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燭茗覺得,自己和人間一切節日犯沖。
繼中秋節和過氣女愛豆傳緋聞、愚人節虛假黑料霸占熱搜後,今年聖誕前夕的一場酒會,他墜樓了。
冷風擦耳,天旋地轉。
一介巨星從豪華別墅的花園露臺隕落,失足翻下欄杆,滾過矮灌木叢,倒在地上,眼前一片霧白。
動靜太大,遠處很快傳來驚呼聲。
他下意識動動手指,條件反射地想要擡手撫平衣擺的褶皺。這是刻在他骨子裏的,作為一個十年藝人最後的體面。
可是他做不到。無形中仿佛有股力量将他鎖在原地,只能任憑淡淡的血腥味萦繞上生疼的肩背。
恍惚中聽見匆促的腳步聲,似乎有人來到他身邊,緊接着,一雙溫熱的手輕輕搭他的脈搏。
他費力想要看清,可疲憊的眼皮抖了抖,不受控制地緩緩合上。
沒有人注意到,指尖的血珠悄無聲息穿過他的掌心,在小臂與手腕的交彙處蜿蜒成形。
失去意識的瞬間,燭茗滿腦子都在想——
滾你丫的“平安夜”!
……
12月29日。
趙廷升拎着文件包,出了電梯直奔特需病房區,片刻不敢耽擱。
比起嘈雜又忙碌的急診,住院部顯然安靜許多,連空氣中飄着的消毒水味道都自帶鎮靜效果,皮鞋跟與地面碰撞的聲音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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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走到V616號病房前,他才停下,借着玻璃反光整理了下領帶。
透過病房門上狹長的玻璃,他望見了病床上那個膚色慘白的男人。
燭茗,一代巅峰歌手、新銳演員,千萬歌迷搶演唱會門票擠爆官網,熱度近十年不減的全能藝人,此刻的身份是他的委托人。
五天前,這位先生失足墜樓一事在熱搜榜上挂了整整48小時,全網一片嘩然。
翌日,醫院傳出消息,表示他傷勢無礙,已轉入看護病房;随後工作室微博發了一張燭茗在病床上熟睡的側臉,再次證實了他一切平安的事實。
于是輿論漸漸平息,吃瓜群衆轉身奔赴新的戰場,粉絲留在原地繼續殷切關心。
而事發五天後,也就是今天早晨,他卻接到了燭茗助理的電話。
電話那頭,助理壓低聲音說:“老板想和你商量一下遺囑和財産分配的事情。”
趙廷升吓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去律所整理好材料,在合夥人奇怪目光的注視下拎包沖到醫院。一路上他心驚膽戰,無數大膽猜測湧上心頭,心裏忍不住去想:莫非……人已經快不行了?
和燭茗做了幾年鄰居,他幾乎是看着這個才華橫溢的少年長大。
看他握着一支麥克風,孤身闖入光怪陸離的娛樂圈;看他無懼一切流言,用實力支撐着驕矜,殺出一條屬于他自己的血路。
青春期的時候,叛逆的少年有事沒事就嗆他;後來成了他個人工作室的法律顧問,整天提心吊膽,生怕自己要因為他滿世界給人發律師函。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做好被這位敬業的大明星氣死的準備,卻從來沒敢想過他會死在他前面這個情況。
畢竟老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在趙廷升眼裏,燭茗這個從不屑于立人設、嚣張狂妄到敢在娛樂圈橫着走的男人,能活到今天,完全不能算标準意義上活得久的“好人”。
可見到燭茗本人後,他卻迷惑了。
沒有想象中的血肉模糊和形容枯槁,只有臉色蒼白和唇色盡失。被子蓋得有些随意,露出半條臂膀,藥水順着輸液管一滴一滴流進他的手背。
他就靜靜躺在那兒,眼神放空地看着天花板,呼吸間全然沒有往日那般銳利和傲然。
許久未見,那常年在染色劑蹂躏下的頭發早已回歸本真,偏棕又有些泛黃的碎發柔軟搭在纏繞着紗布的額頭上。
“來了?”聽見推門聲,燭茗立刻回過神,微微偏過頭。他輕扯嘴角,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用下巴點了點床邊的圓凳:“坐,助理買午飯去了,一會兒才能回來。我現在這狀态可能招待不周,咱們随意點。”
“行了,和我還客氣什麽。”趙廷升進屋,順手關上門,走近坐下,狐疑地打量着燭茗身上的幾處簡單的紗布繃帶。
和新聞爆料的一樣,看上去傷勢并不嚴重。
可為什麽感覺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似乎連手指尖在身側微彎都顯得如此艱難,只有脖子上那顆漂亮腦袋還能靈活地轉動。
“我就開門見山了,找你來為的就是財産分配和立遺囑的事。”
燭茗的嗓音很獨特,聲線中帶着幾分夢幻,和他對話時總覺得不那麽真切,一開口就讓人不自覺被吸引。只是他音量不大,明顯聽得出來有氣無力:“我也是第一次,麻煩你了。”
趙廷升:“……恕我直言,這事也沒幾個人會經歷好幾次。”
他擦擦額頭的冷汗,有些擔憂和緊張:“我能問問到底是什麽情況嗎?醫生都說沒什麽大事,你瞎操心這些做什麽?你才26歲,沒必要這麽早就考慮這事吧?你家老爺子都還在病床上躺着呢,你忍心比他先走一步嗎?……不、不會是癌症吧?茗砸,有什麽隐情跟哥說,咱努力治療別放棄希望啊!”
燭茗搖搖頭,沒有直接回答。他掌心緩緩向上,避免讓針頭滑落,努力将右臂內側轉過來,問他:“能看見什麽嗎?”
