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仙女座
沈時斜:“家長來接?”
幾分鐘間被他抱起來兩次,姜吟心髒承受能力實在超負荷,心跳聲震耳欲聾,她聞聲擡眸,撞進他幽靜黑瞳裏。
清晰倒映着她小小縮影,縮影雖小,卻占滿他的視線。
四目相對,在她心裏孤倨引山洪,盛大又雀躍。
連聲音都浮虛帶顫。
“嗯……我媽媽在校門口。”
他嗯了聲,說讓她媽媽到校門口來接。
姜吟微仰頭看着他,下意識點頭,聽從他的安排,想摸手機卻發現沒在口袋裏,她扭頭看着吳知瑤,“知瑤……”
吳知瑤又氣又心疼,撿起她的書包,從外層拿出手機遞過去,“下次再這麽心軟,我就要跟你絕交半小時了啊!”
姜吟乖乖點頭。
沈時斜抱着她步伐穩健地下樓梯,懷裏的人撥通電話,聲音細柔,又帶着些愧疚地交代受傷的事。
他微挑眉梢,覺得她實在矛盾又有趣。
不在乎芸芸态度,卻在面對親近人時,帶着愧疚和慌亂,越親近越甚。
此刻沈時斜似乎有些明白,為什麽面對老師的訓斥,她那樣如履薄冰,惶惶不安,不是她真的乖到懦弱,而是在乎站在老師身後的父母。
這種在他這裏,原本顯得多餘又自尋煩惱的情緒,在此時變得具象,且有生命力。
帶着別樣的吸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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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太懂,卻有些想一探究竟。
沈時斜步子邁得很大,但也很穩,勁瘦的手臂因蓄力而緊繃,掌心溫度透過薄薄布料傳遞。
姜吟的思緒被他掌心熱度凝固,攥着手機的手蜷縮在身前,手臂微微收緊控制着力度,不敢碰到他,仿佛咫尺間是滾燙炙鐵。
兩人隔得很近。
擡眸便是他淩厲下颚線,還有吞咽滾動的喉結。
鼻息間全是他身上的竹香,明明聞着清透微涼,卻叫她腮頰灼燒。
吳知瑤和趙成溪一左一右護在兩側,生怕再生意外。
走到路燈亮處,吳知瑤看見姜吟紅透的眼圈,有些急,“吟吟,你別哭啊!馬上就能去醫院了!肯定沒事的!”
姜吟心跳一窒,咽了咽喉嚨,輕聲說自己沒哭,就是有些疼。
她确實是沒哭,眼前沒有霧氣,只是在獨屬于他的氣息籠撫下,掩藏已深的心事如陳釀般猛然掀蓋,酒意彌漫,灼燙且上頭。
沈時斜垂眼,目光在她紅透的眼眶頓了幾秒,唇線抿緊,步子不動聲色加快。
吳知瑤撫撫她胳膊,安慰她說快到門口了,先忍忍。
姜吟歪頭跟她對視,見她沒追問沒懷疑,緊繃的心才緩緩放松,生怕那些心思在她最窘時昭然。
來到校門口,陳芳菁的車子已經停在門外。
見他們幾人出來,她趕緊跑過去,摸着姜吟的腦袋,緊張地查看着她傷勢,“傷的重嗎?沒傷到骨頭吧?”
“媽媽我沒事,我就是扭了下腳。”
再三确認真的沒大事,陳芳菁才放心,這才分神注意一直抱着姜吟的男生,她抱歉又感激地看着他,“阿姨都急糊塗了,你是吟吟的同學吧?謝謝你送她出來,辛苦你了。”
很多事,沈時斜懶得應付,自是也不需要他應付,看起來很不曉人情世故,但在沈家耳濡目染,混不出八面玲珑,也勉強是四平八穩。
“不客氣阿姨,這是我應該做的,剛剛我簡單檢查了下,骨頭應該沒問題,您可以帶姜吟去醫院再詳細檢查。”
陳芳菁感激地沈時斜,“哎,好,謝謝你。”
撞到姜吟的男生急忙上前,“阿姨對不起!是我太莽撞才害您女兒從樓梯上摔下來!”
陳芳菁脾氣再好,語氣也難免嚴肅,“我會帶女兒去醫院檢查,拍片檢查看看什麽情況再聯系你。”
“好、好的阿姨!我會承擔所有費用,實在對不起!”
說完男生又一個九十度鞠躬。
見他态度還算誠懇,陳芳菁只是說讓他日後注意,行事勿莽撞,便沒再說別的。
話落,她看向沈時斜,“麻煩你幫阿姨把小吟移到後座好嗎?”
