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師徒7
第61章 師徒7
宗主被困在九曲連環陣裏,此事可大可小。
風微和炎奚一同來到上峰, 卻看見季子修收的三個徒弟當中, 只剩下了蘇晴和謝川。
“這是怎麽回事?”風微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謝川不卑不亢的說︰“我們一覺醒來, 就發現蕭染師兄不見了,其餘發生了什麽事我們也不清楚。”
風微和炎奚知道蘇晴是蘭音的女兒, 所以也沒有為難小姑娘。
炎奚皺緊了眉頭︰“風微師兄, 我懷疑那個蕭染……”
風微也有同感︰“沒想到雲仙宗竟然混入了一個奪舍重生的老鬼,他過了入門試, 我們就掉以輕心了。這次竟然害得師兄被他連累!”
試問若只是一個孩子,怎麽可能會莫名其妙闖禁地,還觸發了禁地的九曲連環陣?
炎奚的臉色冷凝, 平日裏溫文爾雅的笑容也不見了。
“無論怎樣,先停了九曲連環陣。”
風微搖頭︰“不行的, 九曲連環陣是師兄當日親手布下。修為高, 則陣法縛力越強,那個蕭染我們倒有可能救出來, 可師兄處于陣心裏。”
陣心……
炎奚将琴上鈴铛取下來,握緊了一下,似有不舍,卻還是遞給了風微︰“風微師兄, 這東西煩你幫我拿着,若我回不來,便勞煩你随意把這東西扔了吧。”
風微睜大了眼,炎奚是要闖禁地?
他還來不及反應, 炎奚雙指夾着一張符紙,便消失在眼前。
Advertisement
“糊塗啊!”
謝川的目光閃爍,那個炎奚竟然也會全不顧理智。
鈴铛落到了地上,剛剛風微還沒接過來的時候,炎奚就已經離開了這裏。
謝川彎腰撿起這顆東西,腦子裏仿佛有什麽東西快要沖破而出,謝川皺起眉頭,望向禁地那一側。
他的眼裏充滿了茫然,腳步竟然也無法控制,朝着禁地那邊走去。
風微把他抓回來︰“你又去添什麽亂!”
謝川微微一怔,剛剛的表情完全沉寂了下去︰“風微師叔,我是擔心師尊的安危。”
他從出生過後,便似乎一年一年的等待着什麽。
花開又花落,村頭的梨花也走過春至與立秋。
從未等來那個人,心中只有惶惶與孤寂。
“你的修為甚至趕不上蘇晴,去湊什麽熱鬧!”風微大聲呵斥。
謝川低垂眼眸,手裏死死捏着那個鈴铛。
風微似乎想到了什麽,雙手探入謝川的經脈︰“小子,你是不是沒有修煉過?”
“是。”
“一點兒也沒有?”
謝川點頭。
風微露出興奮的表情︰“九曲連環陣遇強則強,遇弱則弱,太好了!”
如今只有他走入陣法,受到的影響才是最淺的。師兄應該九曲連環陣的陣心地帶,反過來想,最容易到達那個地方的反而是謝川!
風微盯着他︰“謝川,你願不願意入陣?”
謝川眼楮一亮。
“我願意!”
……
這一邊,季子修自從入陣過後,便仿佛來到了一個月色花海之中。
他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陣眼在哪裏,只能漫步在這個地方。
季子修不禁露出自嘲的表情,不知道這九曲連環陣到底會把他當成阮天琅,還是季子修?
他慢慢向前方移動,親眼看到花海飄香,走過的地方,白色的花朵被一個個染成了血色。
月色清冷的照在他的身上,季子修轉眼便見到了一副畫面。
記憶被完全打開,背後有人叫他,再一個回眸,季子修看到了一個雙眼蒙着白布條的孩子跌跌撞撞的朝他跑來︰“師兄!”
“小心些。”
“我聽到你腰間挂的鈴铛聲了。”小小的炎奚笑得十分乖巧,又格外依戀着他。
幻境一直都在變,快得讓人應接不暇。
那個孩子長大了,對他的依戀越來越深,阮天琅漸漸有所察覺,便扔下了他閉了死關。
炎奚的手撥動着琴弦,在身後彈奏着琴曲。
琴音可清心,他的心,卻永遠靜不下來了。
弦上一抹月光,讓琴弦發着藍色的光。炎奚彈着彈着,笑容裏便裝滿了苦澀︰“這一輩子,你大約都不會明白我的心。”
那些東西太真切了,讓季子修完全不覺得那是假的。
他在陣中,無法感應到炎奚到底進來沒有。
季子修盯着前面,畫面又是一轉。
阮天琅又一次出關了,炎奚聽到他腰間再無鈴音,便問︰“師兄,你腰間的鈴铛呢?”
“扔了。”阮天琅看着他,“炎奚,如今我來,你還需要那鈴铛嗎?”
鈴铛不再,炎奚卻偏要執着︰“那鈴铛被扔到了哪裏?”
阮天琅的目光冰冷,在懷裏拿了鈴铛,扔給了他︰“修仙一途,唯有修到無情無欲,方可成就大道。”
“師兄……已經到了這個境界了嗎?”
“吾在百年前已到。”
阮天琅就此離去,獨留下炎奚抱琴在原地。
風吹亂了發絲,炎奚嘆了一口氣,臉色蒼白的蹲了下去。
因為看不到,只能用修長的手指在地上摸索。
他的手指上沾染了泥土,找了好久才摸到那個鈴铛。
炎奚上下晃動了兩下,企圖搖響那只鈴铛,可耳旁只剩下了風聲。不知道為何,眼裏的淚水随臉滾落︰“不會響了……”
畫面被中斷,陣法又有新的人闖了進來。
花香四溢,月也逐漸殘缺。
季子修看着天空的月亮,不安的感覺漸漸湧上心頭。
等到震蕩終于停止,那些被死死封存的記憶,卻在此刻被幻境逐漸帶出。
遠處,逐漸走進來一個人。
他抱着琴,只是琴上的鈴铛已經不見了。
“你上次對我笑,是什麽時候了?”炎奚站在不遠處,慢慢朝他走了過來,“不用別人,我還是自己進入陣法最中心的位置了。”
“炎奚?”
