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珠核。那奉聖為了珠子的成色,不給我們用麻藥。之後一整年,我們就要用氣血、靈氣供養着該死的珠子。産珠後,至少三年要卧床,身子弱些的可能就直接入輪回了。
這還不算,奉聖還故意在我們生活海域撒會自己找宿主的珠核。很多子民都這樣懷了珠,如果被發現也會被送到這裏,等着珠成獻寶。壯丁尚且不能保證存活,這樣得珠的……唉。”
“公主所言,确實駭人聽聞。”長丹只覺得頭皮發麻,說不出別的來了。
“這就是屬國的命運。我母親就是在這張床上産海泣珠而死的。”公主的眼中又多了幾分落寞,“我也是剛出生不久,在這裏……”
公主施法将外衣丢在了床上,只留下了那件銀色的長裙,轉過身直直地望向長丹的眼睛。
“公主你,你……幹嘛?”
“公子不必驚慌,有些東西還是請您眼見為實的好。”公主背過身,用手蘸墨汁在身上圖了一下,便倒在床上化為巨蚌。帶着墨色的殼子猶豫地打了開來,在灰色的映襯下,可以看到蚌身有個明顯的刀疤。
“公主被人行刺過?”
“哪裏那麽簡單,”公主穿好衣服站了起來,“為了讓我長不大或者不‘正統’。我出生不久就被奉聖派來的嬷嬷處理了。母親和丞相媽媽為了保住我的性命只能對外宣稱:先天不足。
呵,王族姓明,象征着陰陽兼備、雙生俱全。可如今的國主卻只剩陰身,除了吐納引導外連族裏的冰刃都修行不了,人身也至今還有很強的蚌氣。什麽月珠郡主,無非是譏笑我只有女身。所以……”
公主以君臣禮噗通一聲給長丹跪了下來。長丹吓了一跳,公主只是低着頭開了口:“海公子高義,我和丞相已有體會。我現在以明蚌國主的身份求您一件事情,還請您救我明蚌這一回。”
“你先起來,什麽咱都好商量啊。”
公主沒有動,只是繼續說道:“水火二族只要破殼就不能入空間器皿,我也不敢奢求,只請您在回國時管陛下要也好、偷偷攜帶也罷,帶100-200條明蚌血脈一同回國。哪怕是卵,明蚌上下也感念公子保我一族血脈的大恩大德。”
“讓我保你們血脈?你們不是有萬餘人嗎?”
“公子有所不知,奉聖為了控制我們好産珠子在我們水源裏下毒讓我們不能現男身,只能流水産子。由于毒性和流水産子本身的問題,我們族中的子嗣越來越孱弱稀少。加之産珠的供奉,我明蚌一族已經生機漸失。
國主媽媽走後,丞相媽媽以已經供奉了最上品的海泣珠加之連年災禍為由,一再阻止我族出人産明泣珠送命。可前年先國主産的海泣珠被太子毀傷後,陛下一直想讓我們出100壯丁産明泣珠送死。孤和丞相與奉聖周旋,已經成為了陛下的眼中釘。
賜婚就是第一步棋,這一年公子并沒有害我的性命,恐怕陛下還會繼續下手。朝中一旦沒了‘正統’的國主,奉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将我們并入附族。壯丁産珠送命,明蚌亡族不過是時間問題。
事已至此,我明蚌只求能有一分血脈留存于世。只要能保我明蚌血脈不亡,海公子要什麽都可以。”
說到這裏,公主有些尴尬又窘迫地擡起頭看了一眼長丹:“陛下正式賜婚前我們就打聽過您了。據說您好女色,曾追求過百餘名女子……”
“咳咳,”原本沉重的氣氛變得有些奇怪,長丹恨不得當場找個地縫鑽進去,“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長丹之前年紀小不懂事。其實算上單純心動沒下手的更多,但以前的那些确實一個也沒追上。”但希望我可以把你牢牢地抓在手裏,長丹在心裏悄悄地對公主嘟哝着。
可公主哪裏聽得見長丹心中所說的話?屋裏的場面一度極為尴尬,“咳咳,嗯,海公子你确實是個好人,是那些姑娘沒眼光,嗯。”公主為了緩和尴尬說的話卻把“經驗欠佳”的長丹講得臉紅心跳。
看着長丹臉色不錯,公主也終于放下心來:“海公子放心,我明佳夢在此以國主身份承諾:我國境內,只要不是心有所屬的姑娘,事成之後都任您挑選,可好?”
