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鳳栖梧
“不要這樣，阿姍，這是真的。”穆杉從地上撿起皺了的信件，“他真的很喜歡你的樣子呢。他就要消失了，你要去看看他嗎？”
林姍沉默了一瞬，才黯然道：“其實......我知道。我就是不想相信，可是為什麽真的是這樣！”
“你……知道他是妖怪？”
林姍點了點頭，目光蒼涼：“嗯，我知道。我曾看到他的手，變透明了。他還開玩笑說，嗯，阿姍，你怕不怕我是妖怪吃了你。我害怕呀，怕的卻不是他吃了我，而是，害怕他消失……”
穆杉嘆了口氣：“他确實快消失了，你快跟我來。”
穆杉帶着林姍，來到市文化公園古樹下，酉陽坐在公園的石頭上，嘴裏叼着一根草，小男孩鳳坐在吳庭身邊說着什麽。
“吳庭……”林姍看到吳庭變得透明的身體，她的目光如蒼涼的月光。
“阿姍。”吳庭看到林姍過來，顯然很意外。
意外之後，他卻埋下了頭，似乎不願意被林姍看到自己這個模樣。
他神情黯然道，“你不怕我麽。”
林姍笑着走上前去，一如既往地什麽都不怕：“為什麽要害怕呢？我早就知道你不是人，你的手永遠是涼的，還會變得透明，我原來還以為你是鬼呢，哈哈，我連鬼都不怕，怎麽會怕妖怪呢？裏，妖怪都好帥的，我有一個這麽帥的……男朋友，我怎麽會害怕呢？”
“阿姍……”吳庭擡起頭，他蒼白而若隐若現的臉上露出一絲驚異，眼眸裏漸漸盛滿了笑意，他艱難地站起身，伸出手，“介意我抱你麽？”
林姍笑着搖了搖頭，吳庭抱住林姍的腰騰空而起，林姍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兩人坐在了梧桐樹最高的枝幹上。
“喂，喂！”鳳叫嚣着也要飛上去，卻被酉陽抓住了耳朵，“給人家一點時間吧。你都占用了幾百年了……”
“可是哥哥，要消失了啊……”
“你哥哥不是跟你說了很多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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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夠，還不夠......”
高高的枝丫上方，沒有繁茂的枝葉，只有一對相依的人影。
“阿姍，我們，一起坐在高高的梧桐樹上看日落吧。”
他們的手緊緊牽在一起，巨大的梧桐樹上，可以看到遙遠的天邊，落日将天際染成了一匹華麗無比的錦緞，微風拂面，天邊的雲彩緩緩地變換形狀......
“庭，你看，那是豬八戒，那是嫦娥......那個長長的，像個輪船......”
“嗯......”
“那個是我，那個是你，因為......連在一起......”
“......嗯”
......
“日落那麽美，可惜很快就會消失了啊……”林姍蒼涼而堅強地笑着，她緊緊地握住他冰涼的手。
吳庭的臉上帶着微笑：“不，阿姍，日落之後，還會有日出。明天的太陽升起，就又會是新的一天了。你會有新的相遇，會有新的幸福，你會找到另一個人，代替我，給你幸福……”
林姍擡頭，掩飾眸中的淚光潋滟：“不，可是我不想要別人替代你啊......”
“傻阿姍......忘記我吧。”吳庭看向林姍，目光癡迷又不舍，終于還是擡起那幾近透明的手，輕輕拂過林姍的額頭，術法的光芒在指尖閃爍，他強忍着心痛，聲音帶了顫抖，“阿姍，如果......還有明天......該多好......”
風乍起，樹葉紛紛墜落，身邊的人在慢慢消失，直到，手尖再也握不到任何東西……直到，她莫名其妙地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坐在高高的枯死樹上，淚水浸潤了臉龐。
她擡頭，看到一只奇怪而美麗的大鳥，在這死去的古木上方，徘徊再三，叫聲凄婉動人。
有濕潤的東西落在她擡起的手心，也不知是雨，還是這鳥兒的淚水。
她不明所以，低頭正好看到好朋友穆杉和一個白衣帥哥站在樹下，白衣帥哥将一個精美的小瓶子放進了兜裏，一邊還嘟囔道：“還說男兒有淚不輕彈，掉得滿地都是......”
