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公主
唐瑩說的本是一句大實話,聽在皇帝耳朵裏,感覺就有些不得勁了。
他撤了皇貴妃的牌子本意是警告,可不是為了讓皇貴妃記恨上唐瑩的。好在這回皇貴妃不蠢,非但不蠢,還知道對錦充儀示好,算是領會了他的心意。可那些帶節奏的又是幾個意思?是生怕這兩人掐不起來,非得煽風點火麽?
陛下一動心思,下頭的人就得跑斷腿。等沈元洲舒舒服服的吃完一頓飯,那邊劉公公也把調查結果奉上——傳皇貴妃與錦充儀撤牌子消息的是賢妃,最近開小會開的最勤快的也是賢妃。今兒淑妃才回了長樂宮,她就迫不及待的跑一趟,可惜吃了個閉門羹,淑妃十分作弊的借口肚子不舒服将人擋了回去。
天地良心,敬事房又沒有秘密可言,除了唐瑩這樣一心死宅當鹹魚的,但凡是個有點兒積蓄的寶林常在都會往裏頭使銀子探消息。賢妃她們更沒煽風點火,就普通的傳一傳八卦而已。可這些事兒不追究則罷,一旦陛下看在眼裏——
窺視帝蹤,探聽機密,無故傳謠,挑撥是非。四口黑鍋紮紮實實的扣在了賢妃腦袋上,沈元洲冷哼一聲讓劉公公去傳旨:“賢妃以賢為封號,卻德不配位,全不懂何謂賢德。即日起降為妃位,抄宮規三百遍,一個月後交給皇貴妃審閱。”
想一想,還得給皇貴妃點兒甜頭,表彰她這一回幹得不錯。皇帝默默盤算自己私庫的庫存,讓劉公公翻出一套紅寶石頭面送過去,嘉獎皇貴妃氣度優雅,堪為後宮表率。
這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賢妃——哦,如今已經只能稱一句張妃娘娘——被陛下一道聖旨砸的幾乎當場暈過去,皇貴妃卻是笑逐顏開,若非秋意攔着,她能立刻再給錦充儀送幾箱首飾衣料作為賞賜。
——當然不是因為一套頭面,皇貴妃也不缺頭面首飾。可正紅的大顆寶石鑲嵌,那是只有正室大婦才能用的顏色。更讓她興奮的是那句“堪為後宮表率”,豈不是說她在陛下心中的形象,離入駐坤和宮又近了一步?
“你是個好的,不愧本宮對你的信任。”皇貴妃一臉熱切的看秋意,随手撸下手腕上冰透翠綠的镯子親手給自家大宮女戴上,:“若是有朝一日本宮能得償所願,一定給你一個好前程。”
何謂好前程,不就是請陛下開恩賜婚,嫁給朝中大臣當正頭妻子麽?雖說大部分只能當填房繼室,說不定還有繼子繼女要處理,可那也是正經有诰命的夫人命婦,多少世家高門的小姐姑娘也不過如此?
秋意趕緊跪下,磕了個頭口稱不敢:“奴婢為娘娘打算是奴婢的本分職責,當不得娘娘謬贊。奴婢只盼着您能早日誕下陛下嫡長子,便是一輩子梳頭在宮中服侍您也是心甘情願的。”
話是這麽說,眉梢眼角的欣喜卻騙不過人。皇貴妃倒不介意——誰又沒點兒私心,誰又不為自己考慮呢?秋意既沒有爬床的野心,還能為她出謀劃策,她若是沒點兒回報,往後又如何馴服下人?
笑着将人拉起來,随口打趣幾句:“得了吧,本宮可不想留你一輩子,也不怕留來留去留成仇。”
一個有意讨好,一個真心奉承,主仆二人皆是春風得意笑語連連,之前被撤了牌子的烏雲被徹底驅散,氣氛是難得的祥和。
……
唐瑩可沒料到自己随口兩句話會帶來這樣大的影響,至幾日後被三公主打上門來,更是無辜的一臉懵懂:“不知殿下何出此言?嫔妾連景華宮的大門都不出,怎麽會害了張妃娘娘?”
三公主芳齡五歲,倒能把話說清楚,一雙劍眉很有陛下的神韻,指着唐瑩奶聲奶氣的吼:“本公主都聽宮人說了,是你挑撥父皇對我母妃不滿,降了我母妃的位份。你就是她們說的狐丨貍丨精——人來啊,給我拿下她,掌嘴!”
五歲的小姑娘十分有氣勢,可惜帶來的宮人并不配合,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甚至還有默默後退兩步,準備悄摸溜出去搬救兵的。
準備上來救人的清玻“噗”的一聲就笑了。想想也是,三公主年幼不懂事,難道這些宮人還敢真的以下犯上?錦充儀得寵可不是假的,陛下幾乎日日來景華宮睡下午晌,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執行三公主的命令——那可是舍得一身剮,把三公主和張妃往死裏坑啊!
