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來是夢

第8章 一節課是因為我心裏有着強烈的不安

你好呢？還怎麽對別的人好呢？”說着說着他的淚又落下來。 -

“穆哥哥…你是傻瓜啊！你為什麽對我這麽好？你好傻，你怎麽可以這麽傻？我憑什麽…憑什麽啊？”我再不是堅強的下定決心要讓自己變得堅強勇敢的嚴漠然，我只是一個趴在穆哥哥身上如孩童般脆弱的嚴漠然。此時，我還怎麽堅強得起來呢？-

“漠然，”他用另一只手抱住我，輕聲說，“不憑什麽。是上帝派我來愛你的，因為他奪走了你的父母，所以他要我代替你父母來照顧你，來保護你，來愛你，你就當我是天使吧！” -

他當他說的是玩笑話，是想讓我不那麽難過，可是我卻當了真。我想他定是被派來保護我，照顧我的天使--我的守護天使。-

他突然坐起來，開心地說：“哎，我們去玩吧，去油菜田裏捉蝴蝶！”說着就要下床。-

“不許！”我立即搶掉他的鞋藏在背後，認真地說：“你還生着病呢！”-

他還是下了床，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我立即蹲下身要幫他穿鞋，卻被他緊緊抱住。他在我耳邊說：“別動，讓我這樣抱你一會兒，好嗎，就一會兒？”-

我怎麽會說不好呢。在他溫暖的懷裏，我閉上了眼，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而我的心，從未有過的安寧平靜。-

可是，在我覺得安心的時候他卻奪過了我手裏的鞋非常迅速的穿上。我想奪回已經來不及。穿好了，他拉起我的手往外走時說：“走啦，這麽好的天，我們捉蝴蝶去。你今天一定要捉到兩對‘梁山伯與祝英臺’，這是你的任務，完不成就懲罰你。”-

他那麽開心的樣子，“不去”兩個字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我點頭笑着說“好”。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75--安默(9)

已經是第二天了，還沒有漠然的消息。

她去哪兒了呢？她從來都是那麽規矩的女生，是什麽事情讓她逃課呢？

我去問肄，他也不知道。去找孫穆男，他也兩天沒出現。找他同學問了電話，撥打時卻是關機。他們兩個就像水蒸汽一樣從人間蒸發了。

其實我和肄都清楚的，他們都回了家，因為肄問了淚痕，而淚痕已經打了電話到孫穆男的家裏，只是在問及為什麽回家時孫穆男卻不回答，只說漠然沒事。

我多麽想像淚痕那樣，因為擔心，可以什麽都不顧及地逃了課去漠然家找她，親自确定她是否真的沒事。可我畢竟不是她，有着太多的顧慮。

站在走廊裏，我看着操場上那些香樟樹上的新綠心裏忽然很悲傷。人們說春天是戀愛的季節，可是，我可不可以不要過春天，因為我已經越來越控制不了自己的心。我在陽妍面前開始要僞裝了。

我一直在等，等陽妍變得真正善良，等她相信這個世界上始終有愛和溫暖存在，等她相信別處有更美的風景。

但幾年過去了，她仍然執著于我。她還沒有明白，可我已經看清她對我的并非愛。喜歡肯定是有的，她不過是習慣了我陪在她身邊，習慣了喜歡我，且她一直認為這個世界上真正愛護她關心她的只有我，所以若我離開她，她當然會覺得她失去了一切，因此她怎麽也不肯放開我。

若漠然沒有出現在我的世界裏，若我沒有喜歡她，那麽，我想我和陽妍是會在一起的，會一直相安無事。可是，漠然出現了，我喜歡上她了，所以我不想再過那種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般的生活，我想要擺脫。

但是，為了肄，我收回了準備邁出的腳。我沒有肄那麽勇敢，沒有他那樣輕松，他喜歡漠然不必擔心別的女生會因他而傷害漠然。若他忘記我也喜歡漠然，那他是沒有任何讓他舉步維艱的障礙的。

“安默。”何成詩在這時走到我旁邊，打斷了我的思考。我看着他，這個極有書生的儒雅氣質的男生此時望着遠方，像是遠方有他等待的人，可因為沒有那人所以會難過。

我等着他的話，他卻欲言又止。很久才終于說：“你說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傷心的事呢？”