而穆杉，則看上去有些神情複雜，穆杉見她望了下來，擡起頭說道：“阿姍，我們走吧。”
林姍摸索着小心地從樹上爬了下來，她慶幸着自己以前學過爬樹，還會攀岩，真是技多不壓身。
“阿姍，你也不要，太難過了。”
“嗯？難過什麽？”
難道，都忘記了麽？那閃現指尖的術光原來是讓林姍忘記了一切嗎？
穆杉看向酉陽，酉陽微微笑着點了點頭，似肯定了穆杉心中的想法。
穆杉張了張嘴，終究還是搖了搖頭：“沒什麽。”
“可是......杉杉，我們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哦，我們約好了出來......郊游。”
“那......我怎麽哭了呢？”
“不，你沒哭，剛剛下雨了。”
“是......這樣麽?”林姍舉起自己的手，她總覺得似乎曾經握住了什麽重要的東西，然後那東西又不見了。就像是，握住了一陣風......
她頭有些疼，冬日的冷風一吹，她打了個冷戰，搖了搖頭：“不管了，我們回去吧。”
就這樣忘記一切，是吳庭給林姍的選擇。看着林姍重新變得明媚的笑容，穆杉也笑了。
她回頭最後看了一眼，那裏有一棵枯死的梧桐樹，在風中孤零零地立着，便是那依存徘徊的鳳凰，也終于抖動翅膀，顫巍巍地離去。
文化公園的路上，三個人漸行漸遠。
“杉杉，這個帥哥，莫非是你男朋友？”
“什麽？男朋友，不是，不是，絕對不是啊！”
卻聽酉陽戲谑的聲音穿過了層層疊疊的樹枝。
“杉杉一向口是心非，你不必理會她的反駁。”
穆杉一下子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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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穆杉送走了林姍，和酉陽一起回到咖啡店後，和往常一樣做好晚飯，吃晚飯的時候，那個每天晚上都會來的老和尚和往常一樣，來點了一份芒果慕斯。
“生意興隆啊。”老和尚和往常一樣慈眉善目地說道，推門離去，只留下穆杉和啃着一只雞爪子的酉陽。
穆杉看着吃得油乎乎的酉陽，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酉陽，有句話我憋了很久了！”
“嗯？杉杉是要表白麽？”
穆杉想要吐血，他不能換個說辭嗎？
她沉了一口氣，恢複了冷靜的姿态：“老實說，那只狐貍是你對麽？”
酉陽笑眯眯地點頭：“嗯，你怕我嗎？”
她低着頭，想了想說:“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一直是個膽小鬼呢，杉杉。”
“我聽到了，你竟然說我是你的食物！”
“嗯，如果你沒有別的用處，那麽至少還可以養肥了做食物啊。”他點頭笑着，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一樣。
穆杉卻覺得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起來了。
過了一會兒，酉陽吃飽喝足，伸了個懶腰，看着滿窗的爬山虎喟嘆道：“啊……再過兩天，假期就結束啦。”
穆杉不解：“什麽假期？難道我們不是在營業麽？”
酉陽打量着穆杉，笑得像甜滋滋的馬卡龍：“杉杉，你知道為什麽我們的店名是彼岸麽？”
“彼岸……”
思索間，酉陽不知從哪個角落找出他賣保險的資料，哼着：“紅燒雞翅啊，我最愛吃……”，推門出去了。
鈴铛叮叮咚咚地響着，穆杉看到他手中拿着的資料裏，有一本藍皮本子，上面寫着很多人名，有不少都被劃掉了。
門關上，遠遠地，可以聽到那輛小破車發動起來，可以想象到那一抹白色轟隆着闖進了夜幕中。
穆杉拿着抹布一邊擦櫃臺，一邊發着呆，古銅色的風鈴又一次叮咚作響，這個時候竟然還會有客人。
“歡迎光臨。”穆杉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需要什麽？”
可是店裏的燈，忽然全部滅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濃重的黑暗！
穆杉渾身一涼，努力鎮定着問道：“是誰？”
“……老客人。”一個略有點沙啞的聲音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