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倒也不必
北傾川不知是被沈歆瑤這般孟浪吓到了,還是震撼到了,或者是別的什麽情緒。
此刻,他看起來有些呆愣愣的,與平時的模樣很不一樣。
沈歆瑤不由覺得有些有趣,忍不住眼角都笑得彎彎的,眼下的痣為這抹笑意平添了一抹動人之色。
北傾川看着她如冬日裏一朵綻放的芙蓉花,不合理卻存在。
“你……要不要說句話啊?”沈歆瑤終于也有些覺得尴尬起來。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北傾川甩開沈歆瑤抓住自己衣袖的手,“沈府既與瑞德侯府交換了庚帖,你雖不滿,也不該用這等法子。”
北傾川轉身:“更何況,你以為皇子是什麽?你想嫁便能嫁?”
說完,北傾川這回沒有給沈歆瑤再追上來的機會,和莫安兩人也不知腳程怎麽那麽快,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
沈歆瑤站在原地,扭頭看向阿晚:“他剛才那番話是不是讓我不要癡心妄想的意思?”
阿晚想了想,還是老實地點了點頭,道:“我看六皇子,是知道咱們府上和瑞德侯府合八字的事兒,覺着你和喬三公子的婚事差不多就是定下了。”
“所以他其實是在意我可能有婚約?”沈歆瑤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若他知道我沒婚約,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小姐,這是有沒有婚約的事麽?這是人家六皇子喜不喜歡你的事啊!
這話阿晚不敢說出口,她只能弱弱勸一句:“小姐,瞧着時辰,皇後娘娘得回宮了,咱們趕緊過去吧。”
中宮皇後出門賞梅的時辰一早便是定了的,畢竟一國之母,也不敢在外逗留太久。
皇後娘娘賞梅的地方是梅園最大的一片的梅花區,名字叫做香蘭亭。等沈歆瑤趕到的時候,其他的官小姐們也都陸陸續續到了。
此刻,皇後娘娘正對着一株形狀奇特的梅花啧啧稱奇,瞧着賞完這會兒,便是要回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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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着江氏的囑咐,絕不往皇室跟前湊,于是挑了個不顯眼的位置站着。掃了一眼全場,便瞧見蘇槿兒在對面一處站着。
沈歆瑤有些意外,蘇槿兒竟然沒挨着盧翩然,不光不挨着,兩人還隔得老遠。其他家的小姐似乎也不大搭理蘇槿兒,這與往日裏蘇槿兒跟大家其樂融融的景象很不相同。
莫非她跟六皇子離開後,還發生些什麽別的事?
她一雙眼四處看了看,想找于絲凝八卦一下。結果就聽到皇後娘娘的聲音:“沈家姑娘呢?”
阿晚推了推沈歆瑤,今日來的姑娘裏,只有她家小姐姓沈。
沈歆瑤心裏頭有些覺得有些怪異,但皇後娘娘在上,她不敢表現出來,只趕緊從人群中走出來,對着皇後行了個大禮。
“皇後娘娘,臣女在此。”
皇後一見她,眼睛一亮,眉眼滿是溫柔,盡顯慈後風範。她朝着沈歆瑤招了招手,讓她到自己跟前去。
沈歆瑤連忙麻溜地微低着頭走了過去,只聽皇後娘娘道:“今日賞梅,可還盡興?可有累着?”
“臣女十分盡興,不覺得累。”沈歆瑤露出微笑,不忘拍皇後馬屁,“往日要梅園賞梅,總是許多人,總也不盡心。今日托皇後娘娘的福,才能這般盡興呢。”
皇後被這番話哄得笑了幾聲,對着一旁一位宮妃打扮的女人道:“淳嫔,你瞧瞧,這小丫頭嘴跟抹了蜜似的,直哄得人心裏頭高興。”
淳嫔也笑着附和:“可不是麽。人長得也水靈,這雙眼睛一看就讓人心生歡喜,忍不住想親近幾分呢。”
這時,旁邊另一位從穿着上看位份應當高一些的宮妃不悅開口:“不過是會說幾句好聽話,誰家姑娘不會說?竟也能得皇後娘娘這般歡喜。莫不是看中了這沈姑娘,要将她許給大皇子?”
