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季曉暮
謝曉恒回到臨境已經天黑，他不由地想起了與闵暖一同回來的那次，那是他第一次覺得原來路途遙遠并不是一件難受的事情。
收起回憶，他走回了瞿家。因為回來得突然，當瞿父瞿母見到他時，都是一副又驚又喜的表情。
走過庭院時，他下意識地往花圃中看去，上次帶回來的小樹苗已經長高了一些，留下一個笑容，他向他們點頭問好，走了進去。
瞿母唠叨着他要回來也不說一聲，好給他做些好吃的去去寒。瞿父也跟着念叨了兩句，順便念叨了下自己的兒子：“那小子又在外頭瞎混了吧，都不曉得回來看看。”
謝曉恒向他們說明了此次回來是因為突然有事，怪不得瞿東男。
當他們問起他是有何事時，謝曉恒将目光移到了瞿母的臉上：“瞿姨，您和我媽是如同姐妹的好朋友，那您知道我媽她……”他頓了一下才繼續，“她除了我，還有別的孩子嗎？”
瞿母的臉上掠過一絲詫異：“你怎麽會忽然問這樣的問題？”
“因為……我看見了一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
謝曉恒的語氣緩緩的，卻讓瞿家二老都震驚了一把，瞿母仔細地詢問着他：“阿恒，你說什麽？一模一樣？”見謝曉恒點頭，她震驚地睜大了雙眼，嘴裏念叨着，“不可能啊，不可能的……”
瞿父望着瞿母，伸手拍拍她的肩：“一定是長得相像而已，你別自己吓自己，都一把歲數了。”
“瞿姨，你怎麽了？如果你們知道什麽，還請兩位一定要告訴我。”謝曉恒提出請求，并推翻了瞿父的想法，“并不是單純的長得相像，因為那個人說，他是被我爸媽抛棄的。他說，他恨我的父母，恨我，恨整個謝家。”
“胡說！”瞿父激動地喊，“你爸媽從來沒有抛棄過任何人，即使在他們出車禍的時候，都用最後一絲力氣在央求着我們，說不能再讓你一個人待在家裏，懇請我們一定要照顧好你。他們從來都沒有抛棄過誰，真要說的話，他們才是被抛棄的那一方啊。”
謝曉恒的腦海裏閃過了新聞上車禍的畫面，他閉眼緩了緩神，不解地問：“那麽他們，是真的有另外的孩子嗎？”
瞿母抹了抹臉頰上的眼淚，拉過謝曉恒的手，柔聲告訴他：“阿恒，我不知道你說的那個人是誰。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你爸媽的孩子确實不只你一個。實際上，你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可惜的是他剛出生，就被醫生宣告夭折了。你媽媽……産後身體本來就很虛弱，加上這個打擊實在太沉重，她在病床上整整躺了三個月才恢複意識。那個時候，是你爸爸又當爹又當媽地在照顧你，同時，他還要兼顧着照看你媽媽。雖然你瞿叔偶爾會去幫把手，但那會兒因為我也快要生了，我們去的時間是少之又少，所以根本沒有幫上什麽忙。”
“瞿姨……您別這樣說。你們兩位的大恩大德是我永遠也回報不了的。”謝曉恒努力地不讓淚水滑落，他扯出微笑，“照這麽說來，那個人，就是我的親弟弟了。”
“可是……他明明已經夭折了啊！”瞿姨滿心不解，“是不是真的只是長得相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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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曉恒搖搖頭：“不，不是的。我的直覺，我的判斷都在告訴我，他是我的親人。”他将淚流滿面的瞿母擁入懷裏，“瞿姨，對不起，讓你想起了不好的過去。您放心，我一定會去找出原因的。他是如何‘死而複生’，又是為什麽會說是我父母抛棄了他？還有這些年他過得如何，我都會一一去查清楚的。我一定會……将他從這深刻的誤解中拉出來。”
瞿母擡手拍拍謝曉恒的後背，聲音微微哽咽：“好孩子……真是好孩子！”
謝曉恒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落下了再也忍不住的淚水。
第二天，謝曉恒到了臨清。他找到了瞿母說的那家醫院，那醒目的十字标志讓他感到了一股溫馨，他們就是在這裏被母親生了下來。
走訪了一個上午，他也沒有找到當時的接生醫護人員。心中感到失落時，有一名女護士拉住了他：“曉……先生，您能過來幫把手嗎？病人犯病了，我們制不住。”說罷，也不問他同不同意，就将他拉了過去。
直到他看到了一個男人被兩三個醫護人員拽着衣角，在那邊手舞足蹈，嘴裏念着“我要生孩子，我要生孩子……”他才回過神來，又無奈又不耐煩地走過去，對着他的後脖頸就是一掌。
