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SN弓士]骸骨與辰星

第33章 ☆、十五日目（中）

“情況非常嚴重。黑影造成的創口不會輕易愈合，士郎你的魔力又完全傳遞不過來。什麽都不做的話，Archer一定會死。”

白發少女鮮有的凝重語氣，少年肩膀猛然一顫，卻又強行壓抑下去。

“不過，伊莉雅已經做過緊急處理了。這裏剛好是魔力充足的地脈，可以藉由繪在地上的魔法陣令魔力流向Archer。雖然這種補充形式對當事人來說大概不怎麽舒服，但至少完美應急了。”像是為了令對方安心，少女提高聲音，“來自魔術世家的我對此可是頗有研究，繪制的魔法陣相當高效喔。”

“辛苦伊莉雅了。總之，只要Archer沒事就好。”士郎輕輕回應。

被幽深夜色籠罩的倉庫，極少見地被此地居住之人同時光顧。憑借僅存氣力返回的弓兵被少女們艱難地拖入救命的魔法陣，随後而至的士郎也被遠坂凜扯到倉庫內療傷。

“我的治療也完成了。我不會士郎你那種強效的治療魔術，便只用魔力修補了傷口。真是的，又弄一身傷回來……”遠坂凜本想痛罵欺瞞自己、獨自行動的少年，卻因對方蒼白的臉色而放棄，“那麽，我和伊莉雅先去休息了。”

随兩位少女離去，昏暗的空間陷入沉寂。無論是坐在地上阖眼休養的英靈，抑或咬唇低頭的少年，一時之間都未出聲。

終于，英靈以含笑的聲音發出調侃：“怎麽了？一副要哭出來的樣子。”

“別再開玩笑了，Archer。”士郎沙啞着聲音開口，“你的傷……”

這種事無須再問。雖說已經停止滲血，但英靈的肩傷尚未愈合。那一抹刺目的鮮紅，完全是自己之過。

與一臉凝重的士郎不同，英靈仍舊是一副毫不緊張的松散模樣：“因為有那孩子幫忙的緣故，總算是保住了性命。放着不管的話，明早也會完全複原吧。”

“那就好。因為魔力傳遞的通道被截斷，我很擔心。”士郎欣慰地笑了一下，之後又微沉臉色，“但是，Archer根本不必以身犯險，做沒有意義的事。”

聽着少年流淌着苦痛的聲音，英靈收回笑意，眼角迸射鋒利的光芒：“哼，我也想與你這種執意送死的笨蛋結束主從關系。的确，如果只是終結戰争的工具，就算死掉也無所謂。但Master，你已經是活生生的‘人類’了吧。”

少年暗淡的雙眼猛然睜大，被困惑的光芒點亮：“Archer？”

“我早就說過，如果那是你自己的意志就随便你。終于明确自身道路的你，沒有就此終結□□理。”英靈微微一頓，“我會救你，只是突發奇想。”

“是這樣啊。”來自英靈的，近乎認可的話語，令士郎展露微笑。

“不過，真的決定了嗎？盡可能救人也好，與家人對立也好。”

“欸，因為那是我想做的事。”變得肅然的少年，眼中躍動着名為堅定的灼人神采，“心懷愧疚與痛苦從火中茍活的我也好，因盲從而犯下過錯的我也好，我都不打算舍棄。就算過去只有痛苦，将其全然抛棄便與自欺欺人無異。因為珍視着家人，才要阻止他們殺傷無辜者的行為；因為無法消除愧疚，所以要令其他人免于陷入相似的災厄。”

英靈冷冷地凝視少年，語氣凍結空氣：“令所有人都幸福嗎？那樣的……”

“令所有人幸福的道路，迄今還沒有出現過。”少年斷言。

英靈沒有補全被打斷的話，只是望着少年毫無陰晦的雙眼。

“所以……我非要找到那樣的一條路不可。只有這件事，我絕不會後悔。”

少年眼中近乎令人不敢直視的耀眼光芒，令英靈深邃的眼瞳湧起波瀾：“也就是說，你當真要去踐行這不切實際的意志。”

“沒錯。為此燃盡一生也好，自身落入不幸也好，那是我的選擇，後果當然也會一力承擔。”

“我了解了。言峰士郎果然也是個笨蛋，和某人相比，簡直不遑多讓。”