“貴妃娘娘,還請您慎言。”這時大皇子突然站出來,朝着貴妃一拱手,“姑娘家名節何等重要,這等玩笑萬萬不可。”
原來是當朝貴妃,聽聞如今後宮受寵的妃嫔貴妃當為首位,難怪能這般嚣張,皇後娘娘的面子都不給。
一時間,在場的人心裏頭都紛紛打起鼓,生怕會親眼瞧見一場天子女人之間的大戰。
沈歆瑤卻是有些意外大皇子,她沒想到大皇子對外經營的人設是這種穩重知禮型。那日游湖時,他那暴脾氣,她可還記得清楚呢。
貴妃被大皇子這麽一說,心中有氣,可礙着大皇子是皇後跟前長大的,又是皇嗣,她不敢訓斥。
于是只陰陽怪氣道:“大皇子這般說,難道是心中已經有了別的姑娘?”
這話一出,連皇後都面帶打量之色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低頭一咬牙,面上維持着禮數,道:“兒臣的婚事,都由母後做主。”
皇後滿意一笑:“這孩子,一向孝順。放心,母後定會給你挑門好婚事。”頓了下,她扭頭看了眼貴妃:“五公主如今也到了能談婚論嫁的年紀,不若……”
貴妃臉色一變,立刻生硬打斷:“舒兒婚事自有陛下替她做主,就不牢皇後費心了。”
皇後也不生氣,只溫和的點了點頭。
作為距離她們明争暗鬥戰場最近的沈歆瑤,表示自己壓力真的很大。
這會兒,皇後又拉住她:“你說你這小模樣是怎麽長的?竟叫本宮越看越喜歡。不若,你今日便進宮去小住兩日,陪本宮說說話如何?”
沈歆瑤心裏咯噔一聲,皇後這一出她完全沒有料到!
這個當口,她答應也不是,不答應更不是。答應了進宮可能有危險,不答應可能立馬就大禍臨頭,這太難了……
北傾川前腳剛到這兒,就聽到了皇後對沈歆瑤說出這番話。他神色一凜,母妃說得沒錯,皇後果然是在打沈家的主意。
見沈歆瑤低着頭,半張臉都快要縮進那一圈皮毛裏,北傾川突然能想象到那圈皮毛下她惶恐不安的臉。
北傾川往前走去,開口:“母後……”
“皇後娘娘!”突如其來的男聲打斷了北傾川,只見喬栩風從北傾川身邊大步路過,直接往皇後跟前湊。
到了皇後跟前,他立即行了個大禮。
皇後見是他,原本有些不悅的神色也立馬轉換成笑意,道:“你這孩子,這麽着急可是有事求到本宮跟前來?”
她一直拉攏着瑞德侯,兩人算得上是盟友。對于瑞德侯喜愛的庶子,她也樂得給幾分慈愛。
喬栩風又是一拱手,道:“娘娘曾說過,若有一日子蘭定親,定會賞樣好東西給子蘭添進聘禮裏。”
子蘭是喬栩風的字,取自君子如蘭之意。由此可也窺見瑞德侯當初對喬栩風的降臨是多麽喜歡,對那位杜姨娘是多麽寵愛。
皇後聽了這話,眼底笑意加深了些:“本宮沒忘,怎麽,子游可是有了心儀的姑娘,要哄你父親去提親了?”
“不瞞娘娘,父親已經遣了說媒娘子去了。”喬栩風面露一絲羞澀,看起來像個情窦初開的少年,“如今兩家交換了庚帖,請了大師相看。玄德大師說,我與她八字極合,是難得的良配。”
玄德大師是出了名的得道高僧,能請動他合八字,可見瑞德侯府是下了多大的本錢。這是鐵了心,一定要娶到這位姑娘進門。
皇後也很是意外,于是便問:“是哪家的姑娘?”
喬栩風忙道:“是沈家的姑娘。”
說完,他快速看了眼沈歆瑤,見她并未露出愠意,當下心裏不由又生出暗喜,想着沈歆瑤只怕心裏頭還是有他的。那次在六皇子府說的,都是氣話罷了。
他這番話就像是在一灘平靜的水裏扔了塊石頭,頓時讓在場的人心裏紛紛有了各式各樣的想法。
皇後更是目光一沉,問道:“沈家?哪個沈家?”
