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不愛

第41章 ☆、驚悟

葬禮上，人頭杳杳，家裏許多長輩沒有來，除了林少汀的幾個好友，就是林清他們了。林清在蒙蒙細雨中找不到林雨，直到葬禮結束，林雨都沒有出現。

林雨醒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了。他猛地坐起來，卻被突如其來的眩暈壓回去。他撐着頭，想起他原本是在開車去墓園的路上，拐彎的時候跟迎面而來的轎車擦蹭了一下，方向盤一轉，他就撞到一旁的護欄上了。助理就在他病床旁，看到他醒來，幫他按鈴叫了醫生，他的主治醫師火急火燎的過來，幫他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确認沒什麽大礙，只是有中度的腦震蕩，建議這幾天先躺着休息，不要劇烈的晃動頭部，這樣可以避免引起嘔吐等更多不适的反應。

醫生走後，他問助理現在什麽時候了，助理報出的時間距離林少汀下葬已經過去一天了，助理只跟他說了聲節哀順變，便出去了。

他躺在床上胡思亂想，卻始終只有一個念頭在腦子裏出現：“他還是不見想到我，連最後一面都不讓我看到。”

來看他的人陸陸續續，都被助理攔在病房外了，宣稱他現在還在休息中，無法見客。

從知道林少汀死了到現在，他都處于疑惑中，并沒有太大的悲傷，只是感慨，明明從他很小的時候看着林少汀長大，他自認為很了解林少汀，這麽沒心沒肺的孩子，‘自殺’？離他太遙遠。可事實上林少汀确實從樓上跳下來了，在他結婚的這一天。

第二天晚上，林雨自己開着車去墓園，夜裏的墓園其實并沒有那麽恐怖，就是有些冷清，他找到林少汀，站着看了他一會，墓碑上的照片選的是林少汀的高中畢業照，笑的一臉陽光燦爛，好像永遠不會有憂慮一樣。

距離林雨最後一次看到林少汀已經是好幾天以前，林雨離開公寓的時候，林少汀坐在沙發上沒有起身送他，也沒有道別，直到林雨準備開門出去，他才轉過頭跟他說：“這幾天先別聯系了，本來你要結婚我應該祝福你的，但是我不敢開口，我怕說出來的話不好聽。”

林雨把門關上，往回向沙發走去。他向來把他當一個小孩子，偶爾會鬧，但永遠識大體，他知道林少汀也只是說說而已，不會真說出什麽詛咒他的話，他笑着抱抱林少汀，跟他說：“如果你不想來就算了，在家裏等我。”

林少汀坐在沙發上抱着他的腰，什麽話都沒說，雖然嘴裏說不要聯系，但是此刻抱得卻是那麽用力，舍不得放手。

林雨摸摸他的頭，跟他說：“乖，要懂事。”這句話就是林雨控制林少汀的一句魔咒，說了都沒人相信，這麽多年來，林雨是怎麽把林少汀拿捏在手裏的，讓他不吵不鬧，心甘情願，全憑這句“乖，要懂事。”

林少汀童年缺少父母愛，幼年又不受關注，林雨的出現讓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林雨只要跟他在一起就會将目光完全投射到他身上，他能得到林雨全部的關注，久而久之就會害怕這道視線移開，如果他去看別人了怎麽辦？後來就變成小事可以鬧，但是大事絕對要明事理，譬如他不能跟林雨一起去日本讀書，他必須待着B城，譬如林雨交了女朋友，林雨要結婚，明事理真是太為難人了。

林雨點了一根煙，抽了一口，再慢慢的吐出來。沒人見過林雨抽煙，林少汀也沒有，應該是沒人知道林雨會抽煙。他是個溫馴的人，好好先生，不抽煙，少喝酒，這就是林雨給人的印象，經過精心塑造的。

