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松田陣平數不清自己拆了多少個炸彈,汗水順着被打濕的額發往下滴落,甚至有些許滴進眼睛裏帶來不适的異物感,但他凫青色的眸子仍專注地看着眼前的炸彈。
媒體報道的什麽威力巨大,且被安裝炸彈的人身份或多或少有點問題,這些他在拆完炸彈後也聽了一耳朵。
但是,
心裏有鬼的人,見誰都有鬼。[1]
只要他們是人民群衆,是被炸彈威脅着生命的人,他自然會一視同仁。
不算是盲目的善良,只是他覺得,就算是惡人,被炸死也太過于便宜壞人了。
也許成為警察前的自己會這麽想,甚至像阿凜一樣想要殺掉他們,這是人類的本性,他自然也不能免俗。
只是成為警察後,他明白了小小的櫻花勳章的意義,明白這一身制服的沉重,明白警察所肩負的沉甸甸的責任。
松田陣平想,他應該把他們救下來,交給法律,由法律的标尺評判他們的罪行,把一切違背公平正義的人都釘在恥辱柱上。
畢竟人們會選擇性地同情弱者,對加害者抱以最壞的揣測。
——就像他的經歷一樣。
被當成殺人犯的兒子,被暗地裏指着,說:你看,他爸爸是殺人犯,離他遠點,不然誰知道他會不會有一天和你有過節就下手。
不管他父親做了與否,在未查明前,他都被死死地釘在恥辱柱上。
知道內情的同情他,不知道內情的謾罵他,即使他沒做,又有什麽關系呢?
即使他現在已經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但他就是一直這樣經歷過來的,所以他清楚謠言對一個人的危害,也就更加迫切地想要做出改變。
最起碼……不要再有這種冤假錯案發生了。
所以松田陣平始終在媒體的報道下沉默着拆彈,原因有二:
第一,這種傷害一旦造成了,他無法開口原諒,因為鋪天蓋地的謾罵,清水敏子退卻了,這是事實。
所以他只是用行動表明了他一視同仁的原則。
第二,注意力的集中是他們的拆彈原則,雖然這種炸彈被他發現端倪,實則危害不大,但大量的炸彈、造成危害力不大的炸彈,以及被安裝的地點,都過于巧合了。
巧合到他不得不深思這背後的人,肯定是站在他們這邊的。
可以提供大量的炸彈,并且是不致死的炸彈威力,顯然,炸彈犯的身後肯定有個幕後推手。
所以不論如何,他都需要保持沉默,讓人們将視線停留在他身上,不去細究其中的深意。
畢竟炸彈犯做出這種威脅,是斷然不會将目光只放在謾罵過他人的有錢人,而是不論好壞的有錢人。
……
不知過了多久,松田陣平和拆彈部隊放下鉗子,與此同時,萩原研二也跟着結束了最後一枚炸彈的拆彈。
在這場全網關注的直播下,衆人呆滞了一下,接着全場爆發了狂歡——
米花町大範圍爆發熱烈的歡呼聲。
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隊員的幫助下脫下防爆服,他們因為長時間待在密閉的防爆服內,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萩原研二撩起濕噠噠的劉海往後一梳,露出漂亮的深紫色桃花眼,引得大多數的攝像機都不由偏愛他。
至于松田陣平則是漫不經心地撩起眼皮,冷冷地看他們一眼,便自顧自地幹自己的事情。
但每個通過鏡頭、直面他們美貌的人都不由地呼吸一滞。
[我覺得……我的三觀也不是不可以跟着五官走,啊啊啊好帥!!!]
[就沖他們這個長相,就算讓我叫黑澀會大哥都可以,汪!]
