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冰水
臧白輕倚在背後的桌子上,向窗外看了一眼,心裏還是有點從內而外的揪。
他才想起來,他上次住進這裏來的時候,正是周嘉弈請假剛住回來。周嘉弈跟他說過,是有事情請了兩三天的假。這次又……
他不敢再問下去,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什麽其他結果。他能做到的,就是安靜,平複,理解。
臧白合上門,下樓梯回班裏去了。
往常他回來的時候,他座位的那裏都是空着的。臧白剛從後面進去,就看到了坐在那裏,正看着一本書的江沂。
臧白動了動嘴皮,上嘴唇咬到下嘴唇,抿了一下。還是什麽話都沒有說,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一點也沒有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欲望,随意地撐着臉發呆,等着上最後一節課。
伴着上課鈴聲的響起來,英語老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進了班門。
“完形先空一下,這節課我把作文講一下。東西比較多,我們快一些。”
臧白抓着卷子的左角,正準備往左邊輕拉一下,旁邊的人用筆尖擋了一下,聲音很淡,像沒滋沒味的冰水:“不用。”
江沂拿出了他自己的卷子。
因為英語最高分是十六班的,英語老師也用不着江沂的卷子,她手上還有幾份十六班的滿分作文,給他們投影到屏幕上講解學習。
臧白又将自己的卷子拉回來,撐着下巴看老師逐漸寫下半黑板的套用句型,握着筆的手卻好幾分鐘都沒有動。
今天有三節課吧,江沂都是看的臧白的卷子。兩人卻一句話都沒有說,臧白随便地看着卷,也不動筆。江沂也只是看着,很簡單禮貌的關系,互不關心,各取所需。
江沂的性格,臧白其實有點清楚。如果他不給江沂看卷子,江沂即使再想聽課,也不會開口和他說。他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有用到,就一起共享一下,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但現在來看,江沂似乎跟他一起看都是一件很勉強的事情。巧了,他也很勉強。
臧白掃了一圈上面的重點句型和高級詞彙,轉了兩圈筆,最後只記了兩句。然後餘光瞥到旁邊的人,一直在記,他淡淡地壓了一下唇角,不動聲色地将眼睛轉回來。
有時候,一切懶于敷衍表面的行為,可能只是因為不想而已。當欲望大于渴望的時候,那某些東西便成為了唾手可得。
晚自習江沂沒來,可能又請假了,只不過這次應該是請了整個學期的假。因為何浩宇在點請假人頭上交請假條的時候,直接掠過了江沂。
夏季真的是越來越熱,狹小的班級容納四十來個人上晚自習,大家都是越上越熱。身邊少一個人,就跟平白多了一個空間一樣。悶熱頓時少了許多。臧白低着頭,面無表情地寫完了一張又一張卷,一個人坐在後面,沒人注意到他驚人的寫題速度。
半晌,他收了筆,擡眸看了一下還有一圈的表盤。反常的,臧白沒有直接睡覺。而是又低下了頭,掏出他買的那套理綜題開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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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然,一起回,等我回去簽一下離校條。”晚自習剛下,臧白過去拍了一下陳卓燃的後背,說道。
“好,臧白哥,我在樓下等你。”
臧白上去簽了條下來,下去的時候向陳卓燃招了招手。
“诶?你今天帶書包了?”陳卓燃看到臧白背後的書包,驚訝地問了一句。
“我什麽時候不帶?”
“裝兩本書也算帶書包嗎?有時候還不裝書。”陳卓燃今天是因為臧白看上去就裝了不少的書包才驚訝。
……
“臧白,你今天怎麽了?”陳卓燃一眼就看到了臧白有心事,推着車子,側頭問道。
“卓燃,抑郁症,會遺傳嗎?”
“可能會吧,我不太清楚,你突然問這個幹嘛?”陳卓燃看向臧白。
臧白皺了皺眉,簡單說了一下自己室友的事情,略過了周嘉弈面對着窗戶的事情。
陳卓燃聽完,說道:“那你不換個宿舍嗎?”
“為什麽要換宿舍?”
“其實按照你的描述,你室友應該是有輕微的抑郁傾向。一個宿舍就你們兩個人,你不怕他傷害你?”
臧白打斷了他:“不會,他只是輕微的。表面上并沒有什麽。我只是有點害怕他會再做什麽傷害自己的事情。”
“你難道沒聽說前段時間濱河有學生跳進去的事情?咱們學校前幾屆也有瘋的,就在樓裏亂跑,家長抓都抓不住。那學生差點都拿尖銳物品了。這些事情又說不準,你室友還是個高三的,高三壓力大,萬一發生什麽事……”陳卓燃忍不住說道。
“不會,我們住得很好,等他過幾天回來再說。”臧白其實會懂一部分周嘉弈的感覺。但他只是心裏郁悶,厭煩某些事情而已。但周嘉弈不同,本來沒有什麽朋友,還被不知道是什麽的“他”控制着心情。
以臧白的性格,他不會只因為這樣一個事情,就疏遠周嘉弈。更應該做的,不是抑制他們不好的行為,一點點幫助緩解他們的心情嗎?
況且,只是輕度,怎麽不會好?
這些話,如果可以,臧白是更可能與江沂說的。因為江沂肯定會給出更好的答案,應該不會讓他不關世事,躲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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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自習上,臧白沒有做完那套理綜卷,他回家之後,又加了一個小時做。
第一次做綜合的,奇怪的是,臧白越做越清醒。不一樣的題面排版,題目整體都很難,還有很多臧白不完全會的題。
不知什麽時候,窗戶邊上升起了第一縷陽光,臧白整完了這套題上所有的問題。翻倒在床上,在看到第一縷陽光時,眯着的眼睛緩緩閉上。
一會兒去學校補覺吧,反正也不想看到某人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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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哥,這個是你的。還有臧白的。”一個同學将兩本練習冊遞到從廁所回來路過的江沂手上。
“嗯。”
臧白睡覺時會将桌面整理得幹幹淨淨,只留上一個筆盒,江沂垂目看了一下,将臧白的塞進了他的桌肚裏,臧白睡得很沉,江沂的動作極小,并沒有打擾到臧白。
倒數第二排的幾個人,真就感覺自己身後坐了個空氣,平時還會有點動靜。臧白日常睡覺,起來會和江沂說話,去打水上廁所什麽的。現在什麽聲音都沒有,就好像少了兩個人。
聶遠超用胳膊肘怼了一下自己同桌,悄悄往後看去,然後又收回來腦袋。
人都在啊,很正常啊,那氣氛不一樣了是怎麽回事?
下午課活的時候,班長突然回來了,“咱們班誰還能拔河?可能下周得頂替一下。”
拔河的一個男生閃到腰了,再拔的話,會讓傷勢更嚴重,就算還有一次訓練的機會,下周就要比了。那也得臨時換人。
“壯一點的都去拔河了,好像再找不出來地盤特別穩的人了。”
“沂哥應該可以吧,我見過他腰上拴着那種繩子跑。爆發力很強,但他好像不在,等他回來問問。”
“江沂要參加足球賽的啊,咱們這麽拉人家參加不好吧。高二的足球賽可是全靠江沂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