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望着兩人突然縮近的距離, 燭茗心神一晃,整個人僵在原地,做不出任何反應。
藺遙的手繞過他側臉,輕扣在後腦勺, 有一下沒一下地拍着。他身體微彎,前傾, 胸膛靠着自己右側鎖骨, 腦袋貼在他耳側,下巴随意地抵在他的肩上。
燭茗聽着均勻的呼吸聲傳來, 心跳飛快, 身側的手動了動, 剛一擡起, 就被藺遙的另一只手擒住, 攥着他的五指。
而腦後的手指緩緩向下,落到他耳後的小窩。
隔着衛衣帽子, 他微微用力, 一陣電流随着摩挲的酥麻,蔓延至頭皮和心尖。
“別動。”藺遙說。
燭茗沒見過這樣的藺遙, 聲音帶着戾氣, 動作強硬而具有侵略性,完全不容拒絕。
若在以前, 燭茗碰到敢在他面前擺臉色的人,肯定直接上手招呼,直到按着對方的頭讓他喊自己爸爸。
可藺遙懷抱太溫暖, 讓他突然不忍心用暴力破壞掉這份美好。
可是暖歸暖,他越來越覺得這人拍打他的手法像平時哄烏龍玩的模樣。
“藺老師,請問你現在是把我當烏龍,還是當小耳朵?”他仰頭看向空中,雪已經停了,層疊的雲後隐隐能瞧見月光。
藺遙的動作頓了頓,說:“當小朋友。”
燭茗哦了一聲:“所以你大半夜睡不着,就只是來從我身上找到點父愛存在感的嗎?”
淩晨四點半,連狗仔都不上班的時間,他被對家環着一下一下拍打後腦勺,怎麽想怎麽覺得奇怪。
“……”藺遙沒理他,只是輕聲問,“你那天晚上怎麽過的?”
燭茗不明所以:“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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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鎖在地下室的那天。”
藺遙感受到燭茗身體猛地一抖,肌肉隐隐用力,他将手掌落在燭茗背脊,安撫般停在那兒。
“你怎麽知道的?”燭茗輕吸一口氣,徐徐吐出。
藺遙一臉信不信由你的模樣:“我說了你這系統會托夢。”
“……?”
藺遙和燭茗從側門走進醫院,邊走邊告訴他,自己這兩次在夢中看到的燭茗的過去。
燭茗聽着他一一複述着那些只有自己才知道的細節,終于相信藺遙所言不假。他認真聽完,神色複雜地看着藺遙。
“你這是抱不上小時候的我,所以到我這兒來找補呢吧?”
“我還想問呢,你怎麽長成現在這樣的?”奶萌奶萌一小孩,現在說話真欠打。
“怎麽,你覺得我長殘了?”
“那倒沒有。”藺遙誠實地說,“比小時候更白更好看。”
“……”耳朵尖突然紅紅的。
好端端的,突然來這麽一句,遭不住。
藺遙斂起眼中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等燭茗神色恢複正常,他才問:“真的是你母親陪了你一晚上嗎?你能看得見……”
燭茗輕嗤一聲:“當然沒有啊,在被這個續命系統綁定前我一直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好嗎!”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他那是純粹信口胡謅,吓唬梁婉的。
“可你……走出來的樣子,真的就像被人妥善照顧了一整晚似的。”藺遙皺眉,如果沒有鬼神,那天晚上他到底怎麽度過的。
燭茗聳肩:“剛開始就哭喊嘛,後來累了,鑽了個櫃子就去睡了。”
“沒吃飯嗎?”
“沒有。”
“頭發和衣服呢?”
“早晨餓醒來自己整理的。”
藺遙聽着這話裏的風輕雲淡和不屑一顧,目光不免柔和下來,心底裏嘆了口氣,沒再接着說話。
對燭茗來說已經足以稱之為“過去”的事情,不知道為什麽,就成了他身上的新傷。
喜歡一個人,大概就是這樣,從悲他所悲、喜他所喜開始。
“家裏人知道這件事嗎?”藺遙臉色很不好看,如果放在自己家,有任何人敢欺負小耳朵,全家都能沖上去和對方掐架,他在夢裏的時候,就很難接受,全家沒有任何人察覺這件事,“從主觀上來說,你那位後媽已經是虐待兒童罪了。”
燭茗走到一處販賣機面前,掃碼支付了一瓶水,遞給藺遙:“不知道,沒人知道。”
如果老爺子知道,就算不動手,也會把他叫到面前問話,如果紀成钊知道,就不會恩愛許多年,近幾年才意識到梁婉嫁入紀家的居心,從他剛才來醫院和他說的那些話裏,也并沒有對多年前的這件事表現出任何印象。
他更傾向于當年自己尚且年幼,沒有想到要留下藏品室的監控錄像,現在想來多半錄像是被梁婉處理過,或者等它自動被覆蓋,紀家才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動靜。
“我現在反思,可能是我當年就已經展露出演技的卓越,以至于把兩個大老爺們都騙過去了,真以為我進去沒多久。”燭茗的語氣頗為驕傲自豪。
藺遙睨他:“活該,叫你把自己打扮得那麽精神。”
賣慘都不會,随便滴兩滴眼淚都能讓紀老追究,白瞎了小奶燭那麽令人讨喜的臉蛋。
“因為我是絕對不會在梁婉面前示弱的。”燭茗淡淡地說。
藺遙看着他這偏執乖戾的模樣無話可說。
“你還看了多少……”燭茗回過神,突然問。
藺遙如實交代,他撩人的煙嗓細細描繪着夢裏的場景,說得燭茗都有些心生向往,一把搶過藺遙的礦泉水瓶搶過來,仰頭灌了兩口。
喝完,他擦擦嘴角:“你是因為看過了那些,才答應照顧我的嗎?”
