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疑
魏延祯進得營帳,一眼便看到茶桌旁邊的軟墊上,蜷縮而卧的荊長安,不由腳步一頓。
“怎麽讓人睡地上?”魏延祯側頭問随行進來伺候的小兵。
“荊大夫暈倒,臨時加床來不及,得待晚些才能送過來,便只能暫且委屈一下荊大夫了。”小兵如是道。
魏延祯揮手:“出去吧。”
“是。”利索地換了壺熱茶,小兵便麻利退了出去。
魏延祯原地站了須臾,方提步走向茶桌,雙手撐着桌面,探身看向軟墊上睡得人事不省的荊長安,便見那半張面具外的臉蒼白透明,連嘴唇都失了血色,不覺眉心微蹙。
想想還是覺得應該把人弄床上去,不然放任人這麽躺着,非得生病不可。連日大雨,他這主帥營帳雖然置處高地,不至于水漫金山,但地面亦難免潮濕,就算架了臺子隔了軟墊,終究還是不太好。
魏延祯也沒叫人,自己繞過茶桌,把荊長安給背了起來,然而剛走兩步,脖子就是一涼,竟是被一片薄刃給抵住了喉嚨。
“你……”
“幹什麽?”荊長安觑着眼縫兒,聲音沙啞,聽起來氣若游絲。
“地上潮,躺着容易着涼,我這背你去床上。”魏延祯僵着脖子停下腳步,光聽聲兒就知道,荊長安沒有醒。
一個鄉野小大夫,卻有這份過人警覺……
魏延祯眸色不由一沉。
荊長安卻在聽到魏延祯聲音的瞬間卸力垂下了手:“是将軍啊……”
“醒了?”魏延祯沒有接話,而是試探地喊了兩聲:“荊大夫?荊大夫?”
沒有任何回應,果然是沒醒。
Advertisement
低頭瞥了荊長安依舊穩穩夾在指尖的薄刃片一眼,魏延祯深眸閃了閃,沒再說什麽,背着荊長安就去了屏風後面,将人放到了床上。給蓋上薄被,魏延祯試圖拿掉荊長安手裏的薄刃片,誰知竟沒拿動,哪怕睡着,薄刃片也被捏得緊緊的。
視線順着荊長安的手背,劃過胳膊落在那半張醜陋粗糙的面具上,魏延祯不覺眯了眯眼,但最終什麽也沒做,轉身出了營帳。
一出去,就見薛廉已經等在那了。
魏延祯伸手一拍薛廉肩膀,待人轉頭才問:“可是都安排好了?”
“蘆嶺菀河兩處守兵已經撤回,跟随高将軍加固城門防守。”薛廉望了望帳裏,雖然沒看到荊長安,但還是謹慎的壓低了聲音:“陳趙兩位将軍,已經帶人過去替換布屬了。”
魏延祯點頭,徑自便走:“我們也過去吧。”
薛廉緊随其後,一直騎馬出了營地才道:“我們突然把這兩處哨卡的兵力撤走,完全置後背弱點于不顧,如此明顯白癡之舉,那赤邬當真會看不出來有詐?我們表面将兵力轉移守關,但其實那邊的兵力才是最弱的,萬一赤邬看出端倪,改攻那邊,豈不是正中下懷?”
“赤邬首将哈赫爾五年前于北周荀陵一戰,便吃過空城計的虧,當時那一戰,北周由二皇子軒轅沣率領,此人文韬武略聲名遠揚,但其實不過徒有虛名且膽小如鼠,兩軍對壘,赤邬軍勢如破竹攻到荀陵,只會紙上談兵的軒轅沣直接給吓破了膽兒,當即棄城而逃,虧得縣令是個好官,心系百姓,窺見不對提前做了準備,在軒轅沣棄城而逃後,便召集百姓避到了山上。”魏延祯目不斜視,語氣平平:“荀陵一座空城,原本要拿下不費一兵一卒,可哈赫爾素來謹慎,以為是空城計,就沒有直接攻城,而是停在了十裏外,結果便是因為這一遲疑,錯過了攻城的最佳時機,以至于被北周援軍反撲,殺了個措手不及。”
這事兒薛廉也是知道的,可他壓根兒就沒想到,被魏延祯這一提,他自己咀嚼琢磨了下,方明白魏延祯其意。
魏延祯瞥他一眼:“懂了?”
薛廉點頭。
“他若看破計策,必然不會冒然突襲,反之,他若以五年前荀陵一戰經驗而斷,咱們就截他後路殺他個有來無回。”魏延祯嘴角勾起:“至于城門那邊,我們加固防守動作都故意讓赤邬看在眼裏,在不清楚實際兵力的情況下,哈赫爾就算放棄後背突襲,亦不會輕易轉道攻城。”
一席話,聽得薛廉目瞪口呆,然而沒等他豎拇指拍兩句馬屁,魏延祯已經一夾馬腹,如離弦之箭,沖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