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弦樂聲、小提琴聲交纏萦繞, 婚禮進行曲遠遠傳來。
“恭喜啊,百年好合。”
“你們倆,郎才女貌,家世又這麽相配……要幸福啊。”
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微笑着,一一說好。
他看起來溫柔極了,但她分明能看見他眼底的疏離和冷淡。在這樣重要的場合,他竟然顯得……
索然無味。
——即使他沒有愛的人,即使他的心在半空中四處飄蕩流浪……也不可能屬于她。
他很大方,卻又很吝啬。
會為了多方利益、為了家人的苦苦勸說與逼迫, 答應娶她。但是又從不親吻,從不牽手,小孩說好了是代孕的, 離婚的日期也定好。
“我知道你喜歡我……抱歉。”他溫和而紳士地說說。
她咬牙
心中有什麽情緒在醞釀,那原本只是心髒上一小塊污點, 現在那一塊陰暗漸漸擴大,變成了黴塊, 變成了烏雲……最後,變成了一場鋪天蓋地的海嘯。
她眼睜睜看着他走遠,看着他找到自己的幸福。
——憑什麽?我又有什麽不好?
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我會讓他醒悟的,我會……
她靠着自己的手段, 給他的愛人設了不少障礙,給他們倆制造了不少誤會,但竟然都被他們一一克服了。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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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情緒裏, 她突然聽見遠遠傳來一句話:
“你是不是很怕老?因為你老了,你死了,沒有人會記得——“
那聲音與那個人有點像,熟悉極了。而話的內容,像是從天上降下來一個巴掌,一下子就把她打醒了,也把她打懵了。
汪芸劇烈地喘息着,在床上醒來。
空蕩的房間,窗簾被涼風吹開。她昨天才感冒了,窗戶沒關,卻沒人管。
她劇烈地咳嗽起來,氣急敗壞,喊仆人。
但……一個人都沒有來。
“這照片的攝影師……”
“是她嗎”
照片上的少女很年輕,她紮着個高馬尾,筆直地站着,高挑秀美。她看着鏡頭,卻沒笑,表情顯得有點陰沉。
大叔吸了口煙,眯着眼看照片,煙抖了抖。他擡頭看了看謝許,沉默片刻,用英語問他:“你是誰”
“我是——”
那大叔咳嗽兩聲,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他抖着手捂住心髒驚喘兩聲,跪倒在地。
謝許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上去扶住他,問:“有藥嗎,藥在哪兒”
大叔痛苦地擺手,意思是沒有藥。
兩人只好把他平放着,讓他躺在地上,叫了救護車,又做了點急救措施。
救護車來時,謝許送大叔上了車,又扭頭回去拿點什麽。關卿看見他把那張照片取下來,折起來放在口袋裏。
關卿愣了愣,問:“怎麽”
“這位大叔發病的時機太巧了,我覺得——”
謝許頓了頓,沒往下說。
他走到關卿左手邊,輕輕拿起他纏着繃帶的左手看了看,确認沒滲血。
謝許背着路燈的表情,怎麽說呢……又溫柔,又像是心碎極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像在路邊流浪、被抛棄的大狗狗。
但那個表情一閃而逝,他很快轉開視線,說:“走,上車。”
醫生們做了些簡單的處理,一路上問他們一些問題,關卿一一回答了。
謝許卻面色凝重地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麽。
大叔被推進了急救室。
很快,大叔的女兒趕來。
那是個約莫三十歲的金發女人,衣着很簡單,她匆匆趕來,鼻尖冒着汗,臉色有點發紅。她先是謝謝了他們倆,去補充了各種手續,然後在病房前憂心忡忡地兜圈。
她過了會兒,看向他們倆,問:“我爸爸是因為什麽……生病?他撞到了哪裏?還是說喝酒太多,引發的……“
“好像是,”關卿猶豫了一下,說,“我也不能确定,似乎是心髒病。”
關卿見過心髒病人發病的樣子,所以在剛剛能立刻對號入座。但他比較吃驚的是,這位大叔似乎知道自己有這個病,卻沒準備藥——這幾乎是在自殺。
出乎意料的,女人驚訝極了。她眉頭挑高,蒼白着臉,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說:
“不可能,我們家沒有病史……而且,他要是有這個病,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準備藥?”
