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燭茗出院後的那個周末,凜冽刺骨的寒風終于有所消停,氣溫也稍有回暖。
國際航班準點降落,女人拎着行李匆匆走出,邊走邊拉上圍巾,搭上車開往市區,徑直走進燭茗的工作室。
她踩着高跟鞋,剛一腳踏進寬敞的化妝間,就看見鏡前椅子上躺着一個昏昏欲睡的男人,生氣黯淡,下眼睑浮着淡淡黑色,低垂着眉眼,瞄着手機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哎呀,扣扣子回來了。”他捏捏眼角,把手機往前一放,眼睛擡起一條縫,緩緩坐直,“改簽機票給你報銷,別吊着這幅吓人表情了。”
寇蔻眼裏隐隐冒着火光,聽到燭茗聲音不似以往中氣十足,心頭的火不由得澆滅了幾分,深呼吸說:“知道你是版權土豪,從來不差那點錢。我是為了機票就生氣的人嗎?”
“那你這麽兇?難道是因為我要參加頒獎晚會,你被迫結束假期才生氣的?”
“才不是呢。”
說着,寇蔻打開行李,從裏面拿出兩套她在法國托熟人定制的禮服西裝,遞去讓助理熨燙,自己則挽起袖子,從桌上拿起噴霧,在燭茗臉前晃了晃。
“我累點兒忙點兒都習慣了。倒是你,出院沒幾天就去參加頒獎,真不怕折騰死自己嗎?”
寇蔻沒好氣地捏着他的臉,把精華拍打在他臉上。
燭茗覺得有點冷,擡手将胸前蓋的毯子往上拉了拉,閉上眼睛,任由扣扣子折騰。“沒事,撐得住。”
“你是我們老板,可不能硬撐,今天是不是還得走紅毯,你悠着點啊!你說你啊,這次頒獎晚會可是你病後首次亮相,我都沒來得及準備,只在飛機上草草定了造型主題,現在壓力大着呢。”寇蔻說,“哎,閉眼閉得好好的,別亂睜!”
燭茗心不在焉地聽着扣扣子的唠叨,目光從手機上收回,乖乖閉上剛才偷偷睜開的眼睛,而思緒漸漸飄回數日前,向燭茗發出“營業”請求的那天。
他等了一晚上,等來了藺遙的回複。
卻都不是他想要的回複。
藺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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藺遙:清醒一點,燭茗。
藺遙:我既然答應幫你就不會反悔,但你的提議,抱歉,我拒絕。
他仿佛感受到藺遙字裏行間的怒意,以至于他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回複他。
他沒回複,對方也沒再發消息,這不歡而散的對話一斷就斷了好幾天,兩人的聊天記錄又回到之前互不打擾的安靜狀态。
這已經是藺遙第三次拒絕他了。
第一次在病房,他好像以為自己是怕糊,選擇營業自救,譏諷過後施然離開。
第二次他開玩笑說,想住他家仔細研究,被他冷漠地賞了兩個大字:不能。
這一次他正式提出營業,抱着互惠互利的想法。沒曾想被他接連罵了三句。
慣得他?燭茗自诩自己是個不吃虧的主,卻因為事故亂了陣腳,在藺遙身上在栽了三次,他心中郁憤,想到這事就忍不住咬牙切齒。
“你給老娘放松一點,咬着後槽牙是想說你牙口好嗎?”寇蔻拍打着他的下颌,“瞧給我們孩子瘦的,陰影都不用打,心疼。”
心疼還啪啪打得這麽狠,燭茗心裏吐槽着,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癱着。
生氣歸生氣,藺遙要是不給他添堵,那就不叫藺遙了。氣過後,他反而冷靜下來,仔細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似乎被生死命題折磨得過于自私了。藺遙不是聖人,當然不會無條件贊同他的提議。
那個男人的風評一向穩如老狗,這麽多年都沒有狗仔抓到他私生活上的把柄。就連當初他所在的男團一成員被爆戀情,如日中天的偶像團體熱度驟跌,也沒有絲毫影響到藺遙的風評。
粉絲眼裏完美的愛豆,路人眼裏從無緋聞炒作的明星,憑什麽同意為自己打破原則,選擇營業這種降低自己身價的手段?