公主信心滿滿地擡起了頭,卻對上了一張無比尴尬、沮喪的臉。長丹也不管是否僭越了,心痛地用雙手捧起公主的臉。“這麽久了,公主你真的不知道我的心意嗎?”
作者有話要說: 海公子太慘了,不過下一章他就沒精力顧上這些了。
☆、佳夢自當服侍公子終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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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錯付無情曉驸馬,義難辭大義救國主】
看着長丹的樣子,公主一下子明白了什麽。吃驚、疑惑、暗淡,公主眼裏最後留下了幾分堅定。捧着長丹的手,公主笑靥如花:“君無戲言,我剛剛說過國中任何心無所屬之人都可以。我确實心無所屬,公子若選我,佳夢自當服侍公子終身。”
“在你眼裏我竟是這樣,你就沒有一點……”長丹心痛得說不下去了,手也顫抖着撤了回來。
“公子這是何意呢?”公主有些疑惑地望着長丹,“在佳夢眼裏公子是最好的人啊,能被公子選中我三生有幸。
出嫁前大國師和我說過:妖和人都一樣,大多數不是像話本子裏的那樣恩愛情長,一輩子無非是長大、成婚、生子、老去、輪回。
公子選了佳夢,佳夢無怨無悔地陪在你身邊,這不是你想要的嗎?公子放心,佳夢作為國主,此身能為一族保血脈絕對是死而無憾,将來定然會對公子一心一意的。
明蚌為神裔本身不得靈便可有千年之壽,若沒有其他的影響萬歲并不難。我不過才近而立之年,之後還能有幾千年陪伴公子,您大可放心。”
聽着公主的滔滔不絕,長丹絕望了。踉踉跄跄地退到門口,卻根本哭不出來,仰天長出一口氣,恍惚地看着那房頂的安魂符。
“我不要你,也不要什麽交易。門外那些事慘絕人寰,我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國主大人,我答應你,無論用什麽手段,保你明蚌300人入慕海便是。
至于你我之間……杜伯施法錄書也抄得差不多了,在我還在奉聖的時間裏,我們繼續好好演戲吧。”說完撞開門,哭着離開了産珠樓,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土遁回了府。
長丹掩了門,趴在梳妝臺前放聲大哭了起來。不一會兒從桌上撿起一株枯萎的紫色植物,哭得更傷心了。
忽然,一支牡丹的枝條有些尴尬地擠開了門,算是打斷了這凄慘的哭聲。杜大夫站在門口猶豫了半天,還是放棄了,指着桌子上的枯葉有些無奈地開了口:“你又失戀了?”
長丹的眼圈瞬間更紅了。
“喂喂喂,你先別急着哭,我等了半個時辰了,真有事兒。”
長丹一下子來了精神,擦了眼淚往屋裏讓人。
“算了吧,”杜大夫心有餘悸地往外退了半步,“晌午的時候宮裏來人傳話。你沒在,就和我說了。說是近日請你見證奉聖奇景,讓你別出門。”
“什麽奇景?還不讓出門,他們是打算把奇景搬來不成。”
“這我就不知道了,說真的,你和……和那誰好像也不可能過下去,我這邊從明蚌能拿到的基本也拿到了。要不你找個機會趕緊回去吧,說讓你看什麽奇景的,我總覺得不踏實。你不如趕緊帶着東西回去,咱們這一趟也算是大有收獲了。”杜大夫小心地幫長丹收拾着。
長丹也算回了魂:“估計按陛下的意思,這奇景還是得看。算了,估計看個景兒也不會有什麽大風險。我今天……唉,反正您估計也不好再去明蚌了。我收拾一下,等把看景的事情對付過去咱倆就一起走吧。這虎狼之穴,冷情之地誰也不要多待了。”