喬栩風保持着微笑:“大将軍所在的沈家。”
他心裏頭還是有些分寸,不敢直接就說了沈歆瑤的名字,但他這麽說,也跟說了她名字沒什麽兩樣。
皇後心中一驚,立即側頭看了眼沈歆瑤。卻見沈歆瑤只是微低着頭,看不清她的神色,也無法從她臉上判斷出些什麽。
可她這般,倒更叫人坐實了這件事屬實。
皇後心裏不悅瑞德侯悶聲不吭就去沈府提了親,但木已成舟,她也不好從中截胡。
歇了讓沈歆瑤做大皇子續弦的心思,皇後再瞧沈歆瑤便也沒那麽順眼了,自然也就沒了讓她進宮作伴的心思。更何況,若她把瑞德侯看中的媳婦帶回宮裏,指不定那家夥心裏要不滿了。
只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她倒也不好自己就收回了。
正想着要如何處置,卻聽到一聲“母後”。
皇後擡眼瞧去,見北傾川朝自己走來,她沒想到北傾川會出現在這裏,一時間愣了一下。與此同時,一旁的沈歆瑤卻突然将頭擡了起來。
與他想的不同,沈歆瑤眼底沒有惶恐和不安,卻滿是希冀,看在北傾川眼裏,就像是朝他發出“求救”的信息。
“老六,你怎麽來了?本宮還以為你對這賞梅不感興趣。”皇後這會兒回過神來。
北傾川走到皇後跟前,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剛好比喬栩風更靠前那麽一個胳膊的距離。
他看了眼沈歆瑤,對皇後道:“兒臣有事,要請沈姑娘同兒臣走一趟。”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均是詫異萬分,紛紛在他和沈歆瑤之間來回的瞧。身後的喬栩風則握緊了手中的折扇,臉色難看了不少。
“沈姑娘?”皇後反應過來,又看了眼沈歆瑤,這下子眼中滿是打量,“本宮竟不知,你何時與沈家走得近了。”
緊跟在北傾川身後的莫安的心突然間懸了起來,若皇後認為自家主子有結黨營私之意,恐怕一刻都難容了。
北傾川卻嘴角一勾,面上是溫潤的笑意:“前些日子兒臣在西亭臺遇上些麻煩,所幸得沈姑娘相助,這才不至于讓賊人得逞。兒臣感念沈姑娘,便同東珠閣訂了一套首飾,想叫沈姑娘前去瞧瞧。”
北傾川将事情和時間說得模糊,在場的人又不曾知道西亭臺那日發生的事,一瞬間倒都被糊弄住了。
大家看着沈歆瑤和北傾川,外加一個此刻顯得有些尴尬的喬栩風,腦子裏忍不住腦補起一出大戲來。
皇後警惕之心這才放下來一些,北傾川雖沒明說,但他能用上“賊人”二字,想來恐怕是暗殺之類。皇後并不想攤上這等事,更不想被北傾川有借口訛上。
萬一他開口讓自己給他做主,那就是拿了個燙手山芋。
“既如此,那母後便也不多留了。”皇後擺了擺手,“本宮也累了,擺駕回宮罷。”
皇後一聲令下,大家便都跟着往梅園外走,有些人忍不住偷偷回頭看一眼剛才事件中心的當事人。
北傾川看了眼沈歆瑤,沈歆瑤立刻心領神會,立刻邁開步子跟了上去,從頭到尾就沒給喬栩風一個眼神。
喬栩風心有不甘,連忙跟上去喚道:“瑤妹妹!”
叫她名字就算了,居然還想上手拉住她。沈歆瑤眼底流露出厭惡,扭着身子躲開,結果北傾川突然停下腳步,沈歆瑤就這樣撞在了他身上。
額頭也不知道撞到了北傾川身上的哪一出,磕上去還怪疼的。
北傾川見沈歆瑤擡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雪白肌膚上也不知是磕的還是她揉得過于用力,已經微微泛着粉色。
他不動聲色地将沈歆瑤半攔在自己身後,擡眼看向喬栩風的眼神卻讓喬栩風莫名覺得受到了侮辱。可他卻不敢和六皇子當面起沖突。
北傾川收回目光,用眼神示意沈歆瑤跟上,轉身離開。
喬栩風下意識要跟上去,卻被還留在原地的莫安攔了下來。
“你攔我作甚?!”喬栩風眼中露出惱怒之色,他不敢跟六皇子直面對上,可他還會怕一個侍衛不成?
“滾開!”
