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添妝
明珠苑內,沈歆瑤正坐在廊下。今日陽光明媚,她特意選了個能曬到太陽的位置。冬日的暖陽曬在身上,讓沈歆瑤舒服得眯了眯眼睛。
阿晚從外頭走進來,見自家小姐坐在廊下,連忙走了過去。
她湊到她身邊,彎腰道:“小姐,方才阿萃又想要從小側門出府去。不過門房的婆子這些日子看得緊,沒給她機會。”
沈歆瑤聽了嗤笑一聲:“看來我這表姐還沒放棄跟喬三通風報信呢。”
“這表小姐到底想做什麽?她與喬三公子的婚事已定,等着出嫁不就行了。”阿晚十分瞧不上蘇槿兒的态度,“太太都說了,以表小姐的家世,原本是很難進瑞德侯府這樣的門第的。”
沈歆瑤拎起放在一旁的碗中的棗子,咬上一口,吃得十分快樂。
“她這是害怕了。”沈歆瑤咽下嘴裏的棗肉,看向阿晚,“如果她沒有先前那般替喬三公子和我牽線拉媒,或許此刻早就歡歡喜喜待嫁了。”
"可偏偏,她先前在喬三公司跟前擺出要促成他和我的婚事。等嫁過去,別說瑞德侯發現新娘換成了她會不會發怒,怕是喬三公子第一個就要怒了。"
阿晚明了:“所以她才急着讓阿萃出門将此事告訴喬三公子,好讓瑞德侯府在婚事之前就來咱們府上鬧個明白?”
沈歆瑤點了點頭:“恭喜你,答對了。”
“幸虧太太有先見之明,早就吩咐了下去,這段時間不許人出府。”阿晚不得不佩服江氏,“就連采買的人出府,都得太太首肯。這一下,就算是表小姐想要買通負責采買的人通風報信,那人也不敢應下。否則在太太那兒挂了名兒,一抓住一個準。”
“沒錯。在這內諱之事的管理上,我還得多跟娘學學才是。”沈歆瑤不由感慨。雖然這次的事大方向是她自己想的主意,可在實際操作上,江氏則不動聲色的幫她彌補了許多不足之處,更注重了細節。
經過這麽一件事,沈歆瑤更是感受到做內宅主母,不是一件易事。
“只可惜,為了不讓瑞德侯府提前瞧出些什麽,連帶着我也無法出門了。”沈歆瑤不由嘆了口氣,“在家都待了快半個月了,真是悶得慌。”
阿晚笑着安慰:“喬三公子娶妻心切,瑞德侯府趕着年前就将新媳婦娶進門,看的吉日就在臘月二十八,也就是下個月的事兒了。小姐,你且忍一忍,待年節時分再上街,會更熱鬧些。”
淵國人極愛過春節,除夕至初五是每家每戶阖家團圓以及走親訪友的日子。等出了初五,街上就會極為熱鬧,幾乎日日都有新鮮活動,有些還是官府組織的。
Advertisement
等到了元宵節那就更熱鬧了。不僅街上張燈結彩,官府還會在特定的區域舉辦燈謎活動,一些店家也會自己推出猜謎活動來吸引顧客。不論是公辦還是私辦,只要猜中了燈謎者,皆有獎賞。
沈歆瑤穿過來後,還從沒過過春節,有的都只是原身過去的記憶。但光憑着這些記憶,她都覺得甚是有趣。
這麽想着,倒也不覺得此刻宅在家中難熬了,畢竟好歹也有些盼頭。
而且,她也得等着喬栩風這個渣男和自己徹底撇清了關系,才能安心繼續在這裏生活下去。否則,這個男人就像是一個不□□,随時可能引爆炸傷自己。
沈歆瑤又拿起一顆棗,同時對阿晚道:“這些日子,盯緊點表姐的院子。不論她院子裏的人跟府中誰接觸了,都立刻将那人連帶着盯着。”
雖江氏将這沈府管得如鐵桶一般,但沈歆瑤還是覺得有自己的人盯着更為放心,就當是上個雙保險。
蘇槿兒居住的憐馨苑內,蘇槿兒聽着阿萃再一次彙報自己出府失敗,氣得忍不住将手中的茶杯砸碎在地。
阿萃被蘇槿兒這番舉動吓得不輕,她家小姐向來溫溫柔柔,弱不禁風,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如此失态。
“小姐……”阿萃想上前,又有些不敢上前。
蘇槿兒擡眼的瞬間,眼中滿是戾氣。但見到阿萃惶恐的神色時,她忽而間又轉為悲傷,眼眶漸漸發紅。
“阿萃,你看到了,這便是寄人籬下的滋味。”蘇槿兒語氣聽着十分凄然,“我這八年的孝心,舅母也是看不到的,什麽也比不上親生女兒重要。”
說着,她便要親自蹲下去撿起地上的茶杯碎片,阿萃連忙阻止:“小姐你別動,奴婢來!”