“你想清楚就好,早點睡吧,今天晚上能踏實了。”
本來還想跟公主商量帶人回慕海的事,誰知公主竟然數夜未歸。長丹獨占一張大床倒也踏實。
沒想到三天後的一大早,公主竟然和兩名大夫從明蚌館驿方向同車而歸。長丹愛搭不理地來迎人,卻吃驚地發現公主好像有些不對。
國主的氣場完全不知道去了哪裏,眼前的姑娘一身素衣面如死灰。裝出來的沉着完全掩飾不住眼中的慌亂,一雙腿不自覺地在顫抖,鞋子在門檻被磕掉了鞋跟都絲毫沒有發現。
見公主一行人進了客房的卧室,長丹準備掉頭離開,卻被一名大夫滿臉堆笑地一把攔住了:“海公,您去哪裏啊?陛下有旨,此奇景還請您務必觀賞。海公您現在可是相當于慕海使臣啊。”
長丹瞬間聽出了弦外之音,借口剛剛是要喊人倒茶,老老實實地進了屋。這麽會兒功夫,屋子裏已經被下了下淨房結界,剛進去的時候仿佛被洗禮了一般。
長丹還沒緩過神來,只見另一位大夫正托着什麽看似恭敬地向公主施禮:“公主請吧,如果不用我們幫忙肯定是最好。別忘了1和100您昨天可親口選的1,您最好別難為我們。”
長丹正在疑惑,卻看見一向堅強的公主竟無聲地流下了眼淚。發現長丹在看自己,公主只是撇開眼,默默地脫去了外衣,在小床上躺好。
“公主肯聽話就好。來,腿蜷起來,再打開些,手抓好欄杆……嗯好,這也是為您着想。大家都明白早些了了咱們都踏實。”大夫一邊拿着小棍兒敲打指揮着公主,一邊用捆仙繩連人帶床捆得結結實實的。最終,還在完全動彈不得的公主嘴裏塞了一卷厚厚的毛巾。
“你們這是幹什麽!”長丹一下子明白過來,當時就急了,“月珠公主可是陛下賜給我的。”
“沒錯、沒錯,”大夫陪着笑,“可陛下也說過要您觀賞我們奉聖的奇景:明蚌王族産海泣珠啊。海公不要誤會,這海泣珠的核比較大,定了身就不好弄了。又不能用麻藥,只能用繩子捆住了。”
“你們,我……”
“不許”兩個字還沒說出口,長丹的目光就撞上了公主的。不論前兩天發生過什麽,一年的朝夕相處,兩人還是十分默契的。目光相接,長丹看到了淚水、看到了絕望,卻也發覺公主微不可見地沖自己搖了搖頭。
于是海公的傲氣又散發了出來,“你們想怎麽樣我不管,可本公畢竟還想要她伴枕席。你們別弄得太過了,注意些。”
兩名大夫有些尴尬地對視了一眼:“海公說的是,是小的冒失了。”
另一個大夫靠到公主耳邊,小聲地命令起來:“公主,麻煩您還是變回原形吧。您現在畢竟是海公家的侍妾,得顧及主家的顏面。人身皮厚,結構也複雜切開不方便。想往胞宮放珠核只能從原有的入口,可海公看着呢。雖然二位已經拜了堂,不需要避諱,但您也不希望……”
公主慘白的臉轉向床裏,化為了蚌身。大夫也是不含糊,眼見着手起刀落挑起巨蚌的皮肉,把鴿子蛋大小的鐵蒺藜塞進了巨蚌的身體。蚌身痛得不停地抽搐,綁在床頭的觸角不停地撞着木杆,血生生把捆仙繩都浸透了。
同時,另一個大夫卻不停地往蚌身上灑水,長丹靠近一聞竟然有強烈的薄荷味,“你這是幹什麽!有傷還往她身上灑薄荷水,你是要害死公主嗎?”
“哎呦,海公您這就是冤枉小人了。這薄荷水一是怕她幹死,二來是防止她痛死過去。這公主真要是痛死了,海公可就沒有美景看了。”
“你們這是……種個珠子而已,幹什麽弄得這麽亂。”長丹努力地掩飾着心中的憤怒。
“大人,這就是您有所不知了。咱麽明泣珠、海泣珠的核必須放進明蚌女子的胞宮之中。因為只有胞宮才能膨脹、支持到珠子成熟,這也是留他們一國女兒原因之一。”
“你竟然把那鐵蒺藜放進了……你這樣,那她将來還怎麽生孩子!”
“喲,海公想要公主給您廣子嗣啊。您還是斷了念想換個人吧。這鐵蒺藜放進去後,三日便能與宿主血脈相連、靈力相接再無法取出。三年左右珠成,便……”
“便是如何?”
