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3
白潇楠笑了,他帶阿蕪走進病房,讓阿蕪先坐下,打開手裏的袋子,裏面的一件大衣和一身休閑服,他問阿蕪:“走吧,我帶你去後面的花園裏放放風。”
阿蕪的眼睛亮了一下,期待的問道:“可以嗎?”
“帶都帶來了,有什麽不可以的。”白潇楠把衣服扔給他,阿蕪慢吞吞的把它們套在病號服外面,換上白潇楠帶來的鞋,穿上大衣,裹的嚴嚴實實的跟他一起下了樓。
白潇楠沒讓他坐電梯,兩個人慢吞吞的走樓梯下樓,白潇楠背着走,讓阿蕪什麽都別扶的下樓,看他快摔的時候及時扶一把,然後繼續走。
等他們到了小花園裏的時候,阿蕪已經走出了一頭汗,白潇楠把他的圍巾給阿蕪圍上,這下阿蕪除了眼睛幾乎全被裹了起來。
“來。”
白潇楠伸出手,阿蕪抓住他的手,慢慢的在小花園裏逛游,秋天結束了,花都已經開敗了,只剩下四季常青的樹叢還郁郁蔥蔥的圍繞着這個花園,就算是南方的冬天,也終于開始冷了。
白潇楠很随意的帶着他四處晃,看上去漫不經心,但是阿蕪快要倒的時候他總能及時扶住,他們走到花園中心的涼亭,白潇楠讓阿蕪去裏面坐着,自己走出去兩步點了根煙。
夏天過去了,白潇楠似乎比第一次見面的時候白了不少,阿蕪胡思亂想着,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這些,他一定是個喜歡室外運動的人吧。
白潇楠接了個電話,說了沒兩句就挂了,回過頭看到阿蕪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咧嘴露出了一個玩味的微笑,他抽了口煙,往阿蕪的方向吹了個煙圈,阿蕪露出一個腼腆的笑容,很快就恢複了沒有表情。
白潇楠看着他的笑愣了一會兒,把煙掐了走過去坐到他旁邊,阿蕪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味和古龍香水的味道,充滿了雄性氣息,阿蕪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白潇楠沒說話,拿手機看了會兒郵件,他來看阿蕪的時候大多數情況都很少主動聊天,好像就是來看看他,确定他沒事,然後就自己做自己的事情了。這樣的相處模式,他們兩個都沒有任何不适應。
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做什麽,來小花園裏練習走路,阿蕪看着他回完了一封郵件,清清嗓子,小聲說道:“我後天就出院了。”
“嗯?”白潇楠挑起一邊的眉毛,把之前的郵件删了,擡頭看着他,勾起唇角問道:“不想回去?”
阿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表現的太明顯了,他看着白潇楠的眼睛,猶豫着點了點頭,憂心忡忡的看着前方,誠懇的說道:“我害怕我回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
白潇楠笑了,搖着頭問道:“舍不得你的自由,嗯?”
阿蕪點點頭,抱起膝蓋,把頭放在膝蓋上。
“你之前哪兒都能去,去哪兒都沒人管你,走多久都沒人發現,那個時候,你自由嗎?”白潇楠悠悠的問道,阿蕪心裏空空的,就跟小花園裏的景象一樣,四處凋零。
白潇楠沒有要求他回答,他們都清楚答案是什麽。
又坐了一會兒,冬天的傍晚很快就到了,夕陽西沉,小花園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白潇楠拍拍阿蕪的肩,“起來吧,回去了,再坐該着涼了,到時候醫生又該怪我了。”
阿蕪順從的站了起來,慢慢的往病房走,他們還是沒有坐電梯,白潇楠陪他一層一層的走樓梯,樓下的幾層病房不是單人的,比他那層熱鬧很多,家屬跑來跑去的打飯,護士們挨個查房,醫生們匆匆經過,時不時遇到幾個來問情況的家屬,停下回答他們幾個問題。
那些人一定是很想出院的,阿蕪站在樓梯口,扶着扶手看了一會兒匆忙的人們,白潇楠站在樓梯上抱着手臂陪着他看,阿蕪瘦弱的身體裹在層層的病號服和大衣裏,病了三個月,肩膀都窄了一些,顯得他整個人更加削瘦,他孤零零的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邊,周身都籠罩着一層難言的孤獨。
白潇楠的心髒裏某個地方角度奇怪的擰了一下,他低低叫了一聲:“阿蕪。”
阿蕪回過頭,眼裏的羨慕和渴望還沒來得及收拾幹淨。
“走吧,護士要來量體溫了。”白潇楠低聲說道,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會突然放緩語氣。
阿蕪點點頭,回頭又看了一眼,跟着他上了樓,回到自己的病房裏。
現在他只需要一個護工了,那個人去吃飯了還沒回來,白潇楠坐下陪他量了體溫,看着他吃了藥,床頭已經擺好了今晚的晚飯。
探視時間差不多結束了,白潇楠估摸着那個護工馬上就該回來了,他站起身,拍拍阿蕪的臉,笑着說道:“後天我來接你回家。”
沒有疑問,沒有選擇,阿蕪知道,他其實一直都沒有給過自己選擇的機會。可是,他真的能回家嗎?
