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楚楦想應好,但是張了張嘴,改口對徐道人說:“不是說三十年一遇嗎,我也……去看看傳說中的無燈巷。”他瞄着徐道人,看看對方是什麽反應。
“嗯?你也去?不是信誓旦旦說不去的嗎?”這小子昨天還強調過。
“我只是說不去鬼域,沒說不去無燈巷……”楚楦迎上徐道人戲谑的眼神,感到臉熱熱的,還有點心虛。
“你這心思這麽不堅定,我勸你還是別去。”徐道人說:“萬一那鬼就在那等你,你說該怎麽辦?”
楚楦扯出一抹勉強的笑,說道:“他不會來的,他恨我還來不及。”
當初為了讓霍雲深走,說了那麽多傷人的話,楚楦可不認為他這麽快就忘記了。
“你這話也挺奇怪的,你好心求人帶他去鬼域,他感謝你還來不及又怎麽會恨你?”徐道人放好壇子,繼續收拾需要帶走的東西,同時問道。
據他所知,那鬼域也不是說去就去的。
白雪這只鬼能不能順利進去,到現在還是兩說。
“……”楚楦像只悶葫蘆,搖搖頭不說話。
恰好背着背包的白雪走了進來,接茬說道:“他的鬼媳婦跟他感情那麽好,怎麽會恨他?肯定是他做了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呗。”
見過楚楦和霍雲深相處的模樣,白雪知道霍雲深喜歡楚楦。
“你別亂說話,我沒做什麽對不起他的事。”為了不讓他們倆人誤會,楚楦解釋說:“真的沒有,那時候他不肯跟老先生走,我給他擱了不少狠話,把他氣走了。”
徐道人聽了,側目道:“你這不是給自己招人恨嗎?”
楚楦臉色難看,低着頭支吾道:“恨我好過愛我,那時候叫他走就沒打算跟他一起……”
就沒想過以後還會再見面。
“結果就是,你這三年還惦記着那一段。”徐道人搖頭嘆氣,對白雪說:“你可別學他,這鬼好歹跟你一場,你怎麽着也得親自送人家一程。”
“我知道,這是必須的。”白雪點頭說,她就是特意來送行的。
說得楚楦很難受,自己真有那麽渣麽?
他靜默了一會兒,嘀咕說:“如果我對他好,繼續跟他在一起,你們又會說我了吧?”
徐道人和白雪異口同聲:“沒人會說你。”
“……”楚楦讪讪地,幫忙把東西搬上車。
現在是初夏,身上穿着短袖,搬完出了一身汗。徐道人叫他去洗澡,他不肯去,坐上車來着不動。
因為楚楦深知,人是矛盾的生物,有可能嘴裏一套,心裏一套。
總的來說,就是怕他們丢下自己肚子上路。
去無燈巷的路程不算近,自駕得需要六七個小時左右。楚楦和徐道人輪流開,一個人開上半程,一個人開下半程。
楚楦負責開下半程,經歷六七個小時,到達無燈巷的附近時間來到晚上七點整。
三個人,風塵仆仆地找地方停車吃飯,順便訂了酒店。
十點鐘之前,把所有事情處理完畢,聚精會神地守在無燈巷,等待淩晨的到來。
夜晚十點過後,這條古香古色的巷子漸漸安靜下來。
白雪背着雙肩包,那裏裝着那只鬼的骨灰,她也給帶了過來。
“骨灰倒是不要緊。”徐道人說:“留在你手裏,給你做個念想。”他站在暗處,腳邊是那只封着聚靈符的大肚壇子。
“十一點十分了,還差五十分鐘。”楚楦靠着牆,站在最外圍。
他們後面是入口,從這裏走出去一路有商鋪和住宅。前面是死巷子,幾十年前是通的,後來因故被當時的軍閥封閉,就一直沒有打通過。
關于無燈巷的傳說很多,每一次的故事都怪誕荒唐,讓人毛骨悚然。
現在他們站在這裏,吹着夏日并不涼快的風,心頭微微壓抑。
人來到這裏,仿佛會無端地被一些東西影響,變得皺眉不展,心情沉重。
“徐哥?”楚楦擡頭看着站在自己前方的徐道人,挑了挑眉。
對方點了下頭,表示認同他的猜測。
這裏邊陰氣濃重,怨氣沖天,大約死過不少人。他們站在這裏,心情會被影響也是因為這些怨魂,可能是戰亂年代所産生,彌久不消。
“你們在對什麽暗號?”白雪沉着臉,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聲音陰森森地。
“注意自己的心情,不要被影響。”徐道人彎腰,把壇子抱起來。他害怕裏面的鬼魂受不了,會被其他的怨魂影響。
白雪心頭一震,連忙收斂情緒。
這裏三個人數她心理素質最差,最先被影響的就是她。
至于楚楦,經過三年的鍛煉,鬼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
他靠在牆上,頻頻看表。
指針一下一下地走動,他的心髒也跟随者跳動起來,加快速度……緊張,說不出的緊張。
明知道霍雲深不會來,楦依然期待又害怕,到了淩晨自己該怎麽辦?