莫安卻不為所動,常年練武的身子,喬栩風上手一推依舊紋絲不動。莫安倒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十分和氣地看着喬栩風,出聲勸道:
“喬三公子,六殿下要帶沈小姐去看首飾,你就不便跟着了。”
“孤男寡女,一起看什麽首飾?!”喬栩風眼瞧着北傾川和沈歆瑤二人越走越遠,心裏頭越發着急,“我已經跟沈家提親了,沈歆瑤很快就會是我的妻子!”
見莫安不為所動,喬栩風一邊說一邊試圖往前沖,卻都被莫安精準攔下。
他甚至都沒看清楚莫安是怎麽動的!
“喬三公子,殿下的脾氣,你應該清楚的。”莫安依舊維持着體面的微笑,說出來的話卻威脅意味十足。
喬栩風先前被情緒沖昏了頭,這會兒莫安一提醒,他才記起來六皇子究竟是什麽樣的人。頓時臉色一白,站在原地不再嚷嚷着要莫安滾開了。
莫安沖着喬栩風禮貌地颔了颔首,轉身快步離開。
衆人送走皇後娘娘的鳳駕後,便各自結伴,繼續游玩或者返程歸家。
沈歆瑤看了眼身旁的北傾川,又看了看不遠處的馬車,小聲問道:“殿下,我們真的要去東珠閣嗎?”
北傾川瞥了她一眼,仿佛在說“你看我像騙你嗎”。沈歆瑤又問:“殿下,你真的給我訂了首飾嗎?”
這話問得北傾川臉上的微表情都有一瞬間的僵住,右手大拇指似無意識地敲擊着幾下左手拇指上的扳指。沈歆瑤見狀,十分體貼道:
“聽聞東珠閣每個月都會推一套獨一份的首飾,是想讓我看那個嗎?”
來,臺階給你了,剛才放的大話也能順溜着走了。
懂點味,少別扭。
好在,這次北傾川沒有讓沈歆瑤失望,他輕輕點了下頭,嘴裏發出了一聲:“嗯。”
沈歆瑤這下高興了:“那我們走吧。”
說完,沈歆瑤便要往自家馬車方向走,被北傾川叫住:“等等。”
“怎麽了?”沈歆瑤回過頭,滿臉疑惑看着北傾川。
“你上我的馬車。”說完,北傾川便也沒管沈歆瑤答沒答應,徑直邁步走向自己馬車。
沈歆瑤想了想,在阿晚猶豫擔心的目光中,還是跟了上去,只對阿晚留下一句:“讓車夫先回吧。”
阿晚頗為緊張地看向沈歆瑤,結果沈歆瑤已經小跑着去追北傾川了。
小姐,你倒是矜持些啊!唉。
沈歆瑤趕上北傾川,和他并肩走着,有些好奇問道:“為什麽要我和你坐一輛馬車啊?”
快說,你是不是其實已經對我心生好感愛意萌發不可自拔!
卻聽北傾川回答:“你與我一路,許會遇險。若是分開,不一定來得及救你。”停了下,北傾川看着沈歆瑤突然勾了下嘴角,“畢竟想暗殺我的人,可不少。”
這話說得沈歆瑤毛骨悚然,不由想起上次西亭臺戲園子裏遇到的刺殺,感覺胳膊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這時卻聽到北傾川輕笑一聲,其他多餘的話一句都沒說,但心情看起來似乎還不錯。
沈歆瑤心中疑惑,想了想才反應過來,剛才北傾川可不就是故意吓唬她的?!
馬車近在眼前,北傾川輕輕一躍便上了車,等進了馬車後坐了好一會兒也沒見沈歆瑤上來。
他有些不悅地皺了眉頭,撩開門簾探出頭去,卻見沈歆瑤站在馬車邊滿臉困惑。
“怎的不上來?”北傾川開口,語氣顯得有些生硬。
沈歆瑤指了指馬車,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腿:“你看看馬車這高度,我這腿能邁上去嗎?”
我為什麽不能上來你心裏沒點數嗎六皇子?!
沈歆瑤覺得有些服氣。這古代的馬車少說也有個一米多高,像她所在的這種人家,一般車夫都會在馬車旁放一個用作臺階的凳子,方便貴人上下車。
到了六皇子這倒好,馬車旁連塊石頭都沒瞧見。更氣人的是,人家還嗖地一下就上去。
奈何她姑娘家,維持着體面也不可能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可不就給難住了?