沈時斜點頭應下,陳芳菁護着姜吟到車前,拉開車門,他躬身把姜吟小心安置在後座,拿起一旁的小抱枕墊高她腳踝,“不要亂動。”
姜吟聽話點頭,“知道了。”
沈時斜嘴角淺撩幾分,隐在夜色中本不易察覺,可落在她眼裏如綴星光,萬分惹眼。
若不是有媽媽在場,若不是她還負傷,她真想捂着臉倒在後座翻滾。
去醫院的路上,陳芳菁只是關切問姜吟還疼嗎?腫脹的嚴重嗎?姿勢舒服嗎?或是安撫她只是去醫院拍個片子确認下,應該沒大問題,叫她不用擔心。
全程沒有提沈時斜,也沒過問剛剛那個抱。
雖然是崴腳所迫,沒半點暧/昧之意,可姜吟卻莫名心虛,回應的聲音都有些虛浮,惴惴不安。
她們挂了急診,來到診療室檢查,醫生看過片子,說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軟組織挫傷。
陳芳菁聞聲徹底踏實,實在是到醫院時,姜吟小腿腫脹的面積過大,從腳腕到腳尖甚至膝蓋都腫起來,烏青泛紫。
“體溫有些高不要緊,多喝水,會自己恢複。”
“最近兩三周避免劇烈運動,學校就不要去了,在家卧床休息。” 醫生垂頭寫遺囑,叮囑她注意休養。
姜吟覺得有些誇張,她剛想說可以去學校,就聽陳芳菁說讓她在家好好休息,不用急着去學校,傷筋動骨一百天,養好傷不留毛病最重要。
她只好作罷,妥協點頭,“……好的媽媽。”
回家的路上,陳芳菁把她幾個同學給誇了個遍,尤其對沈時斜贊不絕口,還特意問了名字,說要好好感謝他。
“名字不錯,心地善良,長得也帥。”
來時路上的緊張卷土重來,可這其中也夾雜着竊喜的愉悅,因為喜歡的人得到媽媽的誇贊,這種想宣之于口卻不得不壓下的隐秘欣喜,實在讓人抓心撓肺地癢,如窗縫溜進的夜間軟風,輕軟卻撩起細癢。
後來陳芳菁還問了些別的,沈時斜的成績啊,家世啊,總之是家長作态的八卦,又帶着淡淡咂舌的驚訝。
姜吟心口鼓噪,想說更多,分享更多,誇他的詞天花亂墜都能扔得出,可她一貫話少,若表現得意外活躍,定會露出馬腳。
她只好循以前的乖态話少,只在陳芳菁問時才回兩句,不淡不喜,瞧着挺平常心。
回家後陳芳菁一頓忙活,給姜吟弄好了冰袋,默默她腦袋溫度不算多高,“吟吟今晚別學習了,冰敷完直接睡覺,你直接把冰袋放在小桶裏,媽媽明早來收拾。”
邊說着邊把大燈給關上,只給她留了床頭小燈。
暖黃光暈落開,愈發柔化她臉頰,只是扭傷後輕微低燒,臉色有些病态泛白。
“知道了,媽媽。”
陳芳菁關上門出去後,姜吟摸過自己的手機,有幾條吳知瑤和趙成溪的維度消息,問她的腳怎麽樣了。
她逐一回複,正猶豫要不要加上沈時斜好友時,手機上放突然彈出條新消息。
點開一看,是新好友提醒。
[沈時斜]
簡單甩過三個字,标點符號更懶得打。
姜吟猛地坐直身子,小腿也帶得有些晃,刺痛在腳腕密密層層布開,像麻藥後的悶痛,痛意不劇烈,卻夾雜細痛。
她顧不得腳痛,無腦陷入欣喜。
這種乍然驚現的驚喜更叫人雀躍,竟叫人想沖破锢人枷鎖,開心到亂舞。
姜吟捧着手機,倦怠整晚的眼睛終于開心變彎,微微鼓腮吐了口氣。
汗濕的掌心牢牢握着手機,細白手指一伸,緊張且鄭重地按了“同意”鍵,
好友申請通過。
正在她猶豫該怎麽打招呼才顯得合适時,對話框忽地彈出,對面白調頭像發了條消息過來。
姜吟這才注意到沈時斜的頭像,是一只吐着舌頭,咧嘴笑的幼犬狗狗,腦袋圓圓,毛絨絨,似雪睫毛覆着藍如寶珠的眼睛,鼻頭粉嫩布着小片不規則黑斑,萌态十足。
記憶翻動,她恍然地想,這應該就是他的澳牧吧?
她嘴角浮起小片笑意,點開他頭像。
沈時斜:[看過醫生了?]
沒有生硬客套的問好,單刀直入讓她覺得親膩,讓她嘴角笑容更深。
姜吟:[看過了,醫生說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沈時斜:[嗯,明天在家休息?]
姜吟看着這幾個字,心虛浮動,不由得自作多情地想,這是關心她的意思嗎。
她手指飛快打字,回他說是的,醫院開了兩周的假條。
沈時斜:[好,早點休息。]
姜吟下意識點頭,點完頭才想起他看不到,唇角不自覺微陷,頰面酒窩隐隐露出,遮處小片陰影。
細指打出“你也是”,指尖一落,發了過去。
她想,如果他知道她在這邊呆呆點頭,肯定會笑她蠢吧。
雖然今天看起來糟透了,可她心裏卻很開心不已,應該是最幸運的一天才對。
甚至有種美夢成真的錯覺。
明知這錯覺比泡泡更易破,卻還是忍不住鼓腮用力吹,仰頭看着它們,就連砰地一下破掉都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