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從白偲那裏得知藺遙并不在川西後,燭茗感到有些為難。
他心裏琢磨,藺遙的忙碌行程都快和傷前的自己媲美了,是不是得找個機場候機室住下,才能堵到這個男人。
還沒想好要怎麽辦,生命值過低的症狀就又開始顯露出來。眼睛一陣酸痛,痛得難以睜開。他扶額緩了緩,再睜眼,視線竟有一絲模糊。
模糊到……手機上的字都看不太清楚。
燭茗一驚,心髒哐哐加速跳動。
這哪裏是醫生口中需要靜養簡單的病症,這分明就是把人往死裏折磨的全身機能紊亂和崩潰啊!身上的痛感減輕,其他地方就不安分了。
他索性放下手機,閉上眼睛,安靜躺着。
躺了有幾分鐘,睡也睡不着,憑着記憶,在朦胧漆黑中靠着一點點光亮點,點開一個停止更新已久的電臺類APP。
那裏面登錄着他出道前用過,從來沒有被人扒出來過的賬號。其中存有近200條錄音稿,是15歲的他留下的,少有人知的一片淨土。
出道九載,每個失眠的夜裏,他都會将那些錄音翻出來,聽一聽當初那顆跳動的少年心。
随手點開的音頻,是名着的誦讀。背景音樂是他自己改編過的一段鋼琴樂。
“……快把我這完全毀了的,最該詛咒的,最為天神所憎恨的人帶出,帶出境外吧!”
“你的感覺和你的命運同樣可憐,但願我從來不知道你這人。”
那天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磨砂的質感。他變換聲線,分飾不同的角色。讀的是古希臘劇本《俄狄浦斯王》。
“……我不能說你的意見對;你最好去死,勝過瞎着眼睛活着。”
歌隊說完這話,是哀歌的結束,緊接着是俄狄浦斯的大段情緒的抒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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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斷章取義,可這句勸告竟萬分應景。
他有些煩躁,抓起被子蒙住頭,在被窩裏慢慢縮成一團。呼吸聲在密閉空間裏清晰可聞,愈發急促。
“叮——”
手機的消息提示音在靜谧中炸開,播放中的音頻暫停。
他伸手摸索了兩下,握在手裏,解鎖後突然眼前一亮。
又能看見了!
遮在眼前的幕布像是瞬間被無形之手撤去,所有朦胧模糊都重新變得清晰可見。
是藺遙的消息。
藺遙:少打聽,別亂跑。
藺遙:我元旦回京,你最好坦誠,我再考慮幫不幫你。
他一字一句看着,百感交集地回複着。
發出去的文字穩中帶皮,可插科打诨完,仿佛心中巨石落回腹中。
短暫的失明宛如惡魔之爪,一把将他推入深潭,差點溺死。
而藺遙,是天井中降下的繩索,是泥沼中不移的磐石,是三言兩語就将他拉回光明的神只。
他沒心思去想他為什麽會抽空回來一趟,也沒心情在意藺遙拿着那張被誤發的照片威脅自己。
不管過去怎樣,至少現在,他需要他。
翌日早晨,蔣星盼踏進病房時,燭茗側身蜷在床上,被子一角已經拖到地下了。
他走近,想給燭茗蓋好被子,卻見他攥着手機,虔誠地抵在額頭,沉沉熟睡着。
燭茗夜裏常失眠,吃過藥,看過醫生,就是調不好。
後來他幹脆半夜工作、寫歌、看劇本,整晚不睡也不困,到了淩晨四五點才有些困意。
如果白天有安排,他就睡兩三小時再起來,沒安排就一覺睡到下午。
這樣的狀态持續了有幾年,難得這次受傷能好好補覺,蔣星盼便沒有叫醒他,任由他睡着。
這一睡,睡得确實久,期間連浩浩蕩蕩的醫生查房和護士紮針都沒把他吵醒,為此住院部的顧醫生還擔心地多問了兩句。
燭茗再次睜眼,已經是午飯時間。
蔣星盼已經将溫熱的飯餐備好,等他坐起來,飯香勾得他心癢難耐。但他睜眼的第一反應卻不是吃飯,而是檢查生命值。
對家續的命果然不一樣,續航能力極好。
按照前些天的經驗,一天掉一格電,今天應該減少才對,沒想到手腕上的數值還是穩穩停在了9%。
這一發現令他食欲大增,飽餐過後,一掃前些天的萎靡,振作起精神開始和蔣星盼聊工作。
蔣星盼壓力頗大,看着切換到工作狂模式的燭茗,他突然有種自己天天來病房偷懶的錯覺。
“你和我說實話,現在是什麽情況。”燭茗徑直問道。
“因為不确定你的傷勢有多嚴重,什麽時候能恢複,近三個月內的節目拍攝和活動方都擔心你沒辦法正常出席……工作室正在協商解決。”
而且,一個燭茗倒下了,千千萬萬的小鮮肉朝着他的空位撲了過去。
“可以理解。”大家都是要吃飯的,不可能因為他一個人耽誤既定安排。燭茗把手伸到背後調整枕頭的位置,找了個舒适的角度靠着,懶洋洋地說,“幸好今年沒拍戲,不然某個倒黴催的劇組平白無辜就要被我拖後腿。”
蔣星盼說:“您是沒有拖劇組後腿,但拖了自家人的後腿啊……演唱會,沒忘吧?”