北傾川被這話問得怔愣片刻,他看了眼地面,突然半個身子探出來,将沈歆瑤吓了一跳。
下一刻,他卻沖着她伸出了手:“上來。”
還沒等沈歆瑤反應過來,他的手忽然隔着她的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後稍稍用力往上一提——下一秒,沈歆瑤便穩穩當當落在了馬車板上。
沈歆瑤:“……多謝。”
不一會兒,阿晚和莫安也來到馬車處,兩人在馬車外頭坐着,車夫這才駕着車往東珠閣方向駛去。
車內,沈歆瑤看着北傾川,頗為感謝道:“六殿下,謝謝你剛才在皇後面前替我解圍。”
“喬三公子也出來替你解了。”北傾川語氣淡淡的,聽起來就像是在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沈歆瑤立刻道:“他的解圍為的是他自己的私心。若我不是沈家的女兒,今日他根本就不會站出來。更何況,他所謂的解圍,卻也将我推向了另外一個尴尬的境地。”
這番話說完,沈歆瑤看着北傾川,眼睛仿佛有流光溢彩:“不像殿下,是不求回報的替我解圍,還不惜撒了謊。殿下不愧是人中龍鳳,機智超群,天下無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三次了。”北傾川突然出聲,沈歆瑤注意到他右手正捏着他左手的扳指在大拇指上不斷轉動,将沈歆瑤的彩虹屁思路給剛好打斷。
沈歆瑤有些發懵:“什麽三次?”
北傾川墨色眸子看向她:“救你。”
被北傾川這麽一提醒,沈歆瑤仔細一想,的确如此。第一次在西亭臺戲園子裏将她從刺客手裏救下,第二次則帶她從一堆看笑話的人當中離開,第三次便是在皇後娘娘面前幫她免于進宮,否則進了宮還不知道會入了什麽虎口。
算起來,還真是實實在在的救了她三回。
沈歆瑤想了想,小腦袋瓜往北傾川跟前湊了湊,看着他道:“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也沒什麽別的本事,不如就以身相許吧。”
“六殿下,你覺得怎麽樣?”
馬車外坐着的莫安和阿晚,同時緩緩轉過頭對視了一眼。他們從對方眼裏都看到了幾個字——膽大包天。
阿晚不由有些心戚戚,小聲對莫安說道:“你家殿下應該不會覺得我家小姐三番萬次這樣說,是在挑釁他吧?”
莫安身子一頓,眼神複雜,沉聲道:“我覺得有可能。”
“那可怎麽辦?”阿晚頓時有些心急起來,“莫侍衛,你是不知道,我家小姐這次是動真格的。在府上的時候,就說着要嫁六殿下呢。”
莫安眼前一亮:“此話當真?”
“自然是真的。”阿晚用力點頭,神色認真。
莫安道:“既然是沈小姐一片真心,想來殿下也絕不會怪罪的。”
殿下,屬下已經給你遞了話頭了,只能幫你到這裏了。
馬車裏,北傾川低咳了一聲,似有警告意味。門外莫安彎了彎嘴角,閉了嘴。
北傾川沉着臉:“沈姑娘似乎不知矜持二字,以後這種話,不許再說。”
“為什麽?”事到如今,沈歆瑤覺得北傾川也有些奇怪。
按照這個朝代的男子的思想,如果有家世模樣都不錯的姑娘揚言想嫁給自己,一般都會覺得挺驕傲的,這是證明自己有魅力的事兒。可到了北傾川這兒,卻屢屢碰壁。
沈歆瑤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論,六皇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你并不愛慕于我,為何卻總是說想嫁給我?”北傾川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發出反問。
他看起來頗為認真,沈歆瑤也沒想到北傾川會是在這種事上這般較真的人。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檔口,她決不能随意敷衍的回答。
于是馬車裏忽然間沉默了下來。
北傾川冷眼瞥了沈歆瑤一眼,以為她這是心虛不會再回答時,卻聽到沈歆瑤開了口。
“一定要愛慕這個人,才是真心想嫁給這個人嗎?”