“你們竟敢不聽本公主的話?”三公主小臉兒漲的通紅,甩開拉扯自己的大宮女落英,在腰間摸了摸,居然抽出一把小皮鞭來。她在長禧宮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曾被下人這樣落過面子?看向唐瑩的眼神更不善,舉着鞭子就要抽過去。
近身伺候的落英趕緊給跪了,一把抱住小主子的腿,要是真讓她把鞭子抽到錦充儀臉上,這梁子可就算結死了。
三公主再怎麽強勢,到底只是個五歲的孩子,哪裏拗得過落英的力氣。落英一咬牙,扛起小公主給唐瑩請了罪,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帶着人趕緊跑路。
大宮女心裏是真的苦。出門前明明說好是去禦花園裏逛逛,誰想到三公主一拐就拐到景華宮來。且看這裝備在手,怕是早就有心要找錦充儀的麻煩——
落英在心中将挑唆三公主的人詛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要是讓她知道是誰幹的,她非得扒了那人的皮!
……
三公主來的突然走的更突然,唐瑩默默的看着空蕩蕩的庭院裏秋風卷落兩片枯葉,到底沒弄明白這是唱的哪一出。
清玻和糖糖已經笑做一團,魏姑姑更老誠些,讓唐瑩等陛下來了說上一句,也不必告狀,實話實說就行。
說曹操曹操到,今兒陛下下朝下的早,沒耽擱的就往景華宮來了。唐瑩一眼看到他眼底淡淡的青黑,心知他昨晚怕是又沒睡好,趕緊殷勤迎上來,又是遞水又是揉肩,連喊魏姑姑快些擺飯,好讓陛下趕緊吃了去歇會兒。
——至于三公主,早就被她忘在了腦後。
她且忙得很,指使完魏姑姑又來念叨皇上:“您也真是,以往我娘就常說我爹,公事都是做不完的,得先顧好了自己的身子骨兒才能長長久久的幹下去。您是陛下,總比我爹更明白道理,怎麽也不肯好好休息,非要熬夜呢?”
沈元洲被她捏的舒服,眯着眼和她開車:“你怎麽知道朕是辦公熬夜的?就不能是朕身子好,和黑婕妤徹夜奮戰才沒睡?”
他昨晚翻的是黑婕妤的牌子,孫氏雖然膚色略差一籌,熄了燭火倒也看不出什麽區別,反而将門虎女特有的矯健和活力很得陛下青睐,唐瑩得寵前侍寝最多的就是孫氏了。
唐瑩想了想,淡定的搖頭:“您當嫔妾沒背過宮規麽?時間久了劉公公得敲門喊停吧?他要是不喊,那是失職,得挨二十大板的,要是真喊了,您心裏不高興,估計他也得挨個二十大板。”
她認認真真看一眼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的劉公公,捏捏陛下的肩膀:“嫔妾看着劉公公不像挨了打的樣子,所以肯定不是因為黑婕妤。”
沈元洲失笑。若是換個人,能信誓旦旦說不是黑婕妤的緣故,定是早早兒在乾元宮周邊放了人,看到黑婕妤醜時就被擡出去了。可唐瑩不知是缺根弦還是真不懂,從不打探他的蹤跡,反而一腦子奇怪的想法,說出來竟然也挺有些歪理。
兩人說話的時間,魏姑姑已經備好了午膳。因沈元洲早下了旨意将他的份例放在景華宮,能上桌的菜色便不止是尋常雞鴨魚肉,反而很有些稀罕東西。
“居然還有這麽大的菊花蟹?”唐瑩淨了手,也不用清玻幫忙,拿了蟹八件拆蟹腿,又管魏姑姑要蘸醬,弄好了放在小碟子裏,擺在陛下面前眼巴巴的讨賞。
沈元洲不禁大笑,拍拍她的腦袋:“真乖,有好吃的在面前還記得先顧着朕。”
唐瑩大咧咧點頭:“可不是麽,嫔妾對陛下可好了。”
“是是是,你最好。”皇帝笑的幾乎捏不住筷子,先夾了碟子裏的蟹肉吃了,才管劉公公要了塊帕子給唐瑩細細擦幹淨手上的汁水,又讓宮女上來服侍:“還真等着主子親自弄?還不趕緊給錦充儀分好?”
唐瑩低頭嘿嘿笑。這螃蟹肯定不是她的份例,她這般守規矩的人,沒有陛下開口,肯定不好意思自己拿過來大嚼。
不過陛下恩賞,她就很不必客氣了。美滋滋的拿蟹肉蘸了點兒醬汁放進嘴裏。一點兒辣味化開,越嚼越是香甜。
作者有話要說: 劉公公:你們別cue我!我太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