“她”是指漠然。雖然他在衆人面前并沒有對漠然表現得特別，可是我卻肯定他是喜歡漠然的，并沒有什麽特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我也喜歡那個女孩。

“但願不是吧！”我只能這樣回答，再找不到更好的了。望着遠方，那是她來學校的路，向這邊駛來的車輛那麽多，其中有沒有一輛帶她來學校呢？

兩天不見，思念已經不堪負重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76--嚴漠然(23)

我沒有想到我不聲不響的離開會讓淚痕擔心到要到我家來親自确認我是否平安無事。我只是太想外公外婆了，也想在家的溫暖裏讓自己波瀾起伏的心徹底的平靜下來。第二天穆哥哥又生了病，我不放心他，所以一直沒有想回校的事，更沒想到那些擔心我的朋友。

我以為像我這樣安靜的女生是沒有幾個人關心的，而擔心我的，則只能想到淚痕和穆哥哥了。

從屋裏走出看到站在門外的淚痕。她看見我，立即朝我跑過來，一把抱住我說：“哦，親愛的，兩天不見，我想你想得快死掉啦!”

“呵呵。”我傻笑。她好久沒對我“投懷送抱”了，而我也好久沒有看到這樣活潑熱情的淚痕了。這個女孩外表活潑開朗可內心孤寂憂傷。她其實和我是同一類女生，只不過她僞裝得比我好。

這一點，我是自依然離開後與她時常的相處中發現的。而依然，她是不知道的吧。我們之前一直認為淚痕是她表面的那個樣子，只會偶爾憂郁悲傷。

她放開我，上下打量我。搖搖我的手，又拍拍我的腿，還惦起腳尖撥弄我的頭發，最後總結性地說：“完好無損，你沒受傷啊!我生怕你被誰打了呢!”停了一下，奸笑着說，“嘿嘿，其實我想的是你被劫色了。”

“你盡想些有的沒的。”我想笑又不能笑，只是去撓她的癢，讓她笑個不停。

可是撓着撓着我就停了下來。這樣的快樂以後還會有嗎雖然這兩天頭沒痛，可是那個小點點在不停地長，一點點長大。當它開始擴散，我的生命便快走到末尾了吧!

那麽，我還有多長時間呢我又要怎麽告訴親愛的淚痕呢

我讓淚痕下午就回去，因為她是個愛學習的孩子。可是，她卻不願意，她太喜歡那大片大片地油菜花，硬是要拒絕我去拍照。她讓我站在油菜花叢中，她舉着手機給我拍，或者我們換一下，我給她拍。

手機鏡頭對準她，油菜花開得那樣盛。她站在花叢中，笑得那麽明媚，讓我以為是依然。我的心突然痛起來。我有多久沒有見到依然了呢我一直拒絕知道她的任何消息，裝作忘記了她，可是我如何騙得了自己的心呢

我想她，非常非常地想。我知道淚痕也想，因為在不知不覺中，她變成了依然，從她的身上我看見了依然的影子。她有着和依然一樣的明媚如春的笑容，和她一樣活潑愛鬧，而我卻正在努力地變成依然希望的樣子。

“漠然…”淚痕叫我，臉上有着擔憂。

我朝她笑，将手機鏡頭重新對準她，拍下了花叢中笑得明媚如春的她才拍了一會兒，穆哥哥便來了。他也要給我拍照。我本不願，可想及他的心情便點點頭同意了。

這一晚，我和淚痕像之前的那些寒冷的晚上一樣相擁而睡。我纏着她跟我說話，話題不限，只要不會讓我們難過或疼痛就行。最後她實在撐不下了，在我額頭上吻了一下說：“睡吧，親愛的!”

