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怒意
瑞德侯府後花園裏。
蘇槿兒站在一株靜心培育的花景前,冷着臉,不知在想什麽。不一會兒,阿萃從旁邊匆匆走來,來都她身旁,伸手扶住她。
“小姐,人來了。”阿萃低聲說道。
蘇槿兒點了下頭,邁步往一旁道路上走去。餘光卻留意着四周,見着有人影過來,同阿萃使了個眼色。
阿萃會意,連忙開口道:“小姐,太太仁慈,免了新婦的晨昏定省,奴婢原本還以為你能過得舒坦些,哪知道……”
說着阿萃還哽咽了一句:“那杜姨娘雖說是姑爺的生母,可能被姑爺叫做母親的也只有太太一人,如今她逼着你将她當成正經婆婆,日日晨昏定省的立規矩,這、這也太欺人太甚了。”
說完,又補了句:“小姐,不然咱們去告訴太太吧,讓太太給你做主。”
“別說了。”蘇槿兒抓緊了些阿萃的手臂,語氣溫柔,但眼裏卻有悲傷流出,“杜姨娘畢竟是夫君生母,如今又受侯爺寵愛,若我将此事捅到太太那兒,先不說能不能解決眼前困境,恐還會給夫君和太太添麻煩。”
蘇槿兒腳步放慢了些,她身子纖細,此刻看起來更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了。
“來這侯府我也看清了,侯爺寵愛妾氏,甚少與太太來往,若我告訴太太,杜姨娘以妾身行正室之事,只怕會徒增太太與她之間的矛盾。”蘇槿兒語氣說得平緩,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辛酸,“侯爺若是向着杜姨娘,那豈不是會找太太的麻煩?杜姨娘雖行事不符合規矩,可如今也只是苦了我一個罷了,我且忍一忍,或許過了這等時候,她便膩了。”
阿萃卻很是委屈:“忍?這還要忍下去嗎?小姐你雖不是沈家嫡女,可也是蘇家嫡女,在沈家也是舅老爺舅太太千寵百寵着長大的,與表小姐并無一般。如今杜姨娘不僅日日立你的規矩,還稍有不滿就動手打你,你瞧瞧你的手臂,滿是淤青!”
阿萃說着,将蘇槿兒的衣袖撸起來一些,露出部分淤青痕跡,眼淚水吧嗒吧嗒掉了下來。
“阿萃,你別哭。”蘇槿兒伸手擦了擦阿萃的臉,“我既然嫁進來了,有些問題便只能自己面對。我不想讓舅舅舅母擔心,更不想因為自己壞了侯府和氣。”
“可小姐你讓了,杜姨娘不讓啊。如今她這般嚣張,在咱們面前都以正室自居,覺得侯爺寵愛便如此蹉跎人。”阿萃見一旁身影離得不遠不近地跟着,于是讓自己的語氣也更憤慨起來,“奴婢只怕日後她會更肆無忌憚。”
蘇槿兒嘆了口氣:“你也說了,她以正室自居,還逼我喚她婆母,若不是我以規矩抵着,恐日後都得這麽叫了。就是不知,這規矩能用來抵擋幾日。瞧她如今受寵的模樣……”
“我看規矩在杜姨娘那兒就是擺設,杜姨娘這還惦記着這侯府太太的位置呢!”阿萃很是不滿,“她就想等着太太哪日仙去,她好叫侯爺扶了自己為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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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可不能亂說!”蘇槿兒連忙去捂阿萃的嘴,“咱們淵國可不興妾氏扶正這一套。”
阿萃将蘇槿兒手拿開:“奴婢親耳聽到杜姨娘和身邊大丫鬟說的,還能有假不成?我看杜姨娘心比天高,野心也大,擺了婆婆譜,才不會輕易就讓你好過。”
“不說這些了。”蘇槿兒面色沉下來,“我給太太做的枕套還沒做好,得繼續回去繡去。”
“小姐,你這手還沒好呢……”阿萃頗為心疼。
蘇槿兒搖了搖頭:“雖說太太免了我的禮,可她畢竟才是我的正經婆婆,我應當表表這孝心的。”
說完,蘇槿兒便轉身準備回自己院子,便剛剛好與來人遇上。
“巧姑娘。”蘇槿兒微愣了一下。
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瑞德侯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婢巧巧,因着她是瑞德侯夫人跟前的心腹,都說瑞德侯夫人将她當半個女兒疼,于是這府上人人都喚上一聲“巧姑娘”。
巧巧是個嘴巴熱鬧的,性子也開朗,見着蘇槿兒大大方方福了福身:“三少奶奶今兒個興致倒好,出來逛園子了。”
蘇槿兒笑了笑:“屋子裏待久了,便出來逛逛罷了。我也出來一些時候了,先回屋了。”
說完,蘇槿兒繼續朝前走,阿萃忙扶着她,卻在手挨上她手臂之時,低呼出聲。
随即她趕緊閉嘴,神色略微有些慌張急急忙忙走了。
巧巧回頭瞧了她們一眼,心裏頭記着這事兒,邁步離開。
沒一會兒,巧巧便回了瑞德侯夫人于氏的屋子裏。
于氏擡眼,見巧巧進來,道:“東西給榮兒送去了?”