大夫無不炫耀地搖頭晃腦起來:“您還沒想明白勝景是什麽嗎?所謂彩鳳敲竹之聲,就是珠成時擠碎骨頭的聲音;赤霞滿地是內腔髒腑因為骨頭和珠子的擠壓最終化為血水,從下面流出;紫氣,不過是長期被擠壓萎縮的內髒淤血粘在珠子上而已。
産明泣珠、海泣珠的蚌至今無一得活,更不用說生子了,海公若是求子還是早早奏請陛下另賜佳人吧。”
長丹沒有回答,只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巨蚌化為人形,因為傷口的劇痛無意識地折騰着。
“海公您可考慮好自己的位置,這可是陛下的意思,”另一個大夫收拾好了藥箱,也過來敲打長丹,“對于某些種族不用同情。您看我撒上些藥,她那點皮外傷不出兩個時辰就能好,天生祭族的命。公子大好的前程又何必在意這麽個女子呢?”
長丹點點頭,勾起嘴角輕聲問道:“長丹多謝兩位提點,只是不知這兩天需要小心嗎?”
兩位大夫會心一笑,“聽說您去了産珠樓,還以為怎麽着呢。原來傳言确實不假,海公果然是真風流啊。海公放心,等皮外傷好了便可以,三天內輕些就好,珠子長大前您看心情就行。”
“承蒙兩位提點,長丹定然銘記在心。也請兩位轉告陛下,長丹明白自己的身份,感謝陛下賜外臣如此奇景,他日如有需要長丹定以陛下馬首是瞻。”長丹再拜,親自送兩名大夫出門,然後穩穩當當地進了杜大夫屋子。
見杜大夫不在家,長丹的臉上瞬間多了幾滴汗。深吸了一口氣,熟練地翻找出了一把刀、一壇子藥,施法燃了一張通信符,轉身去了客房。
端着架子,長丹邁着八字步走進了門,關了房門便迅速下了淨房結界。拿刀站在床前,看着大汗淋淋不停抽搐的公主,長丹愧疚地開了口:
“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一把小刀被長丹握得比關公大刀還沉,“這種事兒不是你該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恭喜公主度過第二劫,随即掉落禮物即将到賬
☆、長丹啊,你就嘴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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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失子冒失醫不救,祯祥女祯祥結義盟】
一張白手絹被長丹指揮着蒙住了公主的眼睛,長丹将公主抱在懷裏,把壇子裏的細麻散直接灌了半壇子到公主肚子裏。看着公主再也不抽搐了,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長丹才退回床邊顫巍巍地拿起了刀。
鋒利的刀子顫抖地地劃開了公主腹部傷口,已經開始和血肉融合的鐵蒺藜被取出來丢在了地上。看着公主腹中帶着鐵渣的肉,長丹心一橫直接将大塊大塊的肉剜了出來。
歪歪扭扭地給公主縫好了肚皮,長丹施法沖掉了手上的血,又将公主抱在了懷裏。一把掰開已是慘白的嘴唇,把昨天掉落的紫色葉子嚼碎,用茶水一口口地給公主渡了下去。
就在這時,杜大夫挎着藥箱焦急地沖進了屋子。看見屋裏的情景,吓了一大跳。“你這切得也太狠了吧,胞宮幾乎全被你拿出來了。你這讓我怎麽縫得好。”杜大夫氣哼哼地拆着線。
“無礙,”長丹平靜地看着公主的嘴唇漸漸恢複了血色,“如果有碎片留在她肚子裏,還是會有後患的。反正昨天那一整棵我全都喂給她了,應該連她兒時被切掉的部分都可以修補好。”
聽到這裏,杜大夫松了口氣,但看着地下的壇子還是有些生氣:“那你這麻藥也喂得太多了吧。”
“我不懂該喂多少,剛才的情形我就想着怎麽快怎麽來吧。反正有那麽多片葉子呢,應該不會有事兒的。”
“國寶就被你像普通藥材一樣給她吃下去了,她現在是不會有事兒了。不過,你可記好了,等她醒了以後這種醫館最常用的細麻散她這輩子都不能再用了,用了也不會有效果的。”
“沒事兒,有我在,不會讓她再有需要的時候的。”
“你就這麽說吧……”
……
公主再次睜開眼已經是夜裏了,平靜地盯着床頂看了一會兒,本已抱了必死之心的公主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正好好地躺在主卧室的床上。
公主揉着額角緩緩地坐起了身,發現長丹竟跪在床頭趴着睡着了。公主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驚得趕緊拉開了衣服。劇痛消失了不說,連刀口也不見了。再打坐引導、吐納,公主的眼中就只剩震驚了。捧着自己的腦袋,公主一臉難以置信:“我是死了嗎?怎麽會都好了。”
“你醒了?”聽到動靜,長丹疲憊地起了身。
“你,我,這……”看着身前的長丹,公主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嗯,現在是夢嗎?”
