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何寶寧
七月中旬,冶州運河出了一件轟動大事。接連幾艘出途徑此地的商船被水匪打劫。
冶州出匪患,打劫商隊以往也常有,但都是小打小鬧,收個買路錢就放行,再過分的便沒有了。窮苦日子不好過,沒有過好的營生,就靠這麽點歪路子謀生,當地官員一般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然而這一次卻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官老爺眼瞎助長了氣焰,一個個不止膽兒肥,連帶胃口也養大了,竟是幹了幾樁大的,不僅劫財,還鬧出了人命。好幾艘商船都在途經冶州時丢財喪命,幾乎無一生還,之所以鬧到官府,還是因為最近一次商船領頭命大,趁亂跳水落逃,上岸到府衙擊鼓報案,也就是這時,商船連遭血洗的事件才被人所知。
府官眼瞎慣了,收了賄賂,便想之前那樣不了了之,那人投告無門,有冤沒處伸,一個想不開尋了短見,竟是大晚上吊死在了府衙門口,可真正引起上下重視的,還是官船被劫。
說起這官船,還跟魏延祯有點關系,因為那不是普通官船,而是押運糧草的船隊。
在軒轅禮繼位之前,冶州跟朔縣一樣,都是被上頭忽視的窮鄉僻壤,原本軒轅禮繼位不久朝政忙得焦頭爛額并沒想到這地方的,是因魏延祯自請駐守,他才了解了一下,了解情況後,他沒有向先帝那樣置之不理,而是立即就重視了起來,讓人下撥了糧草送去。軍機要塞,一旦失守,可不是開玩笑的,民生經濟暫時得不到解決,但将士可不能挨饑受寒,軍力裝備必須要強化起來,考慮到陸路周折,就挑了水路,誰知道臨門一腳,居然險些被劫個底朝天,不僅糧草被劫,押送人員還死傷大半。
事關官糧,這下可不是眼瞎就能蓋過去的,一個搞不好丢烏沙都是小的,腦袋搬家可就完了。
冶州官員上下一通氣,當即便決定追查到底。
這些人原本就跟匪徒沆瀣一氣,如此不過是做個樣子糊弄眼睛,甚至想賄賂押運官,将此事給悄無聲息蓋過去,可這事兒偏偏傳到魏延祯耳朵裏,那就沒法善了了。
魏延祯正閑的發慌呢,別說事關軍饷,就算不是,這事兒撞他手上他也管定了,當即略過冶州官員,直接接手讓人調查起來。他這經手起來,效率可比那群陽奉陰違的酒囊飯袋利索多了,沒出幾天,就将事情來龍去脈摸了個透,不僅查清楚匪徒來頭,更是有了驚人發現。
“那獅虎幫原名叫水鬼,就是一幫村民日子過不下去集結幹起來的,一開始就不到三十人,憑借水性好,搞些下作手段攔截商船,雖是落草為寇,但好歹農民出身,所以并不會把事做絕,過往商隊都摸清路數,給點錢財就能買個方便。”打聽彙報的那人說的口幹舌燥,端起粗碗喝了一大口涼水,潤了潤喉嚨,這次接着道:“就一個月前的事兒,那獅虎幫突然被人占領,大當家二當家喪命,整個匪寨就改頭換姓了,不過屬下查到,那獅虎幫現在的大當家,身份不太簡單。”
“哦?”魏延祯将剝好的花生米一把給了旁邊的荊長安,眼也不擡的繼續剝。
這舉動,看得下屬眼皮直跳:“此人姓馮,是知府馮建林的遠房侄子,以前的匪頭也沒少孝敬打點,但……”
這下屬沒有說完,但餘下什麽意思不言而喻,在座之人都懂。
魏延祯點點頭:“對方現在什麽态度?”
“上下通氣,死不認賬。”下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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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獅虎幫地形打探如何?”不認賬沒關系,剿匪不需要由頭,想跟他魏延祯玩九曲回腸,也得他接。
下屬點點頭,當即便摸出親手繪制的地形圖,交給魏延祯。
魏延祯接過看後,片刻沒耽擱,當即便召集衆将士商議剿匪一事。
這些跟荊長安無關,也不是他能參與的,他就沒跟着,難得何廣義來冶州看他,他得了信就直接去了城裏。
兩人約好在酒樓見面。
荊長安循着過去,剛進房間,就被人一屁股坐了腳背,大腿也被抱地緊緊的。這熟悉的迎接方式,讓他驚訝的同時下意識低頭看去,一眼就看到何寶寧眨巴着大眼睛笑臉燦爛的望着自己。
“寧兒?”荊長安一把抱起沉了不少的小家夥:“你怎麽來了?”
誰知他不問還好,一問,這才立馬晴轉陰,哇地就哭了起來:“安哥哥壞,安哥哥都不要寧兒了!”
