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
一旁的琴大人更加一頭霧水了,等了兒哭了一會兒才小心地開了口:“甘了兒姑娘?”
發覺失了态,了兒忙擦幹淚水,紅着眼睛跪在了琴總兵面前。琴總兵大驚,連忙伸手去扶,卻被了兒擋了回去。
“琴大人請聽我說完,了兒如此一是謝罪。讓琴大人多年因我而愧疚确實是我的罪孽。了兒想說,當年之事您選得對。如果不是如此,一車孩子都得落入螭王之手。參娃無懼,但其他孩子并不是長生之身。若因我累百餘稚童性命,了兒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其二是謝恩。您舍一臂全我‘屍身’,使我不入奉聖王爺鷹犬之手,更保護了我這一族的秘密。雖我這幾百年也确實經歷過輾轉流離,但也因此得到了摯友、奇遇。
既然,所有這一切都與千年前關于國運的預言有關,那你我都不過只是命運中的一環。咱們都不必高興,更不必愧疚。了兒只盼一切真如預言所說,讓你我真兆個國運昌隆,為慕海更為靈界換個天地。”
白大夫和琴總兵都因了兒的一番話吃了一驚,總兵慌忙扶起了兒贊嘆道:“聽說參娃極少婚配生子是因為參娃性子通透,多不戀紅塵,不及千歲便能了悟飛升。今日一見,果然如此。也罷,謝甘了兒姑娘大度,我終于可以睡個好覺了。”
又寒暄了一陣,琴總兵親自送兩人出了府衙:“二位放心,我一會兒和咱們這邊兩途地主官合計一下,稍稍限制一點那些來報道的順風耳。不過,你也最好7日內不要入城,免得麻煩。放心,順風耳都是湊熱鬧的,過幾天就散了。”
雙方告了別,琴總兵總算卸下了三百多年的擔子回到了房中,卻吃驚地在茶桌上發現了一片紫色的葉子,旁邊還有三個小字:“謝媒禮。”
琴總兵在房裏會心地笑了出來,彼時了兒卻怏怏不樂地靠着白大夫的肩膀:
“郞哥,你說我這是怎麽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大夫,賬快要還了啊
☆、親愛的,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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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心寬白郞伴觀戲,難脫身佳夢憶劫兆】
白大夫故作鎮定地禍害着了兒的頭發:“這有什麽的啊,任誰突然知道身世,都是一樣的。更何況你這身世可比普通人離奇得多了,肯定需要消化一下。”
“不對,”了兒倔強地甩開了白大夫的手,“我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心裏別扭特別想哭,而且我覺得想哭不是因為我的身世,肯定是因為別的。我在想是不是還是因為我在梧桐鎮遇到的事兒,肯定就是因為我忘了的事兒。”
忽然,了兒的眼睛亮了:“欸!郞哥,你看既然我是慕海國民,出入國境應該是不會受到保護層阻攔的,要不我偷偷……”
白大夫吓得一把将了兒攬住了:“我的祖宗啊,你想什麽呢?你自己看看,現在滿大街影石新聞上全是你,你能偷着回得去才怪呢。
再說,琴總兵不是說了麽,你的靈力還基本被封着呢。你一個小姑娘回去,這大兵災年的我怎麽能放心得下。
其實,這道理你也是懂的,只不過當局者迷而已。做人只能活在當下,過去的事、未來的事均是不可沉溺的。
現在別想那麽多了,走,你郞哥請你這個慕海國人下館子去。沒想到你比我大了那麽多,白占你便宜讓你管我叫了這麽久的哥哥,咱總得有點表示啊。
你不是最喜歡看大影石戲嘛,我聽說有最近正在演的一個愛情歷史大戲叫《四劫》,風評還不錯,後天帶你去看啊。這可是咱們娃娃最喜歡的類型。”說完,又像摸小孩一樣來胡嚕了兒的頭發。
“滾,”了兒緊緊地捂住了頭發,“我都上學了你還喝奶呢!有膽子叫我娃娃。”
白大夫則假裝一本正經地訓道:“醫書都讀到哪裏去了,我可是卵生的蛇族,不用喝奶。為師真是心痛啊。”還沒說完,便撒腿跑了。
“你讨打!”了兒笑着追了上去。追打,嬉笑着二人最終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在白大夫的保護下,了兒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只是還時常因為想不起來忘記了什麽而悶悶不樂。每當這時,白大夫就會出現在她身邊,勸她向前看。而一旦關了店門,兩個在奉聖禁锢久了的人便勾肩搭背地去夜市吃吃喝喝。
第二天晚上,兩人在院子裏收拾藥材,白大夫左一句、右一句地轉移着了兒的精力,了兒卻最終還是繞了回來:“白郎你好像也有個前妻吧,你還記得她嗎?還是和我一樣,把好多事都忘了?”