聽着英靈語焉不詳的感慨，士郎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過，算了。”冰霜般的寒冷自英靈臉上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釋然的微笑，“既然你當真希望令盡可能多之人幸福，那就盡情去做好了。就算未來落入地獄一般的境地，想到先前那無數人的微笑，心中的懊悔也會多少消弭吧。”

“Archer難不成……在說自己嗎？我們兩個，其實擁有相似的心情。”

眼中的波動稍縱即逝，一如既往地，英靈露出讨厭的微笑：“沒那回事。在愚蠢這一領域，這個世間還沒有人能夠與Master你比肩。”

“你可真是随時準備着貶低我啊。”即便心中擔憂與愧疚交加，士郎還是忍不住氣惱，“這麽有精神，看來可以不用管你了。”

英靈微微嚴肅起來：“早該如此。去休息吧，Master。雖說因為你的緣故，間桐櫻多少有了一點動搖，但如果Rider也被吃掉，聖杯的誕生便無可避免。”

“嗯。眼下局勢，我已經了解。明晚無論如何，我們也要前往櫻的所在。”

“所以，趁此機會養精蓄銳吧。”英靈聲音平靜，“最晚的話，我明天一早也會恢複。缺失的魔力，之後戰鬥時就由令咒予以補償。”

“嗯。”士郎簡短回應。與此同時，不知名的暗流，卻侵蝕他的胸腔。

對了。是因為自己與Archer殘缺的契約吧。

因為被黑影刺傷，彼此之間的魔力傳遞，已經被徹底切斷；

但是，眼下并非沒有給對方補充魔力的辦法。

“Archer……”開口的瞬間雙頰升溫、聲音變得幹澀，甚至無法直視對方。

還是做不到。但既然是自身的過錯，不彌補不行。

如臨大敵般地瞪向英靈，士郎艱難地吐露彌補的方案：“雖說被黑影切斷了聯系，但、但是，由我為你補充魔力……就好了吧。”

視線在少年沸騰般通紅的臉頰與困難掀動的唇上掠過，英靈以冰冷的口吻迅速回應：“我拒絕。”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低頭的士郎愕然擡眼。

同樣渴望毀壞聖杯的Archer，沒理由拒絕這一增加勝算的方案。但是，對方冷硬的神情，又确實傳遞着拒絕的信息。

“我知道這是令人排斥之事，但也是為取得勝利、破壞聖杯的無奈之舉。”

面對粉碎心理障礙、誠懇提議的少年，英靈無奈地嘆了口氣，而後露出異常冷酷、難以靠近的表情。

“你這是又回到原點了嗎，Master？為了取得勝利，即便做出讨厭的事也無所謂？”英靈冰冷地嘲諷，“不過，沒那個必要。此地靈脈充足，修複傷勢僅是時間問題。之後的戰鬥像先前那樣配合就好，必要之時用上令咒就無礙。總歸英靈只是戰鬥的消耗品，使用完畢丢掉就好。”

先前在夢境中所見的殘忍景象潮水般湧入腦海，銘心刻骨的痛楚随之攫住心髒，漫向骨髓。咬了咬牙，士郎大聲反駁：“不對！你……才不是使用完畢就可以背棄的工具。”

“是嗎？你那真是博愛的想法。”英靈不為所動地譏諷着士郎。

“少說些不知所謂的話來激怒我了。”士郎深吸一口氣，“Archer，我知道你有被救下之人背叛的過去。所以，無論如何，我要補償你。畢竟，如果不是我擅自行動，Archer你也不會傷到這個地步。”

暗沉的夜色似乎早已滲入英靈的神情，愈發陰沉的臉色卻随少年的話語而緩和。吐出譏嘲的笑聲，英靈站起身來：“說白了，你是想施舍我啊。也罷，雖然那種老掉牙的事我早已忘記，但你執意如此，我也不能辜負你的努力。”

得到英靈肯定的回應，士郎本人卻心生動搖。将拳死死攥緊，他緩慢地挪向對方，終于将唇貼過去。柔軟的唇瓣互相碰觸，微小的摩挲，令他不住顫抖。

果然，還是做不到。

不知為何，僅僅是與對方輕輕相觸，便覺肌膚刺痛。

明明被冷空氣所包裹，在親吻英靈的瞬間，身體卻恍如被卷入灼熱的焰流。恐懼于被異常的熱度所灼燒，士郎無論如何也難以繼續深入。

英靈因少年異常生硬的親吻而面露不耐，在留意到少年緊閉的雙眼與臉上明顯的苦悶時，神色又變得晦澀難辨。向與自己緊密相貼的柔軟雙唇吐出嘆息，英靈将對方大力推開。

“可以了，”輕輕開口的英靈，語氣卻一如從前般強硬，“如果你只是想讓我看到這種蹩腳的演出，那麽，沒必要浪費時間。”