我看着月光裏她沉靜的睡顏，輕聲說：“我愛你，親愛的淚痕!”然後望着月光，想起依然，想起我們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光。

“我也愛你，親愛的依然!”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77--何成詩(8)

漠然是在19日上午回的學校。那個晚上，班主任宣布漠然辭職，于是另選了團支書。我返過頭問她：“為什麽得到大家的認同了，你卻不當了”

她笑，貌似開朗卻很憂傷。她說：“覺得太累了。而且，我需要時間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我問是什麽事能讓淡漠的她這麽認真時她卻不回答，只是仰頭看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看了一眼身後的安默。他看着漠然的眼神是擔心憂慮的。這讓我想起某天我不在教室時發生的那件事。有同學說：安默一定喜歡漠然，不然怎麽會第一時間扶住了差異點摔倒的她呢。這讓我生疑，所以問了安默，于是知道了事情的經過。

漠然又恢複到了從前的樣子：開始沒日沒夜的寫字，不寫的時候就聽MP3，支着下巴發呆，或者坐在香樟樹下仰頭望天。有時開會，她會聽着聽着就走神。 有時與他說話他也是點頭或低頭。她幾乎成了個沒有了言語的人。

孫穆男幾乎每天都會找漠然。這個開朗，把愛情當兒戲的男生與交往了不到一個星期的女友分了手，那張俊美的臉竟也有着憂愁，看着漠然的眼睛心疼而悲傷。

這些變化讓我的心越發地不安。我想：漠然一定是發現什麽事了。可是我不敢問也怕問。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78--卡弋(6)

依然在确認漠然和淚痕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後還是常常會發短信來問她們的近況，但她始終不願讓我告訴她們她有多關心她們，有多想她們。

我看着兩個女孩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後一直替依然開心。尤其是依然最關心的漠然，依然離開後，她的變化是那麽大。從不到各班收稿的她獨攬了高二的工作，跟很多人都可以談天說笑，越來越接近依然希望的樣子。

可是現在我卻不知道要如何告訴依然漠然比先前更憂郁安靜了。她的同學們也許還沒有發現，可是一直觀察她的我卻已經敢肯定她變了，因為當她一個人站着的時候她會卸掉所有的僞裝，于是她的臉上便有了那麽多的憂傷，比之以前多了許多。而她逃了兩天課回來後辭掉了團支書的職位，又開始寫起文字來。我用盡辦法了解她為何又變回原來的她，可是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星期六的時候一直拒絕知道依然的任何消息的漠然突然找到我，問我依然在哪層樓哪間教室。她說她想她了，想去見她。我想這樣也好，她們的确該見見了。

我要求和她一起去，因為我也想見依然了，想去确定她是否過得好。漠然欣然答應。她并不知道我和依然已經恢複到以前的朋友關系，開心地以為她給依然帶去了驚喜。

孫穆男也要去。這個不把女生的感情當回事的男生對漠然卻那樣深情，所以大家都終于明白他自始至終喜歡的只有漠然。只是我們不明白，他既然喜歡漠然，為什麽要和別的女生談戀愛。

漠然要他回去。她說：“穆哥哥，你別每天都陪着我，我還有時間呢!”這話很奇怪，可我沒往深處想。

孫穆男憂傷又擔心地看着她說：“可是我擔心。”

我于是說：“放心，我會照顧好我的朋友們的。”

孫穆男深深地凝望她一眼後極不情願地回去，走幾步還要回頭看漠然一眼。我看着漠然，她的眼睛裏有淚水湧動，竟像是決別。

那天下午我們沒有見到依然。學校放假，她去同學家了。漠然倔強地等到夕陽西下，然後在偌大大操場上蹲下身低聲地哭了。堅強如她，總不肯落淚，而一旦哭起來，竟是那樣悲痛，讓我想到“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之類的詞語。我想：依然在她心中的位置定是無人取代的她拒絕任何的關于依然的消息，是因為怕依然會漸漸忘記她吧。

我走上前去，卻不知道該安慰她，只是把手放在她孱弱的肩上任她哭泣。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79--安默(10)

漠然問我：“安默，可不可以陪我一段時間？兩個月就好，我想談一場戀愛，”

我凝望她，一身白衣纖塵不染，昔日清麗的臉有些蒼白，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裏有淚水湧動。想着她的話，本就不安的心更加擔心，我實在于心不忍。在那一刻，我忘了陽妍，忘了肄，點點頭說“好”。