藺老師,你是……在可憐我嗎?他眼裏寫着這樣的疑問。
藺遙眸光動了動,視線一直鎖在那被他和燭茗同時覆蓋過的瓶口,垂眸搖頭。
“我不否認看了那些,讓我更了解你是什麽樣的人了。”
“你的過去,只會告訴我,你的軌跡。是從一條什麽樣的路上走來,何以長成現在這副模樣,何以懷揣着那些我不曾看懂過的情緒。”
“但它不會改變我的态度,不會讓我可憐你,只會讓我後悔沒有早點認識你。”
燭茗聽得臉頰微燥。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沒好氣地翻個白眼:“這系統,蔫壞蔫壞的,能告訴他侵犯個人**權嗎?”,“得虧能續我命的是你,這要換了別人……”
有些事壓根不能細想,細細一想就是一身冷汗。
藺遙知道他在顧慮什麽,他轉身看他:“所有我在夢裏看到的,都會爛在我肚子裏,別擔心。”
“你錯了,藺老師。”燭茗搖搖頭,“我不擔心你會說出去,我擔心……”
他站定,擡手把衛衣帽子薅下來,順勢甩了甩碎發,清淺的眼眸直直看向藺遙的深泓。
“我擔心我在你面前,從此再無秘密。”
他的過去被藺遙窺視,人生的底褲被扒的一條不剩,一覽無餘。
心裏總是不太舒服,知道不該遷怒藺遙,只能在心裏罵着這不靠譜的煞筆系統,都怪它,讓他突然有種在對家面前擡不起頭的感覺。
習慣了勢均力敵的燭茗,面對這樣權力不對等的情形,渾身不适。
他甚至想質問一下系統,什麽時候能給他開通和藺遙相同的權限!!!
藺遙抿嘴看他,沉着眼眸向他走來,站在他面前:“如果你介意的是這件事,我有一個提議。”
“什麽提議?”燭茗挑眉,對藺遙的提議很是好奇。
“成為掌管秘密的人。”
如果秘密被他知道了,那就擁有他,然後約束他。
窗外突然吹起了風,房屋內都能聽見呼呼作響的聲音,燭茗只覺得一股灼燒席卷全身,蓋過了表面那層冰涼。
饒是領悟到了藺遙的心思,他也沒想過确認的時刻來得如此快。
藺遙說得語焉不詳,可眼神中滿是篤定,篤定自己能明白他的意思。
他歪了一下腦袋,忍俊不禁:“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藺遙颔首:“當然。”
燭茗眨眨眼:“你不覺得……這并不是個好的場合嗎?”
深更半夜,冷清的醫院走廊,一個睡眼朦胧,一個疲憊不堪。
完全不适合為一件需要鄭重考慮的事情簽字蓋章。
“我說了,這只是一個提議。”藺遙說,“況且我不急,可以慢慢等你。”
他并不急着和燭茗确定關系,只是急于讓燭茗看清并且不再回避自己的心意。
“說得好聽。”燭茗輕哼一聲,犀利地看他,“海音的節目結束前,就算我同意,你也未必會點頭吧?”
藺遙擡眸,揚起眉眼:“你不也一樣?”
兩人相視一笑,心照不宣地擡手碰拳。
情感有時會影響理智,而他們之間,還有一場與無關旖旎的競争。兩人誰也不想因為投身一段嶄新關系而影響他們的心态,仿佛坐在談判桌兩側,看着共同起草的提議,誰也不肯先落筆簽字。
“求你了藺老師,先回去睡覺。”燭茗飛快跳動的心終于落回胸腔,他看了看走廊上的電子時鐘,“不是還得錄制嗎?趕緊再去躺一會,記得刮胡子。”
藺遙點頭,擡手薅了薅燭茗的頭發,輕輕在他發頂落下一吻,随後轉身離開。
剛邁出沒幾步,突然手腕被人用力一拉。
藺遙忍着他下意識的過肩摔,微微轉身。
只見下颌突然被燭茗鉗住,掰過來,對着他的嘴角就是一啄:“藺老師,您辛苦了。”
藺遙微怔,一偏頭,加深了這一吻。
貼着燭茗的臉頰說:“不辛苦,多虧燭老師你甜。”
作者有話要說: 燭茗:邁開腿,放大膽——啾咪!唔?!
藺遙:早點這樣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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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章由于急着趕更新沒有認真語義和疏漏,修改了容易引起誤會的地方。感謝評論區的小天使指出!
以老爺子的性格和地位,教的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論語·憲問》)”同時否定“以德報怨”,這也是之後要寫明燭崽自己的考量,來說明他顧慮很深,并沒有按照紀老所希望的那樣直接剛。
可能是中間排版調整的時候不小心錯删,導致發表出來的內容和我想說的大相徑庭,hin尴尬_(:з」∠)_
謝謝你們這麽認真的讀我的文!這篇文的不足還很多,感謝一切陪伴和包容~(鞠躬)
感謝在2020-02-17 09:51:06~2020-02-18 09:22:4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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