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銀針
六班晚自習的規定都是定死了的,規定的時間沒有來,那就不用來了。因為樓門口有記遲到的學生會的人,會每次在第二天的白班上公布名字,同時給班級扣分。
根本沒有謊報的機會,還會影響班任的全勤獎。所以,侯鴻的要求就是,你過了時間點,今天就回家休息去吧。如果給班級扣了分,那這個學期的晚自習都不必來了。
所以,江沂的那句話,看似冷酷無情,說的卻是事實。
臧白坐下之後,先将桌面上的化學卷夾進了書裏。擡頭瞅着黑板旁邊的白板,有些煩躁地眯了眯眼睛,伸手去桌肚裏摸東西。
從江沂的角度,餘光裏,正好能看到他摸了兩圈,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的時候微鼓的兩頰。
臧白最後抱着一本生物必修,開始看圖片知識行為大賞。
不到半分鐘,一張完完整整地寫着作業的紙放在了臧白的桌子上。
深刻的字體有些淩厲的鋒度。後面有一串小的:沒記名字?
臧白轉頭看了一下江沂,這人是專門給他記的?
是的,臧白剛才在摸桌肚裏的眼鏡盒。好幾天都沒帶眼鏡,早就被他忘在家裏了。也就是今天他遲到了沒能去前面記作業。不記就懶得寫了。
臧白不是那種作業都提前往後寫的人,反而是多寫一頁都怕自己虧了的人。學校的練習冊只是他簡單檢驗自己的一個程序,他自己有其他的。
他在紙上寫了幾個字,放在了江沂的桌子上。
“昂,因為我帥。”
記名字的小姑娘壓根就裝作沒看見臧白,還騰開了一個道兒讓臧白趕快進去。
江沂捏着這張紙,補了個嗯,又把紙放回去了。
雖然快到了夏季的尾巴,但天氣依舊火熱。擠的滿滿當當的一個班級,溫度逐漸拔高。前後門都開着,牆壁上四個風扇吹着,也擋不住冒汗的額角。
等臧白再次抽紙擦掌心的汗的時候,擡起脖子,看向江沂。
看了兩秒,等着江沂回了頭。
“咱倆換下座位。”
“不換。”
臧白輕嗤了一聲,轉過頭寫題。
牛逼什麽啊,
江沂那邊靠着窗戶,他後腦勺的頭發被吹得浮動,完全不受熱氣的影響。看着就爽。
還有一個半小時的晚自習,作業在臧白手下,很快就解決得只剩一項了。那剩下的時間,只能在熱度裏煎熬。
“江,江沂?那啥,剛才……對不起。”是在為之前他罵他有病道歉。
江沂筆尖一頓,又繼續寫着。但捏緊筆尖的手指洩露了他的情緒。
“嗯?你說什麽?太小聲了。”
晚自習不允許說話,但臧白的聲音足夠他倆聽到。
臧白心裏翻了個白眼,表面上謙恭:“江沂,你跟我換個座位,你看你還裹着外套呢,別浪費了冷氣。 ”
兩人桌子上的東西互換了一下,臧白坐過去又将窗戶開到最大。扯了扯衣領,解開了領口的幾顆扣子,“唔,這個地方太涼快兒了。”
臧白白皙的脖頸随着他轉頭的動作,頸骨滑起一個優美的弧度。開到第三顆扣子處的肌膚若隐若現。江沂的眸色愈深,但眼神落到他撸起來的袖子處的手臂上時,蹙了下眉。
手臂上的傷口已經結痂了,看上去時間不長。
上次,他抓他胳膊的時候,是沒有傷口的。
他閉着眼睛躲閃的時候,差點摔下樓梯,指尖仿佛還萦繞着他光滑肌膚的觸感。
是什麽時候受的傷?
江沂合上了練習冊,将桌子上的書疊在了一起,從桌肚裏拿出一本書,向後靠了靠椅子,開始看。
臧白也寫完收了筆,椅子腿兒向後翹了翹,有些慵懶地向暖氣管兒那裏倚了一下,正準備回到桌子上撐住下巴睡一會兒。
眯了眯眼睛,江沂書邊上連圖帶畫:鹿茸,生精益血,補腎壯……一串字落入臧白的眼睛。色彩豐富,還有脈絡圖?
典藏版《本※※目》?臧白挑了一下眉毛,伸手拍了拍江沂。
“這圖,我也會畫。我給你畫一個?”
