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過了幾天,徒景年便将整改鹽政的事情說了,他直接拿了之前江南鹽政的亂局做引子,說到鹽商上下勾結,橫行不法,哄擡鹽價,私底下卻是自己販賣私鹽的問題,下面的人只說這樣打擊鹽商便是,徒景年卻直接道,商人天生逐利,貪婪成性,殺了一批還有一批,而在這過程中,總不能叫老百姓總是買不上便宜的官鹽,不得不買私鹽,還不如釜底抽薪,直接絕了這些鹽商的心思。
徒景年直接将自己弄出來的鹽政章程說了一遍,無非就是不限定購買資格,有錢就能買鹽票,另外,就是鹽票限量出售,不許超出上限。鹽票是按照各地鹽場的産鹽量印刷的,一式三份,鹽場保留一份,鹽政衙門保留一份,然後鹽商拿一份,鹽商拿着鹽票去相對應的鹽場,只要鹽票對得上,就能支鹽,這樣,鹽票售出的時候,鹽稅自然就已經收回來了。而且,小鹽商為了增強自己的競争力,肯定也不會故意哄擡鹽價,鹽價低了,也就沒人會冒着殺頭的危險去販賣私鹽,這樣,鹽業自然就穩定下來了。
鹽政上的事情一說,徒景年又順勢說了,打算改煮鹽為曬鹽的事情,不過因為不知道具體産量如何,因此,在天津塘沽試行,原本的那些竈戶轉為鹽戶,專門打理鹽田,精制細鹽,徒景年琢磨着以後讓鹽也成為工業化的産品,開發一系列的周邊産品,這些鹽戶自然就是最早的鹽業工人了,當然,這些都是後話,徒景年當年又不是搞日化的,也不記得有多少類似的工業産品,只得叫人自己摸索着罷了。
徒景年将事情一說,雖說朝堂上頗有一些在鹽政上得了好處的人,但是,錢雖然重要,命更加重要,那些之前富可敵國的大鹽商這會兒屍骨未寒,誰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觸了新帝的眉頭。何況,這事就算是說到上皇那裏,也是他們沒理,上皇之前因為在鹽政上被甄家蒙蔽,對那些鹽商自然沒有什麽好聲氣,這會兒鹽政改革,能夠一勞永逸,上皇定然也是高興的。
徒景年這事也跟承慶帝通過氣了,承慶帝如今似乎真的對朝政放手了,只是閑暇的時候,帶着阿明在身邊,親自教導。承慶帝如今日子過得頗為悠哉,徒景年對他很是敬重,身邊那些年輕的妃嫔,一個個伺候得也很是體貼周到,平常按照太醫的叮囑,注意飲食,生活規律,身體漸漸好了起來,饒是如此,還是不敢過于勞累。承慶帝對那幾個月幾乎動彈不得的生活深惡痛絕,卻是不想讓自己再落到那個地步了,因此,保養更加精心起來。承慶帝如今也沒什麽所謂的退休綜合症,徒景年有什麽事情都會跟承慶帝說說,請教一下他的意見,這讓承慶帝有一種微妙的自豪感,看吧兒子你做了皇帝,還是嫩了些,得多聽聽我的!
一時間,父子關系還是比較和諧的,尤其還有阿陽阿明兩個小家夥在一邊賣萌做潤滑油,又沒有人有這個膽子故意挑撥父子關系,漸漸的,徒景年的日子輕松了下來。
這些日子以來,徒景年還是在跟承慶帝商議軍制的問題,本來之前承慶帝在的時候,就跟內閣說起過這個打算,但是,也就是一個初步的構想,內閣那邊對大軍區制沒什麽抵觸,但是,卻很反對兵符制度。
沒辦法,兵符制度加強的是君權,這對于臣子來說,并不是什麽好消息,因此,一直在扯皮,承慶帝也沒有年輕時候的魄力,後來又中了風,這事自然不提了,他不提,內閣自然當做不知道,一個個一聲不吭。
但是這會兒,承慶帝想起來之後,就是一陣冷笑:“內閣那些老不死的,哪裏真心想看到什麽一代聖主了!他們要的就是一個可以聽憑他們指手畫腳的皇帝,最好像宋朝的時候一樣,真心跟士大夫共治天下,這樣他們才能活得舒服,過得快活!拿将皇帝的面子踩在腳底下,才能給自己增加名望!要是改了軍制,以後,皇帝一聲令下,就可調動百萬大軍,他們還怎麽嚣張?別看他們總是瞧不起武将,那是因為出兵的權利掌握在文臣的手裏,沒有他們的認可,皇帝也別想随便動兵,真要是有人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有幾個能撐得住!”
說着,承慶帝眼中閃過一絲殺氣:“阿鯉,如今正是好時機,你也該好好立立威了,要不然,他們還當你是那個好脾氣的太子呢!”承慶帝對這個長子還是很了解的,別看他平常的時候,幾乎是溫文爾雅,十分好脾氣,但是實際上,卻是心志極為堅定的人物,一旦下定了決心,就會用盡辦法實現他!以前他是太子,還需要通過迂回的手段,如今,他既然已經是皇帝了,就無需顧忌太多了!