阿蕪沉默着點點頭,白潇楠的手在他肩上停留了一會兒,護工吃飯回來了,在門口等着還沒進來,白潇楠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先走了。”
阿蕪幾乎是下意識的拉了他的胳膊一下,白潇楠停了一下,低頭看着他有什麽話要說,阿蕪看着他,也愣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做,他咬着嘴唇,搖了搖頭,“沒什麽。”
他說着沒什麽,眼睛卻不知道為什麽濕潤了起來,白潇楠卻不想看他這個時候哭出來,他忍着沒有親他,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發,低聲說道:“我在家等你。”
說完,他轉身走了,阿蕪躺在床上,拉過被子把自己蒙了起來。
護工站在門口看着,沒有上前打擾,輕輕把門帶上,自己出去了。
過了半個來小時,他約莫着時間差不多,推門進去了,阿蕪已經恢複了正常,坐在床上自己慢慢的吃旁邊擺着的晚飯。
“郝叔,這個粥我實在吃不下了,你幫我吃兩口吧?”阿蕪看他進來,對他微微一笑,禮貌的問道。
“哎呀,你這孩子,還沒出院就不好好吃飯了,這怎麽行,你小心我告訴白先生。”郝叔笑呵呵的說了他一句,把粥端了過來,在旁邊的床上坐了下來。
看了他這麽長時間,這孩子長得又好又有禮貌,他心裏也挺喜歡的,這麽大的孩子得這麽一場病,本來以為脾氣肯定好不了,沒想到他從頭到尾沒抱怨過一句,要不是他主動去問,難受了他也自己忍着,讓人不能不心疼。
“就是不能讓他知道,所以才得讓您幫我吃啊。”阿蕪笑道,語氣中帶了點小輩的撒嬌。
“好好,我幫你吃了,下次可不許再剩了啊。”郝叔無奈的端起碗來,他跟那位白先生的關系不簡單,具體是什麽,他也不敢多問,只是知道要是惹了那位不高興,阿蕪肯定好受不了。
阿蕪開心的說了謝謝,打開電視,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看晚間新聞。
看完新聞,郝叔一般喜歡看點神奇的抗日劇,阿蕪沒興趣,但是從不抗議,他喜歡看什麽就看什麽。
今天的電視劇開始的早,阿蕪耐心的看着電視裏的低智商壞人們一群一群的死去,不時斜眼看着郝叔的反應,第一個廣告插播進來的時候,郝叔就靠着枕頭睡着了。
阿蕪很有耐心的等着電視劇放完了一集,他過去把郝叔擺成了一個躺着舒服的姿勢,把房間裏的燈調到最暗,醫院裏的作息時間異常健康,九點多護士們完成了最後一次查房,他照例又要了一片安眠藥,等到護士走後碾碎了輕輕的放進了郝叔半張的嘴裏。
郝叔一點反應都沒有,吧唧了兩下嘴,把藥咽了,翻了個身睡的更熟了。
阿蕪在心裏默默的說了聲對不起,郝叔是個好人,可惜他不是。
阿蕪換上了白潇楠帶來的衣服,把病號服脫下,疊好了放在床頭,他把床鋪好,想了想要不要寫點什麽,最後決定算了。
他幾乎很肯定,不管他跑到哪裏,白潇楠都能再抓到他,可是在那之前,在他徹底失去自己的自由之前,還有一件事他應該完成。
他把郝叔錢包裏的先進掏了出來,塞在口袋裏,又一想,還是留下了一個字條,說他拿了錢,他很抱歉,如果可以的話,讓郝叔找白潇楠要這些錢。
如果疤哥死不瞑目,那麽他将永遠無法真正的自由。他無法替他死去,可他至少要說聲再見。
他不知道他為什麽會這樣認為,但他知道白潇楠一定會替他給郝叔這些錢的,如果他即将失去自己的一切,這是白潇楠能替他做的最少的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怎樣活下去,所以,也許他還要說聲對不起。
走出病房的時候,阿蕪想,這在所有人眼裏應該是一場逃跑,他不知道自己會面對怎樣的後果,但是他必須要去,不管他想要自由,還是想要停止流浪。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人呀,要搞事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