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慢慢喝完一碗粥,路婉整個人狀态都變好了,五髒肺腑被熨過了一樣。
“路珍姐,謝謝你。”
“謝什麽呀,咱們本就是姐妹,再說了,你變成這樣我還覺得是我們家對不起你呢。”
路婉淡淡一笑,萬事總有因果,她之所以會來到這裏是因着那一撞,之所以會撞是因着張俏妹,而她最難受最需要別人關心時的一碗米粥是路珍給她的。
路珍看路婉臉色蒼白,接過空碗後又扶着路婉躺下休息,“你還是躺着吧,等中午再給你送飯。”
張俏妹在家路珍是不敢過來的,這會兒過來也是趁着張俏妹去地裏幹農活。
路珍走後,路婉仔細環視房間,高挑的屋梁,刷白的牆壁,紅木格的玻璃窗戶,還有屋裏配套的實木家具,雖然簡單也能看出原主的父親是如何寵愛這個唯一的女兒,可惜縱觀路黨生的一生,人雖好卻沒有遇到一個能與他共度一生的好女人。
他跟葉麗萍就像兩條相交而過的叉線,彼此的人生觀價值觀有着巨大的差異,如果當初他沒有選擇葉麗萍而是邝雲縣本地的姑娘,生活會更加和諧。
中午路珍給路婉偷偷留了飯,怕路婉沒營養傷口恢複不好,路珍還給路婉蒸了一個雞蛋。
他們家經濟條件一般,路老大跟張俏妹是農民,路黨生是工人,這年代農民沒有工人吃香,十天半月吃不上肉是常事,偶爾路老大帶着兒子路起軍從河裏捉些魚蝦打牙祭。
下午的時候,村裏幾個大娘一塊來看路婉,抓着她的手直說可憐。
“小婉你放心,咱們村裏這些長輩都是看着你長大的,不會眼睜睜看着你大娘欺負你。”
“是啊,她要是欺負你了你就跟咱們說,除非她真的不想要臉,我們一定給她好看。”
“頭上這傷挺大一塊,你說你這孩子氣性多大,直愣愣的用腦袋砸牆,幸虧沒撞出個好歹來,以後可別這樣了。”
來的幾個大娘中有一個站的最遠的,看着路婉的可憐樣悄悄嘆了好幾次氣,她就是大鵬媳婦李慧琴,當年跟葉麗萍一起下的鄉,也一起嫁到了雀子村,只是葉麗萍回城了,李慧琴選擇留下了。
前天葉麗萍給她發了封電報,問路黨生的情況,李慧琴把路黨生去世的消息傳了過去,也提到了路婉近況不佳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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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兩人聯系不多,突然收到葉麗萍的電報李慧琴也挺吃驚的,在雀子村的人看來,葉麗萍當年抛夫棄女,是個自私狠心的女人,李慧琴的婆婆聽說葉麗萍來電報的事直接嗤罵道,“現在知道關心,以前幹什麽吃的?這種女人就該讓她遭天譴。”
還讓兒媳別搭理葉麗萍,生怕兒媳跟着葉麗萍學壞了。
首都,葉麗萍知道前夫去世,女兒受張俏妹欺負後就坐不住了,跟聶毅韋說要親自去一趟把女兒接過來。
這事是聶毅韋自己提的,自然不會不同意,他想了想說,“我這邊抽不開身,銘颙不是在放假嗎,讓他陪你回去一趟。”
聶銘颙是聶毅韋的兒子,也就是葉麗萍的繼子,當年葉麗萍嫁給聶毅韋時聶銘颙已經十來歲,對這個突然出現的繼母非常抵觸,直到現在關系都是一般般。
聶銘颙讀的是軍校,暑假放假在家,慣常見不到人,跟大院的那些發小衙內一起,不比聶毅韋這個當老子的閑。
葉麗萍一聽丈夫說讓繼子陪自己一塊過去,表情不自覺的僵硬了起來。
“這……就不用了吧,銘颙他也挺忙的……”
知道繼子不喜歡自己,葉麗萍自然不會往他面前湊,她非常明白,在這個家庭裏,她所有的依仗是丈夫聶毅韋,只要讨了聶毅韋的歡心,她下半輩子就舒舒服服不用發愁。
“忙什麽忙,就他們那群小子在一塊能忙出什麽?給他找點正事,省的讓我頭疼。”
丈夫都這麽說了,葉麗萍也不好反駁,反正在這個家裏,他們父子兩她是一個都得罪不起。
這天晚上,聶銘颙沒回來吃飯,聶毅韋在客廳看報紙聽新聞,一直等到十點前才等到了聶銘颙。
“爸,還沒睡呢?”