白大夫慌忙借挑揀藥材的機會躲過了了兒的視線:“我應該沒有忘記什麽,和她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還記得。總之她過得挺好的,來這裏以後我便沒和她相認。終究是我對不起那個小娃娃,我什麽也給不了她。與其繼續耽誤她的前程,倒不如放她自由。”
了兒聽出了白大夫話裏的苦澀,趕忙打岔:“你有什麽給不了她的?難道你有隐疾不成?”
白大夫笑着搖了搖頭:“了兒你這段日子都跟有之學壞了,事情沒那麽簡單。我娶她的時候,以為她是個貴族姑娘;後來陰差陽錯地以為自己看走了眼,把她當成了一個未及成年的小娃娃;再後來發現,她根本就是個我完全高攀不上的女子……
是我因為一己之私,耽誤了她的前程。如今又何必再要讓她被我這個什麽都沒有的降兵牽連呢?像現在知道她過得不錯,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将來,若是能守在她身邊當個哥哥,看着她生兒育女,成仙得道便就是造化了。唉,不管在哪裏,對于我這種人來說,情愛都實在太奢侈了,我又幹嘛要自讨沒趣呢?”
了兒對白大夫頗為平靜地抛出的論調不置可否,只是莫名覺得心裏特別不舒服。就好像影石戲裏說的那種“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心痛,可又不知道是為什麽。只得伸了個懶腰,早早地回去睡了。
第二天,昨天的那種郁悶好像在夢裏被加深了。了兒更加悶悶不樂,仿佛失戀了一樣。搞得有之和冬兒齊刷刷地給白大夫行了一上午的注目禮。
白大夫卻還是一切如常,一點點地逗着了兒。到吃過了晚飯,了兒已經又活潑得和歡龍一樣了。
兩人打打鬧鬧地并肩來到了放大影石戲的空場,剛進場沒多久,四周的燈火便熄了。繁星下只見漆黑的影石屏上出現了兩行金字:
“這是一個關于明蚌氏的故事,也是一個關于參娃的故事”
白大夫的拳頭一下子握緊了,用餘光緊張地看着旁邊已經激動到快要站起來的了兒。心裏只是默默感嘆:“不知道今晚是福是禍啊。”
白大夫正在走神兒,影石屏上的金字已經像沙子一樣散去了。
“大國師,此番是福是禍!”影石的光芒将所有人帶入了幻境,不近不遠出現了一名身着嫁衣的姑娘。高貴、美麗卻幾乎喪失了生機。女子的聲音似乎很平靜,但所有人都聽出來其中壓制着的絕望。而這份聲音也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大國師告誡着眼前的姑娘:“明蚌一族,一生只可主動向祖先尋求一次答案,國主當真願意?”