在沖擊中穩住身體的士郎，似是放棄一般地，閉上了雙眼。

“不。至少我……絕對不可以像其他人一樣地抛棄你。”

英靈定然注視着幾步開外的少年，雙眼在某一瞬間微微睜大。

“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但已經足夠了，Master。”将先前的尖銳與冷酷一并抛開，英靈以近乎溫柔的語氣訴說，“你令我看到了出乎意料的，驚喜的事物。如果你真想為我做些什麽，就牢記先前那番話吧。”

士郎愣愣地擡眼：“Archer指的是……”

“你那愚蠢至極、不切實際……又幹淨到無以玷污的理想。”

胸中莫名的疼痛幾乎要滿溢出來，士郎卻還是點了點頭。

英靈閉上眼，臉上浮起淡淡的微笑。很快，又睜開雙眼。

“比起留在這裏陪我聊天，還是回去休息吧，Master。”

目光自英靈身上偏離投向大門，士郎不自覺地抿緊雙唇。

雖說逃離那種事值得慶幸，但是，總覺得有什麽難以放下。

心懷亂麻般的思緒，士郎邁開腳步，走向英靈身側。

因為莫名的原因難以抛下對方，卻仿佛并非愧疚，亦絕非同情。

士郎唇畔因難以明了的心情綻露苦笑，卻仍舊腳步不停地與對方擦肩而過。

那是，什麽呢……

“這次是真要哭出來了嗎？真是笨蛋啊。”英靈低沉地輕嘆。

邁向大門的腳步猛然一頓，士郎開啓微顫的唇，苦澀地低語。

“的确。我啊，當真是個笨蛋。”

而後，英靈遭到了後方而來的沖撞。未知的心情忽然爆發，驅使少年回過身來，雙臂緊緊環住英靈的腰部。

“喂，小鬼……”英靈發出訝異的聲音，卻很快被打斷。

“真是過分。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整個人都變得……完全不像我自己。”

因為無謂之事争吵并欣喜——這種事，在遇到對方前，從未有過。

“不過，早就應該意識到了。我對Archer，并非僅僅是讨厭着。”

對這家夥戰鬥身姿的憧憬，與對方并肩戰鬥所培養的默契；因此而生的情感，怎麽可能是讨厭。

微微松了擁抱對方的力道，士郎輕聲發問：“我和Archer完全處不來。這件事，Archer你也有感覺吧？”

“嗯。”

聽聞早已明了于心的答案，士郎微微傾身，靠向英靈的背脊。

“那也沒有辦法。完全無法産生源于自我的心情——之前的我就是這樣扭曲的家夥。從始至終為自身信念而戰的Archer會讨厭我，根本就是理所當然。”

英靈低低地嘆息：“Master……”

“Archer！”士郎懇求般揚起聲音，“拜托你，聽我說完。”

像是被少年說動似地，英靈就此沉寂。

将臉頰與曾多次依靠的身軀貼緊，士郎将心聲宣洩般吐露。

“但是，你可曾知道。

“和你在一起的時候，

“我……

“體會到了何等的歡欣。”

英靈狠狠一顫。

僅僅隔着一層緊身衣與自己肌膚相貼的，少年的唇，宛如極盡欣喜地，翹起了明顯的弧度；

然而，溫熱的濕意，也一點點浸透布料，直抵背脊。

是欣喜的淚水還是悲恸的微笑呢——這一疑問被英靈迅速丢掉。

區區這種小事，眼下已經無人在意了。

任由眼淚恣意流淌，少年向擁住對方的雙臂中緩緩注入力量。

“我想與你并肩戰鬥到最後。”

宣告一般地，少年的語氣斬釘截鐵。

“我決不允許你再次被人背叛。”

破繭而出尋回自我的少年，終于明确那痛切又甜蜜的心情。

“Archer，我喜歡着你。”

作者有話要說： 接下來除了會再死三個以外就只有甜啦！！！

P.S.應該是四個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