本朝每個皇帝登基帶來的就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大清洗,徒景年運氣算是比較好的,真正的大清洗其實在承慶帝的時候就已經完成了,這也讓徒景年在人們的印象裏面還是那個脾氣謙和,還很好說話的太子,很少有人真正意識到,這位太子已經變成可以生殺予奪的皇帝了。
因此,第二天的朝會上,當徒景年看似漫不經心地提起,上皇在位的時候,跟內個提起的軍制改革一事的時候,幾個內閣大臣簡直像是被燒了尾巴的貓,一個個恨不得跳起來了。
立馬就有打頭的文官開始不厭其煩地說什麽祖制,祖宗成法不可變之類的廢話。
徒景年一直不覺得龍椅做着有什麽舒服的,他靠在椅背上,放在扶手上的右手食指下意識地敲擊着扶手,金絲楠木的龍椅質地很是堅硬,敲擊之下,發出清脆的聲音。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下面那些恨不得死谏的大臣,忽然開了口:“這樣嗎?可是,太祖他老人家還有祖訓,文官不可輕涉軍事呢!”
“這不是軍事,這是關系天下的國事啊!”立馬就有人反應極快地開了口。
徒景年輕哼了一聲:“在朕看來,這只是軍事,朝堂上武将還沒開口呢,你們就這麽跳起來了,弄得朕還以為,本朝的軍隊,其實是你們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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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人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徒景年看向了站在右側的武将群體,淡淡地說道:“諸位卿家或許不知道軍制改革到底是怎麽回事,朕先給諸位卿家說說!”說着,便叫人挂起了地圖,将自己準備設立的軍區地址說了一下,但是也沒說死,日後可能還會有增加,武将對此其實很激動,雖說徒景年說了,軍區實現輪換制,所謂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便是這樣了,只是這年頭交通不便,輪換的主要是将領,等到日後交通方便了,什麽時候弄出火車來,完全可以實行兵役制,連同普通的士兵也要異地從軍了,省得軍方與地方勾結,鬧出什麽事情來。
但是對于武将來說,他們的自主權卻加大了許多,而且,很明顯,徒景年設置的軍區可比現在的邊鎮更多,而且軍區的最高統帥級別也比較高,以前九邊最高也就是個總兵,不過是三品,如今,軍區的統帥就是總督,是二品,而且有了具體的管轄範圍,軍官輪換制度也決定了,他們總有機會能夠輪換到能夠獲取戰功的軍區,晉升渠道也不缺了。
各個軍區均有特制的虎符,一半由總督掌握,一半放在皇帝那裏,虎符合符之後,總督就可正式出兵。若是沒有另一半虎符,那麽,出動超過一定數量的士兵,那就視為造反!
對這一點,這些武将其實也沒什麽好說的,要說起來,以前其實也差不多,沒有兵部的公文,他們同樣也沒有出兵的權力!
因此,琢磨了一下,大半的武将卻是都同意了這個改制方案,他們又沒有陰謀造反的心思,自然不會想到那麽多,何況,這幾年武将沉淪,對外戰争太少了,平常也就是九邊還算有點戰事,另外,這些邊鎮那邊還會有些外快什麽的。他們這些武将平常根本沒有用武之地,頂着一個什麽将軍的名頭,有的這輩子都沒見過一個敵人,很多人連家傳的武藝都荒廢了,不少人家不得不改換門楣,想着讓子孫讀書科舉了,但是在這方面,他們真心競争不過那些時代讀書的書香人家,就算入了朝,也要被人排斥。如今可以世代從軍,卻是再好不過。這年頭有句話叫做,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有着軍功護身,将來的路也會順暢很多。
因此,盡管那些文官找了各種各樣的法子來反對,但是,徒景年直接一句:“朕意已決!”這事就這麽塵埃落定了。
結果,那些文官很快就開始找到同盟了,打頭的就是西寧郡王。西寧郡王金暄簡直要氣死了,他這些年将自個手底下的兵馬養得膘肥體壯的,可不是為了給別人做嫁衣的,平安州被劃分給了陝西軍區,再來一出軍區輪換制,天知道,自個會被調到哪裏去!自個這些年拼着少賺錢,養出來的強軍,難道就便宜別人了啊!何況,離了平安州,哪裏還有這麽豐厚的油水啊,因此,廷議之後沒幾天,西寧王府的八百裏加急奏折便送了過了。
徒景年冷笑了一聲,西寧王府不是什麽老實的,要不是甄家那邊起事太快,平安州又離得很遠,甄家還擔心西寧王府帶着大軍仗着兵強馬壯跑過來摘了桃子,之前逼宮的就有平安州的人馬了,饒是如此,根據錦衣衛的消息,甄家曾經打着送壽禮的旗號,将一部分財産轉移到了平安州,這會兒應該是被金暄給吞掉了。
知道消息之後,徒景年就起了削弱西寧王府的主意,只不過,因為礙于金暄手底下的人馬,不好直接動手就是了,這次金暄冒出來做了出頭鳥,就別怪徒景年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