姑娘努力咽下了眼淚,點了點頭。鼎中的綠色火焰瞬間升起,吞沒了四周的一切。
姑娘落入了混沌之中,目之所及全是破碎的畫面,突然所有畫面向自己沖了過來。
奉聖的天子穿着龍袍在大殿上獰笑;一名魁梧得像小山一樣的嬷嬷一把将自己從床上拉起;最親近的丞相滿面愁容,一下子跪倒在了自己身前;母親腹脹如瓜,痛苦地躺在丞相懷裏,高聲吩咐人趕自己走……
兩個身穿着太醫服的人拿着刀和鐵蒺藜冷冰冰地俯視着自己:“聖上有命,請公主産珠。”姑娘還沒說出一個不字,兩人便豁開了姑娘的肚子,将鐵蒺藜蘸酒生生塞了進去。
“啊,啊,啊!”姑娘捂着肚子大叫,卻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像氣球一樣越來越大。一回身,床邊的陰影裏竟是一個冷漠的少年,靜靜地看着一切。
看着自己的肚子眼看要大到母親死前的樣子了,姑娘吓得不要命地掙紮、高喊了起來:“不、不要、我不要産珠、不要……”然而拍打和逃避都是白費功夫,四座鎮仙石将姑娘輕易地壓在了下面,再也動彈不得。
姑娘一下子驚醒了,月光剛好透過窗戶照進來。姑娘驚恐地意識到自己居然正被一個男子手腳并用地摁在床上。
“唉,佳夢啊,我們都勸了你多少次了。夢呓、夢游真的得去看看,你剛剛那樣實在太危險了。”身上的人精疲力竭地翻到了一邊。
可姑娘沒有搭理他,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和夢境裏一樣渾圓的肚子。含着眼淚喃喃地重複:“不要,我不要産珠,我不要……”
男子又嘆了口氣,擦了一把汗,将姑娘的右手按在肚子上:“國主大人又睡糊塗了?那些事早都過去了。”
感受着肚子上鼓起來又縮回去的小包,女子終于醒過神來,一把摟住了男子脖子。兩額輕輕相抵,姑娘含着淚點了點頭:
“嗯,都過去了。”
……
伴随着一列長長的車隊入奉聖朝觐,畫外音帶着些許的悲涼響起了:
距今1000餘年前,慕海歷望寧74年,主客司員外郎第四子海朱,海長丹因太學甲等第一出監,得随右相朝貢隊伍入奉聖朝觐。
右相惜才,對初出國門的太學生都多有照顧,加之海公子恰巧與慕海舊時王族同姓,奉聖竟以長丹為王族遺子,強留為質。
對外稱惜才,願少年多學習奉聖之學,回國濟世。賜客卿之身,海公之號,以國使之禮迎入驿館。
彼時慕海國弱,為人藩屬朝貢之資尚難維持,強弱懸殊甚巨故不得不從。右相再拜歸國海公從容入府……
“你怎麽還是留下來了,你知不知道多危險?不是讓你躲在車下一起走的嗎?”驿館裏一個麻杆兒舉着雞毛撣子,正追着一個小個子滿院子地打。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國中現在你這樣的也就10個。偏巧就你一個情窦早開,能産葉子。還看誰都動心,哪個都追不到。每年産葉的機會一次沒落吧?”
小個子一下跳上了樹沖麻稈兒吐了吐舌頭:“沒有,前兩年就結了一次。”
“你讨打!”麻杆氣得直接把雞毛撣子丢了出去,撣子卻撞在樹枝上差點打了自己的腦袋。
麻杆兒無奈地坐在了地上,指着小個子苦口婆心地說道:“朱兒啊,我攆不上你,可這話你得聽。于私,我和你爹媽都快有千年的交情了,你們幾個都是我接生的,我得有臉見老海啊。
于公,我遞了國書在這裏收集醫書幾十年了,奉聖有多危險我不知道?你個出身太學的棟梁怎麽能毀在這裏呢?
