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寒塵

第17章 下山

入夜，亦寒辭別了傲安決定回去看看梓末。傲安望着亦寒清冷的背影，覺得眼前這幅景色和他很是不相稱。

亦寒緩緩地推開院子的大門便看見梓末在月光與燈光之間，笑得安然，應是等他很久了。看見了梓末亦寒才有了一絲輕松的感覺，微微笑着對他道：“這些年來，怕是辛苦你了。”望着這院子中未變分毫的景致，亦寒心裏明白，這些年來，梓末過得也很孤寂。

梓末搖了搖頭說道：“主人說哪裏的話，我釀了些雪蓮酒，這就取來給主人嘗嘗。”

這一夜，亦寒一直在嫌棄梓末笨，說這雪蓮酒釀得簡直是在丢他的臉，可卻還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梓末笑着連連點頭，手也一刻不停地給亦寒倒着酒。仿佛回到了百年前。

其實柳清塵的心裏很清楚，自己和亦寒之間隔着的是兩個世界。在離別了亦寒之後，柳清塵望着空蕩蕩的洞穴，想着自己是否應該把這一切當做是一場夢，如今夢醒了，是否該回到人間去。

柳清塵撫了撫洞口的那棵歪脖子桃花樹，帶上了自己的的些許銀兩便下山去了，人生短短數十年而已，他覺得自己怕是這輩子都見不到亦寒了。

柳清塵徘徊在靖陽城內，曾經被他一把火燒為灰燼的柳宅已經被他人買下，開了一家當鋪，柳清塵在這家當鋪前站了很久，直到店裏的夥計出來找他搭話才笑笑離開了。這三年來，柳清塵雖然時常來靖陽城內賣畫，但是從未路過曾經的柳宅之前，不想，不願，不過還好，當時的他有處可歸，即便那老狐貍時常捉弄他，但是他在那裏生活得無憂無慮。如今的他，是真的不知該去哪裏。

柳清塵想到了蘇耀。

蘇耀此時已經經歷過了科舉，也因為父親的關系在靖陽城當了縣官，也娶了一個美麗的妻子，剛剛添了一個千金。柳清塵望着眼前和美幸福的蘇耀一家，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湧上心頭。

“這麽多年來，你怎麽連個消息也沒有，我想去找你都無從下手，寫個信什麽的有那麽難麽？”蘇耀責備道，有給柳清塵斟了一杯酒。

這酒很濃烈，澆灌着柳清塵心中的憂愁。

“住在城外的那座終年積雪的山上，蘇耀你信不信，這些年來，我一直和一個狐妖住在一起。”柳清塵苦笑着說道。

蘇耀楞了半晌道：“你喝多了。”

“哈哈哈哈，你不信是不是，我也不信，那狐妖不告而別，一句話都沒給我留下。”柳清塵笑着，笑聲裏又充滿着無限悲傷，其實他不祈求蘇耀能夠相信他，只是心裏憋着一些話，很想找人傾訴一下。

蘇耀看着好友毫無光彩的眼睛，也知道他這些年也一定經歷了不少，問道：“說說吧，這些年來，你都遇見了什麽事？”

柳清塵咽了一大口酒，感覺這酒從嗓子裏一路燒到胃中，燒遍了全身，緩緩開口，将這些年來的經歷一一說出。

蘇耀聽後有些震驚，原來常在街角賣字畫的蒙面人就是柳清塵，原來他不過是住在城外的山頂，只是自己從不知曉，柳清塵原來不經意間，踏入了另一個世界。但是亦寒給他做的這場夢還是醒了。

“你今後，打算怎麽辦，不如先在我家安頓下來吧。”蘇耀道。他知道柳清塵在靖陽城內除了他已經一無所有。

柳清塵搖了搖頭，起身道：“我回去了。”

“你，你要回哪去，你還能去哪兒？”蘇耀問道。

“回山上，就算他不再回來，也只有那裏是我的家。”柳清塵道。出來這一日，他已經知道，除了那座山上，自己無處可歸。

“柳清塵”蘇耀輕聲地喚道，聲音中充斥着一絲擔憂。“你是不是，喜歡上那狐妖了。”

柳清塵被蘇耀的這句話震得不輕，茫然地眯起眼睛想了想，道：“或許吧。”

“柳清塵你糊塗，那是一只狐妖，而且還是男兒身，你何時，有了斷袖之好？”蘇耀的聲音中帶着些許激動，他很怕自己的摯友踏上歧途，可他不知，柳清塵已經陷得很深了。

其實連柳清塵自己也無法描述他對亦寒的情感，或許從前是将他當做兄弟，但是現在，柳清塵似乎有了更多的所求，他希望亦寒能陪着自己一生一世，甚至轉世輪回都來找他。其實若不是蘇耀這句話，柳清塵也不知該如何定義這種情感。

“是，我怕是糊塗了。”柳清塵淡淡地說道。“蘇耀，謝謝你的酒，我就住在山上，歡迎你來找我。”說完，柳清塵就轉身離去了，他要回家，等一個人。或許他不會回來，柳清塵想，那我就在彼岸花海一直等下去。

一念成執，一念成癡，那片片縷縷的幽魂大概都是執念太重的可憐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