他讓自己“清醒一點”,說得真是一點不錯。
向自己最不喜歡的手段妥協,向藺遙提出這種道德綁架的建議,他也真他媽是被求生欲沖昏了頭腦。
被扣扣子收拾打扮好,從車上下來步入紅毯,冷風呼地一吹,吹散了他這些天的不滿和抱怨。
等他不生藺遙的氣後再重新聯系他吧。他可沒那麽大度,在被人當頭棒喝,拒絕了這麽多次後,還能沒心沒肺地嘻嘻哈哈起來。
這麽想着,他已經走到紅毯中段的合影處。拿起筆在背景板上落下簽名,轉身對着鏡頭揚起嘴角。
他時常眼角含笑,可那笑意從來都是很淡的,似漫不經心,又似成竹在胸,是他從小到大的習慣,可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有很多姑娘喜歡。
瞧,角落裏那個舉着相機的站姐,臉上的表情仿佛快要昏過去了。燭茗覺得怪可愛的,心裏偷笑,剛要移開目光,就被他視線範圍內的一家媒體攔住了去路。
記者話筒遞得很近,身後的攝像瘋狂按着快門,他被夜晚的風吹得快凍成傻逼了,正想拒絕,就看到話筒上的媒體标志。
是一個靠編造傳播他黑料起家的媒體,他見一次就想怼一次的辣雞。
來吧,讓爸爸聽聽你想問點啥。
記者:“請問燭茗你的傷已經痊愈了嗎?”
燭茗:“我就算說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你照樣不會這麽寫,有必要問我嗎?”
記者:“……如果沒好,為什麽不多養兩天,這麽急着出院來參加頒獎?”
燭茗:“多躺兩天就多幾篇營銷號造我謠,說我時日不多的,說我和金主決裂後被抛棄的,我這身體吧,聽說大家這麽擔心我,恢複得可自覺了。”
他語氣中帶着不屑,眼裏寫着“看老子不手撕了你們給你們慣的”,實際上脊梁骨在隐隐作痛,生命值過低時的小毛病不斷反複。
別看他負手而立,風姿綽約,其實是在用手背抵着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
兩個回合,他怼得開心了,看到下一位紅毯選手即将抵達,場務人員正揮手讓他進會場,點了點頭就要走。
沒想到,不甘心就此罷休的記者脫口而出,擅自加了一輪battle。
“你知道是藺遙送你去的醫院嗎?有什麽想說的嗎?聽說藺遙去探過病了,是真的嗎?”
燭茗離開的腳步一頓,轉向鏡頭微微笑道:“對不起,無可奉告。”
果斷結束對話往會場走去。
如果藺遙答應他的“營業邀請”,那麽剛才他絕對能對着數家媒體,口吐蓮花,滔滔不絕講些撓人心窩又意義不明的話。
但是……算了,沒必要。
就在他略顯病态的面容和暗紋黑西裝出現在熱搜詞條的時候,燭茗已經在頒獎會場落座了。
晚會還沒正式開始,圈內的熟人都在互相走動着噓寒問暖,熱情寒暄,他一個人找到标有自己姓名的座位,默默坐下來。
為了病後初次在媒體前露面不出洋相,他和扣扣子吵了許久,才定下了那套要風度不要溫度的西裝,以至于在外面吹了會兒冷風後,加上脊梁骨發疼,整個人都沒力氣參與到虛情假意的社交中去。
估計有得有人說他耍大牌,但面子總是沒身體重要,他只好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突然溫柔的男聲在耳畔響起:“風吹着了吧,來,喝點熱水,病人就不碰酒了哦。”
燭茗渾身激靈,睜開眼睛,看到一個男人端着兩杯飲品在他旁邊坐下,把杯子遞到他面前。
“程老師。”他連忙起身鞠躬,恭敬地接過茶水,瞟了一眼男人椅子背後的名牌。
程頤舟,華語歌壇的不老天王,二十多歲火遍全國,現在已年近五十,兒女雙全,仍然在歌壇活躍着。燭茗也算是聽着他的歌長大的,就連熱愛上音樂這件事,也有那麽一點點對歌手程頤舟的崇敬之情。