她像是傷心極了,在病房前走來走去,神經質地捏着自己的手指,低聲說‘不可能’。
關卿看着她的樣子,有一瞬間的恍惚。
他好像透過那略微佝偻着、顫抖着,在病房前一邊祈禱、一邊憤怒的身影,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他曾經以為他走進去了,但是總有那麽一點點細節告訴他,他沒有,他還在門外徘徊,他還……不得而入。
也許是被這過于沉重的氛圍感染,關卿低下頭,有點顫抖。
突然,一個人把手放在他右手手臂上,一怔,嘟囔句‘怎麽這麽冰’。然後那人的手順着手臂一路滑下,牽起他的手,握住,頓了頓,又松開手。
關卿看去,謝許捧着他的右手端詳一會兒,低頭,擡眼看他。
醫院的燈光是白色冷光燈,窗外有風。
謝許的眼神,怎麽說呢,好像很抱歉,又好像不後悔,柔和而無害,甚至十分虔誠——
謝許站起來,單膝跪在醫院的走廊上,低下頭,在他手背上深深一吻。
像是妥協,又像是臣服。
“你……”
關卿一愣。他有點不知所措,心裏又有種莫名的震撼,好像謝許在對他宣誓什麽,托付什麽。
但是那宣誓又是無聲的,只有窗外雪花溫溫柔柔地落下,與這柔軟卻莊重的宣誓伴奏。
關卿只感覺自己面頰有點發燙。
“我告訴你,我不瞞着你,我與你……”謝許從下往上看着他,眼中的神情堅定極了:
“苦難同當。”
醫院開了暖氣,兩人隔着熱乎乎的幾十厘米空氣對視,關卿有點說不出來。謝許漸漸有點不好意思了,他移開視線,想看向別處——
關卿低頭,單手捧住他的臉,吻住他。
這個吻結束時。
關卿用手幫謝許的臉降了降溫,有點想笑——謝許的臉紅的要命。
“小姑娘,怎麽這麽害羞啊。”關卿忍不住想調戲他兩句。
“人家、人家……因為哥哥太帥啦。”謝許假裝小姑娘,嗲着嗓子,低頭羞澀地說。
說完兩人俱是一抖。
謝許搓了搓手上的雞皮疙瘩,恢複了正常。他坐在關卿旁邊,猶豫了一下,指着腹部的傷,說:“這個傷……”
他知道關卿在意。
就像他對關卿的傷那麽在意。他每隔一分鐘就想拆開關卿左手上的繃帶,看看愈合了多少,但稍微想起傷口的來源、想起那種傷會有多痛,他就會痛的難以忍受。
他知道,關卿一直在想他的傷從何而來,卻不敢問,怕問出一個‘你不需要知道’的答案。
他明明已經把鎖打開了,關卿卻還在門外兜兜轉轉。
——一朝被蛇咬。
謝許的心像是被人攥緊了,又疼又酸軟,有點呼吸困難。
他說:“以後這些,我都會跟你說的,絕不隐瞞。這個傷……”
他一來就在關注關卿媽媽那邊的情況。
然而,當時的情況只能用非常糟糕來形容。汪芸的确沒有刻意針對這邊,但是只要她想,有一大批人樂意為她提供這個幫助。
而就在他到這裏的當天晚上,他看見一輛車跟在葉安娴夫婦後面。
夫婦倆參加當地人的宴會,時間晚了,打不到出租車,想着也不是很遠,就抄了近路。他到的時候那貨車司機正好在抽煙,煙霧缭繞間,只隐約能看見一雙陰鸷的眼睛盯着前面、挽着手慢慢走着的夫妻倆。
他來不及多想。
他給當地認識的人、帶來這邊的人手打好電話,安排了一些事情,而自己悄悄從敞開的後棚上車。在貨車司機上車發動時,與他纏鬥。
雖然及時在貨車撞上夫妻倆前,接過了車的方向盤,但是腹部也被劃了一刀。
所幸刀口不深,縫合好後,他不顧醫生的勸說,執意要出院。
“我,”謝許猶豫了一下,他頭埋得很低,顯得愧疚極了,說,“本來就是我的錯,我算是自食惡果,所以你真的別覺得……”
如果不是他,葉安娴就不會被汪芸盯上,也不會發生那些危險的事情。
“當然,現在我的人手和汪芸那邊在僵持着,目前他們還是不敢輕舉妄——”
謝許愣了愣。
他感覺關卿握着他的手十分冰涼,帶着顫抖。關卿低着頭,看不清表情,謝許伸手去摸,摸到一手冰涼的水。
謝許像是被燙了燙,心一瞬間就揪緊了:“怎麽了?我這……這不是好好的嗎。”
關卿沉默,他抱住謝許,把頭埋在他肩上。
過了一會兒,關卿哽咽道:“之前那次山體滑坡,我發過誓,不會再讓你那樣……
“原來我還是控制不了啊,原來我還是……保護不了你啊。”
他努力想笑一笑。
那麽危險,在貨車上孤身與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纏鬥,這不穩定因素太多了。稍有不慎,謝許可能就——
他想保護好謝許,想把他最珍貴、最心愛的東西全都小心捧在手裏,謝許、母親……
但是卻做不到。
“我的力量太小了,我——”
謝許用拇指擦了擦關卿眼角的淚水。
借着窗口遙遙透來的月光,謝許認真的眉眼顯得柔和而清晰,但那種模樣卻無論如何也不像真的——這樣的謝許陌生而熟悉,甚至讓關卿透過近十年的光陰,再一次感受到了八年前那一天,怦然心動的那一瞬。
他說:
“我們都不需要苛責自己,這個世界那麽大,每個人的力量都很小。無論是你、我,甚至是看似強大的汪芸。”
他在關卿額頭鄭重地一吻,說:
“我愛這樣……并不強大的你。”
“也謝謝你,能愛上這樣的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抱歉咕咕咕咕咕咕咕。
我是因為……大前天晚上,喜歡的男生跟我告白了,前天昨天都沉迷戀愛,所以才咕咕咕咕咕的_(:з」∠)_
抱歉,以後會日更的,這文也接近尾聲啦,希望大家能繼續陪着我鴨。
話說我男朋友超帥人超好!!
每天都只想談戀愛了,唉。
所以下一篇一定巨甜,畢竟如今的我是寫不出啥虐的東西的_(:з」∠)_再宣傳一下我的下一個寶貝《我,奶喵,求撸》
【【由于我鴿了那麽久,而且又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了……這章下面留言的小天使都發紅包!如果能帶上一句祝福啥的就更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