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八日目(上)
作者有話要說: 缺失的七日目(夢)麻煩移步微博
這章也是各種埋線_(:зゝ∠)_總之珍惜現在的一家三口吧233
置身火獄中央的正義騎士,對于“拯救人類”的執着,已經深沉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
那家夥與世界定下契約,如願以償地挽救了必死之人的性命。之後,在被戰争傾覆的土地上,繼續做着拯救他人的事。
曾為戰友的男人,将背叛之刃親手刺入了那家夥的胸膛。
——卻仍舊戰鬥下去。
憑借一己之力結束戰争,卻被視為始作俑者,被保護的人推上絞刑架。
——即便生命最後一刻,也不曾後悔,只是滿足于得以拯救旁人的事實。
之後,新生的守護者,在人類之惡繁衍生息的、宛如地獄的死地上,被召喚出來。等待他的,并無悲壯淋漓的榮耀,只有慘無人道的殺戮。
——終于,披荊斬棘而來的英雄,在漫長的歲月中,被理想本身背叛。
被血染成鮮紅的世界逐漸淡去,置身漆黑虛無之地的頭腦凝聚起意識。
雖然并非是醒着的狀态,士郎還是發出了嘆息的聲音。
那個紅色的身影,是相當悲慘的英雄。
這樣說來,自己的人生豈非太過幸運。屬于茍活之人的,恬不知恥地躍動着的心髒,卻被拯救自己之人注入抹除罪惡的願望。
弱小的自己,卻得以憑此身贖罪,又擁有能夠全心信任的家人。無論怎麽看,都比成為英雄的那家夥幸運太多。
只是,從最初就抱有“以此身抹除罪惡”念頭的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成為超越自身拯救必死之人的“英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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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Archer的思考在此停止,五官對現實的感知開始複蘇。
身處無邊無際的濃郁黑暗,在凝滞的空氣中無法呼吸。火焰般的劇痛充斥身體,灼燒着每一根神經。肉體乃至于靈魂都宛如在火獄中炙烤,仿佛下一秒便會粉身碎骨。想要出聲呼救,幹涸的喉嚨卻無法發聲。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響應了他無聲的求助。
柔軟的物體緩緩貼過來将微張的唇進一步撬開,與自己滾燙的舌尖相觸,完成彙流。溫熱的水液自唇間緩緩流入,緩解了喉內的灼灼痛感。
本能地做出吞咽的動作攝取水分,士郎在朦胧中意識到什麽。
緊緊貼住自己嘴舌的,柔軟濕潤的觸感,自己并不生疏。
頭腦愈發清晰起來,士郎輕喚出聲:“……Archer?”
英靈的唇移開了:“醒了嗎?那就起來吃藥。你燒得相當厲害。”
“嗯。謝謝。”下意識地回應,士郎偏過頭去,朦胧的眼不期然與英靈對視。
腦內的迷蒙瞬間退去。
等等……自己似乎忘記了相當重要的事。
被對方喂水時殘留在唇上的暧昧觸感,令思緒不自覺回溯。模糊掉的淫靡畫面在腦內愈發清晰,士郎驚惶地瞪大雙眼。
那個的話……無論怎樣都不可能是真的!
盡管篤定地相信這一判斷,士郎還是屈起雙腿,将大腿根部緩緩摩擦,無力地垂在外面的手也伸向被褥下方,試圖确認。
……太好了。除了高熱之外,身體并無異狀。
雖說并不了解,但做到那種地步的話,不可能沒有殘留任何感覺吧。
而且,既然能夠像平常一樣交談,那麽Archer也絕對沒有經歷過那種事。
忽然想起英靈還在室內,士郎從方才的念頭中猛然驚醒,擡起眼來。
拿着熱水與藥物的英靈一臉戲谑地站在面前,已将他方才那番掙紮收入眼底。
“雖然不知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但既然是病號就給我老實休息。腦子燒壞的話,我可以試着将你揍醒。”英靈話語毫不留情,令少年靠入懷中、喂對方吃藥飲水時,動作卻輕柔又耐心。
士郎随英靈緩緩擡起杯子的動作攝入水分,內心頗感驚訝。
分明前一晚還與自己生氣,現在卻完全恢複冷靜。Archer真是相當沉穩啊。
反觀自己,僅僅是因為夢境,已經完全不敢直視對方了。
深感窘迫卻不得不倚在英靈懷中的少年默默哀嘆。
不過,他尚未忘記正事:“ Archer,晚上我要出去巡視。據父親所言,有英靈在捕食人類,甚至将活人整個吞噬。這種放肆行徑,我絕不允許。”
“你可真是……”似乎已經充分了解到少年的個性,英靈的語氣剛剛浮現氣惱,便迅速恢複冷然,“想戰鬥的話,至少令身體恢複适宜的狀态。雖然我沒興趣糾正你那不要命的扭曲性格,但就算想自殺,也請等到聖杯戰争結束的一刻。”
這家夥還是如此。雖然話語本身并無錯誤,卻總是令人火大。
并未像往常一樣反駁英靈,士郎只是默默感知身體的狀況。
分明未曾經歷惡戰,但不知為何,回路空虛的怪異感相當明顯。自己的确因某些緣故耗損了大量魔力。就算想用治療術消除高燒,也是力不從心。
那個夢境,果然是有問題嗎?