長丹沒有笑,只是退了兩步跪好,沖公主行了一個大禮:“回公主,現在不是夢,您身上的傷确實都已經好了。
只是在此長丹還需要請您恕罪。前些天小人只念兒女私情,未能明了明蚌一族的生死大患,以至于害一心為國救民的公主遭此大難,實在是罪不可赦。”
公主沒有回答,只是下了床顫抖地問道:“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我國國寶參娃的葉子我恰好有一株新鮮的。這種藥材一片便能療重疾、複斷肢。您吃了一株,應該不止能治今日之傷,連公主孤陰之身的問題也該會一并解決了。您可以運功試一下。
只是……公主腹內的鐵蒺藜完全去除後,您的麻藥還沒醒。那參娃葉是在下嚼碎後喂您送下的,還望公主莫怪。”
感動、驚喜、膽怯,公主臉上的表情好不複雜,終于還是猶豫地開了口:“你為何待我如此之好?我明明……”
“公主不必提了,此乃大義。我仰慕公主确實不假,也的确曾為公主傷過心。但此事慘無人道,便是對于陌生人,甚至是仇家也不能袖手旁觀。公主為國為民甘願以此等方式赴死,令我等汗顏,可我之前卻……
請公主放心,我剛剛已經土遁出城,聯系了我國的探子。他們已經連夜将那鐵蒺藜,以及我早上看到的種珠過程和那日在産珠樓中的見聞記錄送回國交給朝廷。
我在公文中已經向朝廷申請于國內尋覓一樣至寶,相信憑長丹這三寸不爛,一定能盡量換到最多的明蚌族人入慕海為民。哪怕不應……長丹也一定履約,定帶300人回國。”
公主聽到這裏已經是淚流滿面了:“我……你,你想要什麽?”
長丹只是搖搖頭,微笑着擡起了頭:“義不容辭而已。”
公主激動地跪在長丹身前,代表全國的百姓向着長丹行了一個大禮。起了身,一把抱住了長丹,放聲大哭了起來。
三日後,長丹收到了回信,信竟然是丞相親筆,只有短短的兩行字:“令人發指,義不容辭。”長丹和公主頓時放下心來。
當晚,夜深人靜的時候長丹又一次拉着公主土遁進入了明蚌驿館,甄丞相已經被扣留在館驿多日了。兩人避着燈火,悄悄在丞相的卧室冒了頭。
他們從地下鑽出來的時候,丞相正攤在地上握着一根簪子痛哭。愧疚、悲傷、絕望折磨得她近于崩潰,可她硬是強撐着不讓任何哭聲冒出來。
見到兩人突然出現在自己對面,甄丞相大驚,一骨碌爬了起來,慌忙給房子下了結界。“你不在家裏養傷,怎麽跑到這裏來了。”丞相一邊埋怨公主,一邊一把将公主攏在了懷裏,還小心地避開了公主的肚子。
“你怎麽這麽傻啊,應該是我,是我才對。我是國中唯一超過千歲的,你的日子還沒有真正開始。你國主媽媽把你托付給了我,我竟然弄丢了她又害死了你,你讓我怎麽活啊……”當着自己人的面,甄丞相的痛苦終于像開閘的洪水一樣瀉了出來。
公主捂着嘴像個小姑娘一樣笑得咯咯咯的:“丞相媽媽,我沒事兒了。不信你看。”公主拉着丞相的手摁在了自己的肚子上,“海公子高義又有能救命的神藥,夢兒現在完全沒事兒了。”
甄丞相聽到這話大吃一驚,也顧不上別的了,慌忙扯開了公主的衣服去檢查傷疤。長丹可被丞相吓壞了,慌忙轉過身去避嫌,卻只聽得公主在背後嗤笑一聲,頓時臉紅得像番茄一樣。
長丹背後的甄丞相卻哭出了聲,幫公主拉好衣服便一把将人拉到了懷裏,眼淚眼見着就要決堤了。
就在這時,公主甜甜的聲音又響起了:“丞相媽媽您聽我說完啊,還有呢,我已經恢複了陰陽真身。等我靈氣足了,丞相媽媽可是答應過教我練冰刃的。”
聽了這話,甄丞相的胳膊緊了一下,随即憋回了眼淚也放開了公主。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将公主拉到身後,躬身向長丹長拜:“海公此番大恩,我甄雙犀無以為報。從今往後,雙犀任由公子驅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甄大人不必多禮,我們還是土遁過來的,時間緊。咱們還是趕快商量一下如何帶更多明蚌子民入慕海的事兒吧。”