他選擇跟來無燈巷,是潛意識之下的決定。
人到了這裏,心反而亂了。
堅持了三年的信念,正在被蠶食,被內心深處的欲望一一瓦解。
以前每到深夜,就會自己跟自己戰鬥,拉鋸。沒有輸贏,所以才更煎熬,更需要用語言去堅定自己的立場,但是好像并沒有用。
想着這些,楚楦臉上很扭曲。
亂透了的心在到達了一個沸點之後,炸開,然後突然停止了跳動,畫面定格,三四秒鐘之後,楚楦呼出了一口氣,他感覺自己的心跳慢慢地在恢複正常,最後趨于平靜。
“楚楦?”徐道人又問了一次:“現在幾點了?”
楚楦擡腕看了看手表,說:“十一點五十分,還有十分鐘。”
“你沒事吧?”徐道人眼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突然覺得擔心。
“我沒事。”楚楦扯了一下嘴唇,說:“徐哥怎麽突然這樣問?”
徐道人也不太清楚,皺着眉頭随意找了個理由說:“還不是怕你心理素質不夠硬,被怨魂侵蝕了意識。”
“我是那麽弱的人嗎?”楚楦靠在那兒笑道,露出的手臂結實修長,比三年前更添了幾分男人味兒。
“說真的,想什麽呢?”徐道人今年快奔四了,走過去跟楚楦并排站着,等那最後十分鐘。
楚楦側頭,瞅了他一眼:“想了很多,發現一個道理。”
徐道人頓時笑眯眼:“啊,什麽道理?”這小子又整什麽幺蛾子。
“就是,有時候絞盡腦汁地思考分析衡量,不如什麽都不想。”楚楦淡淡地道:“想太多累人,你看看我,頭發都白了。”
徐道人順着他臉龐,往鬓角邊看了一眼。
就嘆了口氣,“那你是什麽打算?”
楚楦突然垂着眼睛,對着他懷裏的壇子,伸出手來說:“壇子給我。”
“你……”徐道人臉上布滿驚訝,複雜,欲言又止。
努力在保持清醒的白雪,對徐道人說:“我們說過,不會說他的。”然後她看着楚楦,勉強地咧嘴一笑:“你這樣順眼多了。”
楚楦恍惚地想起,這是白雪第二次對自己說這句話,怪不得聽起來這麽耳熟。
他也一笑,抱着壇子,擡起手腕最後一次看表,走得很平淡:“大家後會有期。”
灰白的光在楚楦身後出現,一個高大的人影從裏面跑了過來,輪廓越來越近,大家都異口同聲地喊一個名字。
是李六,他真的來了。
“楚楦!”背着大劍趕來的李六,見到楚楦異常開心,開心得有點詭異過頭,他手舞足蹈地說道:“終于等到你了,你快進來!”
“老先生……”看到那只迫不及待抓自己進去的手,楚楦用手裏壇子擋了一下,征求道:“我想帶這個壇子進去,可以嗎?”
