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山村生活
第81章 山村生活
村長已經把糧倉騰出來給我們作為臨時的診所,随行人員把帶來的設備都搬下車。這裏的人果然和可曼所說的一樣,他們都很淳樸,一直幫着我們忙上忙下,白芍一臉興奮,看得出來她很開心,穿梭在人群裏,小小的肩膀扛着那些笨重的設備,臉上還挂着歡喜的笑容。
我站在屋檐下,靜靜凝睇着白芍,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覺得在這裏的白芍和我在城市裏見過的白芍是兩個人。她不再是那個畏畏縮縮,就連說話都害怕大聲了的小姐,她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而這裏,就是她的天地。在這個地方,遠沒有那麽多的東西束縛她。
他們忙了好大一會兒才休息下來,随行的醫生和護士都已經在糧倉就位了。白芍手中一停下來,就跑到我的面前,額頭上還挂着汗珠,嘴一咧,露出一口潔白而又整齊的牙齒來:“白小姐。”
我從包裏掏出一包紙巾遞給她:“辛苦你了。”
她搖了搖頭:“不辛苦。”
然後就又跑開了,在糧倉不遠的地方,村子裏的人紛紛舉着鋤頭在地上挖坑,挖的坑不大不小,剛好一個環抱,他們連挖了好幾個,我不明所以,拉着白芍問:“他們這是在做什麽?”
白芍還是笑,她最标準的表情就是笑了。不過不同的是,以前在那些場合看到我,她的笑容小心而又謹慎,但是現在卻是毫無芥蒂,像風一樣自由舒展。她說:“村長說你們從城裏來給我們看病,太辛苦了,所以由我們村裏派人來給你們做飯,這是在壘竈呢。”
“壘竈?”我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詞語:“燒飯不是用天然氣嗎?”
“白小姐,你不知道,我們村裏沒有通天然氣和自來水,村民做飯都是用柴火,水就要自己到井裏去挑。”
我瞪大了眼睛,我沒想到世界上竟然還真的有這種地方。我一直以為這種生活只存在于小學書本上的八九十年代,沒想到都現在了鮮有人過着這樣的生活。
我蹲在一邊看村民熟練的挖坑,又把堪比澡盆的大鍋架上去,還專門做了排氣的煙囪。
整整齊齊的一拍,就像是我們常玩的樂高積木。
有人擔着水從不遠的地方搖搖晃晃走過來,擔水用的是一根木頭,木頭的兩頭,一邊挂着一只桶,桶裏裝着滿滿的清水,水面上還浮着兩片荷葉。
白芍說:“荷葉放在上面,走路的時候晃來晃去,不會把水給晃出來。”
我驚呼一聲:“哇哦!你們每天都會做這些事情嗎?”
白芍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們這裏家家戶戶,幾百年,上千年都是這麽過來的。縣上也說過要給我們通自來水,但是每家每戶都要交五千塊錢,村裏窮,有的人家裏拿不出這麽多錢,所以就一直耽誤了。”
“五千塊錢都交不起來嗎?”
白芍嘆了一口氣:“我們這裏你也看到了,路不通,來的時候的那條路,太破太爛了,而且很窄,大貨車通不過,沒有交通。村裏的作物出不去,你看我們這裏,漫山遍野種的都是果樹,果子銷不出去,沒有經濟來源,所以大家都很窮。”
我看了一下,這個地方真的漫山都是樹,有蘋果有梨子,此時正是柿子紅了的季節,一個個小紅的果子挂在枝頭,熱鬧得很。
我問她:“那果子賣不出去怎麽辦?”
她眉頭皺了皺:“還能怎麽辦?當然是讓他們爛在土裏,別人收獲的季節,我們村裏卻到處都彌漫着腐爛的氣息。”
我也嘆了一口氣:“縣裏不給修路嗎?”