說起來……因為被陌生的熱度燒盡神志,那段虛假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不過,在對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模樣,還是依稀能夠記起。
耽溺于罪惡之事的自己渾身濕透,發出怪異的聲音,簡直就不可原諒。
話說回來,為什麽要為此耿耿于懷?!雖然是羞恥的夢境,但本質上也只是單純的儀式而已。為了那種夢境而心生動搖的自己,實在太差勁了。
如是作想,士郎去扯本該垂在鎖骨上的纖細鏈條,卻摸了個空。
“因為你昏睡期間很痛苦,十字架被我取下來了。”英靈留意到少年的動作,“呼吸困難的話,戴那種東西不是負擔嗎?這種時候,也沒有祈禱的必要吧。”
心知英靈說得沒錯,內心卻郁結難消,急需信仰安慰。壓抑住羞惱的情緒,士郎輕聲解釋:“那個,是過去十年裏我一直帶在身上的,父親贈與的禮物。”
“是嗎?那我随便觸碰還真是抱歉。”英靈無動于衷,“但比起那種冒牌神父丢給你的東西,你還是關心一下自己的身體比較好。”
眉心不悅地皺起,士郎竭力脫離英靈的懷抱,努力控制綿軟的肢體打算起身。
“啧,”英靈不耐地沉下臉色,翻身将對方強硬地壓回被褥中,“為了這種事逞強,你是笨蛋嗎?反正只要讓你休息就可以了,直接揍暈你也無所謂吧?”
被英靈死死壓制的身軀忽然狠狠一顫,繼而恐懼般微微痙攣。因對方的過激反應,英靈微怔,随即被用力推開。
無力的身體無法承受激烈動作,僅僅是推拒,便已大口喘息。饒是如此,士郎還是竭力支起身體,頗具氣勢地怒視英靈:“不許……靠近。”
然而,彤雲般的紅,卻在少年蒼白的臉頰上暈開,一點點擴散。連盈滿怒氣的雙眼,也在沉默的對峙中湧現不安的水光。
英靈一臉困惑地瞪着少年,完全不懂對方為何擺出如此做派。
分明少年整個人都被虛脫感所籠罩,卻仍舊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抗拒。那副樣子,就像難以忍受他的碰觸。
難道是因為攻擊心懷不軌的冒牌神父而被小鬼讨厭了嗎——他如此猜測。
不過,自己一直被這小鬼讨厭着,只是為了毀掉聖杯,對方才如此忍耐。
這種事情也根本不必在乎。小鬼如何作想都無所謂,只要完成毀滅聖杯的目标就好。
然而,即便無意糾結于無聊微末……那幅異常的模樣是怎麽回事?
“Master,”英靈皺着眉開口,“你到底……”
房間的隔門突然被拉開了。
“前輩,既然醒了就吃早餐吧?”仿佛對少年與英靈的僵持局面視而不見,櫻端着餐盤走進來,“我對料理并不擅長,所以只煮了白粥。但學姐和Saber都給出了‘火候尚可’的評價,所以應該還不錯。話說,桌上的是前輩的十字架?我這就幫你拿過來。”
意識到少女在未曾被二人察覺氣息的情況下在近處偷聽,英靈不禁眸光一冷。
英靈開口之前,将十字架歸還少年的櫻卻忽然轉向他:“Archer,可以的話,請你暫時離開。前輩由我照料就足夠了。身為戰鬥英雄的你,也不怎麽擅長照顧他人吧?而且,你們在一起總是吵架,前輩根本無法休息。”
英靈微微挑眉,士郎也詫異地眨了眨眼。
平素便害羞內斂的紫發少女,在入住此處後便更加拘謹。然而,不知為何,眼下的櫻,正散發出不容拒絕的強硬氣勢。
“有點失禮了,抱歉。但是,Archer在這裏,前輩會更加困擾。”少女勇敢地仰視英靈的臉龐,“請将學長暫時交付給我。我會看護他直到退燒的。”
英靈沒有回應少女,只是向士郎的方向退了一步:“Master。”
雖然仍舊對櫻的态度感到困惑,士郎卻為不必與英靈獨處而松了口氣:“你先出去好了,Archer。不放心的話,可以在外面守候。”
——只要在見不到對方的情況下稍微平複心情,便能像從前一樣了吧。
“我可沒有任何不放心的理由。敢于在聖杯戰争期間獨自外出又在生病時胡亂折騰的你,顯然能夠照顧好自己。”英靈毫不留戀地起身,淡去身形, “剛好我有在意的事情,便趁此機會前往調查好了。”
無論何時都不遺餘力譏嘲禦主的你,顯然也是相當合格的從者。
士郎本打算還以顏色,但礙于櫻在場,最終只是冷冷道出“一切小心”。
在英靈離去後,士郎轉向櫻,發覺對方正一臉歉疚地注視自己: “櫻?”