燭茗點頭,神色有些凝重。
翻過這個年,就是他出道第十年。十周年的巡回演唱會已經策劃了幾個月,原定的第一場就在明年二月份,首場門票的發售通道早開了,現在看來,時間似乎得推遲。
“就你現在這狀态,不休息上三個月可能真不行啊。”蔣星盼十分擔憂。
演唱會的籌備是極其磨人的事情,前後要耗費大量精力和心神,身體健康的人尚且會感到疲憊和勞累,何況是大病未愈?
“放心放心,我有絕世良藥,找對用法可能不到三個月就好了。”燭茗倒不是很在意身體,“最近有沒有什麽不需要劇烈活動的節目可以參加參加的?”
蔣星盼知道燭茗在想什麽。
這人嘴上從不說,但心裏極其在乎那些為了見他,蹲點等發售搶門票的歌迷朋友們。如今演唱會被推遲,他就千方百計地讓他們能在別的地方看到自己。
“海音那邊似乎在籌備一個節目,聽說三月份開始錄制,最近在找嘉賓。具體情況我還沒來得及了解,如果可以我去幫你聯系聯系。”
“海音?崔制片在的那個海音?”燭茗眼睛一亮,“去打聽打聽,如果是崔制片的節目,請務必讓我參加!”
海音,一家新興的音樂視頻網絡平臺,更是以高質量音樂類型的綜藝為特色。近年來國內首屈一指的音樂節目都出自海音,而其中最火的、播放量最高的節目都出自崔制片之手。
蔣星盼掏出備忘錄記下來:“好,我等會去問。啊對了,春節前還有個音樂盛典的頒獎,主辦方昨天問你能不能出席,需不需要找人代領獎項?”
“不用,就說我去。”燭茗想了想,又問,“藺遙去嗎?”
“哈?”蔣星盼懵逼地看他,“藺遙沒有被邀請啊。他不是幾年都沒發過歌了嗎?現場唱歌的次數都很少的。”
一心想着人型續命寶的使用方法,燭茗差點忘了這事。
當年在幾個音樂榜上打得不可開交的男人,在解散單飛後再也沒有出過一首新歌,這是燭茗多年來心中一大憾事。
他視為對手的人離開了能夠公平較量的舞臺,反而成天被粉絲說着勢均力敵的“對家”,讓他始終耿耿于懷。
聽說藺遙的許多粉絲都希望他能以solo歌手重回樂壇,可他除了偶爾給自己參演的電視電影唱唱插曲,就再沒有表現出要唱歌的意思。
“他既然接了青藤的跨年晚會,那肯定得唱歌。”燭茗看着蔣星盼,眨眨眼睛,“所以他這些年到底在想什麽呢?”
蔣星盼:“……”
我他媽怎麽知道?你不是對他沒興趣了解的嗎?
燭茗想了想,勾唇給對家發了條消息。
為自己點蠟:跨年晚會的直播,我會看,別丢人。
夜戲收工已經是淩晨兩點。
這最後一場戲拍完,意味着一部分人就此殺青,另一部分人在元旦前後要随劇組趕往川西。
藺遙沒在夜宵局久留,匆匆回酒店,一覺好眠睡到30號中午,随意吃了點早午餐,和陳青泉趕往廣州彩排。
路上收到燭茗發來的消息,那一字一句落在他眼裏,是十足的挑釁。
自己這些年确實鮮少登臺唱跳,沒想到在對方眼裏竟然到了可能出醜丢人的地步?
他嗤笑,給燭茗回複了一個句號。
一個充滿嘲諷和自信的、高傲冷漠的飽滿句號——關你鳥事。
藺遙:。
為自己點蠟:?
藺遙:壓軸,23:50登臺,随便看。
藺遙心裏,和燭茗對話的第一要義就是,氣勢不能輸。稍有怯意就可能成為對方嘲笑的把柄。
他這話說的輕描淡寫,可到了彩排現場,還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認真嚴謹地确認着場地設備。
其實31號早晨還有一次彩排,但主要是按照節目順序過流程;也就是說,只有30號的彩排能有充分時間準備。
每個人的彩排時長是固定的,但藺遙的效率很高,一切準備妥當,和伴舞确認好舞臺站位和動線,離結束後還剩8分鐘。
于是,他拿着話筒走向附近的攝像師,又認真詢問現場機位的問題。
他問完,攝像大哥擦了擦額頭的汗,咧嘴:“放心吧,剛才看你抓鏡頭抓得挺好,和以前一樣出色。”
藺遙謙遜一笑,将手裏沒開的礦泉水遞過去。
攝像大哥接過,喝了口水,長舒一口氣:“還好這兩年沒請燭茗老師,不然真得累死。”
藺遙放回身側的手一頓,疑惑地看向他。
只聽攝像大哥自顧自地說:“他啊,簡直是強迫症的極品。別人彩排都是配合鏡頭就好,燭老師一邊拿着過往視頻吐槽我們切鏡頭切得差勁,一邊非要抓着我們探讨他的舞臺怎樣運鏡更好!”
“切鏡頭那是導播的問題,沒轍;運鏡這事兒,換了別人還能說句‘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但偏偏他自己就扛着金剛鑽,舞臺經驗豐富到吓人,說得還都特有道理!別說,跟着燭老師彩排一遍,能脫一層皮!”
攝像大哥說完,發現藺遙臉色有點難看。
只見他攥着話筒,轉身跳上舞臺,用低沉磁性的聲音說:“各位老師辛苦,我想再來一遍。”
攝像大哥:???
作者有話要說: 燭茗:優秀的人就是,雖然在躺屍,可江湖上依然有我的傳說
藺遙:這該死的勝負欲……
攝像師:?怪我,怪我嘴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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