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喝酒
程記美食店的衆人呆呆的, 他們張張嘴,想說話,卻又不知道應該怎麽說。
旁邊, 葉予昭嘆口氣,他是知道鄭婉經歷的, 所以他比很多人要理解鄭婉的痛苦。
對于一個愛孩子的母親來說……那樣的痛苦,光是想想就仿佛能夠感覺到她的絕望。
鄭婉雙手緊緊掐着腦袋,神态有些瘋狂。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氣, 仿佛恨不得就這麽掐死自己。
程芫華扒下她的手, 拽在手上,不讓她去傷害自己,她拔高了聲音:“鄭姐,看看我們,我們都在你身邊, 今天是11月20日, 是你的生日,今年是x年,不是五年前。”
她的話很殘忍, 但她的聲音帶着溫柔和安撫,讓鄭婉恢複清明的同時,不至于崩潰掉。
在剛剛, 鄭婉一度以為今天是五年前, 只要今天她不過生日,“明天”她的孩子就不會出門, 還會好好活下去。
可這是意識的錯亂, 如果任由這樣發展下去, 她就會沉浸在自己編造的世界裏, 不願意清醒過來。
那時候……
才是真的窮途末路。
程芫華的話讓鄭婉僵住,眼神混沌,一瞬間像是陷入迷茫中。
她渴望今天是五年前的今天,卻又潛意識知道——已經不是了,這樣的矛盾,讓她一瞬間呆滞,大腦一片空白。
程芫華松開她的手,捧着她的臉,讓她沒有聚焦的眼睛對準自己。
而後,程芫華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一年半之前,我父母車禍走了,我和我外公外婆都非常痛苦,一度想着——他們為什麽不帶我們一起走。”
鄭婉一愣,視線漸漸有了聚焦,看向程芫華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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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夠在裏面看見痛苦,看見掙紮和難過。
程芫華也回視着她的眼睛。
鄭婉現在的狀況就是一個人痛苦,陷入一種覺得無人能夠體會的瘋狂中。程芫華的話,就是将自己和鄭婉放在同一個深淵,讓她知道——自己可以理解她的痛苦。
這個時候,在她的潛意識裏面,她和程芫華就是一個“國度”的。
她願意聽程芫華說話。
這是程芫華前幾天咨詢心理專家知道的一個辦法,是榮先生介紹的心理專家,就是擔心鄭婉在寶兒忌日陷入自己的世界……
雖然是将自己放入和鄭婉一個“國度”,但程芫華的痛苦和掙紮也不是假的。
——這也是剜她的傷口。
程芫華紅了眼睛,她使勁兒眨了眨,沒有讓眼淚掉出來。
她聲音有些沙啞:“我父母很寵我,他們只有我一個孩子,也不準備再帶一個孩子了。我小時候,爺爺就一直想要培養我以後接管程家酒樓,但我那時候太懶了,一想到天天在廚房做菜,就抗拒。”
說到這兒的時候,程芫華笑了笑,又溫暖,卻又懷念:“我就去央求我爸爸,我說我只想懶惰,不想勤勞。我媽媽一邊說我不争氣,一邊又讓我爸不要為難我了。我爸爸怎麽會為難我呢,他最寵我了,于是只是抱着我說——芫華不想努力就不努力,不做廚子就不做廚子,女孩子開開心心過一輩子,也好。”
這就是父母對孩子的祝福,也是他們努力争取的目标——讓他們的孩子開開心心過一輩子就好。
“爺爺雖然不同意,卻也沒有辦法,他也寵愛我,就只能放任着。只是和我爸媽說着,等我以後有小孩子,他們就帶在身邊,從小教小孩兒學習廚藝。”
程芫華笑容更加幸福,嘴角勾起:“我媽媽給我買衣服,為我紮辮子,我的一切都是我媽媽打理。我爸爸總是牽着我的手,帶着我去廚房,帶我去選購食材,去吃好吃的……他們為以後規劃了很多,盼望着有一天,我能挑一個真心對我好的男人,有一個可愛小孩子,他們幫我帶孩子……”
程芫華笑容變得苦澀:“我以為,這樣的日子就是一輩子,從未想過,有一天,意外會突然來臨。一輩子還有那麽長,還有那麽事情沒有完成,還沒有看見我結婚,還沒有幫我帶小孩兒,還沒有……還沒有教他們孫子或者孫女學習程家的傳承,就突然離開了。”
鄭婉呆呆看着程芫華,她知道程芫華的父母早逝,但是這一刻,聽着她講那些過往,才知道……她平靜的外表下面,未嘗沒有思念父母。
那樣寵愛她的父母離開後,程芫華的人生就沒了依靠和港灣,沒人為她遮風擋雨,沒人為她披荊斬棘,外面世界的風風雨雨,都将是她要直面的問題。
“父母走了,爺爺也倒下,很快就跟着他們去了。我那個時候就在想,為什麽他們不把我也帶走了呢?留我一個人,孤孤單單是怎麽回事?”