蘇槿兒便也沒有堅持,重新坐回了軟塌上。
“阿萃,看來這次,我是非嫁不可了。”阿萃低着頭收拾着地上的殘局,蘇槿兒眼中悲傷之色褪去,只留下冷漠,“這沈府的大門,在我出嫁那日之前,我們恐怕是不可能踏出去了。”
阿萃擡起頭:“小姐,其實喬三公子也是一個不錯的歸宿,這京中不知多少千金小姐做夢都想嫁給他。”
阿萃覺着,自家小姐嫁去瑞德侯府,其實一點也不虧。不僅不虧,還會羨煞旁人呢。
蘇槿兒搖了搖頭:“你瞧着那些人一個個喜悅于他,但若真談婚論嫁,她們只怕一個都不願。而且,瑞德侯府求娶的是沈歆瑤,如今換成了我……他們若不敢找沈家麻煩,只怕會将氣撒在我身上。”
“那可如何是好?!”阿萃顯然是沒想到這一層的。
蘇槿兒搖了搖頭:“既然木已成舟,只得靠我自己扛了。剛嫁過去的日子可能會不大好過,但日子總是自己過出來的。”
說着,蘇槿兒面色越發沉靜:“等我到了瑞德侯府,舅母的手再長,也伸不過去。”
等到那時,她便可自己替自己好好籌謀一番。
“如今瑞德侯是聖上跟前的大紅人,瞧着有愈發鼎旺的跡象。”蘇槿兒想到這裏,語氣稍微加快了些,也不知是不是想到了瑞德侯府如果将來前途甚好,自己也能分一杯羹,“聽聞瑞德侯很是寵愛喬三公子的生母杜姨娘,若是能夠有枕邊人吹耳旁風……”
蘇槿兒忽然站起來,在屋子裏來回走了好幾遍,看得阿萃很是糊塗。
“小姐,你這是怎的了?”
“對,對,我怎麽沒想到?”蘇槿兒一把抓住了阿萃的手,眼裏情緒略微有些激動,“瑞德侯寵愛杜姨娘,若這杜姨娘能日日在他耳邊吹枕邊風,說不定将來這瑞德侯的位置,也有喬三公子一争的機會。”
阿萃一聽,也是喜上眉梢:“若真能成,未來小姐你就是瑞德侯夫人!”
蘇槿兒越想越覺得可行,只要她與喬栩風夫妻同心,與杜姨娘一起仔細籌謀,未嘗不能實現。
瑞德侯育有三子一女,但嫡次子體弱多病,只有嫡長子與庶子喬栩風體格健碩。按照淵國慣例,爵位傳承一般都是傳給嫡子,可也未曾有律例說過不許傳給庶子。
而且此事還有先例。
已去世的安郡伯,當初還健在時就是因為嫡子因意外成了跛子,于是選擇了将世子之位給了庶子。待安郡伯逝世後,嫡子一房反倒要看繼承了郡伯爵位的庶子一房的臉色。
蘇槿兒此刻已經徹底冷靜下來。
她看了眼阿萃收拾好的碎片,囑咐道:“好生處理這些碎片,盡量別叫人瞧見了。若實在被人瞧見,你就說是你不小心失手打碎的。”
“是。”
接着,蘇槿兒又道:“既然舅母希望我安心出嫁,那我便安心等着。即日起,我就在屋子裏繡蓋頭,若有人問起,你便說我感念舅母大恩,為着婚事親自繡出嫁時的蓋頭。”
阿萃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同一時間,寧遠府上卻是另一番光景。
只見管家同身邊跟着自己跑腿的小厮憤憤然道:“沈家小姐忒不厚道,前腳剛說只想嫁給我們主子爺,後腳就同那喬三公子定了婚事。那喬三公子高興得跟什麽似的,見天兒四處說下個月就要成婚了。”
管家一想起他之前還以為這寧遠府能添個女主子,頓時變覺得自己有些好笑。
“咱們府上負責采買的奴才在街上遇着了,那喬三公子居然還說到時候要給咱們府上送喜帖。”管家越想越可氣,語氣忍不住陰陽怪氣起來,“不過是個奴才,倒也值得他親自同他說話!”
說到後面,他氣得一拍大腿:“咱們主子爺模樣身世見識樣樣都甚過他,怎麽沈家小姐就跟姓喬的定了婚事呢?!沈家也忒拎不清,也不知這門婚事究竟是不是沈家小姐自己首肯的。”
管家說得義憤填膺,全然沒意識到自家主子就在不遠處,将他抱怨的話聽得一清二楚,一個字不落。
莫安看了看北傾川的臉,見他沉着臉,頗為謹慎開口道:“屬下瞧着那日沈小姐說那番話時,倒是情真意切。如今沈府和瑞德侯府的親事,該不會是沈夫人自個兒做的主吧?”
北傾川聽了這話,神情更為陰郁,邁步向前走,扔下一句:“與我何幹。”
從管家身邊經過時,管家吓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連忙求助似的朝莫安看去。莫安朝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管家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莫安一路跟着北傾川到了書房,只見他拿出筆墨和紙,什麽話也沒說。
莫安見狀連忙上前磨墨,眼見着他家主子悶聲不吭,一個字接一個字的往下寫。只是這字全然不似往日的沉穩,寫的一個賽一個的缭亂。
可見心不靜。
等一頁紙寫完,北傾川看着寫得極為淩亂又密密麻麻的字,整個人都僵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莫安才聽到他開口道:
“叫管家去庫房挑幾樣東西,送去沈府給她添妝。”
嘴裏的“她”,莫安自然明白,指的是沈歆瑤。
頓了下,又聽到他道:“你親自送去。”
作者有話要說: 管家:殿下,沈小姐要跟姓喬的跑了!
北傾川:(掰斷一只毛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