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君子協定
這位雖然外表斯文,還戴着一副金邊眼鏡的教授正是顏璨他爹,名叫顏儒域,明明是個非常學究又非常儒雅的名字,卻恰恰因為顏老爺子的一點兒惡趣味,給取成了“顏如玉”的諧音。
因此學校裏不乏有人開玩笑,稱他“美人教授”。
然而顏教授出名的除了他英俊潇灑的外表和極高的授課水平之外,還有一項,就是他的火爆脾氣。
那爆脾氣,聽說是校長見了都要怕,更何況是他的學生們?
又更何況是觊觎了人家寶貝兒子,還趁着人家寶貝兒子未成年醉酒之際偷偷下手的衛析林?
當年的小衛總還只是小衛,搭不上這一個“總”字,偷腥被發現,還被顏教授撞破喊出去,顫顫巍巍的猶如一只鹌鹑,耷拉着腦袋跟着他到了書房裏。
顏教授是文化人,顏家的家底其實不錯,但在物質方面沒有太多追求,只有這間書房,裝修的十分講究,顏教授在寬大的原木書桌後面坐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示意衛析林坐上去。
衛析林如履針氈的把屁.股一寸寸挪了上去,擡起頭偷偷的看了顏教授一眼,然後又飛快的低下頭去,一邊忍不住害怕,不知道自己要面對怎麽樣的疾風驟雨,一邊又在想無論如何自己都要堅持下去。
然而顏教授卻似乎并沒有發火的意思,十分從容淡定的給自己倒了杯茶,把衛析林晾在那裏十幾分鐘後,才幽幽開口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衛析林一陣氣短,只覺得一陣冷風從背後灌入,剛剛還有的一絲微醺醉意全都醒來。
但不知道是不是血液裏的酒精作祟,他還是大着膽子,仍舊梗着脖子道,“我們,正常戀愛!同性結婚是被允許的。”
“我知道。”顏教授把杯子放回桌上,發出嘭的一聲,砸在衛析林心裏,“我沒那麽迂腐,但是你再說一遍,你确定你們是正常戀愛?”
衛析林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沒敢把這句話再說一遍。
他想說,但是他真的不敢……因為他不僅了解顏璨,也了解顏教授,雖然顏璨似乎更像顏媽媽,大大咧咧,每天都活在陽光和微笑中,但顏教授卻是個把學術風格發揚到生活裏的人。
見他不說話,顏教授冷笑了一下,“正常戀愛,再說一遍?”
衛析林的腦袋垂的更低了,考慮了半天怎麽回話,才最終小聲道,“我……璨璨還小,還沒成年,我才一直沒有說,但是他肯定也喜歡我的。”
這是他最原本也是最真實的想法,就是不知道這個說法能不能打動顏教授。
然而顏教授似乎并不為所動,點了點頭,拿出了平日裏上課時批評學生的架勢,“你的做法是對的,你們是還小,都沒成年……但是你說,他肯定喜歡你的,這件事你有什麽證據?”
衛析林:“……”
喜歡不就是一種感覺嗎?哪來的證據?
顏教授瞥了他一眼,“他說過他喜歡你嗎?”
衛析林:“……”
看着已經僵成一座雕像的衛析林,顏教授繼續慷慨的捅刀子,“他沒有說過他喜歡你,也沒有說過想和你在一起,你們這不叫戀愛,叫單相思,或者說,是你單方面暗戀而已。”
看着僵硬成雕像并且已經開始出現裂紋的衛析林,顏教授莞爾一笑,“而且你在沒有戀愛關系的情況下,趁着對方醉酒,這種行為是不道德的,要是他不喜歡你,你想過這種行為對他造成的傷害嗎?”
Cos了半天雕像的衛析林終于被這句“要是他不喜歡”刺激的回過神來,仰起頭十分肯定的道,“他一定喜歡我,一定的!”
顏教授鏡片後的目光閃過一絲驚訝,甚至還有一絲隐隐的贊許,然後拍了拍手,做誇張的鼓掌狀,“真的嗎?那我們定個協議怎麽樣?”
年少無知的衛析林,一頭墜入戀愛的海洋裏,并已經一個人毫無方向的奮力撲騰了許久,在以為自己即将登陸愛的小海島之時,遇到了最後一只攔路大白鯊,然後就折戟沉沙的把自己交代了。
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和顏教授簽訂這什麽狗屁協議!
但是來不及了。
年少的衛析林堅定的握了握拳,“您說。”
然後就把自己給賣了,賤賣。
“其實我不反對你們談戀愛,或者在一起,但是高中畢業,不過是人生的開端而已,我和他媽媽之前已經認真考慮過,應該會送他出國念書。”
顏教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這是為了他的前途考慮,我想你能理解,所以我也希望,這段時間你們不要見面。”
聽到這裏,衛析林臉色一白。
出現了!故事裏棒打鴛鴦的父親!
然而顏教授話鋒一轉,“我不會阻止你們聯系,電話,信件,甚至視頻,都可以,但是我希望這段時間,你們不要見面。”
衛析林抿了抿唇角,聲音有些幹澀,“我不明白……”
這個“惡婆婆”怎麽有點不到位,都叫他們分開了,卻說什麽不阻止他們聯系……
衛析林一時之間有點懵圈兒。
顏教授再接再厲,端起語重心長的架勢來,“析林,你和璨璨也是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你對他有這份心意,我不會阻攔,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們關系沒有處理好,損失的還有數十年的友誼。”
“我不懷疑你的真心,但是璨璨那孩子,心性還不定,你覺得他對這件事做好了準備嗎?你說他喜歡你,堅定的相信着這件事情,可是當我問你的時候,你卻連證據都沒有,我不會阻止你們聯系,但我希望可以等你們長大一些,再來考慮這件事情。”
衛析林擡頭與顏教授對視了一眼。
往日裏發起脾氣來總是怼天怼地的顏教授這麽溫柔耐心,這麽循循善誘的對自己說話,衛析林并沒有感到多少欣慰,反倒是更畏懼起來。
誰知道該噴發的火山沒有噴發,會不會有什麽更嚴重的後果?
然而衛析林擔憂了一路,顏教授這座活火山今天也始終沒有噴發。
最終,兩人幾乎是長談至天明,衛析林一路退敗,簽下了這份不平等條約。
其一,顏璨将出國念書,四年內兩人不允許見面。
其二,不阻止兩人的任何聯系方式,但在顏璨先表達“喜歡”這件事之前,衛析林不允許主動表白,兩人也不許确定關系。
其三,協議的雙方都不得把這件事告訴顏璨,如果衛析林違約,必須自動放棄這段感情,如果顏爸爸違約,之後不得以任何理由和借口阻止兩人。
當然作為補償,顏教授表示這個暑假兩個人可以愉快的玩耍……一個月,畢竟顏璨還要為出國做準備,不是那麽輕松惬意就可以度過這段假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