“什麽……”這一宿的驚喜太多了,直到天明甄丞相的眼中依稀還有激動的淚水。
公主産珠的事情不是秘密,兩人索性就一連幾天以養傷需要親人照顧為由将甄丞相請進了海公府,日夜謀劃。優先安排哪些人走,如何帶必要的東西,如何與慕海配合……一樁樁一件件,丞相幾乎做到了事無巨細。
慕海那邊也來了信,朝中決定用兩年時間準備出一顆新的城珠作為國寶交換明蚌一族。對外便聲稱:慕海南部的明月海,極其适合珠蚌生活但本土無良種,所以慕海希望引明蚌一族入國為牲籍良種,将來産了珠,便能更好地為奉聖上供。
一切似乎都不能再順利了,但三人都明白,這事兒就是一場豪賭。“公主、甄丞相,你們可一定得想好了,”看着甄丞相收拾好了包袱準備回國安排,長丹開了口,“此事事關重大。成,則可以保全明蚌的血脈,慕海也能得到結陣護國的人才。
但如果兩國聯合的事情敗露,慕海也許還有賠款求和的可能。明蚌一族則必然覆滅,公主和在下也必死無疑。還請丞相大人回國後多做準備,千萬小心。長丹這裏代表慕海多謝了。”
甄丞相鄭重地回了禮,不舍地摸了摸公主的臉,一句話也沒有說。獨自踏上了陛下派來的天馬車。三人都知道,一場沒有硝煙的大戰就此便拉開了帷幕……
傾城之下,兩人的日子反到無事。經過此次大難,又有了這一個多月的“袍澤之情”,公主和長丹的關系明顯親近了不少。反正兩人也都明白,這事情到最後要麽是良匠進慕海,明蚌得重生皆大歡喜,要麽是兩國皆亡,兩人同死。
所以前途未蔔的兩人也就不費心思讨論軍國大事了,平時在院子裏也只是閑聊些風土人情打發時間:
“丞相媽媽說過,我們明蚌以前的婚禮可熱鬧了。兩只蜯的殼子都要染成大紅色,新人先後入了水,在水中追逐。等追上來,就要吐水球給岸上觀禮的親友,誰衣服濕了就回家。
王室的婚禮更是講究,要用草藥染紅整池子的水。滿朝、宗室都要往池子裏添一把鮮花,見證着誰追到了誰,在史書上記下哪個先為嫡。等落了墨,新人也就要開始送泡子了,一般賓客全回家了也就入夜了。”
看着公主眼中漸漸生出無盡的向往、期待,卻又漸漸化為了無奈與遺憾,長丹心裏咯噔了一下:“你是想有這樣的婚禮嗎?”
公主笑着長出了一口氣,抱着腦袋躺在了草地上:“明蚌一族已經900多年沒人成婚了,我是第一個走過六禮,按着奉聖的規矩嫁了人的,也沒什麽特殊的感覺。”長丹聽了這話,鼻子有些酸。
“不過有咱們長丹在,我多等幾年就一定能看到我的族人成婚。可能,到那時候我才能說清楚我想不想吧。”
公主還在撥攏着地上的小花,長丹卻一下子抓住了重點:
“你剛剛叫我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請記住甄丞相的簪子,後有故事掉落
☆、你可願嫁我這個命在旦夕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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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舟人漸生傾城戀,齊眉侶共赴鹣鲽池】
“長丹啊?難道你希望我還叫你海公子?”看着長丹有些愣住了,公主起身解釋了起來,“我的命是你救的,咱們倆現在也算是同生共死了。反正也沒人聽見,還在意什麽公子、公主的虛禮幹嘛啊。”
“對對對,咱們都這麽熟了還那麽客氣,我就說別扭嘛。不知公主希望我如何稱呼你呢?”