你小子趕快找機會回去吧。我跟你說啊,這奉聖的老皇帝指不定過兩天送什麽人來監視你呢。說不定,直接賜個什麽白澤家的小姐、郡王家的縣主給你當媳婦,讓你白天夜裏都不得安生。”
“那可太好了,反正我爹媽正發愁我娶不上媳婦呢。”長丹趴在樹上笑呵呵地看着麻杆兒
“又不正經。”
“唉呀,杜伯您是知道的,我讀了那麽多年的書,就是在尋找一個報國之機。奉聖各方各面都不知道比咱強多少倍。我留下來都學走,回頭歸國助百業興旺,肯定能青史留名啊。
那陛下如果送來奸細,我便用反間計。若是能有奉聖人為我所用,說不定還能搞到些核心技術呢。這樣的機會多難得啊,你說是不是啊,杜伯。”
“唉,”杜伯氣哼哼地拾起了雞毛撣子,扶着腰走了,“少年人啊,太天真!管不了啦。”
作者有話要說: 再次提醒,所有故事中人物求啥得啥。咳咳,就看他能否承受咯
☆、這大媒人朕當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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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海公懵懂入險局,傀國主無奈跳火坑】
彼時慕海的大殿鼓樂齊鳴,接引的仙樂在人間響起頗為靜心,然而大殿裏的氣氛卻異常凝重。陛下面沉似水,文武百官也無一人敢擡眼看一下。許久,高貴的陛下,将一顆珍珠放進了盒子,大太監立刻會意:
“宣,明蚌丞相甄雙犀入朝觐見!”
一個端莊的女子,穿着官服恭恭敬敬地入殿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陛下眼睛都沒擡,只是又拿出了一顆珍珠在手裏摩挲着:
“今年的明蚌珠怎麽又小了?”
丞相滿面愁容卻依然不卑不亢地躬身回應道:“回陛下,去年明蚌境內瘟疫肆虐,國中子民又只能顯女身,陰陽失衡,陽氣不生、陰邪難除,半數國民都染了病連朝臣也不能幸免,這事情去年也是上報過的。雖然最終因上蒼及陛下的鴻福庇佑我明蚌得以周全,但……但國民确實也無氣血之力育珠了。還望陛下仁慈體恤。”
“哼,回回都這麽說,年年不是有天災就是有瘟疫的。這幾年就沒什麽好珠子!嗯,想當年你們長恭先國主産下的海泣珠确實不錯,就是不結實太子碰了一下就炸了條口子,只能放在國庫裏落灰了。”
甄丞相聽到這兒雙拳在袖子裏握得緊緊的,但面色依舊如常,只是連聲賠禮:“是明蚌之過,明蚌之過。”
“知過就要改啊,這可是娃娃都知道的道理,”陛下随手将珠子丢回了錦盒,“上次寡人說讓你們明蚌産百顆明泣珠為後宮添彩,你們老國主推說王室血脈獨特,産的海泣珠比一般珠子好。寡人倒也應了你們以一換百。事到如今都過去五百多年了,海泣珠也早毀了,這次是不是該讓朕的後宮滿意了?你說呢,甄丞相。”
“陛下!”甄丞相一頭磕在地上,顫巍巍地喊道,“明蚌國中能産普通珠子的都已是不多了,這在上邦戶部也是有記錄的。我明蚌一族多年陰陽失衡,身體健碩、靈氣充沛、且能活過3載産下明泣珠的子民真的是鳳毛麟角啊。還望陛下三思,莫斷明蚌綿延之奉啊。”說完又是幾個重重的頭磕在了地上。
“哼,諸位愛卿可學仔細了,這明蚌的丞相真可謂是愛民如子啊。”
“不敢不敢,真的是明蚌福薄難從聖命,實在惶恐之至啊。”
