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維多娜
姜吟疑惑地嗯了聲,有些不解,但還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她搖頭,“沒怕。”
沈時斜挑眉,不信她的話,“不怕?那你怎麽不敢看我?”
“我……” 姜吟張張唇,頓時啞口無言,如果要以跟他對視來判斷是不是怕他,那她确實洗不白。
“嗯?問你話呢?”
她手指掐了下掌心,尋了個還算說得過去的理由。
“因為不太熟。”
沈時斜笑了,移開搭在瓷臺上的手,将身子往斜後一靠,兩手插兜倚着站,上半身微朝前一傾,校服polo領口開着,瞧着很乖張,不好管教。
他點頭,評價道,“确實是個好原因。”
姜吟摸不準他這語氣是信了,還是覺得她敷衍,她鼓起勇氣擡眸看他,視線從他下巴慢吞吞移到他的眼睛。
不是第一次對視了,但承受那股心悸沖擊的生澀依舊。
沈時斜姿勢未變,朝她揚了下下巴,語調散漫地拿剛剛的話噎她。
“不是不太熟才不敢看我,這麽快就熟了?”
陽光落在她柔白臉頰,臉頰短短絨毛清晰可見,像顆白玉小桃子。
他話音剛落,就見她薄粉的唇緊簇一抿,周身又緊張起來。
姜吟沒想到沈時斜會這麽說,腦子頓時有些空白,她本來就嘴笨,面對他更是瞬間丢盔卸甲,支吾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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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也只是含糊糊弄了句,說完又偷偷瞄他一眼。
“是、是比剛剛熟悉了一點。”
沈時斜聞言失笑,煞有其事點頭,“那也行。”
算是接受這個說辭。
姜吟想問什麽那也行,那也行什麽,但上課鈴恰好想起,一路回到教室,她也沒醞釀出好時機開口。
暮色四合,橘紅已降,朦胧黃昏透過玻璃染進幾分旖旎氣氛。
姜吟看着他朦胧光線裏的身影,還是把疑惑壓到心底,跟不見天光的心思一起沉釀,封蓋收藏。
其實這話并不是不能問,但她很清醒,沈時斜說的話不會真有她遐想的暧/昧,就算有,也是她偷偷腦補。
與其得到模棱兩可的答案,暗自按耐,腦熱深陷,不如就這樣不近不遠,如果能慢慢熟悉,就更好了。
自從上次被婁啓祥批評後,姜吟分出很多時間補習語文,三節晚自習就占了近一半。
被姜東明循環規訓“要聽老師話”,她骨子裏對老師敬畏心太重,不論對錯,分毫不敢違背,怕老師失望,更怕讓父母失望。
她好像習慣了變優秀才會被愛,自圈圍城,畫地而趨。
只要有一點被老師批評了,她就能記在心裏好久,哪怕只是随意投過來的視線,都會讓她精神緊張,連聽課都會下意識分神。
所以她每天早到晚走,朝乾夕惕,很努力地想提高成績。
吳知瑤見姜吟這麽賣力學,都懷疑她走火入魔了,“吟吟,你是跟語文杠上了嗎,也不要這麽拼命吧。”
姜吟停下摘抄好詞好句的筆,輕嘆氣,“我也不想,可成績再不提高,婁老師就要請家長了。”
“那你就打算把這些抄一遍再拿來背嗎?”
姜吟點頭,方法雖笨,但吹糠見米。
或許是她長相文藝,是那種看着就是滿腹詩書氣自華,提筆就是劉震雲餘華的女生,所以所有人都認為她文科很好。
不止婁啓祥,就連吳知瑤初見姜吟,都覺得她肯定文采很好,筆底煙花。
但吳知瑤看走眼了,事實是姜吟語文很爛,尤其是作文爛。
姜吟沒有文藝細胞,審題稍松懈就會跑題,除了死記硬背,她實在找不到更好的“捷徑”。
吳知瑤心疼地摸摸她腦袋,“哎,誰讓你長了張文科臉,婁老師看看你文藝臉,再看看你的直男作文,可不就更氣了!”
姜吟聽了一笑,這論調很沒厘頭,但細想,好像挺有道理。
因為惡補語文,姜吟晚自習時間總不夠用,平時課間也不去透氣了,留在教室專心刷題,晚自習結束她也要多待個二十來分鐘寫完卷子。
除了不想留作業回家寫,她還夾帶了私心。
他們班在五樓,即便跑的快,也有一半幾率堵在半路,而沈時斜富家少爺出身,金嬌玉貴,懶得急那幾秒,更不喜當密閉罐頭裏的沙丁魚。
所以晚走的話,他們有概率同行。
姜吟晚走,吳知瑤自然陪着,被吟吟的學習熱情感染,寫起作業也幹勁十足,剩下的作業尾巴越來越少。
吳知瑤把筆袋塞進書包裏,咬碎水果糖,“吟吟,你要是我媽女兒,她不僅燒高香,還要擺五十桌酒席,敲鑼打鼓,大肆慶祝。”
姜吟嘴角漾起了笑,一邊收拾課本,一邊說哪會這麽誇張。
趙成溪插嘴,“有那麽誇張!看看人家姜吟,再看看你,整天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吳知瑤氣紅臉,“趙成溪!!!”