“不給啊。”她搖了搖頭:我們這裏縣裏也窮,有限的資源都給那些糧食大村了,賣果子的不起眼,也就沒人在乎。”
看着漫山遍野的紅果子,我心裏一陣感慨,這個世界永遠都是這樣,旱的旱死,澇的澇死,資源永遠都分配不均。
攝影師帶來的鏡頭轉到了我們這邊,我拉着白芍,她看到鏡頭,下意識地笑了起來,我站在她旁邊,也沖鏡頭笑了笑。
糧倉裏忙得一派熱火朝天,村民們的熱情都很高漲,據白芍說,幾乎整個村子的人都來了。
村子裏沒有醫院,只有一個赤腳醫生,每天背着藥箱東走西走。村民們平常有了病痛,幾乎都靠忍着,除非到忍得不能再忍了才會到赤腳醫生那裏去拿藥。
村裏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沒有到縣裏去過,更別說定期做體檢了,不少的人都存在很嚴重的健康隐患。
來的時候我們錯誤的估計了藥物的需求量,我們一直以為自己帶來的藥物已經夠多了,說不定這七天都夠了,結果沒想到的是才一個下午藥就送光了。
我打電話讓陳秘書又撥了一批藥進來。
看着糧倉外排成長龍的隊伍,我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村裏的人都有農活要做,要是他們都這樣在這裏排着隊,浪費時間,肯定是不方便的。
我找到村長,讓白芍幫我翻譯,問來了村裏有多少人。然後編了號,這七天我們定量檢查,抽到號的,當天來既可以了,既疏散了糧倉的人流,也不至于耽誤村民地裏的農活。
每個人都分到了自己的號數,排到往後幾天的都回家去了,只留下了當天的人在這裏。
我們的檢查非常全面,既包括了外科也包括內科,檢查項目多又複雜。半天忙下來,工作人員都被忙得暈頭轉向。
檢查完當天的村民,我們正收工的時候,白芍帶着村長走進了糧倉。
村長黝黑的臉上挂着淳樸的笑意,他叽哩哇啦說些什麽,白芍就在一邊翻譯:“村長說,今天辛苦你們了,外面飯菜已經做好了,你們出來吃飯吧。”
岳疏很不解:“我們不是自己做飯嗎?”
村長又叽哩哇啦說什麽,白芍繼續翻譯:“村長說,你們今天工作太辛苦了,就讓我們來做飯。”
岳疏下意識就看向了我,來的時候我們有“軍法”在先,就是不能打擾村民的正常生活。
但我也沒有想到村民竟然會這樣的盛情難卻,我和岳疏進行了眼神交流,最後兩人的目光中都是光華一轉。他招呼着工作人員們:“兄弟們,走走走,今天村長做東,咱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村長滿臉的褶子裏都藏着笑意。
我被簇擁在中心,在他們如潮的笑聲裏走到外面,為了吃飯,村長臨時給我們搭了一個棚子,裏面已經擺了好幾張八仙桌。這種桌子我還是在年代劇裏看到過的,和我一起來的同事,都是在城裏養尊處優慣了的,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場景,大家都驚呼着,紛紛掏出手機拍照。
岳疏舉着手機,對着我說:“白小姐,來笑一個。”
我十分配合地擠出了一抹笑意。
這頓飯吃得很融洽,人生第一次吃村裏的飯菜,竟然是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們的菜都是自己土裏種的,雞鴨魚肉都是自己家裏養的,綠色而安全,這一段時間都沒有什麽胃口,這一頓卻吃得十分滿足。
今天我實在是太累了,累得就像一個陀螺一樣不停地旋轉,轉來轉去,這會兒才算停下來。可就是這樣的忙碌,我感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心跳,和大地的接近,和大自然的接近,讓我感受到了來自生命深處的律動。生平第一次,我如此真真切切地覺得自己或者,作為自然界作為這個世界的一員活着。
吃飯的時候,村長不停地舉着酒杯,頻頻向我敬酒。他們這裏的酒都是用本地的瓜果釀的,雖然沒有名酒的醇香濃烈,但是味道卻很清新可人,我笑着和在座的人共飲。
酒足飯飽之後,糧倉外面的空地上,點燃了一堆篝火。
已經入冬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白天又剛剛下過一場雨,正是寒冷的時候,在山裏,氣溫更是要遞上幾度。這一堆篝火燃在冬夜,溫暖了圍在邊上的我們。
這裏的人都有一把好嗓子,和白芍一樣,他們圍在篝火前唱歌跳舞,熱鬧非凡。看來今天中午的歡迎儀式不過是他們的即興之作而已。
我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着他們跳舞,我們的工作人員簡直樂瘋了,夾雜在村民中間載歌載舞。他們沒有村民們靈活的四肢,扭來扭去,像足了冬困的蛇。
我掩唇笑了起來,冷不丁地有人在後面推了我一把,我失去重心,往前面一撞,堪堪撞進人群裏。
往後望去,卻看到白芍露出一口小白牙:“白小姐,去跳舞吧,站在這裏幹什麽?”
我正要往後撤,身旁的人卻硬生生将我卡進隊伍裏,不讓我走:“白小姐,來都來了,跳了再走吧。”
于是這樣,我就被迫地擠在人群裏随着群魔亂舞。
一晚上都忙得筋疲力竭,直到所有人都累得沒有力氣了,大家才歡呼着要散去。
燃在大地上的一通火,照亮了每個人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