“那就按老規矩吧。王族血脈……你們老國主長恭郡主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
甄丞相這下子真的慌了,汗珠都冒了出來:“陛下萬萬不可,不可啊。先國主僅此一條血脈,萬萬不能斷送了啊。若是月珠郡主出了事,我明蚌王族千萬年的傳承就斷了,史家真的不好下筆啊。”甄丞相伏地不起,似乎打算一直跪到陛下改變心意。
“這容易啊。讓你們月珠郡主跟老國主一樣入暖室再延續血脈不就結了。”
“陛下,此事甚難啊。月珠國主福薄,自幼便有殘疾。我明蚌本是陰陽雙生的,國主的真身卻少了雄身。陰陽不調,修行難以精進,到如今近700的年紀人形尚且難脫蚌氣。經上邦太醫診治,若不修出陽身,要人身得孕至少也還需300年的精修,流水求子更是無望啊。”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們這明蚌一族是不是鐵了心要和朕作對啊。罷了,朕的珠子也不用你們馬上給個交待了,免得後人将來說朕欺負一幫女子。今天你就先接月珠郡主住到明蚌的館驿,具體怎麽做你和你主君也商量一下。
朕現在給你們三條路:一是獻100壯丁産明泣珠;二是請月珠郡主産海泣珠;如果你們鐵不願意産珠,那也不能白占着那麽大片的國土,不如讓郡主為奉聖和親,多少出一份力吧。”
甄丞相忍着憤恨跪坐在地上,心裏明白躲了幾百年還是被這個老皇帝盯上了。只是其他的兩條路,她更不願意去選。
見甄丞相沒吭聲,奉聖分管番邦的戶部尚書開了口:“甄丞相大概也聽說了,慕海朝觐的隊伍裏有個賢才深得陛下心意,今夜陛下打算借着宮宴為兩國聯姻。至于月珠郡主婚後如何,按奉聖的律例和聖人的訓誡自然是有夫家做主,明蚌一族不必再多管了。”
“陛下,可我明蚌一族得了先皇的明旨,自歸附以來從不與外族通婚的啊!”
“兩國聯姻共修用好是大事,月珠國主也是要為你們明蚌王室做傳承的,朕特準了。你們好好想想吧,如果月珠國主覺得為難,那不妨考慮一下前兩條路。”
宮樂換了曲子,甄丞相明白陛下是在趕人了,只得謝了恩恭敬地退出了大殿。望着宮外的青天,甄丞相無奈地閉上了眼……
鼓樂歡騰,彩袖飛舞,觥籌交錯,談笑風生。奉聖為海公準備的宮宴極盡奢華,似乎是在炫耀上邦的富庶。
長丹被安排在了上首位置,和明蚌國主、丞相正好是面對面。見長丹抑制不住好奇,總往對面蒙面的明蚌國主那裏看,陛下倒是極為滿意。酒過三巡,陛下沖長丹端起了酒杯:
“海公也看出這明蚌一族的不同了吧。她們明蚌乃是我奉聖的國中之國,900年前因為內亂歸附。最奇的是國中盡是女子,不論老幼人身的肌膚在日月光下均能顯出別樣的光芒,可是真正的膚如珍珠啊。”
長丹也按禮節端起了酒杯:“陛下真是好福氣啊,能得到的如此美貌之族歸附,真是上邦氣象。慕海的小子敬您一杯。”
“哈哈哈,不止是貌美而已,這些貌美的女子還能産珠子,那可是我奉聖貴婦争着要的寶貝啊。”
“哦,除了鲛人還有妖族修成人形也能産珠子?真是太神奇了。”
“比鲛人珠強,一般鴿子蛋大的小珠子都不算什麽,她們一族最奇妙的是能産一種明泣珠。那珍珠大如金瓜、圓潤無暇。史官寫得好,得此珠時,先有彩鳳敲竹之聲為兆,後見赤霞滿地之景,寶珠降世則是紫氣來朝之象。”
長丹被陛下描述的奇景說呆了,絲毫沒注意對面的郡主已經吓得渾身發抖,筷子都快拿不住了。
“天下竟還有如此神奇之事?”