他坐在林少汀的墓邊，煙籠罩着他的臉，黑暗中他面無表情。以往的笑臉迎人其實都不是真實的他，他必須時刻保持微笑，只要不微笑，他看起來就非常陰鸷。他點着煙坐了很久，直到煙灰掉在地上，又被夜風卷走了。他突然噗嗤一笑，右手食指和中指還夾着煙，他捋一捋被風吹散的頭發，靠在碑旁，再轉頭看一眼林少汀。

他們都說想不到林少汀這麽無憂無慮的人會自殺，他們都不敢去相信，只有他相信，他知道林雨是有可能自殺的。

那個孩子那麽脆弱，怎麽可能承受得了這樣的打擊呢。

婚，他是一定會結的。以林少汀的性子，不可能在他婚後還跟他保持這種關系的，到時林少汀要麽聽林清他們的規勸，離開他；要麽以他的性子就是死。

怎麽可能放你走呢？你可是我帶大的，我從小帶大的，你就應該這樣看着我，愛着我，在對我的迷戀中死去。

林雨摸摸林少汀的笑臉，滿足的吸了口氣，帶着下過雨，墓地泥土的潮濕，輕嘆一聲：“真好，到死都是愛着我的。”

他邁着輕快的步伐，小心的夾着手上的煙頭，打算找個垃圾桶扔掉，然後離開。

夜晚的墓園又回歸寧靜，偶爾有風吹動樹葉打出的沙沙聲，只是沒人聽到，反正土裏埋着的那些人已經聽不到了。

林雨知道林清怨他恨他，林博越對他的警惕已經提到最高點。但是沒關系，只要他表現出他對于林少汀的死始料未及，他們就會心存疑惑，會遲疑，會為了林少汀忍讓。

現在他婚也結了，李軍長家的東風已經借到，只等林老爺子再放一點就好了。巧的是，林博杉因為林少汀的去世受到沉重打擊，現在無心集團事務，林老爺子已經把林博杉一部分的職務卸除，讓林雨先暫時接任，林雨有自信，他能做的比林博杉更好，只要林老爺子肯給他多一點時間。

晚上從公司出來，他自己開車往林少汀的公寓去，路上還到超市買了一些食材，都是林少汀最喜歡吃的東西，他伺候林少汀伺候習慣了，現在做什麽都習慣以他的口味和愛好為主。

他開門進去，幾天沒人回來，裏面并沒有什麽變化，林博越和喬靖恩把林少汀的一部分東西帶走了，但是其他地方都沒動過，這裏就好像原來一樣，感受不出主人已經去世的氣息。

他将食材取出來，快速的做好一餐晚飯，簡單的兩菜一湯，擺在擱着廚房和食廳的琉璃臺上，就像以往一樣，順口喊了一聲：“少汀吃飯了。”

……

久久沒有回應。

“…吃飯了…”

對啊，怎麽忘記他已經死了呢。

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飯菜，再看一眼空曠的餐廳，最後定睛看着林少汀的寶座，正對着電視機的沙發，林少汀喜歡坐在那裏打游戲，以往叫他，他都懶得繞一圈，直接從沙發背面跳過來，幫他拿上飯菜的。

現在那裏沒有人，大得吓人的客廳，安靜的電視，還有空蕩蕩的沙發。

對啊，他已經死了。

林雨從廚房走出來，身上還穿着林少汀幫他買的卡通圍裙，他慢慢摸過沙發靠背，就好像那裏還坐着人。然後繞過沙發，走向電視，電視安靜的好像幾百年沒開過一樣，站在電視前的他仿佛能聽到林少汀坐在沙發上趕他，說他擋住屏幕了。

可是等他轉身，沙發上還是空蕩蕩的。

林雨突然覺得胸口難受，好像被大石塊壓着，疼的慌，而且有越來越痛的感覺，最後他倒在地上，像蝦米一樣蜷縮着，一動不動。

或許，只是或許，放他走沒有現在這麽難過，可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