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燭茗壓下心底的震驚, 扶起少女,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腦海裏飛速閃過的畫面連成一條線,整個人醍醐灌頂。
藺遙在機場熟練而令人安心的動作和言辭,儲物間落滿灰塵的輪椅和舊手杖, 都在看到眼前這個雙眼閉起側耳辨聲的少女的瞬間,擁有了合理的解釋。
也難怪藺遙一向不怎麽過多公開私人生活, 原來他的生活裏竟有這樣一個脆弱易碎的生命需要他來守護。
“那個, 小哥哥,我只聽過聲音, 不知道是不是你。”少女身體向前傾了傾, 又小心翼翼地縮回來, 側着臉, “你能不能……再說一句話?”
燭茗嘴唇微微顫着, 輕輕開合:“是我,燭茗。”
少女驚呼, 捂住嘴, 一行眼淚順着眼角從臉頰滑落。
他不知道該怎樣形容眼下的心情。眼前的姑娘是他和藺遙冷戰的源頭,而現在他猛地意識到, 這姑娘能做的一切, 不過是聽着他的聲音度日罷了。
藺迩小臉通紅通紅的,握着手杖的手心滿滿都是汗, 另一只手死死攥着裙擺,站在原地語無倫次地說:“原來、原來是你,我還以為……難怪我哥一直在回避他家裏的事情, 居然……不對啊他和你不是關系不好嗎?怎麽會讓你在這裏待着啊?難道他又背着我……”
“你哥?”燭茗愣住。
“啊對不起,忘記自我介紹了!”藺迩抹了抹眼淚,拎起裙擺,俯身,“我是藺遙的妹妹,藺迩。”
藺迩,小耳朵。
啊……原來不是女朋友,是親妹子。
“你知道我叫小耳朵!”藺迩突然反應過來,臉色變得不是很好看,她上前走了兩步,急忙問,“我哥和你說過我嗎?他不會說什麽不好的事情了吧?”
燭茗看小姑娘險些就要被前面烏龍啃得滿地都是的脫鞋絆倒,連忙托住藺迩的手臂,生怕她摔了,提心吊膽地說:“可別讓你哥聽這話了,我只從他那兒聽過他怎麽寵你怎麽給你做飯,不好的事半個字都沒提過。來,先進來坐,別站在這兒。”
藺迩猝不及防被愛豆挽着手臂,仿佛一下升天,整個人化作一朵在空中炸開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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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等等!”她拽了拽燭茗的袖子,轉身打開門,朝外面喊,“琥珀,進來吧!”
一條大金毛從門外鑽了進來,脖子上挂着繩子,繩子拖在地下,走到藺迩腳邊。
“導盲犬?”燭茗看着藺迩身邊溫順的大狗,襯托得她小小一只,不由往旁邊撤了兩步,給琥珀讓出些空間來。
“嗯,不知道為什麽,它好怕烏龍,每次來這邊都得在外面冷靜冷靜才敢進來。”
藺迩在琥珀的帶領下輕車熟路地往裏走,她突然慶幸自己看不見燭茗的臉,不然現在心率肯定還要再飙升。
“你一個人來的?”燭茗倒了杯水遞給藺迩,兩人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你哥呢?”
“中午接了個電話,說是要去見林岱橋,我趁機就溜過來了。琥珀超級認路,走了大概半小時就到了。”
“為什麽要溜過來?”燭茗不解。
藺迩想都沒想,張口就答:“好奇啊!我還以為我哥把女朋友藏家裏了不告訴我,就想來探探虛實!呃,結果發現是個誤會。”
燭茗滿臉黑線:“……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
藺迩嘿嘿笑着,低下頭,兩手放在膝蓋上:“不失望。怎麽可能失望?真的特別、特別、特別驚喜!我從來沒想過能……”
見到你。
哪怕是看不見的的那種“見面”。
燭茗目光柔和,藺迩的眉眼和藺遙不算特別相似,卻有一種同樣的大氣和溫柔籠罩。他想了想,問她:“那你準備怎麽辦?既然我不是你預期的人,你是打算留在這兒等你哥回來,還是我送你回家?”
藺迩循聲看向他,沉默了兩秒:“不愧是我喜歡的人。”
被大膽告白的燭茗愣住,茫然地看她。
“換了別人肯定會好奇我眼睛的事,會想藺遙怎麽會有個殘障的妹妹,你怎麽什麽都不問?”藺迩歪頭問。
燭茗輕笑:“追尋過去有意義嗎?過去種種,不過是你之所以為你的原因。比起追問已經發生過的事,對我來說,當下和未來才最重要。”
每個人都有想要藏起的過去,與其随意開口揭人傷疤,倒不如緘默不語。
“那你的當下呢?”藺迩好奇,“你為什麽會在我哥家?”
燭茗:“呃,各種各樣的原因吧,我得在你哥家裏借住一段時間。”
“看來也是我不能探尋的秘密。”藺迩莞爾一笑,在愛豆面前擺出一副主人的架子,“那希望燭茗哥哥你在這裏住的舒适愉快!說起來,我哥能同意你住在這裏,真的挺不容易的。”
“是,看出來了。”燭茗跟着彎起眉眼,“因為你,他好像一直都不喜歡我。”
“嗐,別理他,我喜歡你就夠了!”
藺迩笑容燦爛,聽得燭茗心裏一驚。他忽然想起來一件事,趕緊向藺迩坦白:“那個,小耳朵,你哥車載音頻裏我的錄音,是我删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的東西,還以為他……對不起。”
藺迩愣住,很快反應過來,立刻捂住臉,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天哪!!!居然是被你發現的,我我我我丢人丢到正主面前啦!!!”