“你一天天的到底在忙什麽?”
“瞎忙呗,閑着也是閑着,放心,我是個遵紀守法的公民,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聶銘颙長的像他的父親,挺拔、高大,穿着軍綠的汗衫,黑色的長褲,肩寬腿長,臉上雖然帶着笑,有些少年人的清隽,但他線條流暢,像一頭矯健的獵豹,渾身充滿了勃勃生機,從他那露出來的半截手臂就能看出,他是一個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
聶毅韋嘴上對兒子嚴厲,但心裏對兒子還是很滿意的,這小子雖然從小淘氣,讓他頭疼,但他聰明,有毅力,做事也有成算,在大院這批年輕人中,聶銘颙的表現一直處于上乘。
軍校的政委、教官好些都是聶毅韋曾經的戰友,經常跟聶毅韋說聶銘颙在學校的情況,說他是個可造之材,天生就是為軍隊而生。
此時,聶毅韋收起心中的那份自豪,刻意板着臉說,“你明天跟你阿姨出去一趟,讓小盧開車,把你妹妹接過來。”
聶銘颙喝水的動作頓住,如果他沒記錯,他這輩子應該沒什麽妹妹,他媽早逝只生了他一個,不管是堂的還是表的除了一個表姐外其他清一色都是帶把的。
他心裏浮現出一個想法,笑道,“妹妹?我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有妹妹了?”
父子兩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剛好葉麗萍從房裏出來,她先是一愣,而後笑着解釋說,“都怪我一開始沒說清楚,銘颙,其實我當年插隊的時候有過一個女兒,她比你小三歲,按年齡算可不就是你妹妹嘛。”
聶銘颙微微揚起唇角,沒說話,但他眼角帶着譏诮,所有的表情都透着一股嘲弄的意味,盡管很淡,葉麗萍還是感受到了,瞬間有些難堪起來。
繼子不喜繼母是人之常情,但聶銘颙自認為自己不是那種不講道理的人,如果她葉麗萍是個好女人,他也不會處處看不順眼,偏偏葉麗萍是個抛棄原配丈夫的勢利女人,這樣的女人登堂入室,成了他的繼母,他要是欣然接受才是怪事。
如今可好,葉麗萍不僅抛棄原配丈夫,還抛棄了親生女兒,這樣狠心的女人,也是他平生未見的。
很早之前他就想離開這個家獨立生活,最近他在忙的就是跟幾個發小做生意,投了十萬,是他從小到大存下來的錢,成功從此海闊憑魚躍,失敗大不了從頭再來。
邝雲縣離首都開車要十來個小時,一路上聶銘颙跟司機小盧輪換着來,到達縣城早已夜幕降臨。
“咱們今天先在縣城休息,明天趕早過去。”
這時候自然不方便上門,聶銘颙沒有拒絕,沉默的下了車,小盧辦理入住,聶銘颙走到一顆樹下點了根煙。
葉麗萍遠遠看着那忽明忽暗的煙頭,從來不知道這個繼子竟然還抽煙,看那姿勢,不像是新手。
不過她不是親媽,管不到他頭上,猶豫了片刻擡腳進了招待所,留下聶銘颙一個人在院子裏。
縣城的夏夜更有夏的味道,漫天繁星,吱吱叫的蟲鳴,聶銘颙抽完一根煙後,不知為何,透着一股神秘又悠遠的味道。
這天路婉早早起床,洗漱後對着鏡子照看了額角的傷口,已經結了厚厚的痂,只等皮膚自行修複。
這個身體還年輕,修複能力強,應該是不會留疤的。
她看着鏡子裏的那張臉,像一朵帶着水滴的花骨朵,柔嫩,清麗,散發着青春的芬芳,真正的黛眉斂秋波,丹唇翳皓齒,是那種不過分張揚的美麗,跟前世的自己有五分相似。
