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第2章 ☆、章

阿木溫柔地拍着阿佑的後背，像哄小娃娃一樣，“阿佑，下輩子你一定會像紙鳶那樣飛得高高的，到時你去摸摸天上的雲，看是不是像棉花一樣。”

柳絮飄飛的時候，阿佑呆呆地坐在門檻上擡頭看着天。阿木搬完柴火一看，原來是有人在放紙鳶，看方向是花園那邊，應是其他少爺小姐在玩。

“阿佑玩過紙鳶嗎？”

“斷了，飛走了。”阿佑小時候看別人玩就纏着母親要，後來母親做了一個，他正放得高興時，卻被其他少爺搶了，扯斷線讓紙鳶飛走。之後，阿佑再也不纏着母親要，就怕那些紙鳶回不了家。

阿木用紙簡單的做了個方形的紙鳶，後面還拖着兩條小尾巴。他第一次帶着阿佑溜出陳家，到城外的一處小山坡放紙鳶。

阿佑乖乖地坐在驢車上，可能是第一次出門，他的小手緊張地拽着阿木的衣服，但眼睛還是好奇地東張西望。阿木一路給他講解，也不知他是否聽懂。

小山坡開滿了不知名的小花，阿佑拉着線跑了幾次都沒能讓紙鳶飛起來，只好可憐兮兮地看着阿木。紙鳶被阿木放得老高，阿佑開心得又叫又跳，接過阿木手中的線時，又變得很安靜很小心。

玩累了紙鳶，阿佑又趴在草地上看螞蟻和小蟲子。阿木一直陪着他玩，等他困了，就讓他枕着自己的腿睡。

這一天，阿佑過得很開心，回去時也沒有舍不得，他是個知足的孩子。這次外出沒有被人發現，阿木也更堅定了帶阿佑離開的決心。

阿木又在山上開了個窯，沒日沒夜地幹，他要攢錢早點把阿佑接出來。偶爾他還會帶阿佑出來，三兒那有好吃的也會帶他去吃。

那位姨娘生了個大胖小子後，為了自個孩子也不再跟大太太作對，反而變着法子讨好她。大太太心情好，有幾次發現阿佑不在家，也不在意，覺得可能是他自己跑出去了，反正他傻，還巴不得他死在外面。

轉眼兩年過去，老黑頭砍柴時摔了一跤，沒熬過冬天。阿木攢了些錢，開春時，他把屋子重新整了一下，覺得接阿佑出來的時候到了，他要找個好機會再編個好理由跟大太太說，不想留下後患。

大太太忙得很，先是娶兒媳婦，再是嫁女兒，然後就是兒媳婦有身孕。阿木雖然沒機會跟大太太說阿佑的事，但大太太已經把阿佑抛在腦後，壓根沒想起還有這麽個人。阿木就趁機帶阿佑回家住幾天，再送他回去一下，這樣周而複始。

阿佑喜歡住在阿木家，他學着以前母親的樣天天在家擦東擦西，就是不記得給自己擦擦。阿木看他髒兮兮的樣子，卻打心眼裏喜歡。上山砍柴時想着阿佑在家等他就更有勁，燒窯取窯時再苦再累只要看到阿佑天真純淨的眼神就覺得熊熊烈火在燃燒，聽着阿佑“木，木”的叫他，內心就化成了春天山上流下的雪水。

當阿木以為生活會平靜地過下去，直到他正式跟陳家提出帶阿佑走時，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陳家大少奶奶難産，肚裏的孩子一出生就死了。大太太覺得不吉利，就請了風水先生來家看，還問了算命先生，結果莫名其妙的最後結論竟是阿佑的生辰八字沖撞了大少奶奶，克死了她肚裏的孩子。

舊柴房被拆了燒了，阿佑被痛打了一頓，扔出了家門，不允許他再踏進陳家一步。

福伯讓人捎信給阿木，讓他來帶走阿佑。阿佑終于可以離開陳家，但代價卻是巨大的。他的腿被打斷了，雖然阿木及時帶他看大夫，但他的右膝蓋骨被打碎了，左腿也斷了幾處，還傷了經絡，大夫說即使骨頭接好了，阿佑走路也很困難。

又是放火又是打，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狠，阿佑被吓壞了，接連幾天拽着阿木的衣服不放。阿木只好一直陪着他，去廚房燒飯時，也把他抱到稻草堆上躺着。夜裏阿佑做噩夢吓醒，嗚嗚地哭，阿木就抱着他哄他。心酸，心痛，憐惜，疼愛，阿木心裏五味雜陳，他發誓再也不讓阿佑受任何傷害。

湖面結冰前，阿木存夠了木材和炭，勢必讓阿佑過個溫暖的冬天。阿佑身上的傷也好得差不多，就是站不起來。平靜的生活和阿木細心的照顧，阿佑整個人都變了，幹淨整潔，一頭烏發也不再亂七八糟，白淨的臉頰有肉了，比原來更好看，總是笑着的眉眼讓阿木覺得春天就在身邊。

“木，抱。”阿佑坐在床頭，手臂伸得長長的。

“生了炭盆就抱。”阿木端了炭盆出去。

阿佑想了想，打開被子要下床。右腿膝蓋下動不了，他就用手搬下床，抓着床邊的柱子試圖站起來。右腿不受力，膝蓋處反折，左腿力氣小，不停地抖着，阿佑還沒站直就摔了。他驚恐地抓着床沿要再站起來，可是怎麽也做不到。

阿木進屋時，阿佑坐在地上哭，他放下炭盆，趕緊過去抱起他。“不哭，不哭，怎麽坐地上了，摔了嗎？哪兒疼？”

“…木…起不來…嗚嗚…起不來…嗚嗚…”阿佑一臉害怕地哭着。

“不怕，阿木在，以後阿佑想上哪兒，阿木抱。”阿木安慰着，心裏開始盤算給阿佑打副拐杖。

拐杖很快就打好了，阿木教阿佑怎麽把拐杖撐在腋下走，可是阿佑左腿經絡傷了，動都不利索，也使不上力，承受不了身子的重量，站倒還能站會兒，走卻走不了。

看着阿佑心慌受傷的眼光，阿木就每天半扶半抱着他走走，右腿只能拖在地上，左腿走兩步就顫抖不已。阿佑一開始總是哭，後來慢慢不哭了，但變得很依賴阿木，阿木走開一會兒他就着急。為了讓阿佑安心，阿木每天不停地跟阿佑說他不會走，不會丢下阿佑，他會和阿佑過一輩子。這也是阿木心裏唯一的想法。

阿佑是個樂觀的孩子，他很快就找到可以做的事。他用放在籃子裏的剪刀把一根小木棒削成一支很粗糙的發簪。

阿木看到發簪時，驚訝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雖然削得凹凸不平，但可以看出整體線條很不錯。

“娘插頭發，這個給木。”阿佑等着阿木表揚他。

“阿佑真厲害！這簪子好看，阿木很喜歡，謝謝！”阿木把發簪用布包起來，收在箱裏，“先收着，等以後咱們大了再用。”

雖然阿佑手上割了好幾道口子，讓阿木很心疼，但他還是鼓勵阿佑繼續做。他給阿佑磨制了幾把小刀，還尋了好木頭劈成一根根小木棒給他用。

說阿佑傻，他确實一點生活常識也沒有，很多話聽不懂，很多事理解不了。可他也真的很聰明，小小的木棒在他手裏會變成各種各樣的發簪。阿木相信，只要讓他多看一些圖案，他會做出更漂亮的發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