“抱歉,剛剛走神了。那麽,就由我來喂前輩吃飯吧。”
“這就不必了,勺子我還是拿得起來的。不過,要麻煩櫻幫我端起碗來。”
櫻臉上飛快掠過失望,而後端起粥碗,微笑注視少年進食。
“看到前輩如此辛苦,真是過意不去。但偶爾不得不依賴下他人,對學長你來說也是好事吧。”她忽然發出感慨。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前輩一直太過堅強了,完全不顧自己的身體狀況。之前肋骨受傷的時候,也是一直在禮拜堂服務,即便是住在教會裏的人以粗暴的語氣指揮你,你也毫不推辭地前往幫忙。”
士郎将手微微一頓。
類似的事的确發生過多次,少女所述自己也有記憶。
那個時候父親十分忙碌,受傷的自己不願看到對方太過受累,于是便去幫忙。在自己力不從心的時候,那位被自己視如兄長的金發青年叫自己回到教會後方,以“你累倒的話便無人做飯為由”将自己撂倒并塞回床上。
總之,是關于家人的溫馨回憶。然而——“櫻對教會的事相當熟悉嘛。”
少女臉色驟變: “抱、抱歉!一年前的那個時候我只是……只是偶然路過!再一次地……!”
少女在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中愈發慌亂,士郎只能以微笑安撫對方。同時,遠坂凜在天臺上的那番話在腦中浮現,令他不禁在意起來: “雖然這樣問很失禮,但櫻難道一直在意着我的事?”
“是……是這樣的。”櫻深呼吸一次,徹底冷靜下來,“前輩是在我走投無路時,将我從死靈手中拯救的人。而且,對我很溫柔。所以,無法不在意,無法不去關注。從爺爺那裏得知身為代行者的你是言峰神父的養子,我就忍不住地……開始偷偷觀察你。
“但,學長對任何人都很溫柔,唯一不同的只有姐姐——因為她是唯一能令你露出苦惱神色的人嘛。不過,沒有辦法。不甘心也不得不承認,姐姐很優秀,也很可愛。不過,雖然姐姐耀眼到了令人不敢正面直視的地步,卻又讓人安心。單獨和學長在一起時我會非常緊張,但姐姐在的話,整個人都能放松下來。
“說起來,學長應該知道,我與遠坂學姐的親緣關系吧?畢竟神父與遠坂家有淵源,一家人在一起八卦也不足為奇。總之,姐姐記得我的事,也一直很關心我。但是啊,她完全不允許我稱呼她為‘姐姐’,說什麽我已經是間桐家的繼承人。我一點都不想繼承那個……”
少女突兀地住了口,一臉驚懼。士郎輕輕觸碰對方手背,予以安慰。
“我在想……說不定前輩就是能夠拯救我的人。所以,一直期待着能靠近你的一天。”櫻慢慢垂下頭去,“但是,第四次聖杯戰争的時候,間桐家也有參戰者吧?所以,學長已經知道,間桐的魔術是……”
士郎搖頭:“父親絕對不會借身份之便作弊,我也不會。雖然的确能察覺到異樣——比如你的魔力無法感知卻能支撐Rider作戰,但我沒有探察他人秘密的愛好。此外,只要是蒙受苦難的無辜之人,我都會竭盡所能去拯救。”他輕輕說着,“但你期待的人的确是我嗎,櫻?從剛才開始,你就在談論遠坂的事吧。”
“呃——?”少女發出悠長的,困惑的聲音。之後,肩膀垮了下去。
“欸欸,我的确在意姐姐的态度。本來已經不打算與姐姐拉近關系了。但在我處境艱難的時候,學姐邀我過去住,又帶我來這裏……所以,我有點得意忘形,一直想着如果聖杯戰争結束後還能在一起住就太好了。”櫻轉移話題,“說起來,學長你是不是該躺下休息了?被……發燒的話,果然還是睡一覺比較好?”
總覺得今天的櫻相當奇怪啊。
士郎皺了皺眉,還是順從對方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