我以為她會笑，卻流出兩行清淚。她輕搖頭，說：“我不要了。我不要你的同情。你為什麽不是心甘情願的？我以為你會的，卻是同情。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孩子，為什麽我做不到和陽妍一樣，只要可以和喜歡的人的人在一起，管什麽自尊心！”

漠然說“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孩子”時我呆立當場。我沒有想到她會是沒有了雙親的人。我一直認為她是個需要許多愛的人，我也以為她一定有關心她愛護她的父母，卻怎麽也想不到她會沒有雙親。

我只是呆呆地看着她，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她的眼淚像一個重錘，重重地錘打在我的心上。這個堅強的女生，原來也有如此脆弱的時候。我多麽想抱住她，告訴她我有多麽的喜歡她。可動了動嘴唇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擡手拭淚，低着頭說：“我想我不能自私。安默，我突然不想要你的陪伴了，那樣太對不起陽妍。可是，”她擡起頭來看着我，“可不可以關心我？不要那麽冷漠，你說過你相信我們會成為好朋友的。”

我想起自己曾寫的那句話，喉嚨像被什麽堵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我想我真的太對不起漠然了，這是我的相信，不僅讓她背負了所有的傷，還在她身上劃下道道傷害。明明是彼此相愛的，是因為什麽，我們不能在一起呢？

我最終沒有忍住，抱住了漠然。她在我的懷裏發抖。我湊在她的耳邊說：“我那麽喜歡你的，漠然。我只是害怕，怕你成為第二個蘭若。陽妍她并不單純。”

“這樣，已經足夠。”她仰起臉來笑了，說：“安默，只要被你喜歡過，就足夠了；有一個擁抱，就足夠了。我不奢侈，只要你給予過，我就滿足了。”

我總無法擺脫心裏自冬天裏就升起的不安感。漠然的話和她的行為讓這種不安更加強烈。我不知道在她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日漸開朗的她比先前更憂郁悲傷。

松開手，漠然卻握緊了我的左手。頭低着，看不到她的臉。一會兒之後她才松開，然後說：“謝謝你，安默！”說完後轉身離去。

我沒有和她一起離開。她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我看着只剩下我一個人的教室，心痛的感覺無法言喻。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80--嚴漠然(24)

我不想表現得多麽脆弱的，但請允許我為離別，為那些我舍不得離開的人哭泣。一直以來，我都那麽堅強，也請允許我脆弱一段時間。而這之後，嚴漠然仍然會堅強。

我也是自私的人啊，為了自己差點傷害陽妍。不一定彼此相愛就要在一起吧，安默說他喜歡我，這樣就足夠了。此後，我會用剩餘的時間去完成我最想完成的一件事。

依然走後，我和淚痕幾乎天天在一起，因為我們都清楚，在偌大的學校裏，我們是彼此心裏最重要的人。在完成我最想完成的事的時候，我不會把自己封閉，只是會漸漸地減少和淚痕在一起的時間，讓她習慣沒有我的陪伴的日子。

我去找淚痕，這個與愛情擦肩而過的女生，因為沒能及時抓住，所以因難過而憔悴傷神。很多次，淚痕看到我就哭。她是比我要堅強的人啊，竟會變得脆弱。

我從沒有那麽大膽過，拉着淚痕的手堵在楚童必經的路上，當着許多人的面大聲問他：“楚童，你喜歡陽妍，對嗎”

他冷漠地看着我，又看看淚痕，對我說：“與你無關吧!”我難過得有些支撐不住身體，卻倔強地站立。這幾個字是安默對穆哥哥說過的，而現在卻聽見一個不熟悉的人對我說。 我笑，嘲諷地說：“有一個懦弱的人!什麽時候，男生比女生更怕失敗，更不勇敢了!”然後拉着淚痕的手邁着驕傲的步子離開。我知道，淚痕也是個驕傲的女生，她雖未說，我卻明白她之所以會與愛情擦肩而過是因為她認為女生是不能告白的。她希望楚童最後會大膽告白，卻沒想到會錯失所有的話機會。我只能盡可能地保持着她的驕傲。