“……”
燭茗啞然。
姑娘,難道你不應該生氣嗎?你哥都比你生氣啊喂,你這要愛豆不要親哥的德性,換了我是你哥,我也得讨厭你愛豆啊!
“不丢人不丢人。”他手足無措地看着泫然欲泣的藺迩,不着門道地哄着,“當時就是發着玩兒,後來就删了,我只是沒想到那種黑歷史還會在別人手上……”
“胡說!燭茗哥哥聲音那麽好聽,那麽有情感,詩歌也好也好,一聽就能聽到心裏去,讓人平靜安寧!誰說是黑歷史啊。”
藺迩似乎極其不樂意聽到任何人對燭茗的诋毀,叉腰辯解。燭茗震撼地張嘴,他平生第一次經歷粉絲在自己愛豆面前維護愛豆形象這件事,豆大的汗珠往外直冒。
“也許對你來說确實不怎麽想回憶吧?”藺迩輕聲說,“可是燭茗哥哥,你不知道,是你的電臺救了我,是你給了九歲時失去光明的小姑娘活下去的希望。”
九歲……燭茗心頭一驚,聽小耳朵的意思,她似乎是後天失明。
他害怕勾起小姑娘的痛處,連忙轉移話題:“話說回來,因為這事兒,你哥和我置氣,已經一周沒有理我了。我把音頻再給你一份,你幫我勸勸他?”
“什麽?他還和你冷戰?燭茗哥哥住到家裏應該要供起來才對啊!”藺迩橫眉,拿起電話,一個快捷鍵就撥通了藺遙的電話,“哥?忙完了回家,回你家!!!我想和你好好聊聊關于燭茗哥哥住在咱家的問題。”
燭茗目瞪口呆,聽着電話那頭的男人一反常态,小耳朵說一他不敢說二的模樣,毫不猶豫地就應了下來,登時對藺迩肅然起敬。
他對家的軟肋,居然是他的燭火,竟有那麽一點點驕傲呢。
下午四點左右,藺遙回到家時,燭茗正在藺迩的帶領下參觀着藺遙的家。
小耳朵對整個空間相當熟悉。那面牆壁上挂的是哥哥在長白山上拍的雪景,這個櫃子上擺的是哥哥某次最佳男配的獎杯,她從沒見過,卻能一一細數,娓娓道來。
藺遙手臂上搭着外套,站在走廊的盡頭,靜靜地看着小耳朵拽着燭茗,臉上紅撲撲的,興奮炫耀的模樣。
燭茗也遷就至極,那麽高傲的一個人被小姑娘牽着走也不惱,興致勃勃聽她講着,還有一句沒一句地插嘴,兩人插科打诨的模樣,完全不像今天才認識。
燭茗附和着小耳朵,一回頭,就看見藺遙長身直立在前方,一反那天不歡而散時的怒意,眼中添了幾分意外和欣慰。
他俯身在小耳朵身邊說:“你哥來了。”
藺迩乍一聽見燭茗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臉上瞬間燙了起來。她轉身,連撲向哥哥的步伐都有些迷茫和遲緩。
藺遙見燭茗撩人不自知,那點好脾氣蕩然無存,上前将小耳朵攬到身邊,蹙眉瞪着他。
“幾天不見,藺老師不僅沒消氣,還這麽兇。”燭茗看着他,“小耳朵都不計較了,您也大人有大量呗?對吧,小耳朵?”
“是說啊!”藺迩仰頭嗅着哥哥身上的氣味,“你喝酒了?”
“沒有,別人喝的。”藺遙否認,摸了摸藺迩的腦袋,“乖,讓琥珀帶你下樓,我和他說兩句話。”
“不準欺負他啊!”藺迩一步三回頭,眼裏分明是對燭茗的擔心。
藺遙聲音柔和:“放心。”
就那種人還能被人欺負了?
他冷笑,推門走進書房,示意燭茗進去。
燭茗伸長脖子,看着藺迩安安穩穩地走到樓下,這才轉身走進屋。
沒想到剛一進去,整個人就被藺遙猛地按在門上。
“哐——”
書房門重重合上。
“她喜歡你那是她的事,你可不要有什麽別的想法。”藺遙青筋暴起,緊張地盯着他的眼睛。
燭茗聳肩,反問他:“我能有什麽想法?”
藺遙低下頭,逼近:“和粉絲保持距離不會嗎?別忘了你自己的原則。”我們這類人的原則。
得,又是個誤會。燭茗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妹控是怕自己對小耳朵心懷不軌。
他失笑:“想什麽呢,又不草粉,也不喜歡比我小的。”
“可她會誤會,你們才見面,就對她這麽好,你圖什麽?愛心泛濫?你是這種人麽,燭茗?”
“她的眼睛是怎麽傷的?”燭茗沒回答,徑直問他。
藺遙愣了愣,啞聲說:“事故,算是……惡意傷害事件。”
燭茗嘆了口氣,挺直了背,鼻尖輕輕抵上藺遙近在咫尺的鼻梁:“藺老師,我對小耳朵好,不是因為我對她有非分之想。”
藺遙的呼吸一窒,燭茗的皓齒紅唇盡收眼底。
他眉眼漫不經心,悠悠說着,仿佛毫不在意兩人之間的距離,擡起手臂,手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
這一晃,藺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這回他居然看見了燭茗手臂上的紋樣和數字,一如他所說,那鮮紅的數值停在了45%。
“就算是有非分之想,我圖的還不是你?”燭茗薄唇輕啓,“不是嗎?我的續命寶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 燭茗:謝邀,不是愛情,是恩情。
藺遙:小耳朵眼裏“愛豆>哥哥”,我眼裏“小耳朵>一切”,那麽……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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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耳朵是盲人之前的鋪墊做得應該蠻足的,希望沒有吓到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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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1-31 09:13:15~2020-02-01 08:5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季杪秋 1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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