“哎!”荊長安頓時慌了神,抱着孩子愣是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溫聲哄着:“寧兒乖,不哭了啊,哥哥在這呢,沒有不要寧兒,咱們寧兒這麽可愛,哥哥怎麽舍得不要寧兒呢,乖啊,不哭不哭……”
但孩子興許是太久不見荊長安,委屈大發了,哭的打嗝也停不下來,哄也沒用。荊長安沒轍,只得求救地看向一邊的何廣義。
何廣義愣是看了一會兒熱鬧,才把小侄子從荊長安身上撕了下來,随手塞了個雞腿堵嘴,就把人給搞定了,抱去桌前坐了下來。
荊長安看得直咂舌,沖何廣義豎了豎大拇指,也走過去坐下:“還是廣義叔厲害。”頓了頓又問:“不過你怎麽把他帶來了,舟車勞頓的,何叔他也放心。”何廣才有多寶貝這個兒子是有目共睹的,也正是這樣,才震驚。
“沒辦法啊。”何廣義低頭看了有吃萬事足的何寶寧:“您別看他現在一哄就好,之前可不這樣,天天哭着鬧着要見您,可把他爹娘煩的要死,這次知道我要來這見您,更不得了撒潑打滾哭到發燒都不消停,沒辦法,只好給帶上了,不過路上起碼問了您八百遍,說哭就哭,幸好到了,這要再磨個十天半月,我也得瘋。”
何廣義提起這一路飽受的精神摧殘,頭依舊隐隐作痛。
荊長安沒想到小家夥惦記成這樣,頓時心裏酸酸漲漲的,又是感動又是慚愧。他當即看向小家夥,然而小家夥雖然不哭了,但還別扭着呢,被他一看,哼的一聲扭開了頭繼續啃地滿嘴油,就是不搭理荊長安。
盡管這樣,眼角餘光卻瞥着荊長安的。
荊長安看在眼裏,一陣好笑。這小鬼頭,鬼精鬼精的。
“寧兒。”荊長安起身過去,彎腰笑看着別扭的小家夥:“雞腿這麽好吃呢,給哥哥吃一口好不好啦?”
雖然生着氣,但何寶寧仍舊沒法拒絕荊長安的要求,他看看雞腿又看看荊長安,虎着小臉把雞腿往荊長安嘴邊一送:“給,哥哥吃。”
荊長安一顆心都給萌化了,他沒有吃雞腿,而是伸手揉了把小家夥的頭:“哥哥抱好不好?”
何寶寧鼓着腮幫,都沒猶豫就叉開雙手,朝荊長安撲了過去。
荊長安一把接住孩子給抱回座位上,這才一邊投喂一邊問起了何廣義正事:“廣義叔此番前來,是有什麽事麽?”
“沒什麽事,就是順道路過,來看看。”何廣義道。
“嗯?”荊長安低頭,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懷裏的何寶寧。
“真的是順路,之前在家裏提過一嘴,讓這孩子聽見,吵的不行,才給帶上的。”何廣義沒有說謊,他确實是順道路過,不過既然來了,也正好談談絲綢的事:“這邊的絲綢工藝确實不錯,各地銷量都很好,剛開始做這商伢子,是挺不容易的,不過人脈鋪開後就好了,聽主子的走中轉商賺差價,來錢輕松,還不壓貨,倒是比糧油行輕省許多。”
“畢竟的原始産地麽。”荊長安問道:“軍營那邊雖然加工為主,但也有自己養蠶的,廣義叔要去看看麽?”
何廣義搖頭:“不瞞您說,我這次就是走完好幾個村子,看夠了才過來的,軍營我就不去了,會在這裏住幾天,您要不怕麻煩,就帶寧兒去玩幾天吧,這孩子,想您想的太厲害了,您要就這麽一走,他保管哭的昏天暗地,我是招架不住了。”
正好何寶寧擡起頭來看荊長安,大眼睛裏滿是希冀,睫毛撲扇撲扇的,就差大喊要去了。
那小表情,把荊長安跟何廣義都給看樂了。
“成。”荊長安捏了捏小家夥的臉:“那我一會兒帶他回去。”
何廣義招呼荊長安動筷,吃差不多才擱筷,踟蹰道:“玥小姐……”
荊長安筷子一頓,搖了搖頭:“還在找。”頓了頓他又道:“本來是要自己找的,到了這邊才想清楚,自己跋山涉水還不如廣撒網的好,就留下了,這麽多年過去,一直在找,但始終沒有消息,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
“哎……”何廣義眼圈紅紅的:“會的,玥小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會找到的。”
荊長安有被鼓勵到,點了點頭。
跟何廣義簡單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考慮到出來并沒有給魏延祯招呼,荊長安便沒有久待,告別何廣義,抱着小家夥下樓上馬車,随即就回了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