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寒塵

第5章 傲安

亦寒還在懵懂之時就已在南蠻那片土地上生存了，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在這裏，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生為一只妖的，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要拼盡全力地活着。那時的他連人形還沒有修煉成，更別提辟谷。他躲在深山老林中，如其他野獸一樣為自己的食物奔波。

南蠻有一個妖力強大的家族，狼族，傲安，卻是這一強大家族中最弱小的一只。傲安出生時便骨瘦如柴，妖力也比同樣年齡的狼妖弱了很多，也正因為如此，傲安一只備受欺淩，性情也越來越孤僻。

那日傲安一如往常自己去狩獵，在一片叢林深處遇見了正給野兔開膛破肚的亦寒。亦寒聽見聲響，擡起沾滿鮮血的下颚望了一眼這只瘦弱的小狼又埋頭去啃眼前的兔子。

傲安是真的餓了，加之見這狐貍好像對他沒有惡意就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了。

亦寒感覺那小狼走近了，再次擡頭望了望他，退了兩步，坐在了旁邊的空地上，自顧自地舔起了身上的血跡。

傲安有點驚訝，慢慢地挪到了那只兔子身邊，試探性地舔了一下，見亦寒只顧着梳理毛發壓根沒有理他，就慢慢張嘴啃了起來，越啃越放肆，最後連骨渣都沒有剩下。傲安忽覺得這是自己吃過的最痛快的一頓了。

傲安留戀地嗅了嗅地上殘留的血腥味才擡了頭，卻見亦寒端坐在一旁望着他，傲安眼裏立刻流露出了畏懼，卻見亦寒滿眼的平靜，似在問候一個老朋友。

傲安咽了一下口水，壯着膽子走過去在亦寒的身邊坐下，用頭蹭了蹭亦寒，感謝亦寒的慷慨。

亦寒并沒有做出回應，起身抖了抖皮毛就向自己的洞穴走去了。

傲安在原地愣了愣，做出一個決定，就算亦寒對他冷淡也比回到狼群受人欺負強多了。傲安決定跟着亦寒。死皮賴臉也要跟。

亦寒其實沒那麽好心，當他第三次咬着傲安的耳朵将他拖出洞時傲安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跟錯狐貍了。

沒辦法了，傲安在洞口嗚咽了一會，攏了一小堆樹葉，在洞口睡了去。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傲安都是跟在亦寒的屁股後面覓食，亦寒依舊分一半食物給他，他也依然晚上就在洞外。這段日子傲安總算可以吃得飽一點了，身子骨也逐漸健壯了起來。不過傲安卻是很傷心的，這麽多天來，他當真是沒有見到四處尋他的同伴，或許真的誰都不在意他。

亦寒開始并不理這只瘦弱的小狼，只是憐他生來體弱又和自己一般無可依靠，也就有意無意地剩些食物給他。誰成想這小狼本着有奶就是娘的精神黏上自己了。亦寒哭笑不得但卻由着他跟着了，出去覓食時也會偶爾回頭望望傲安跟上了沒有。

轉眼已是冬天，傲安每夜在洞外都蜷得像把自己打了一個結。亦寒看着也終于有一天把他邀進了洞內。

傲安的眼睛裏放了光，屁颠屁颠地跟着亦寒就進了洞，小心地在他身邊卧下。兩只無可依靠的小獸妖就這樣彼此依靠了起來。傲安感受着這奇妙的相依相偎的溫暖，将自己毛茸茸的腦袋往亦寒身上拱了拱，亦寒也就勢吧自己的下巴搭在了傲安的腦殼上，傲安的眼睛笑得彎了。

從此，南蠻的大地上就多了這樣一個風景，一狼一狐，一灰一白，形影不離，一同獵捕，修煉。這段日子持續了很久，久到這份情誼至今還可以溫暖傲安和亦寒的心。

或許也正是這份情誼，遮蔽了亦寒的雙眼，當他意識到傲安身上殘忍狠辣的性子越來越強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而他的這份性子也最終讓他們決裂了。當然這是之後的事情了。

日子如流水般靜靜地淌過，兩只小妖的道行也在一天一天地精進。尤其是本就天資聰慧的亦寒。

而在這期間，這片南蠻之地上倒是掀起了一陣風浪，作為南蠻之地處本就優越的狼族在這期間統一了南蠻妖衆。狼王，傲安的父親，也就成為了妖尊，同時也對諸多反對勢力展開了誅殺。一時間，南蠻之地上的血腥味很濃。

久居深山的亦寒和傲安倒是因與世無争而未被牽連，只是傲安在得知這些事情後沉默了良久才對亦寒說："心藏傲氣，有處可安，狐貍啊，你以後就叫我傲安吧，不論以後再發生什麽我都不會忘了自己的驕傲，也不會忘了現在這份心安。"

亦寒清楚地看見他眼裏流出的悲傷，輕輕地喚了句："傲安。"

傲安望着亦寒淺淺地笑了笑："我的部族，我怕是這輩子都回不去了，我的父親，可能永遠不會再要我了。"是啊，一個是妖界皇族，一個是流浪小妖，況且又是一只被族群抛棄了的小妖，這其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亦寒不知道該怎樣安慰他，只是語氣堅決地回了一句："我要。"

傲安愣愣地望了他半響，哭了，又笑了。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哭得這麽傷心，笑得這麽開懷，不過，也是最後一次。

在那之後，傲安就更加刻苦地修行，連亦寒都沒看出來，他的心裏已無對部族的半點留戀，他要當上妖尊，要讓所有曾抛棄他欺負他的人刮目相看。這是一份壯志，一份野心，但傲安的手段卻讓亦寒覺得自己應該重新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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