沈歆瑤仔細斟酌後看着北傾川:“六殿下,你可知咱們淵國的夫妻關系裏,有多少是因為真心愛慕對方而成婚的?不論男女,大多數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多人在新婚夜之前都不曾見過。”
“自己的丈夫、妻子,長什麽模樣,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黑是白,喜歡吃什麽,平日裏喜歡做什麽,都是一無所知。”
“可他們成婚了,婚後的相處讓他們彼此了解,讓他們産生感情,有些人夫妻恩愛,有些人相敬如賓,有些人心中生恨。這樣的現實下,你卻問我要一個非愛慕何以想嫁的理由。”
“六殿下,我若說了,你便會信麽?”沈歆瑤看着北傾川,這一刻,她眼中的神采不同于往常那股子靈動勁兒,讓北傾川竟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奈。
沉吟片刻,北傾川道:“你若說,我便信你。”
沈歆瑤模樣看起來也很是嚴謹,她眼神絲毫沒有閃躲,就這麽直直的看着北傾川,而後道:“因為你适合。”
頓了下,她繼續:“我認識的男子并不多,你已是其中最好的。與其将來要嫁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我寧願自己選一個。”
“更何況,你容貌出色,又于我有恩,還是皇子。方方面面來看,都與我相配。感情是可以培養的,我有這個信心,我們一定是最适合彼此的人。”
沈歆瑤這話說得極為大膽,聽得外頭坐着的阿晚和莫安耳朵都紅了。
北傾川垂眸,神色也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轉動扳指的手沒有停下,不急不慢的轉着。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道:“若我不願呢?”
沈歆瑤似乎沒想到北傾川會這麽問他,頓時有些呆呆地看着他,白裏透粉的臉上慢慢顯出疑惑之色,仿佛是在說“我這麽好,你怎麽會不喜歡呢?”。
北傾川看得心裏頗覺有趣,也并不打算真讓她回答這個問題。正準備就此揭過,不用再提時,卻聽到沈歆瑤聲音脆脆道:
“那我就再努力努力,到你願意為止。反正我是不會放棄的!”
咳咳!阿晚差點沒被口水給嗆死,她弱弱地回頭,似乎想穿透馬車門看一眼沈歆瑤。
小姐,你倒也是不必如此孟浪啊!
沈歆瑤見北傾川平日裏都是一副淡淡然表情的臉上居然有了些許震驚之色,想來他是被自己這番壯志淩雲的話給驚到了。
于是她沖着她羞澀一笑,扭過頭撩起一點點車窗布,假裝看外頭的風景。
放棄她可就要***而亡,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另一頭,蘇槿兒心神不安地坐在馬車裏,離沈府越近,她心裏頭的不安就越加重了一分。
她渾身冰冷,始終忘不了先前在梅園自己被所有人排斥的模樣。更令她不安的是,離開前,那些千金小姐們議論着沈歆瑤議論着她,俨然已經将她跟喬栩風捆綁到了一塊。
反倒是沈歆瑤,幾乎無人讨論她與喬栩風,大家居然紛紛都在讨論她和六皇子。
蘇槿兒絞緊了手帕,也不知沈歆瑤在六皇子府待的那幾日究竟與六皇子發生了什麽,兩人關系看起來不大對勁。
不過眼下對她來說,最大的危機還是與喬栩風的那些謠言。
如今瑞德侯府向沈家已經提了親,兩家合八字的結果都快出來了。這個節骨眼上,若傳了她和喬栩風的事入了江氏的耳朵裏,以江氏護短的性子,恐怕不會輕易放過她。
若她順着這事兒再細查一些別的,那還不自己扒一層皮?!
蘇槿兒越想越害怕,一把抓住了旁邊阿萃的手:“阿萃,今日回府後,不論有誰提到我與喬三公子的事,你都切記一定要咬死了都是污蔑,都是表妹任性胡亂抹黑的,明白嗎?”
阿萃看起來也十分緊張,連連點頭:“小姐放心,奴婢知道的。”說完又安慰她:“小姐放寬些心,這些話本就是莫須有的,小姐你從未動過心思啊。”
蘇槿兒緊緊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她哪裏是從未動過心思,她只是不敢将心思放到明面兒上來。喬栩風是什麽人,她是什麽人?他們之間的差距,她自己知曉。
她不求入瑞德侯府,她只求能謀得一個好出路。
這麽多年,她不能讓自己敗在了這裏。
“阿萃,等會到了府中,你随我去見舅母。”
作者有話要說: 沈歆瑤:你問出這種問題,我看你是想peach。
北傾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