[你們怎麽可以這樣的咩,這是我萊茵瑪卡國的第86位和87位丈夫,你們屬實冒飯了咩。]
[這婚事我們狼族不同意,我們狼人族的孩子都是千辛萬苦化形成人的,不容你們這些凡羊糟蹋。]
……
比起這些插科打诨的,更多理智的、在之前被壓住了的聲音陸陸續續冒出來:
[所以竹中直也那一案,肯定有一方在說謊。]
[未知全貌,不予評論。]
[蹲蹲結果。]
因為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是屬于警視廳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處理班,因此上級僅是讓警視廳輔佐這起案件,于是這起案件落到旁邊的公安負責。
所有人都在關注着這起案子,共同等待着一個結果。
然而,這起炸彈案件并不是終結。
炸彈犯沒有被抓到,而案件旁落到公安部門。
11月7日下午。
一個無名人士在網上發起了直播,直播內的主人公是一個穿着黑色長裙的女人,另一個則是和她調情的竹中直也。
昏暗的燈光和狹小的包間依稀能認出來是在酒吧包房的背景,男人的手已經摸到了女人的大腿處,而女人則不斷後退。
“先生您說笑了,就算您是首相我也不賣身的,請讓我離開。”
女人眼底深處藏着恐懼,卻強裝鎮定地微笑着,并拍開了他的手。
“你跟我進來不就有這個意思嗎?還矜持什麽?”
竹中直也露出了公衆熟悉的紳士笑容,在衆人眼中卻顯得格外陌生可怕,他笑着誘哄道:“你不是要拉投資嗎?我有錢,另外就是門口有保镖守着,你跑不掉的,識趣點起碼大家一起快樂,還能獲得利益。”
女人的臉色瞬間煞白。
她的視線觸及到桌上的文書,又迅速地移開,她臉上的笑容都搖搖欲墜,在竹中直也脫她的披肩的時候反抗着,最後仍舊被拽了下來。
雪白的針織衫外套掉落在地,女人不住往後退,唇角顫抖着:“我會去告你的。”
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竹中直也笑了下,接着做了個标準的“請”的紳士禮:“最近的那兩個警察,叫什麽萩原來着,你可以和他們聯合一起告我。”
他禮貌性地給她提了建議,甚至把這個當成無關緊要的小打小鬧。
女人臉上的血色全無,她的手臂都微微顫抖着,問道:“所以……那個女孩真的是你撞死的?”
“我可沒這麽說,她自己撞上來的。”
竹中直也挑眉笑着,掌心摩挲着她外漏的手臂。
“哦?”
女人的神色變了,她笑意吟吟地點頭:“很有意思的說法,等等我也讓你自己撞上來。”
竹中直也不明白一個人的氣場怎麽會突然大變,但他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後停止下動作,接着被女人順勢抓住他的胳膊反手一擰,直接踩在腳下。
“好了,扮演游戲結束。”
她自顧自地喊下暫停鍵,接着視線落到隐藏暗處的攝像頭,眸子裏帶着笑意:“你們好,東京的居民朋友們。”
“另外就是官方組織不需要試圖搜尋我的信息,我做了易容,想必你們也發現數據庫也沒有這張臉吧?”
她神色自若地說着,指尖輕點着這張臉,似乎是體貼地給了他們反應的時間,再不急不緩地說道:“你們可以叫我‘A’,如果眼前的這一幕你們認為是做戲,那也沒關系,我們也考慮到這點,于是收集了我們公正廉潔的竹中直也先生用過的杯子、毛發等,也會給你們寄一份。”
房門突然被拉開,兩個黑衣人走了進來,比起女人的易容,他們臉上的狗頭頭套顯得格外不走心,甚至配上那身西裝顯得格外滑稽。
一個黑衣人壓制住竹中直也的動作,另一個人則取了他的毛發裝進透明袋子裏。
竹中直也掙紮着,結果女人漫不經心地将一罐汽水捏癟,汽水從她手中滲出,她冷冷地瞥了竹中直也一眼,接着又不甚在意地露出笑意:“不好意思,情緒激動了點,先生您還是安分點,否則我怕下次控制不住自己的力氣,會捏爆你的腦袋。”
有了黑衣人的壓制,她索性坐了下來,一雙長腿交疊,狹長的漂亮眸子微眯,語氣嘲諷:“可能有人擔心我們會數據作假,因此我們特地請來了你們公認難請、不為金錢利益所動的醫學專家,我們一起現場等結果,再閑聊一下。”
她僅是坐在那裏,便輕輕松松地将所有人的小動作盡數全收,讓人下意識跟着她的節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