洗漱過後路婉去廚房做早飯,一個人住也是需要填飽肚子的,院子裏養了幾只雞,每天能生三顆雞蛋,這幾天路婉的三餐離不開雞蛋。
她煮了米粥,和面粉做了個雞蛋餅,從院子裏摘了根嫩黃瓜涼拌後,簡單的早飯就做好了。
當路婉開始吃早飯時,一輛越野車出現在了雀子村村口。
葉麗萍離開十多年,這十多年裏雀子村的變化很大,她只能憑着印象指揮小盧往前開。
這時候正是村裏人吃完早餐或散步或抗鋤頭下地的時候,盡管生活好了不少,但農村裏有車的畢竟是少數,甚至一年也看不見幾輛,因此大家夥兒的目光的投向這個比小轎車還氣派的越野上。
“這是啥車啊,比縣長坐的車還氣派。”
“不認識,車上咋沒寫中文字啊。”
“這是去誰家的?沒聽說誰家有這麽闊綽的親戚吶。”
進村後車子開的非常緩慢,葉麗萍看着路兩旁的人家,絕大多數人家的屋子比十幾年前更大更敞亮了,少部分已經推倒了土胚砌上了瓦房。
但村口的槐樹林,潺潺流動着的河水,跟記憶裏的位置重疊起來。
當車子開到村子中段,葉麗萍看見那顆熟悉的棗樹後,激動的開口道,“就是這了,我記得這棵樹,就是路家門口那顆。”
當年農村很少有水果賣,一年到頭就是山裏的或者是自家門前長的果樹,桃子、梨、棗、柿子、山杏、野荔枝等,夏天跟秋天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刻,不僅地裏的農作物豐收了,還有很多鮮美的果子吃。
記得每年棗子成熟,路黨生都會特意給她留一些曬成棗幹當零嘴,這是镌刻在她心中少有的溫馨時刻,哪怕如今生活無憂,早已達到了她的人生目标,但那甜甜的幹棗依然令她回味無窮,那代表着一個男人對她的寵愛,他再貧窮都願意給她最好的一切。
即便再灰暗的時光裏也有閃光點,只是那光太暗,不足以照亮她的生活,所以她選擇了離開。
小盧踩下剎車熄火,葉麗萍有些近鄉情怯,聶銘颙第一個從車上下來,村裏的路窄,這車一停整條道差不多就封了。
棗樹對面有三戶人家,中間的一戶瓦房,兩旁的是土胚房,他靠在車門上,單手插兜,就等着葉麗萍下車敲門。
“呦,咱家門口怎麽停了輛車呢。”
張俏妹背着竹籃拿着鐵鍬正準備下地,身後跟着女兒路珍。
兩人同時看到站在車外的聶銘颙,第一感覺是這人真高,比他們村最高的餘鐵樹還高,第二感覺就是這人長的真俊,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整張臉就沒一處不好看的。
路珍上過學,比她媽有文化,想起《念奴嬌赤壁懷古》裏的那句,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葉麗萍從後側出來就跟張俏妹對上了,昔日的妯娌二人,彼此之間可謂印象深刻,張俏妹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支持哦,我就不每天說啦,留評捉蟲有小紅包,哈哈,愛你們~
有讀者問為什麽非要設定成僞兄妹,認真地說,沒有為什麽,靈感來了擋也擋不住O(∩_∩)O哈哈~感謝在2020-04-07 19:05:59~2020-04-08 13:20: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嗒嘀嘚 5瓶;沉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