離開後，在操場英語角的角落裏，淚痕又一次哭泣。我不知道我能說些什麽，只是抱住她，讓她的淚水流在我的肩頭。

淚痕說：“漠然，我多麽後悔，我那麽愛他的啊，可是我驕傲的自尊心卻讓我與愛情擦肩而過。”

我無話可說。我們是最了解彼此的，此刻她的痛我想我足夠明白。嘆了口氣，我想：以後她會明白，當機會觸手可及時絕不能停下來等機會降臨，而應該伸手緊緊抓住。

但最後淚痕笑了，是嘲諷的笑。其實我也想笑，牽動嘴角時發現是一抹苦笑。此刻我和淚痕都在想我們喜歡的那個人。從頭至尾，這多麽想一出鬧劇，只是，鬧劇結束的時候，我們不僅身心疲憊還傷痕累累，因為，我們都付出了最真的情感。

她的傷，何時能治好呢可是到最後，我再也看不到她發自內心的笑容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81--米陽妍(9)

那天是3月22日，晴天。默哥哥在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後找我，并對我說：“陽妍，我們到樓下走走吧。”

我本來是要急着在當晚趕完一篇短篇小說的，但默哥哥說要和我去走走，那麽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會停下來。

他倚在一顆香樟樹上，頭仰着。我在他旁邊倚樹坐下。那個晚上有很清涼的風吹着，空氣裏有濃郁的香味，滿天的星星發着鑽石般的晶亮光芒，月亮很大很圓。水銀般的月光裏，我看見操場上那些成雙成對的情侶，希望着也可以被默哥哥牽着手，與他一同沐浴月光。

幾分鐘後他才說了話，聲音低低的，壓制着心裏的疼痛和悲傷，他說：“陽妍，蘇安愛你，楚童愛你，你可不可以對我放手，讓我可以愛我愛的那個女孩”

我本來是非常開心的，可是默哥哥的話卻像細小尖銳的針，那麽多，密密麻麻地插了我滿身。

我沒有立即回答，密密麻麻的痛使得我幾乎窒息，根本沒有心思考慮其他。我仰頭看默哥哥的臉，但月光沒有透過樹葉的縫隙照到他，我無法看清。我心裏怨恨地想：他終究是說出來了。我早知道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是這樣早。

其實米陽妍不是壞到徹底的女生啊，因為漠然對我特別地關心照顧，像姐姐對親妹妹一般，所以我的心裏是存着感激的，雖不多，卻是從未有過的。我第一次打心底裏喜歡一個女生，因此我才一直沒有做出傷害漠然的事情，我甚至因為霸占着漠然最喜歡的人而在心裏存着小份的歉疚。

可是如今，默哥哥在這樣一個美好的夜晚告訴我，他想和漠然在一起。這個我最愛的男生，我可以不在乎他喜歡漠然，可我絕不能失去他。沒有了他，我想我沒有了生存下去的意義。

我想起孫穆男。我是極恨他的，因為他打過我，且當着那麽多人的面，當晚班主任關心地問我怎麽回事時我編了個理由騙他，并不是我害怕孫穆男，而是讓我他以為我怕他，這樣我才好在後來報複他。

沒爹沒娘的孩子必須學會保護自己。

一直都知道，縱使是心裏喜歡漠然，終有一天，我還是要恨她的，因為默哥哥真的是很喜歡她，他會想離開我的，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而已。

我在水銀般的月光裏微笑，淚水同時流淌下來，然後說：“你不怕嗎”

他嘆息，輕聲說：“陽妍，我一直都知道蘭若是你推下樓的。你當時只想逃跑，沒有發現我也在天臺。

我愕然，繼而笑出聲。既然他知道我有如此狠毒的心腸還為什麽對我那麽好，既然他知道真相又為何裝作不知，玩弄我麽

“那為什麽你裝作不知”我問他。就算是玩弄，嘲諷，侮辱或什麽我也要知道原因。反正我在他的面前早沒了自尊，既然我醜陋的一面早被他看見，那麽在後來，我想我也沒必要再僞裝了。

“我以為我可以改變你，也因為你需要有人愛你。”

“那為何現在又要離開”

他沉默着，一會兒之後回答：“因為已有人愛你，因為我喜歡漠然，也因為漠然和你一樣，是個無父無母的女生。”