“我要生……”那人嘴裏的念叨未完，便暈了過去。
剛剛那名女護士見狀拉下口罩，長長地松了口氣：“謝謝你啊！那個人自從他老婆難産失去了孩子後就受了刺激，常常鬧到我們婦産科這邊來，特別鬧心。”發覺自己說的話似乎有些多，她連忙尴尬一笑轉移話題，“先生，您是陪老婆過來産檢的嗎？”
謝曉恒淡淡一笑：“不是，我是來找三十年前的婦産科主任季簡之。但她好像已經不在這邊工作了，那時陪同的醫護人員據說也都辭職了。”
女護士在聽見季簡之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她回過神來，尴尬又不失禮貌地對他笑道，“畢竟你要找的是三十年前在職的人，應該是不在醫院了。”
她的眼神裏，語氣裏所飄蕩的那縷不自在，沒有逃過謝曉恒的眼睛。他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她的名牌，驀地擡眼看向她。
女護士被他忽然的注視吓了一跳：“怎麽了？”
謝曉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事，不好意思，多有打擾了。”
“啊，糟了！”女護士瞥了眼牆上提示屏的時間，驚叫了起來，“不好意思，我還有手術要做，先走了。”她沖謝曉恒抱歉地笑了笑，便小跑開了。
謝曉恒走出醫院，找了個地方坐着。那名護士名牌上的名字尤為醒目——季曉暮，而且，她原來不是一名護士，而是已經高居副主任的職位了。
總是會随着季曉晟去完成揭底工作的季曉暮居然是個醫生？相較于驚訝，他更多的是疑惑。因為有一點很奇怪，季曉晟對他可謂是調查到了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但這個季曉暮對他卻完全是陌生人的樣子，這又是怎麽回事呢？難道這個季曉暮并不是那個季曉暮，只是恰巧重名了？
路邊的長椅上，謝曉恒獨自一人坐在那裏，擡手揉着眉心。
暖暖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他必須要快點把她接過來。所以縱使這個線索只有萬分之一的可能性，他也不能讓它斷卻。
他拿起手機，給小蘇撥打了電話：“小蘇，查得怎麽樣了？”
得到的卻是不如人意的消息：“謝總，什麽都沒有。就連黎申這個堪稱‘人脈蜘蛛網’的資料庫，也沒有查到什麽特別的線索。”
“我知道了。”
挂斷電話，謝曉恒不由失笑：“季曉晟，你倒是會藏，但是無論如何，我一定會把你的一切都給揪出來。”
醫院裏，季曉暮忙完手術，聽着隔間手術室的機器聲響，心中凜然。
季曉晟，你果然還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你見過你的哥哥了嗎？他那張臉，跟你一模一樣。
“曉晟。”看見他，我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
再次将口罩帶上，季曉暮走出了手術室。
一直以來，我那麽地不想讓你知道過去，知道真相。我那麽地渴望你永遠都待在我的身邊。所以，我會盡我所能，讓打算揭開過去的你們，一無所獲。
“媽，當年知道曉晟哥的人，您确定都已經封口了？”季曉暮撥通了母親季簡之的電話，向她确認當年的情況。
“曉暮，你怎麽關心起這事來了？難道那些人裏，有誰要挾你嗎？”
季曉暮否認了，在季簡之放下心來的時刻，她的語氣卻更加沉重了：“媽，有一個和曉晟一模一樣的人，來醫院找你了。”
城裏近日來或是大雨或是暴雨地下個不停，L市倒是好天氣了，還能見到陽光。謝曉恒找了個網吧進去要了包間，再次聯系上了小蘇。他把醫院的資料發了過去，提供了季曉暮的職位，并粗略描述了下她的長相。
“既然查不到季曉晟，那我們就查查這家醫院。三十年前的婦産科人員名單，還有這個季曉暮到底是不是那個季曉暮，就麻煩你了。”
辦妥一切後，謝曉恒看着自己手機裏與闵暖的對話，難受地扶額。暖暖，他不是我，你不要讓他牽手，不要讓他擁抱，不要讓他吻你。不要讓他對你做出任何親昵的舉動。
“謝曉恒，是你自己把她留在了我的身邊，是你自己，總是高攀着自己，不讓她與你一同面對事情。我真的不敢保證，我看着看着，會不會就忽然間動心，或者我假裝愛着，到最後，我就真的愛上了。到那個時候，謝曉恒，你或許，就再也回不了了吧！”
驚醒謝曉恒的是夢魇裏季曉晟的狂笑，他的手撐在電腦桌上，鬓邊落下了一顆豆大的汗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