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會看見她自殺的消息

第17章 ☆、方律（4）

我還想到另外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

小高跳樓以後，會有人聯想到校園暴力方面。畢竟她是在宿舍裏自殺的，別人很有可能會認為是我們欺負了她。到時候我們會被人指指點點。

雲亭這時也醒了，被吓得在我跟前不停地抖。我們打完120，報完警以後，她拉着我的手，說：“方律，我們沒欺負過她，是她自己變得神神叨叨的！”

“我知道。警，察會來問我們的，我們說清楚了就好。”

其實我并不認為我們什麽錯也沒有。作為室友，沒有關心到她也算是失職。

我們拿出手機，準備在群裏和別的室友說明這件事。我發現我的手也在抖，不斷地打錯字。雲亭想幫我，結果她抖得比我更厲害。

等我把消息發完以後，我和雲亭抱着彼此，借此來安撫對方。我們之間彌漫着悲傷的氛圍。

群裏很快有了動靜。

事情從這裏開始變得詭異。

有一個舍友自然而然地說：“除了通知她的父母外，我們趕緊通知她的男朋友吧！”

別的舍友也在附和着。

“她的男友會很傷心的。”

“好可惜。”

然而我記得清清楚楚：小高根本就沒有男朋友。

在這大學的幾年裏，即使她談過戀愛，也從來沒有和我們說過。在此之前，別的舍友也沒有提過關于她的男朋友的事情。

而現在，從她們的語氣來看，好像小高有男朋友，而且這是我們早都知道了的事情。

我看向雲亭，想知道她是不是和我一樣，發現了問題。結果，我看到雲亭低下了頭。

過了很久後，雲亭對我說：“方律，我們還得去通知她的男朋友。”

她期待地看着我，咬着她泛白的嘴唇，似乎在等着我說什麽。我有預感，如果我不說出她想聽到的話，她會撕了我，像野獸撕扯一片肉那樣。

“好，我們去通知她的男朋友。”我用幹澀的聲音說出了這句話。

說真的，在之後的這三天裏，我一直以為舍友們是為了不被閑言碎語幹擾，為了證明自己和這件事情毫無關系而編造出一個男友，想把責任推到他身上。

但後面所發生的事完全超乎了我的想象。

經過鑒定，小高是意外墜樓的。所有人都這麽說。

另外，真的有一個高高瘦瘦的男孩子到我們學校來。他見了我們後還和我們說話。

我在雲亭的手機裏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裏這個男孩子摟着小高，而我們站在他們的後面。

我可不記得我見過這個人，更不記得我和他們拍過這種照片。

而那個男孩子則還回憶了他和小高的過往，他眼圈紅紅地說着，讓我有點懷疑出了問題的人是我，我忘記了小高曾經有過一段如此美好的戀情。

他說的也不過是情侶之間常做的事。比如一起去吃飯，比如一起去爬山。在他所說的事情裏，我看到的是另外一個小高。

一個充滿着熱情的，努力生活的小高。

如果世界上沒有發生這種變化，在我們的記憶裏的小高，一定是孤獨的，有些神經質的樣子。

而産生這種變化以後，她給我們留下的印象反而是積極向上的，在她死後，除了父母，還有一個深愛着她的男友為她掉淚。

我不禁覺得後一種比較好。

這件事情慢慢地平息下去，雖然我仍認為這事情太過詭異。說來也很奇怪，某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裏有一個身材高大的女子，她俯下身來，撫摸着一個男孩子的臉龐，柔聲地安慰着他。

夢裏下着很大的雪。在不遠處，有一只黑貓一直望着那個女子。

我在夢裏聽到了一句話：“神的玩笑。”

日子很快地過去，到了要過聖誕節的時候。我記得大一第一學期時，我們宿舍的冬天和毛線有關，大家都熱衷于編織圍巾，編了一個冬天。而今年，宿舍裏好像又流行起寫賀卡。

我給幾個朋友寫完以後，發現手頭還剩下了一張。

我想了想，在上面寫道：

“沒有熟透的西瓜君，章魚小丸子君......”我一口氣地寫了好多稱呼。

“你的貓最近會亂跑嗎？我記得你說它傷到人的話會惹麻煩，要看好它。”

“另外我現在真的變了，大概有那麽一點點強勢吧。倘若我還能聯系上你，你會喜歡這樣的我嗎？”

我寫完最後一句以後又把它劃掉。劃掉後，我又把這句給寫上去，反反複複地折騰了好幾次。

我還有一句話想和她說，但是賀卡上寫不下了。

“一個孤單的或者落魄的主角遇到愛情以後，立馬獲得了重生的橋段啊！你該不會因為我而決定要改變什麽吧。”

“你又不喜歡我......我根本沒有遇見什麽愛情。”

我們之間曾有過這樣的對話。

你沒有注意到我說的是“你又不喜歡我”嗎，我那時的意思很明顯了啊。

我因為喜歡你才會有些抱怨地說：“你又不喜歡我。”

我喜歡你，只要你再喜歡上我，我就真正地遇見了愛情。我想聽你說喜歡我。

我帶着期許的心情和你撒嬌，小聲地嘟囔着，說“你又不喜歡我”。我是期待着什麽的。

如果那時我就站在你的身邊，我一定會仰起頭，眨着眼睛望着你。

我看着賀卡，出神地想着。

這時，我的抽屜裏震動起來，似乎是手機在響。我看了看桌子上的手機，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我把那只白色的手機放在了抽屜裏。

我像是要把抽屜拆了一樣，用力地拉開它，拿出手機。

一定是她打來的電話。我看着久違的來電提示，激動不已。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能通過這個手機聯系到我。

我接通了電話。

“你好。”

那邊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孩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