“咱們好久沒見了吧?上一次在這裏,還是我給你頒發的最佳新人獎呢。”程頤舟笑着看他,“看你這幾年都去海外市場打拼了,不容易啊。”
燭茗謙虛搖頭:“不敢跟程老師您比,您可是二十多歲就開全球巡演的人。”
“我巡演那也是唱中文歌,哪像你,連英文和日文專輯都敢出,在我面前沒必要藏拙。”程頤舟欣賞地看他,“年輕人學習能力就是好,什麽語言都能學會。”
燭茗平時被工作室和粉絲吹着彩虹屁的時候還能淡然自持,一臉不在意,這下被偶像級別的人認可,一向厚實的臉皮突然燥熱起來。
但好在程頤舟的出現,讓他不至于一個人幹巴巴坐着等頒獎開始,他一邊喝着茶,一邊同程頤舟交流起來。
程老師大概是小酌過後話多了起來,拉着他講自己那一雙龍鳳胎兒女的成長故事,根本停不下來,講着講着還拿出手機給燭茗看自家女兒的彈唱視頻。
燭茗聽着感覺不錯,曲調不是很熟,像是自作曲,順口誇贊了兩句,不愧是音樂才子的遺傳。
程頤舟嘆了口氣:“我家姑娘仗着自己有點遺傳,非說想出道,為這事兒天天和她媽鬧情緒。”
“也是為孩子照想吧,這個圈子不是那麽容易混的,就算有您在,也未必……時時都能護着她。”燭茗輕聲說。
程頤舟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敢說實話。但她媽可不是那麽想的,她怕閨女趾高氣昂到處欺負人給她丢臉。”
燭茗:“……”
您這才是大實話,燭茗心道。他突然意識到,程頤舟家的那位千金可不是一般星二代。人家不僅有着一位音樂制作人父親,還有一對身為影帝影後的表舅和表舅媽;小時候跟着父親上了一趟親子綜藝就成為國民閨女。
……真的是比他還敢在娛樂圈橫行的人。
他忍俊不禁:“那不正好?反正這圈子不就是個看誰好欺負就欺負誰的地方嘛。如果她真想做,家長也攔不住呀。”
程頤舟抿了一口紅酒,沒有否認:“确實,看你就知道了,想做什麽沒人攔得住。”
燭茗移開目光,落向遠方的空地:“誰說不是呢,攔不住的。”
話音剛落,突然一個很久沒見的人映入眼簾,燭茗一愣,心中不免有些詫異。
程頤舟看到他的神态,順着目光看過去:“這不是當年BM的門面嗎。”
燭茗點頭:“他好幾年都沒出現了,怎麽突然來了?”
程頤舟道:“奶粉錢不夠了吧。前兩天還找上我說想讓我幫他制作回歸專輯呢。”
那人身着西裝,卻并不是從紅毯入口走進來的,在場內環視四周,向着後排觀衆席走去,落座。
想來只是受邀觀禮的,更不濟一點,是千方百計搞到了一張觀衆票。
燭茗扯了下嘴角:“回歸?真覺得這裏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了?”
BM,是藺遙當初所在的組合,是他将其視為對手,鄭重對待的歌手組合。
也是因為後面這位先生的戀情曝光而潰于蟻穴,在絕佳時機急轉直落的偶像男團。
“藺遙都沒回歸呢,他配嗎?”
燭茗從那人身上移開視線,轉身抱臂,冷冷地說。
作者有話要說: ==========
兩個崽崽都是有自我驕傲的人,營業是下下策,不怪親媽搞不快(捂臉)
萬裏追夫還得從愛上開始,慢慢來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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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01-03 04:16:10~2020-01-04 06:55:5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淇水湯湯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