我很久沒有說話。鈴聲響起，我們都仿若沒有聽見。我終于明白為什麽漠然會在知道我的身世時哭得那樣悲痛欲絕，也終于明白為何她會在後來更加關心我，照顧我。

原來，她也是孤兒。可是為什麽，我們有着不同的命運

我好容易才止住淚。望着空蕩蕩的操場思緒如麻。因為這樣我就要放棄我深愛的人麽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孩子，她獲得的愛比我多得多，我該讓麽我該把我僅有的一個愛我的關心我的人讓給她麽

,看着已經走出幾步遠的穆哥哥，我聽見自己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你希望她成為第二個蘭若麽””我想：“既然我醜陋的一面早被他看見，那麽我便沒有必要在他面前努力地僞裝成美好的女生了。

原諒我，漠然，每個人都有自私的時候。我太愛默哥哥，他是我的幸福，我無法因為你的身世而憐憫你。你應該和我一樣去追求你的幸福，哪怕用盡手段。孤兒們就應該這樣保護自己。

默哥哥停了一會兒，沒說什麽就走了，月光裏他一身白衣映出清冷的光，背影落寞憂傷。

我想我失去他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82--孫穆男(13)

朋友們說：“穆男，你怎麽整個兒變了”我聽着只是勉強地笑。我最愛的人在不久後将離開我了，我怎麽還做得到像沒事一樣整日嘻嘻哈哈的呢!

漠然說：“ 穆哥哥，孫伯父在外面打工很不容易。他和孫伯母希望你能好好讀書的。可是你看看你在學校幹了些什麽用一個詞形容就是不務正業。”于是我上課認真聽講，下課不去找她就做習題。

漠然說：“穆哥哥，你還是做回以前的你吧，我看着心痛。”于是我咧開嘴笑了，像第一次見到她時那樣露出一口白牙，卻仍舊認真努力。我怕我一有空餘時間就會想起她，一想起她我就心痛，一心痛我就想哭。

我常去找她，她不是低頭認真寫字就是累得倒在桌子上睡着了。她說她還有一件事想完成。她雖沒說是什麽事，我卻知道她想完成的是什麽事。如時此刻，她寧願放棄去珍惜僅有的美好時光也要執著于她的夢想。我想我更該努力去實現我的夢想。

其實我明白，漠然最放心不下的，是她的外公外婆。她整理并修改她寫的所以文章和小說，給很多的雜志社和出版社投稿，只是想盡她所能地掙一些錢，能多少報答一點外公外婆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但地址和聯系電話卻寫的是我的。她說：“我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于是只一眨眼，淚水就流了我滿臉。

我說：“漠然，安默問我你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告訴他吧，別讓自己最後留着遺憾。”

她沉默，擡頭看着梧桐樹樹幹上側生出的較細的枝條，一會兒之後說：“我不能太自私。那樣陽妍會難過的。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幸福有什麽意義呢。況且，安默有太多放不下的東西，若說出倒增了他的麻煩。只要他喜歡過我就不會有遺憾，也因為，”她說到這看向我，接着說，“若我真和他戀愛，會有別的人傷心的。”

我的心驀地一痛，卻什麽也說不出來。她太善良，委屈自己，傷害自己，替別人背負傷痛，卻不懂得為自己争取幸福。我想起她說過的話：不是每一次付出都會有收獲，但不付出就一定不會有收獲。我想收獲愛，那麽我就必須先愛別人。也許在愛別人的過程中會受一些傷，但有什麽要緊呢。

仰頭看天，我在心裏說：漠然，你怎麽這麽傻呢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83--嚴漠然(25)

高二所有班級的稿件都由我負責。我收完(10)班的稿件準備回到本班時頭突然痛起來，眼睛有一瞬間看不清任何事物。我還沒來得及為此作出感想便聽到陽妍在後面喊我的名字。我用手按住頭，忍住疼痛不讓她發現我的異樣。她湊到我耳邊說：“漠然，我們到操場上走走吧，我有話想對你說。”