于氏嘴裏的“榮兒”是她的次子,身子骨不大好,平日裏喜靜,愛讀書,經常一看就是一整天。且他十分抗拒喝藥,性子略顯孤僻,也不喜人多伺候。
整個府中,也就對巧巧稍稍親近幾分,于是于氏便日日讓巧巧給他送藥膳補身子。
“送去了,今兒個二少爺不知是看了什麽得趣兒的書,心情很好,送去的藥膳一口氣吃了大半碗呢。”巧巧走到于氏身邊,伸手替她捏起了腿,直捏得于是舒服得眯了眯眼。
于氏看了眼巧巧,問道:“瞧你這神态,可是路上又遇着什麽事兒了?”
巧巧立即點頭:“還真讓奴婢聽到些話。回來路上路過後花園時,三少奶奶正和她的貼身侍婢阿萃說着話,聊到了杜姨娘。”
提到杜氏,于氏便肉眼可見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悅,在她自己的屋子裏,她一分一毫的情緒都懶得遮掩。
府中妾氏不止杜氏一個,可像杜氏那般不知好歹,不守規矩的,卻還真只有她一個。
“說那杜氏什麽了?”于氏語氣淡淡然。
“先前奴婢見底下人有人私下談論新來的少奶奶,但奴婢不感興趣,也從未認真聽過。今日聽三少奶奶和她侍婢的話,才知曉三少奶奶竟日日被那杜姨娘立規矩!”巧巧将聽來的話一股腦倒給了于氏,“不但每日晨昏定省,而且稍有差池,杜姨娘就上手打她,奴婢瞧見那手臂上都是淤青呢。”
“若只是如此,你倒也不會這副模樣,可還有沒說的?”于氏見巧巧活靈活現的,忍不住帶上了些許笑意。
“太太,我要說了,你可別氣着。”巧巧力道适中的繼續揉捏着,“那杜姨娘不但立三少奶奶的規矩,還讓三少奶奶叫她一聲婆母,把自個兒當成咱瑞德侯府的正室。且那阿萃還聽到過,杜姨娘盼着太太仙逝,讓侯爺扶她坐瑞德侯夫人呢。”
聽到這裏,于氏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她将手中的佛珠重重放下,嘴角帶着譏諷:“呵,她倒是挺會想的。我的位子,她竟還敢肖想。原就當她只是個玩意兒,犯不着同老爺因為一個玩意兒置氣。若她這般不要臉面,那也別怪我動手。”
巧巧抿了抿嘴,又道:“只是奴婢覺着今日這事兒有些不大對勁。”
“怎麽說?”于氏看向巧巧,用眼神鼓勵她大膽說出來。
“奴婢日日路過後花園,可從未碰到過三少奶奶,怎的今日這麽巧,奴婢剛入園子,便就聽到她們說這話了?”巧巧回憶了一下整個過程,“且說完這些後,三少奶奶便就要回屋了,片刻都未曾多逗留。就好像……就好像故意等着奴婢來似的。”
于是輕笑一聲:“不錯,教了你這麽些年,還是有長進的。”
“這蘇氏便是故意等着你,想要借你之口,讓我知道。”于氏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原以為她是個受氣包,如今看來,不是個蠢的。不過有聰明勁兒是好事,但自作聰明可就不好了。”
“這麽說,她就是想利用太太來壓制杜姨娘?”巧巧被點破後,前後這麽一聯系,便更加清楚了,“那她為何不自己來告狀?”
于氏放下茶杯:“這便是她聰明之處。若她自己來,就算哭出花了,因着杜姨娘是老三的生母,我也不一定上心,且沒必要去觸老爺的黴頭。而她親口來哭訴,更不可能将你剛才說給我聽的那些話告訴于我,因為會得罪她的夫君。”
巧巧立即明白過來:“奴婢明白了,她這是把自己不能說的話,讓奴婢轉告給太太。”
巧巧又問:“太太,那這事兒要管嗎?”
“自然要管。”于氏看起來頗有氣勢,她端坐着,儀态是萬分的端莊,“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妾氏,私底下都敢如此嚣張了,哪天還不翻出天去?”
于氏自己不得不承認,蘇槿兒這一招的确是戳在了她的底線上。她平日裏就算再懶得管一個妾氏,也不見得真的能容許一個妾氏私底下一副正室做派。
這不僅是打她的臉,還是狠狠惡心了一把她。
“總得讓這杜氏知道,這瑞德侯府的後宅,到底誰說了算。”
此刻,寧遠府中,北傾川正聽着莫安的彙報。
“具體的事兒打聽不出來,不是沈府的人嘴太嚴,便是這事兒連沈府底下人都不清楚。”莫安開口說道,“只知道,初二那日沈小姐的表姐走後,沈小姐被單獨留在了沈夫人房中,似乎被罰了。”
莫安小心翼翼瞧着北傾川的神色:“而後便放出了消息,說了那番話。屬下查了一下消息的源頭,應是沈小姐的貼身侍婢阿晚親自說出來的。還特意叫人大肆宣揚了一番,表态的決心……很堅定。”
北傾川聽得臉黑成鍋底:“她的貼身侍婢親口放出來的話?”
莫安低下頭:“是。”
“很好。”
過了一會兒,北傾川說出這兩個字,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
“沈、歆、瑤。”
看來是本皇子給了你錯覺,讓你覺得如此耍着玩也無傷大雅。
可你既開了頭,就休想往後退。
作者有話要說: 北傾川:沈歆瑤,你完了。
沈歆瑤:……有話好好說,先說好,動口不動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