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窗外昏黃路燈照進車裏,在藺遙額前落下一片斑駁。
他呼吸均勻,神色平靜,分辨不出任何情緒。但是陳青泉知道,他是在用屬于自己的方式表達着他的不滿。
無論心底多麽波濤洶湧,最終浮在臉上的,只剩下克制,和隐忍。
今年是藺遙和星晨十年合約的最後一年。
早已向公司明确表明不會再續約的藺遙,從去年年中就開始着手籌備工作室,而星晨卻不甘心放棄這棵充滿生命力的搖錢樹,故而在合約到期前,狠狠榨幹藺遙身上最後的價值。
海音那檔新節目正巧撞在星晨的心坎上。
代表公司出戰的前輩與後輩,這樣的競演要求簡直正中下懷。
星晨的一衆藝人,無人紅得過藺遙,尤其是藺遙粉絲“佳肴”們的購買力和戰鬥力,更是在整個星晨的簽約藝人裏一騎絕塵。
如果新團從出道就能和藺遙捆綁在一起,可以蹭到的熱度絕對不是一星半點,起跑線都比別人高一大截。就算日後藺遙離開公司,新團肯定也早已積攢夠人氣了。
對公司而言,能說動藺遙參加節目,遠遠利大于弊。
而這個說客,就是左右為難的陳青泉。
她私心也不想讓藺遙接下這個節目。這兩年星晨見無法挽留藺遙,瘋狂吸血的行徑連她都看不下去,為了不讓藺遙累出病,兩方明裏暗裏的交鋒不知道有多少回合,可結果卻是藺遙妥協的次數大于公司。
她也是一身手段的業界知名經紀人,但面對藺遙和公司的問題卻也感到力不從心。
當年藺遙和星晨一簽就是十年,裏面有太多不公平的條款,放在當初前途未蔔的小偶像身上情有可原,可随着咖位越來越大,那份合同随便拿出來一條都能氣個半死。
可偏偏這一紙合約就是壓在藺遙身上的五行山。
不是他不願意付違約金,也不是他不想和公司撕破臉,而是和星晨一切條約的前提,都建立在星晨無條件保護自己的妹妹——小耳朵的個人隐私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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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開心就宣洩出來,像這樣憋在心裏不好。”
她看着藺遙棱角分明的側臉,不由得有些心疼,有時候甚至希望,哪怕他沒辦法在公司面前鬧,能在自己面前生氣發怒也是好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切都壓在心底,默默承受。
藺遙沒啃聲,微微将眼睛擡起一條縫。
手機在他口袋震動了兩聲,他緩了緩神,拿了出來。
在看到通知欄的瞬間,眼前一亮。
燭茗,在被他厲聲回絕營業請求後的不知道多少天,終于回他消息了。
他始終沒給燭茗改備注,“為自己點蠟”這個昵稱帶着對任何忌諱的不屑和一種黑色幽默,一躍至聊天列表的最頂端。
為自己點蠟:清醒了,你說得對,是我的提議太草率。
為自己點蠟:與其掩耳盜鈴,還不如明目張膽一些。
燭茗的措辭一向大膽,看得藺遙眉心直跳,心想你想明目張膽做什麽?
緊接着他就看到下一條——
為自己點蠟:我決定參加海音的新節目了,崔制片策劃的那個。
為自己點蠟:聽說你也會參加,同為節目嘉賓,就不需要刻意回避了吧?
“泉姐。”藺遙皺眉,語氣有點冷,“我什麽時候說我确定參加了?誰聯系的節目組?”
陳青泉的臉色唰地白了下去。
星晨的确是先斬後奏了。将人選報備給節目組,一旦藺遙拒絕或者反悔,就用信譽來威脅他。
陳青泉原本想勸說到他同意,沒想到他這麽快就知道了,心下一驚,一貫冷靜的目光都有些躲閃。
藺遙看那表情就知道星晨在背後做了什麽,見怪不怪,如果不是這種作風,反而不像星晨了。
他沒怪陳青泉,垂下眼眸給燭茗回着消息。
藺遙:誰說我要去了?
為自己點蠟:老崔。
藺遙:只是受邀,準備拒絕來着。
為自己點蠟:……?再說一遍?
藺遙還沒有把自己的話複讀,就發現對面的朋友瘋掉了。
為自己點蠟:藺老師,你好狠。
藺遙:“……”
他怎麽生出了一股和怨婦聊天般的錯覺?
藺遙:說人話,別鬧。
為自己點蠟:別拒絕了,十年來好不容易有個舞臺能比一比,你舍得浪費嗎?
燭茗的反問擊中了藺遙的心髒,他因星晨的騷操作積累起的千層不滿被他輕描淡寫地掃蕩一空。
接着是第二槍,第三槍,第四槍。
為自己點蠟:藺老師,你單飛後就再沒有登過一個全力以赴舞臺了吧。
為自己點蠟:縮在演員的殼裏,就算你去年提名影帝候選,又怎麽樣?
為自己點蠟:你在逃避什麽?
那天他朝燭茗送出的三槍,悉數被他奉還。
他們彼此熟悉又陌生,陌生的是和對方有關的一切,熟悉的是彼此的痛點。
他沉思了很久,看着“為自己點蠟”變成“對方正在輸入中”,又變回去,再一次以不愉快的方式結束了這場等待很久、卻沒能持續很久對話。
“泉姐。”藺遙放下手機,輕聲道,“不用糾結了,我會參加的。”
“啊?你想通了?!”
“沒,就是聽說燭茗也要去……得空你打聽打聽節目組還請了誰吧。”
說着,自顧自地戴上了耳機,偏頭看向窗外。
陳青泉愣在原地,心驚膽戰地打了很多腹稿完全沒有,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
藺遙你他媽再說一遍!
老娘陪你走了這麽多年,難道就比不上一個燭茗嗎?!
作者有話要說: 藺遙:是的,沒錯,比不上。
泉姐:我不聽!給老娘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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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所周知,flag的作用并不是用來立的,而是用來打臉的。
希望遙哥的臉不會太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