“哈哈,在我奉聖就有。你若想見,寡人現在就送你一個能産明泣珠的佳人可好?哦,不對,她是明蚌王族在世的唯一血脈,産的珠子可是能發出幽蘭寒光的海泣珠。”
陛下笑着看向了月珠郡主那邊,眼中的威嚴絲毫不容置喙:“月珠郡主,來給海公斟酒。”
郡主哆哆嗦嗦地拿起酒壺,起身時還差點踩了裙子。深吸了一口氣,步步循禮落落大方地走到了長丹面前,玉指輕擡将酒杯斟滿,輕輕道了一聲:“海公大人請。”
“诶,人家不是外人,不用避嫌,面紗撤掉再說話。”陛下有些不悅地訓斥道。
“月珠遵旨。”似乎有些為難,月珠郡主猶豫了一下還是将面紗解了下來。
看着郡主的臉,長丹的眼睛都亮了,目光像被吸住了一樣根本離不開。過了片刻,才發現失禮,慌忙起身賠禮:“長丹鄙陋無知還望郡主娘娘莫怪。娘娘真如夢境之中寶珠化成的仙子一樣,能得郡主娘娘一杯酒長丹真是三生有幸。”
“海公說笑了。”郡主倒也沒生氣只是還了禮,匆匆回了席。
“哈哈哈,真是郎才女貌啊,既然海公也傾心于這月珠郡主,那朕多句嘴,”陛下一臉嘲笑地看向了甄丞相,“不知海公真身是?”
長丹不明就裏,只是應着之前背熟了的話:“回陛下,慕海混血的妖族居多,小人大抵混了20多種不同的血脈。真身……算是人參精吧,同時多少有些海豚的本事才有了海朱的名字。”
“甄丞相,明蚌一族好像一直重血統。這樣的郡馬明蚌可滿意?”
甄丞相的拳頭又緊緊地攥了起來:“全憑陛下做主,明蚌全族定盡心盡力為國主送嫁。”
“好!傳朕旨意:擡明蚌掌國國主月珠郡主為月珠公主,賜配海公為妻,結兩國之好,傳明蚌王室正統。由欽天監擇吉日月內完婚。”
明蚌一族什麽也沒說,甄丞相和月珠公主已經跪倒在地準備謝恩了。
可對面不幹了,剛剛還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登徒子”一下子慌了,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陛下,萬萬不可啊。”
滿屋子的朝臣命婦都為長丹的舉動震驚了,齊刷刷地看了過來,連陛下都愣了一下:“海公這是為何?”
“額……”長丹似乎有些後悔自己的冒失了,只能硬着頭皮答道,“婚姻大事未由父母做主,此乃大不孝。”
陛下擺了擺手:“哎,主領藩,君治民。皇家賜婚光耀門楣,哪裏能算是不孝。你父母那裏朕派人為你通報便是,六禮也有禮部幫你準備,無妨。
“可外臣畢竟是慕海人,按照慕海律例國民只能娶一妻,無并祧雙妻之例,也無休妻和離之先。如今外臣客居上邦,公主娘娘身份尊貴總不好如此就耽誤在我這裏,還望……”
陛下點了點頭,長丹暗暗松了口氣,卻不知陛下似乎鐵了心要當成媒人。“确實是寡人考慮不周,早聽聞慕海全民奉行人界聖賢所定的‘天子不二娶’之禮,朕也不好直接堵了你未來娶妻延嗣的路。
算了,成婚時不走公主下嫁之儀,就算是與了你吧,名分什麽的你回國後自己商量就是了。”
“陛下,外臣不是……”長丹的腦袋上都急出汗了。
“朕明白,可君無戲言,朕的旨意不會變,你就回去準備去吧。”
長丹無奈,只能和明蚌一道叩謝了皇恩。随後起身轉向公主,深深施了一禮久久不敢起身。
見此情景,陛下玩味地放下了筷子看向月珠公主:“差點忘了,剛才朕說的産珠盛景海公是否想見?”