李六的目光粘着他,顧不上他手裏的壇子,一手拉着他的胳膊道:“走走走,我們快走。”
“額,好。”李六不在意,楚楦也不問了,他連忙回頭沖倆位同伴揮揮手,後會有期。
前路茫茫,走進去什麽都看不見,那些灰白的光只能讓楚楦看清楚方圓十米的範圍。其他好像黑霧蒙蒙,并不知道盡頭。
楚楦不知道,這裏不算鬼域,只是一條通道。
這條通道如果沒有李六帶路,他永遠也走不出去。
所以每年進入通道的鬼很多,但是能到達鬼域的鬼,連十分之一都沒有。
而人更不可能進入,他們連入口都進不來。
“老先生,如果人不能進來,那你……”楚楦知道自己不能亂懷疑,可是李六的講解本來就很讓人懷疑。
“我?我也是被人帶進來的。”李六知道他想問什麽,毫不在意地說道:“第一個生存在這個空間的人,不是外面的人,他是原住民。”
“那這個原住民還在嗎?”楚楦可好奇。
“在啊,這裏的人除非被殺,否則是不老不死的。比如你,你現在進來是什麽模樣,以後一直就是什麽模樣。”說着李六特別委屈,嘟囔道:“我進來得太遲了,要是早幾十年就好了。”
楚楦一臉懵懵然,長生不老,唾手可得?
他突然想起來,以前李六就跟自己說過,這是一個很難得很難得的機會,讓出去一定會後悔那種。
确實,對一般人來說,這個機會足以勝過一切。
但是仔細想想,楚楦并不後悔。
如果只有一次進入鬼域的機會,他還是會選擇讓給霍雲深。
想到他,楚楦的眼眸暗了暗,遲疑地問道:“老先生,他還好嗎?”
李六的思路被打斷,搔搔頭:“你說的他,是指霍雲深?他很好,不過……”
三年前帶霍雲深回到鬼域,按照鬼域的規矩,新來的鬼一律從底層開始熬起。
第一個三十年,是鬼域裏面最底層的鬼奴,他們負責鬼域的工務,以此獲得居住權。第二個三十年,升為鬼侍,做一些比較有體面的工作,每個月可以領取額外的利益,住的地方也會好一點。第三個三十年,升為鬼君,是鬼域的管理層,對鬼奴和鬼侍有一定的支配權,可以在鬼域的大部分範圍內自由走動。
第四個三十年,升為鬼王,可以決定鬼奴和鬼侍的生死,相當于自己管轄區的土皇帝。不過鬼王上面還有鬼神,才是鬼域的霸者。那不是熬時間可以上去的,如果沒有能力,再熬個三百年也做不成鬼神。
人在鬼域裏面,是獨特的存在。他們活動的區域禁止鬼們踏足,除非自己召見,否則擅闖者死。就是說人在鬼域裏面,是比鬼還上層的存在。即便是在鬼神面前,人也不必低頭。
這空間掌握在人的手裏,鬼住在人家屋檐下,肯定要尊重人。
最好的結果就是,人鬼兩者相安無事,各自發揮自己的長處,共同維護這個空間的正常秩序。
“不過什麽?”楚楦的心提了起來。
“他剛來鬼域,按照規矩,過得肯定沒有那些老鬼好,但是因為是我帶進來的,比今年的新鬼又老了三年,唔……所以還是很不錯的。”李六回答完他的問題,邀功地道:“都是因為我,那小子才過得這麽潇灑,你該怎麽感謝我?”
楚楦感激地說:“你的恩情我無以為報,想讓我做什麽盡管開口,能做到的我絕不會推辭。”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李六說的竟然是:“哎,以後到了鬼域,天天給我做飯。”
自從吃過楚楦做的紅燒肉,李六回到鬼域裏天天惦記着,恨不得馬上出去把楚楦帶進來。
但是鬼域有鬼域的規矩,李六不能做得太出格。
這次帶回來霍雲深,時隔三年又帶回來楚楦,此間的域主看在李六以前沒有随便帶人回來的情況下,才沒有追究。
走過一條黑霧蒙蒙的通道,前方有白光,再進去,楚楦一擡頭,看到滿天星子。
“這裏也有星星。”
“當然有,你當這裏就不是正常的世界?”