我擠出一絲笑，微微點頭說“好”。

晚風清涼，吹在身上有些微的冷。從教室射出的光到達操場已經是微弱的了。陽妍牽着我的手，帶我走到英語角。這一晚沒有月亮，而因為離教室遠，所以這裏幾乎是漆黑的一片。

陽妍放開我的手時頭已經不痛了。我走到一棵香樟樹下，倚樹站着，因為我怕過一會兒頭又痛起來。黑暗中，我只能大約看清她的身影。等了一會兒，等不到她開口，于是問她：“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她不答，而是蹲下身低聲地哭起來。我向前走一步，頭又痛起來，比剛才更痛，還有些頭暈。我按住腦袋，所有的力氣全用來對抗疼痛了。再沒有多餘的力氣支撐身體，于是我退回一步，靠倚在樹幹上勉強支撐起身體。我問陽妍：“你怎麽了”

她繼續哭，一會兒後才仰起頭來，看向我，因為我能感覺到她的視線。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臉，更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到她說：“漠然，我想把你當朋友的，可是我做不到。我太喜歡默哥哥了，可以說是勝過了我自己，但他喜歡的人是你。你有那麽多的人愛你，為什麽卻沒有人愛我呢這不公平!”

我閉上眼。早就知道我跟陽妍是做不成好朋友的。她曾特意給我看她寫的一篇小說：靜和月同時喜歡着一個男生，但男生喜歡溫柔安靜的靜，為了得到男生，月于是想盡辦法整靜，讓靜知難而退。我不是太笨，所以知道這是陽妍特意寫給我的，她希望我知難而立退。她有着太強的占有欲和一顆太喜歡安漠的心，因此我們注定是無法成為朋友的，說不定還會互相傷害。

做不成朋友，還有一個原因是淚痕。我知道這樣想是不對的，但淚痕是于我來說太重要的人，若她知道我和。陽妍是朋友。她會難過甚至離開我的。

睜開眼，我說：“陽妍，有人愛你的，比如蘇安，比如楚童。”我到現在還是不敢相信蘇安會喜歡陽妗的事實，因為他和女友林星敏曾那麽地深愛對方，還有過山盟海誓。可是最後，林星敏在他面前哭得傷心欲絕，他卻随着陽妍決絕地轉身。我走過去握住林星敏的手想安慰她，可是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我看着她想：愛情到底是怎麽一回事，怎麽這麽折磨人心，斷人肝腸

陽妍在我想着這些的時候突然站起來打了我一把掌，哭着大聲說：“說到底你還是不願放棄他，哪怕我三翻五次求你!我恨你!”

我完全沒有防備，只是忍住腦海裏劇烈的疼痛。詫異地看着她，我不知道該用什麽詞語來形容心裏的感覺，只是呆愣地立在原地，緊緊地抱住樹幹才沒有摔倒。

她說：“我不會讓你把默哥哥搶走的，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絕不!”說完哭着跑走了。

我喊她的名字，想告訴她我不會搶走安默，想跟她說我理解她的任何行為。我不顧腦袋越來越劇烈的疼痛，努力想追上她。可是我痛得全身乏力，走路都有些困難。走了幾步後我已經承受不住劇烈的疼痛，以至暈了過去。

我恨這該死的病痛!

作者有話要說：

☆、緣來是夢84--安默(11)

陽妍說“你希望她成為第二個蘭若麽”之後，我就沒心安過。我很想和漠然在一起，所以才要離開陽妍。這些年來，我已經為她付出得太多，犧牲得太多，所以已無法再為她付出了。每個人都有累的時候，而我已經精疲力盡了。

當知道漠然被發現暈倒在英語角的時候，我吓得腿都軟了，差點跌倒。腦海裏全是蘭若那張驚恐的臉，她像被刻印在腦中一樣無法擺脫。

反應過來後我幾乎是沖到醫務室。她被放在墊了毛毯的竹椅上，眼緊閉着，左腮上有明顯的指印。穆男緊握着她的手，似要哭出來。那個庸醫卻不知哪去了。

我走過去，握着漠然的另一只手不斷地重複地“對不起”三個字。我不知道除了這個我還可以說些什麽。若不是我，她不會承受這樣的疼痛。

穆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