長丹被剛剛的賜婚弄得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對什麽勝景也不甚明了,只能随聲附和:“上邦盛況長丹鄙陋自然願意開開眼界。”
“好,”陛下微笑着示意明蚌族,“先緩幾天,等朕心仔細斟酌一下人選就幫你安排。”
☆、公主,求您別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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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随緣身隕國滅劫,誠換信洞房花燭夜】
陛下下旨,欽天監很快就算出十天後便是吉日。“慕海館驿”的匾額被丞相奉旨題寫的“海公府”換了下去。海公府裏一時間人來人往,進進出出好不熱鬧。外客一波接一波地擠進了海公府,長丹整天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來的有道賀的朝臣,來結交的貴族,還有勉強擠出笑容過來布置一切的明蚌一族。
全新的大件家具,喜氣洋洋的新房,甚至連喜服、果品、婚床都是明蚌派人一手安排的。長丹也看得出,明蚌人心裏對于國主被無名無份地賜給個混血的外邦人很不舒服,再加上婚禮的一切都是人家盡心安排的,長丹站在新房門口總是覺得十分尴尬與愧疚。
大婚之日的淩晨,按照入嫁禮,長丹一早就被叫起來獨自坐在紅豔豔的喜堂,苦着臉等候送親的隊伍。而在明蚌王宮,由于沒有接親隊伍催妝,月珠公主也有了更多的時間來祖祠祭拜。
身着華麗的喜服,滿身珠光寶氣、環佩叮當,公主雖然未戴冠冕,卻也絲毫不失國主的氣度。可國主的眼卻是暗淡的,步子也有些不自然。終于,在丞相的攙扶下,作為國主的月珠公主完成了對祖先的告別。
餘光掂量着一屋子奉聖派來的宮人、侍從,國主平靜地起了身轉向一旁的國師,威嚴地開了口,卻掩蓋不住聲音裏的顫抖:
“孤只問您一句:大國師,此番是福是禍?”
一旁的國師雙手捧起潔白的權杖:“禀國主:您的命數臣無能窺見,但明蚌一族一生可向祖先主動尋找一次答案。只不過預知命數之人多半很難面對之後的日子,不知國主可否願意?
“我之生死僅在朝夕間,國之存亡亦不可知,總得讓我有個指望吧。”公主懇求道。
“佳夢!”一旁的甄丞相急了。
“丞相媽媽不必多言。先國師算過,有惡人一直等着你我有什麽不測,好讓我國子民如野蚌般為人魚肉呢。”刀子一般的目光掃過周邊的人,“不論未來是什麽孤都要知道,你們這裏也要有所準備。”
“唉,那微臣只有得罪了。”說完,國師用手裏的權杖重重地敲向了公主的額頭。白光閃過,公主的魂魄竟走進了未來的人生。
白光造成的暈眩漸漸褪去,公主發現自己正被一個身影壓喜床上,兩人衣衫淩亂,自己的手腳都被那人人緊緊地壓住。剛要叫,只見一只手猛地掀開了帷帳,一雙鷹一樣的眼睛瞬間盯上了床單上的血跡。
公主在尖叫中化為了一片白光。再次睜眼,卻見兩個大夫裝扮的人正手持鐵蒺藜向自己鞠躬。還沒反應過來,又是一道白光,自己已經化為蚌身躺在了床上,撕心裂肺的疼痛打斷自己所有的思考。恍惚間,只見一雙眼睛,一把刀,卻又被一張絲帕遮住了所有光明……