“師兄,原來你還記得這些。”炎奚聽不到季子修在說什麽,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仿佛也陷入了幻境。
等炎奚靠近季子修的時候,他們所在的地方又開始起了新的變化。
這一次,季子修看到了阮天琅無論如何也不肯給他看到的部分。
他藏得最深的記憶——
桃花紛紛而下,花瓣上染了鮮血。
“我只想……只想他能注意到我。”
那個人滿身帶血,就連臉頰上滿是鮮血。那雙眼,孤獨,憤恨,卻又格外的依戀着他。
“師尊,我到底要努力到什麽地步,你才能看我一眼?”
那句話裏,飽含着絕望。
“謝川?”
他低下頭,嘴裏只剩下苦澀︰“謝川……?是,你只會覺得我是謝川。”
抛卻了自己的名字,拼了命也要留在他的身邊。
他今後在阮天琅面前,只能是謝川,不再是炎奚了。
兩人都不知道對方是真是假,只覺得他們都是自己的心魔。
阮天琅大概隐約察覺到陪伴在他身邊的謝川可能被人奪舍過。可他卻不願意深究,謝川在他身邊多少年,炎奚就死掉了多少年。
這樣的巧合,他不得不去聯想。
他修仙路途太順,也從未想過有什麽人能夠陪在他身邊,想想這麽多年,也只有風微和炎奚。
如今那個人突然離去,阮天琅便生了心魔。
等知曉了前因後果,季子修的臉上只剩下了複雜。
他的心亂了,是憐惜阮天琅和炎奚。
季子修在花海裏,解開了面具。炎奚雖然看不到那些幻境,卻困于幻境,他不是阮天琅,只是為了幫阮天琅實現執念而已。
為什麽死後多年,阮天琅還不斷祈求,卻不願意自己成為宿主。
他對炎奚有愧,卻無法生情,不願意把自己的心給炎奚,只能不斷的對季子修強調,一定要彌補他的徒弟,要對他好。
風聲在耳旁吹過,等天空的殘月也消失不見了,地上血色的花瓣裏開始升起無數螢火蟲。
四周仍然被照亮,沒有完全陷入黑暗。
季子修已經分不清這到底是阮天琅,還是炎奚的執念。
仿佛所有的東西都交融在一起。
“炎奚,你醒醒!”
他喊了炎奚的名字,可炎奚卻被幻境困得死死的。
那東西顯然不滿足只困住炎奚一人。
畫面一轉,便輪到季子修了。
那是一個精雕玉琢的小孩,走過長長的走廊,外面是漂亮的後花園。遠方的石桌上坐着兩個人,一個是季子修的祖母,一個是他的母親。
祖母露出慈祥的微笑,就連旁邊的季母也笑得很溫柔。
“子修出色,我們侯府也算後繼有人。”
季母抿嘴而笑︰“子修還小,看不出來的。”
祖母摸着他的頭發︰“子修自小聰慧,我這到不擔心。倒是這容貌……着實……”
仿佛一語成谶,還沒等季子修長大成人,他過于出衆的容貌已經遭到窺觊。
要只是一般,侯府還不至于這麽擔心。
可季子修漂亮得太過,也太危險。
當今陛下死了,在死之前,他宣布了一道旨意。
讓季子修陪葬。
侯府曾拼命反抗,母親和祖母抱着他死死的哭了起來︰“不要,陛下這是什麽意思?自古陪葬的就是有妃子!”
季候爺看着家裏的兩個女人,頹廢極了,深深的把身體蜷縮在一起︰“我也不想,可季家當年站錯了位置,保了大皇子,如今的新皇……卻是二皇子。”
“那季家豈不是……?”
“二皇子生性殘忍,比起先皇有過之而無不及。旨意是先皇下的,我們是保不住子修的。”
母親和祖母哭成一團,含淚為季子修送去了一盞下了藥的粥。
季候爺原本準備的毒死人的藥,會在三日之內發作。可季子修的母親不忍心,偷偷把毒藥換成了迷藥,不想親手讓自己的兒子在自己手上斷送性命。
季子修昏睡了過去,什麽知覺都沒有。
他被信任的家人下了藥,連夜送到了陵墓地宮裏。
當季子修醒來的時候,工匠們正在釘死棺材。
他拼命的拍打着棺材,身體仍然軟軟的,使不上力氣。
沒人理會他,季子修只能聽見乒乒乓乓敲打着石頭的聲音。
他出不去,心中無比恐慌,用指甲一遍又一遍的摳着縫隙。
當手指出了血,仍舊打不開。
不知道過去多久,工匠們順着密道走了。離開這裏的時候把蕭成帝的陵墓全數封閉,偌大的地宮下,只剩下了他一個活物。
黑暗快要把人逼瘋,手指完全破掉了。季子修聞到了鮮血的味道,他口渴了,只能喝自己的血。
不想死,不想死,不想死!
季子修仍然懷揣着希望,期盼家人會回來救他。
在日複一日的自我欺騙之中,活活被餓死。
那具屍體,美貌依舊,只是右手某些部位已經被啃咬得成了森森白骨。
自食,只是因為還懷揣着虛假的希望。
“我……不想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