做的。”
她聲線不自覺的顫抖,沈元洲一撇頭,便看見她篩糠一般瑟瑟發抖。只當她是懼怕自己怪罪,皇帝陛下又覺得無趣起來——宮中的女人也好,下人也罷,除了唐瑩就少有不懼怕他的。
還是鯉兒這沒心沒肺的小妮子好。沈元洲将最後一塊燕窩糕拿出來塞進唐瑩嘴裏,沖秋意揮揮手:“朕又沒怪你們欺君之罪,你們娘娘能想到來賠罪已經很不錯了。行了,你下去吧,就說朕有空會去看她的。”
秋意下意識的行禮告退,腳彎卻是一軟,直接趴跪在地上。沈元洲才覺得不對勁,可還沒站起來問個明白,便覺腹中痛如刀絞,眼前一黑便噴出一口烏血來!
“你——皇貴妃——害朕!”沈元洲睚眦俱裂:“拿下!”
最後兩個字落下,伴随他偉岸身軀轟然倒塌。所有人吓了一跳,唐瑩第一個撲上去大吼:“快去喊太醫!”
……
皇貴妃下毒謀害陛下的消息飛快的傳遍了前朝後宮。魏三與劉公公全力壓制才沒讓宮裏亂起來,宮外卻更是人心惶惶,誰都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陛下沒有男嗣。朝臣們不得不直面這個艱難的問題。陛下沒有兒子,卻有好幾個明争暗鬥互為死敵的兄弟,若是真有個萬一,到底該擁立誰為帝?
當然,也可以過繼,可過繼又該過繼誰?那些侄兒們的父親死的早,有一半兒都是陛下的手段,難保過繼來個兒子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
一個接一個的開小會,也有人努力往宮中打探消息。最後卻是延福宮裏不問世事的貴太妃站出來,把親兒子賢親王從郊外某座名山拎回來主持大局,讓朝臣各自歸位各司其職,有空去就去求神拜佛禱告陛下安康,少在這兒四處鑽營。
皇貴太妃拿出先帝年間與妃嫔們吵架罵街的架勢,就在金銮殿上将一衆朝臣罵了個狗血淋頭:“此時正是危難之際,卿等不求同心戮力,反而就打着小算盤要棄陛下而去!你們可記得何謂忠孝?何謂仁義?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你們誰再給哀家私下串聯一個試試!哀家讓賢親王親自去城門頭上把你們的醜行說給天下人聽!看你們誰還有臉妄稱君子!”
一衆朝臣都跪了,連聲說不敢。
皇貴太妃氣勢十足,一轉頭直勾勾盯着跳的最歡的鴻胪寺卿——這位是九王爺的岳父,而九王爺膝下有好幾個嫡子庶子,十分适合拿來過繼。
直到鴻胪寺卿被盯的跪地求饒,皇貴太妃才冷哼道:“不敢最好。陛下雖然一時抱恙,監察司可還在呢。你們別想着渾水摸魚,否則陛下醒來,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
“是是是,臣不敢。”鴻胪寺卿以頭搶地,心裏還是別扭。老太太說的好聽,還不是摁下九王爺,讓十王爺出頭撈好處!
不過這種想法也只有他,旁人對十王爺是信得過的。畢竟如今在世的幾位王爺裏,唯有十王爺是陛下親近承認的兄弟。且十王爺本無意于權勢,皇貴太妃讓他總攬朝政才是最大程度保留陛下的權柄。若是換一個人——比如那位十分想貢獻兒子謀上位的九王爺——以權謀私胡搞一通,等陛下重新臨朝還得費一番功夫重新清整。
最關鍵的還是陛下到底能不能好。如周丞相這樣的老狐貍趕緊讓人遞信給慧婕妤,耿直的威遠将軍也動用了兩個埋藏的深的人手去找黑婕妤問問情況,唯一按兵不動的,大約只有吏部尚書唐大人。
不是唐大人不想知道,而是他更明白自家閨女是個什麽德行。一個愛吃愛宅還膽小的丫頭,哪怕運氣不錯入了陛下的眼,卻也不是有那份心性能卷入這種旋渦中的。
用唐夫人的話來說,這時候唐瑩能獨善其身的宅到塵埃落定最好,幹嘛要當個出頭鳥到處串啊,生怕惹不着老太太的眼嗎?皇貴太妃可不是個講道理的人,管你陛下寵妃還是高位嫔妃,礙眼了都能拉到宮門口去打板子!
事實上老太太還真這麽做了。串話遞紙條遞消息的小宮女小太監抓了一串,上到賢妃下到幾個寶林常在一塊兒押在延福宮門口打了十大板。皇貴太妃眼神鋒利的能殺人:“你們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死人,想什麽有的沒的?哀家今兒放下話了!要是陛下有個三長兩短,你們統統去殉葬!”
景華宮裏,唐瑩聽着糖糖的轉播,吓的又哭了一回,兩眼紅紅的更像是只兔子了。臉色仍有些蒼白的沈元洲無奈的把小姑娘抱到腿上哄:“這不是沒事兒麽?別哭啦,朕給你晉位份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很想卡掉最後一段的
但是怕被打死……
沈元洲木有死翹翹啦~
PS:沒有黑普洱的意思哈,我自己就喝普洱,生普熟普都喝
但是第一次看到普洱茶餅,好奇的問了問身邊的長輩,然後某舅舅“科普”了“普洱的由來”,我确實是至今難忘
獨樂樂不如衆樂樂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這樣報社的人
PPS:生普真刮油,親測有效!和我一樣小肚子上有贅肉的讀者老爺都可以去試試哦
不過腸胃不好的話還是喝熟茶,熟普洱或者紅茶都可,生茶(綠茶白茶)偏涼偏寒性,不适應的可能鬧肚子
PPPS:明天起更新時間重新恢複為下午6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