明亮的白光再次将公主推向未來。大殿上,一個高大清瘦的身影正背對着自己向陛下彙報着什麽:“……催珠……願留此海泣珠博我國貴婦之心……支持我們在明月海養蚌”未來的自己崩潰了,外在的一切都再也看不見、聽不見。
“不!什麽催珠之法,什麽海泣珠,那人要養的可是我明蚌的族人?求您跟我說清楚,求您了……”公主哭了出來,不住地向祖先懇求。可白光劃過自己已經躺在了一人懷中,腹脹如瓜,痛不欲生,肚子裏傳來的劇痛一下下洗刷着四肢百骸。就在公主因為這疼痛無助地祈禱着自己根本沒有出生過的時候,只聽得身後的人焦急地安慰着自己:“再堅持一下,馬上就出來了。”
巨大的恐懼和疼痛讓公主一下子醒了過來,只見國鼎上淡淡的青煙還沒有消退,自己看到的影像正以煙霧畫的形式出現在衆人面前。随着幻影散了,煙霧中出現了12個金字:
身與國臨四劫
信與緣或抵業
随後,煙霧化為了烏有。丞相率先不淡定了:“這是身死國滅的劫兆啊,微臣就算豁出性命不能讓國主出嫁。”
“丞相媽媽!”公主一把拉住了已經幻化出冰刃的丞相,回身厲聲喝走了奉聖的随從。
人剛出門,丞相就一把抱住了國主。“夢兒!”
“丞相大人!母親為國而死,臨終前将社稷黎民托付給您。明蚌一族的存亡比我一人之生死何止重要千倍?
祖先也說了,此事或許還能有轉機。哪怕我身遭不測,國師為證,傳孤旨意:甄丞相為先王托孤之臣,本國主義母,其曾祖為永平國主庶子,亦為我皇室血脈。若孤身死、遠嫁,甄丞相即刻繼位為新國主,護佑我明蚌一族。”
“夢兒你怎麽能這麽想呢?”丞相拽着公主的袖子已經快要崩潰了。
“丞相媽媽,”公主安慰地握緊了丞相的手,汪這眼淚的大眼睛懇求着已經亂作一團的母親。可丞相剛放松下來,公主卻趁機偷襲施法弄暈了她。
“伊榮姐,動手,”公主又恢複了國主的威嚴,“現在就清了丞相媽媽關于我未來的記憶,有你記得就夠了。”
“是。”
看着大國師動了手,還施法讓丞相安穩地睡在了榻上。公主終于忍不住了,抿着嘴可憐巴巴地去拽國師的衣服:“國師,不,伊榮姐姐,我今天出嫁。可我腦子全是……我好怕,我真的覺得我活不下去了。你能不能也……”
大國師無奈地搖了搖頭:“祖先直語,我也無能為力。多幫你施法掩蓋,劫若能度過,自會記起那一劫,但最多只能撐三年。”
“也好,比現在這樣一心想死強。”
“你也別瞎想了,福禍相倚,此四劫雖然兇險,但也是有機緣就可以化解的。被強占快千年了,國都快滅了,說不定真能否極泰來。”說罷,國師用權杖輕輕地點了一下公主的額頭,輕柔地為她蓋上了鮮紅的蓋頭。溫和的低語隔着精致的蓋頭飄進了公主的耳朵:
“佳夢啊,你可是900多年來國中第一位能夠正大光明成婚的。不管海公子……今天你還是真正跟了他吧。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以咱們明蚌現在的情形,你能保住性命就好。
妖族的日子也不是人界話本子裏寫的那樣。哪裏那麽多恩愛不移、歲月靜好。人也好,妖也罷,若能得天地庇佑長大多半也不過是成婚、生子、了賬。
咱們小佳夢可千萬不要鑽牛角尖,真的遇到過不去的坎兒,閉上眼睛一切也都會過去了。”
公主微微點了點頭,任由大國師将自己扶出了太廟:“臣請國主登車,願公主與驸馬琴瑟相和、百子千孫。”
伴着大國師尾音有些顫抖的祝福,公主被奉聖皇家儀仗吹吹打打送到了海公府。雖然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