趙廷升盯着青筋明顯的手臂,完全不懂他的意思:“能看見……胳膊肘?血管?毛孔?紗布?”
“還有呢?”
“還有?還有你皮膚可真白!”
“……”
燭茗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趙廷升是繼助理、主治醫生、查房醫生和護士之後,第九個被他問到的人,可是依舊沒有人能看得見他手臂上的異常。
只有他能看到,在自己小臂上方靠近手肘的地方浮現着四個血紅大字:“剩餘生命”。
手腕靠後處有個小小的長方塊,像是電量圖标,紅色長條和字樣之間以詭異的紋樣相連,如正經紋身一般盤桓在整個右臂上。
剛醒來的時候,那電量數值顯示為5%,他眯起眼睛看了很久,用手指碰了碰,才發現并不是自己眼花。那圖案仿佛嵌入了他的血肉,怎麽也無法抹去。
這幾天,他眼見着那數值一點一點減少。起初還不以為意,過了兩天,胸口突然開始陣陣發悶,直到昨天稍微一動就感覺筋骨生疼,他才終于把這事放在心上,立刻按響了值班醫生的鈴。
複查結果依然和之前的診斷一樣。
他央求專家多查幾遍,主治醫生和值班護士被他折磨得頭疼,來來回回檢查數次,都認為他的身體毫無異樣,一切指标都在正常範圍。
絕望的醫生們一致懷疑是他的心理作用在作祟,開會讨論後留下一個年輕的住院總醫師,叮囑他好好休息,省得走火入魔。
今天早晨一睜眼,數值跌至1%,燭茗倒吸一口冷氣,發現自己連呼吸都變得稀薄起來。
于是他費盡全身力氣踹了助理一腳,一個電話把趙大律師喊了過來。
看着那百分之一,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顫抖和動搖,淡定如他,居然有那麽一瞬間,整個人深深陷入慌亂和絕望的情緒中。
休息?休息的時候數值跳到0%他自動關機了怎麽辦?!他哪裏是走火入魔,如果不快點安排,不知道什麽時候他就燈枯油淨了!
等趙廷升來的這段時間,慌亂被憂愁所代替,絕望被認命消磨,滿腔求生欲似乎都要消耗殆盡,他甚至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葬禮會不會被營銷號拿來做文章。
一想到自己死後會有無數人消遣自己,尚未入土的燭茗同志無比相信,自己很有可能會被氣得一腳踹開棺材板……內心深處對生的渴望,燒不盡,又重燃了起。
燭茗輕咳一聲,穩住心神,翻過手臂:“沒什麽,你就當我未雨綢缪吧,速戰速決。”
趙廷升還沒反應過來“速戰速決”到底是什麽意思,就聽見燭茗如數家珍地開了口。
“我想想,錢啊理財産品什麽的都捐給之前成立的捐助基金項目;房産的話,除了我工作室、市區的商鋪和複式還有燕郊別墅不準動,其他不動産和股權都留給我爸處理吧。我沒對象沒孩子,我爸也不差我這些錢,如果他不要那就都捐出去,只要他不給那個女人和……”
“等等等等!你當自己是散財童子嗎?”趙廷升扶着額頭,忙不疊打斷了這任性的遺囑,正色道,“聽我說,除非自書遺囑,其他無論是代筆、錄音還是口頭遺囑都得有至少兩個見證人,現在就咱倆人,你再急也沒有法律效力啊。”
燭茗一口氣憋在胸口,想自己年紀輕輕就倒了八輩子的血黴,被玄幻現象挑戰現代醫學奇跡不說,想替自己安排個後事還這麽麻煩,內心凄然。
燭茗:“只有自己寫的遺囑不需要見證人嗎?”
趙廷升點頭,拍了拍文件包:“你想自己寫嗎?我這兒有模板和紙筆。”
“來來來,我左手也能寫,但可能沒那麽好看,遺囑有要求卷面整潔字體端正嗎?”
趙廷升:“……”
燭茗活動了一下手臂,他咬緊後槽牙,将小臂擡起,痛感瞬間從骨頭縫隙裏向外傳遞,還不到四十五度,額頭上冷汗已經覆蓋了整個背部,更不要說手指關節都使不上力了。
……這他媽到底是哪裏的魔法?
這已經不是他想不想寫的問題了,他現在怕是連筆都拿不動!
舞臺上永遠一副地表最強模樣的燭總,罕見地露出了為難的臉色,在疼痛的支配下緩緩落下左手。一旁已經拿出紙筆的趙律師眨着眼睛看着他,眼神裏滿是不解和茫然。
“老板!!!”
氣氛尴尬之時,燭茗的經紀人助理蔣星盼提着兩袋盒飯推門而入。
他在床前站定,喘着粗氣向燭茗彙報:“老板,有、有人來探病了。哎趙律師你這麽快就到啦!那兒有水果,別客氣随便吃。”
“盼盼,我是不是工資給你發少了?”燭茗皺眉,“不是說了拒絕一切探視嗎?又是哪家媒體?打發人還需要我教你?”
蔣星盼對上老板嚴肅的視線,不敢計較那個不符合他職場男性的軟萌稱呼,猶豫地回答:“唔,不是媒體,是……藺遙。”
就是那位您出道九年來的宿命對家,藺遙。
話音剛落,蔣星盼就看見老板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
開新文了,非典型不寫實放飛自我瞎扯淡的娛樂圈題材,希望大家能喜歡,鞠躬!
[觀文指南]
1、私設較多,一切背景設定只為劇情服務,與現實無關
2、淨化心靈愉快追文,提及現實相關指名道姓的評論會酌情删評
3、無原型別代入,衷心祝大家的愛豆本命牆頭都走花路
順祝平安夜&聖誕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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