他吊兒郎當應着,“爺爺在呢!”
吳知瑤把書包拎起來,追過去就要打人,邊跑邊跟姜吟喊讓她等等,打完趙成溪就回家。
他倆有時氣場不合,不由分說就急紅眼吵架,但下一秒又能愉快組隊,稱兄道妹。
久而久之,姜吟也習慣他們的相處模式了。
“知道了。”
于是“落單”的姜吟自然而然地跟沈時斜湊成一對。
意識到教室裏只剩他們後,姜吟不禁心生惶惶,怕露端倪,怕他看出最近晚走暗藏了跟他有關的小心思。
于是她故意加快收包的速度,疾步往外走,先他一步出了教室。
沈時斜按上鎖扣,看了眼兩步遠的人,她今天紮起了頭發,幾絲碎發垂落頸間,飽滿的丸子頂在腦後,看着倒挺可愛。
兩步趕上,跟她并行。
他随口問,“最近怎麽走這麽晚?”
夜色彌漫,風柔雲靜,軟風潮濕,帶着淡淡的悶熱,順着淡淡的月光直落到兩人身際。
身側的人,還有耳邊的聲音仿佛籠着朦胧的輕紗,似在無端夢境,可以延伸無限旖旎,聽進耳裏都顯得比平時親昵。
面對他,姜吟下意識緊張,吞吞口水道,“想多點時間複習語文。”
或許是晚風太軟,讓人心生湧起,姜吟微側頸,佯裝無意地瞟到,但沒想到沈時斜會垂眸,兩人視線就這樣明晃晃對上了。
姜吟被吓了一跳,呼吸突然一窒,臉蛋瞬間燥熱,不過沈時斜反應挺平淡,沒覺得這突然對視含着有意為之。
只是望着她明潤的眼睛看了兩秒,便移開視線。
沈時斜笑了聲,語氣帶着幾分訝然,“這麽把老師的話放在心上?”
大約是他那圈子少見姜吟這樣的女生,會信實,會很在意老師的話,會規規矩矩毫不出格,所以才會覺得意外。
剛剛的對視太突然,震亂的心跳讓她難以應付,臉頰熱度灼燒,直溢到脖頸深處。
姜吟手指使勁掐着掌心,漲紅着臉點頭,“不想被叫家長。”
沈時斜單手插着口袋,歪過頭,慢條斯理掃她一眼,嗓音帶了幾分笑,“乖乖女。”
他不是嘲笑,而是頭一次聽說“怕被叫家長”這個原因,覺得新鮮。
姜吟面紅耳赤,軟眸輕瞪,他垂眸對上她視線,嘴角勾着笑,聲線散漫不着調地反問。
“不是乖乖女?”
她很不喜歡被叫乖乖女,因為這是姜東明所期待她成為的,或許是反骨作祟,她對這三個字有天然排斥。
可從他嘴裏聽到,莫名就有濾鏡加持,她竟然聽出幾分情人間的旖旎,心頭生出一股慢吞吞的甜。
樓梯間穿堂風拂面,熱氣忽地聚集,姜吟臉頰更灼燙,耳朵尖也紅透。
還沒等她反駁不是乖乖女,剛剛打鬧跑遠的兩人蹬蹬蹬從樓下跑上來,打破這一刻有點走偏的氣氛。
吳知瑤跑到姜吟身邊,挎住她胳膊,喘着氣說:“呼……累、累死我了。”
姜吟呼了口氣,佯裝無事發生,拍拍她背順氣,“還好嗎?”
“沒事沒事,就是剛剛追趙成溪跑太久,實在是太累了。”
趙成溪:“別說這學校晚上空蕩蕩,真像鬼片布景,剛剛還差點迷路了。”
吳知瑤呸一聲,“那還不是你路癡?!”
“哎你這人!都賴我身上啦?”
沈時斜被吵得頭疼,擡腳踹他一下,“閉嘴。”
吳知瑤得意地朝趙成溪笑,小樣兒,活泛不起來了吧!
“……”
姜吟蹙眉,有些擔心,“那以後我們還是按時走吧。”
不光是晚上學校太黑,陰森森,更因為老張晚自習說起的那起意外事件。
最近辦公樓那邊的洗手間整修,施工隊在門口擺了個暫停使用的牌子。
女廁所是一貫排隊大戶,一到課間,有的女生沒耐心排隊,就悄悄跑到辦公樓那邊用教工廁所。
誰知前兩天晚上,有名女生突然被拖進洗手間裏,要不是巡察老師發現,及時救出,真就釀成大事了,後來一調查,原來是施工隊的人發現有女生經常晚上偷着過來,歹念一生,提前藏在了裏面,伺機動手。
事态嚴重,老張接到通知,立馬就來班裏說這件事,叮囑大家,尤其是女生,晚上不要去辦公樓晃蕩。
吳知瑤大大咧咧,不怎麽在乎,“沒事的!咱們又不去教學樓那邊,再說了今天是跟趙成溪鬧着玩才迷路。”
“再說了,不是還有他們倆嗎。”
吳知瑤挽着姜吟胳膊,笑着邀請,“那個要不以後放學咱們四個一起走?省得我們兩個女生遇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