正常嗎?楚楦甩甩頭,抱緊手中的壇子,緊跟着李六的腳步,并不敢放松精神。
“過了這條河,就是鬼域的地界。”李六站在岸邊,朝前面招了招手,波光粼粼的夜河上,一只小船擺了過來。
船上是個帶着鬥笠的年輕人,李六叫他擺渡人。
“來,楚楦,小心別掉進了河裏,會死無全屍的。”李六的話忒麽可怕,害得楚楦戰戰兢兢,站在船上不敢動作,他聽李六說:“這就是鬼奴,雖然叫他擺渡人,但其實是只鬼,是上一個三十年進來的,今天是他最後一次幹擺渡的工作,等新鬼來了就會交接給新鬼。”
“嗯。”楚楦點點頭,表示自己在聽着。
雖然思緒一路飄遠,被這個陌生的環境勾去了大部分心神。
“能到鬼域的鬼,大部分都是年輕的鬼。啧啧,其中不乏漂亮俊俏的,有些人就愛好這口,你可別學那些風流人士,跟鬼胡搞瞎混。”李六警告道。
“老先生多慮了。”楚楦回神說:“我是有媳婦的人,他就在這裏邊待着,你忘了?”
他說着這話,那擺渡人朝他看了一眼,都是好奇。
李六說:“你還惦記着他,難為你這麽長情。”說罷嘆了口氣:“看來你來鬼域,也全是為了他,不是為了自己。”
楚楦笑道:“來之前,我對鬼域一無所知。”更不知道鬼域可以使人長生不老。
“我特地沒告訴你,哎,我希望你不要來,又希望你來,算了,反正來都來了。”李六嘀嘀咕咕地,終于看了一眼楚楦手中的壇子,對他說道:“給我吧,等會兒經過浮生洞,把他擺在洞裏,日夜吸收靈氣溫養靈魂,三五十年後,說不準可以做個鬼侍。”
“謝謝老先生。”把壇子交給他,算是替白雪了卻了一樁心事。
下了船,一路疾走,經過李六口中的浮生洞。可見洞壁上擺着模樣各異的壇子,李六解釋道:“這些都是域裏的鬼,不小心受了傷的,才有機會在這裏溫養。那些該消失的,用不着把他收回來養着,當場就魂飛魄散了。”
“鬼在這裏面也會有危險?”
“你不用擔心,你那鬼媳婦沒危險。我帶他回來,找了一個鬼君的關系,把他安排在清閑的崗位上,一邊工作一邊溫養靈魂,現在應該好了不少吧。”李六搔搔頭,不太确定。自從三年前見過一兩次,之後就沒有再見到。
他們做人的,很少到鬼的區域去活動。
整個鬼域的人加起來,只有百來多個人,而鬼有千千萬萬,數也數不清。
過了浮生洞,李六在樹下找到自己的馬匹,見楚楦兩眼茫然,他說道:“鬼域裏的交通工具就是馬匹,你要是不會騎,以後得好好學,靠兩條腿的話是不行的。”
李六翻身上馬,然後向楚楦伸出手,把他拉上馬背。
“這麽說來,鬼域的科技發展很落後?”
“你說跟外面比嗎?那豈止是落後……”李六自己心裏嘀咕,簡直就是原始:“怎麽着,你後悔了?”
“沒後悔。”
楚楦兩手空空,來的時候什麽都沒帶。臨時決定,眼下也不去想後不後悔,那是自尋煩惱。
“那就好,這裏除了生活落後點,其他還是可以的。”李六自我欺騙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裏面那幫人也不會整天喊無聊。
“嗯……”楚楦未曾多想,以為就是鄉村一點。
“今天天色已晚,我先把你帶到我的洞府,第二天再去給你找塊好地……其實我覺得,我家隔壁就不錯,左右鄰居,有個照應,你說是不是?”
“額……”洞府?