江沂瞅了一眼他,拿了一本散文集遞給他,“不用了,你無聊了看這個。”
臧白只看了一眼那本某大家散文集,就推給了江沂,“我不愛看,我畫工特別好。不是吹的,我們玩兒個游戲,我贏一次,就讓我畫。輸了,我就……”
江沂看臧白想不出來賭注,幫了他一下:“輸了,就答應我一個條件。”
“那可不行,萬一你讓我叫爸爸呢。”臧白直接打斷了江沂的話。又道:“這個假設不成立,等我輸了再說。”
臧白将一張畫着格子的紙放在兩人桌子的中間。旁邊是一個筆記本的背面,看來是畫圖的地方。
格子畫得有些歪歪扭扭的,線條還是傾斜的。臧白看江沂還不動筆,道:“怎麽了?你有強迫症?就下個棋而已,別太較真,我還等着贏呢。”
兩人無言,安安靜靜地下了一盤。臧白撐着下巴看着江沂的臉,聲音輕快:“你随便走,走哪兒都會輸。”
幾把之後,臧白就開始在筆記本背面筆走雄風了。
從左上角到有下角,一副連環畫在臧白每贏一把,就畫一個場景的循環下。很快就要完成了。
江沂瞥見臧白的畫,臉越來越黑。
臧白擋了一下,小聲催促:“快,願賭服輸,我還有一個就畫完了。”
幾分鐘之後,臧白抱着一本連環畫,撕了一角又不舍得了,最後遞給了江沂:“怎麽樣我是不是比你的書上面畫得好看。”
連環畫上的畫工一眼可見,每一筆都很細致。至于上面表達的意思嘛,從第一副,一根頭上長草的胡蘿蔔從江邊的淤泥裏長出來,去水裏洗了個澡。
然後路上遇到了一只長頸鹿,長頸鹿打了個噴嚏将胡蘿蔔甩進了河裏。胡蘿蔔又頂着一片荷葉出來,給長頸鹿戴上了荷葉口罩。
胡蘿蔔開始蹦噠,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最後滾下了山崖。胖胖的身子,被石子碎片雜草剝削成了…………一根…………
銀針……
江沂指尖緊了緊,臧白眼疾手快地抽走了筆記本。
“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形象,尤其最後這個。”
臧白的嘴角勾出一抹得逞的笑容,隐隐的小虎牙也露了出來。
笑不到三秒,臧白看到江沂擡起的手,向後躲的時候,琵琶骨直接撞在了不知道什麽時候變了位置的窗戶角上。
“唔。”臧白悶哼一聲,從他的表情瞬間感受到了有多疼,他直接趴在了桌子上。蒙住了臉。
江沂忍了忍差點就溢出來的笑容,看似關心地将手指放在了臧白的背上。
“我也沒和你搶,你那麽激動……傷着自己了。”
手指卻很陰險地用了下力。蒙住臉正要緩過來的臧白,突然倒吸了一口氣。
艹!
腳下直接繞過江沂的腿,狠狠踢下去。起身時一動肩膀,甩開江沂胳膊的時候,突然瞪大了眼。
嘭——
巨大的動靜響徹班級。
還……還……伴着一聲奇怪的聲音?
就連平時最令人激動的放學鈴,也不及眼前景象的十萬分之一。
走廊裏動靜很大,六班鴉雀無聲……
班級最後面的地板上,臧白拽着江沂的領子倒在地上,兩只椅子以極其嚣張的角度,一個壓在兩人的腿上,一個向後倒在了地上。江沂的手……手……正放在臧白的腰上……
???
臧白簡直想要把這個掄在地上狂揍一頓。
他拽着江沂起來,嫌棄地拍了拍手上的土。
陳卓燃若無其事地大聲喊了一句:“臧白!我們順路,一起回去?”
“啊,放學了放學了。 ”
“我不帶書包了,作業都寫完了。”
“……”大家都很識眼力勁兒,轉轉眼珠子,眼神交流。班級裏繼續恢複了正常放學後的日常。
江沂看到臧白把那個筆記本放回書包,開口:“你的畫從一開始就錯了。”
“不重要,最後對了就行。”臧白的肩膀挎上背包,肆無忌憚地朝江沂擡了擡下巴,勾起一個假意的微笑:“江銀針。”
從陳卓燃的角度,看到江沂的眼神都變了。
這簡直就是兩座活火山啊!燃燒起來那得多劇烈……
陳卓燃害怕這兩人真的打起來,快速隔
在他們倆人的中間。笑呵呵地打圓場:“沂哥你家長來接嗎?我和臧白順路,我倆先走了哈!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