“嘿嘿,我的稱呼可不少,我算算啊。首先呢,我早就不是不是月珠郡主啦,”公主調皮地擠了一下眼睛,“從各種角度看都不算了。”
“那該稱呼你什麽,按月珠公主的尊號算?”
“哼,我生下來就是太子,在明蚌如今孤還是國主呢。我才不稀罕奉聖賜的尊號,不就是希望我乖乖聽話,頂着女身産什麽寶貝珠子嗎,想想都生氣。
我跟你說啊,我國主媽媽從小告訴我,我們明氏王族最近的字輩是:天海人心願。我和國師伊榮按族譜都是行“人”的。只不過因為不敢顯出宗族,才都把字輩藏在了字裏。
丞相媽媽希望我能在這種朝不保夕的生活中,至少能有無憂無慮的美夢。伊榮姐也說過我會見證世間最美的夢想成真,所以我真正的名字是明佳夢。唉呀,随你怎麽叫了,反正我還沒字呢。不過,在外人面前可萬萬不能這麽叫。”
公主突然正色,倒把長丹吓一了跳,連忙答道:“明白明白。”而海大書生嚴肅認真的樣子又直接把公主逗笑了。
……
漫長的等待中,小院裏的花落了,結成了一串串金色的種子,種子經歷了皚皚白雪的洗禮,在春天又抽了芽化為了燦爛的夏花。兩人穿着輕薄的夏裝比肩坐在了小花身邊。
伴着院子裏各種鮮花的香氣,兩人像孩子一樣數着星星。“唉呀,不跟你比了,你這臉在月光下真和珠子一樣,太影響我發揮了。”長丹嘴裏抱怨着,手卻不自覺地搭在了公主的肩膀。公主也不躲閃,反而下意識地随着胳膊靠了過去。
長丹的臉又不争氣地紅了,趕忙轉換話題:“新城珠還有七八個月就可以彙成。我們準備一下,找個機會獻寶咱們就可以一起走了。”
“嗯,好,都聽長丹的。”公主安心地合了眼。
長丹這下更撐不住了,趕緊一邊運功壓下心中的火,一邊繼續轉換話題:“那佳夢你将來進了慕海想做什麽呢?”
“不知道啊,我都習慣了整天跟你在一起了。要不我也去考你們的太學,将來擠在長丹身邊和你同殿為官?哈哈哈,以後孤王是不是得跟你自稱下官啊。”
公主笑得開心,長丹終于又暗暗鼓起了勇氣,準備在當天夜裏再騙最後一次夢話:
“嗯,佳夢啊,你覺得我看起來怎麽樣?”
“長得太女氣了。”
長丹無奈地咽了口唾沫,故意把聲音放粗了些:“……我是說你覺得我人怎麽樣?”
“還不錯啊,就是太聰明、太能演了,我都怕哪天就被你騙了。”
“那……你喜歡我嗎?”
“嗯!”
“我說的可是那種喜歡,嗯……就是喜歡的喜歡。唉呀。”長丹有些語無倫次了,只能懊惱地抱着頭。
“喜歡呀,就是喜歡的喜歡。”
“你……”長丹充滿希望的眼睛突然又有些黯淡,“你該不會是因為咱倆命在旦夕才會喜歡我的吧。将來踏實下來,你肯定會後悔的。”
“你怕我對你是傾城之戀?呵,明蚌的城早傾了,我這輩子哪天不在傾城之下。對我來說哪裏還有別的喜歡。”
“嗯,那我就敢賭了。”長丹翻過身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黃昏,海公罕見地召喚侍女進內府給從未用過的大浴池放水,直到飯前一直就沒回過房間,公主都有些納悶了。
晚餐時,菜比平時多了不少,還都是公主喜歡的。筷子夾着大蝦,公主沖長丹揚起了眉毛:“你今天這是幹嘛啊?”
“嘿嘿,今天六月二十四,蓮花的生日自然要好好慶祝一下。”
“喲,那太好了。今年是閏六月。你下個月也來這麽一出給我打打牙祭?”
“只要公主如果願意,當然可以。”
“哼,我看你能鬧出什麽花樣來。”
“先吃飯,先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個地方。”
滿腹狐疑,公主還是端莊地吃完了飯,可飯後長丹竟然拉着自己散步散到了大浴池門口:“你想幹什麽?”
“進去就知道了,不用害怕哦。”長丹一臉壞笑地往裏拉人。
公主一把甩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