馬匹在路上跑了半個小時,終于到達李六的洞府所在地的,山腳下。
夜裏看不真切,給楚楦的感覺就是一個森林公園,地廣物博,除了人之外,什麽都有。
動物、景觀、石仔鋪好的路、建築物、湖泊溪流。
據李六說,一百多個人,全居住在這個小區裏。
“小區背後,那山腰上面有一片溫泉,漂亮是漂亮,泡着也很舒服,但是忒可惡,鬼也能去那裏。咱們洗個澡,動辄就有百來號鬼在那守着你。”
楚楦一臉的困惑:“為什麽要守着,他們想吃人?”
“不吃,哪敢啊。”李六擺擺手說:“人在這裏太稀罕了,他們很好奇。”另一方面也是想靠近人。
在鬼域能跟人走在一起,是鬼的殊榮。
百來個人裏面,有幾個風流的,喜歡跟鬼在一起胡混。今天跟這個,明天跟那個,經常引得衆鬼争風吃醋,大打出手,在李六眼裏簡直有傷風化。
“真可怕。”楚楦腦補了一下那場景,抱着胳膊抖了抖。
至于山上面那處溫泉,他覺得自己應該是不會去的。
“到了。”李六的家,是一個石頭壘成的房子,有三間。一間客廳一間卧室一間廁所,沒有廚房,因為手殘不會做飯,他是唐朝年間進來的,古代男人會做飯才是奇怪。
回到家門前,不用鑰匙開門,李六就把門推開。
進到屋裏面,把油燈點亮。
“我屋裏很簡陋,你将就一晚上……”李六回頭,看見楚楦在自己屋裏目瞪口呆。
他自己看了看四下裏,也尴尬地搔搔頭:“家裏沒婆娘,亂是亂了點。”
“嗯……”何止是亂,這些家具什麽的都是幾百年前的古董嗎?楚楦懷疑還能不能使用,他還是打地鋪好了:“老先生,給我一張涼席有嗎?”
李六連忙點頭,涼席還是有的,上次有個鬼送過來的,他還沒拆開使用,現在正好給了楚楦。
他從自己房裏找出來,送到楚楦手裏:“給,是蘆葦編的,那些鬼裏不乏手工好的女鬼,最喜歡做這些什物。”
“謝謝。”楚楦抱着蘆葦席子,四周看了看,找出一個能擺下涼席的地方。
然後又讓李六帶去洗手間,那是一間比客廳還簡陋的存在,只有一個大木桶和一個恭桶。
楚楦打了點冷水,草草地洗了個澡,然後出來睡覺。
李六端着油燈過來說:“你且睡吧,明天一早,我帶你去域主那兒見個面。然後去找個包工頭,把你的房子做起來。”
第二天一早,楚楦呼吸着清新的空氣,在鳥叫聲中醒來。
幾束陽光照進李六簡陋的屋裏,讓亂糟糟的屋子看起來也不是那麽難看。
他從涼席上爬起來,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感覺昨晚睡得很好,心也很平靜。
這裏一切,有一種安詳寧靜的感覺,它像一幅有生命的畫。
楚楦擡手聞了聞自己的衣服,沒有任何異味,這并不對……他記得自己來之前出了不少汗,不可能一點味道都沒有。
只能歸功于鬼域的不同,造成了現在的變化。
在楚楦發呆的片刻,李六也起來了。他手裏拿着一個超市常見的洗漱套裝,上面還貼着買一送二的标簽還沒撕下來。
“給,三年前我在外面買的,估摸着還能用。”李六塞到楚楦手裏。
“……”楚楦接了過去,去洗手間刷牙洗臉。
花了十分鐘收拾好自己,他聽見外面有動靜,就走了出來。
一個穿着寬袍廣袖的年輕男人站在李六面前,衣冠勝雪,眉目清冽,釘住楚楦的那一剎那,楚楦站在那裏無法呼吸。
不過兩秒之後,楚楦移開眼睛,就沒有了那種窒息的感覺。
“他是誰?”
“我帶回來的人,叫做楚楦。”李六用身體擋住男人的目光:“拂绡兄,他有媳婦,你別亂瞅。”
秦拂绡看見李六那張老臉,移開眼睛。
“你好。”楚楦再回過頭來,帶上溫和的微笑,有點怕生地打了個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