程芫華深吸一口氣,突然有兩顆淚珠沒忍住,滾了出來,滴在了鄭婉的手上,燙得鄭婉打了個哆嗦。
程芫華說:“可是在我睜開眼睛,看見宛如老了十歲的外公外婆守在床前的時候,我就知道了,我不能這樣下去。如果人死後還有靈魂,還能看到這個世界上的事情,那我的父母,應該最不願意看見我和外公外婆不開心。這個世界上,我除了父母,還擁有外公外婆,外公外婆,也還有我。”
她說着,看向楊林和徐秀婉,“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就算是為了讓他們放心,也要過好自己的一輩子,守着放心不下的人繼續走下去。這一條人生路,沒人知道未來是什麽樣子,在下一站風雨或霓虹沒來之前,過好當下。”
剛剛想到女兒女婿而紅了眼眶的楊林和徐秀婉見此,又緩緩露出溫暖的笑容。
徐秀婉走到鄭婉面前,輕輕握着她的手,像是看女兒一般,用慈愛的眼神看着她——
“我養到那麽大的女兒,嫁給了英俊帥氣的女婿,那時候雖然不舍,但偶爾還是能夠見面,只要一想到女兒過得好,我就開心。但女兒卻突然走了,再也見不到了,白發人送黑發人,我的傷心,一點不比你的少!可芫華說得對,他們要是還在,或者人死後真的有靈魂,他們看見我跟着去了,或者我因為他們,活得痛苦,他們會開心嗎?”
鄭婉視線還是呆滞的,只是将眼睛,從程芫華的臉上,移到了徐秀婉臉上。
徐秀婉一臉慈愛,輕輕拍着她的後背:“孩子,我們不夠幸運,我們愛的人,沒能一直陪在我們身邊,可他們在我們心上,我們記在心裏,只要一直記得,他們就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鄭婉喃喃。
随即,她眼睛放光:“對,我寶兒一直都在我身邊!”
“不,他不在你身邊,他在你心裏。”程芫華摸着自己的心口。
鄭婉剛剛露出的笑容又愣住,擡頭,僵硬地摸着自己的心口。
寶兒……
不在身邊?
他在心裏嗎?
程芫華抿了抿唇,見鄭婉眼神漸漸清明,她擡頭,看向劉全福。
對方點點頭,又去廚房端了一個生日蛋糕出來。
——程芫華做了兩個,就是擔心會有什麽意外發生。
蛋糕放在了車子上,劉全蓓和劉全福等人去插上蠟燭,點燃。
程芫華牽着鄭婉走過去,聲音溫柔:“鄭姐,你的孩子要是知道你因為他,過得這麽痛苦,甚至連生日都不願意過,那他該有多難受?”
鄭婉順從地跟着程芫華走過去,呆呆看着面前的蛋糕。
“鄭姐,吹蠟燭吧。”程芫華聲音溫柔。
鄭婉顫了顫,一只手還放在心口,這一刻,她能夠感覺到一種奇怪的悸動,又隐隐約約看見寶兒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對她笑得可愛。
——媽媽,吹蠟燭吧!
鄭婉眼淚不停往下落,而後雙手合十,閉上了眼睛。
願……寶兒來世做個幸福、健康長壽的孩子。
程記美食店給鄭婉過了生日,但儀式比較簡單,切完了蛋糕之後,一人分了一塊,桌上滿滿一大桌子菜,不僅程芫華做了,南叔也做了幾道拿手好菜。
鄭婉興致不高,眼神總有些呆滞。
程記美食店的人沒人再提到那件事,只是說說笑笑,不斷和鄭婉說着話——
“鄭姐,今天你生日,這個最大的魚丸給你!”
“哈哈哈,鄭姐,來喝口你愛喝的魚湯!”
“對了,鄭姐,我們還沒給你送禮物呢!”
“這是我給你的禮物,是一個靠枕,以後等黃上回來,鄭姐抱着黃上可以坐在後院,就用這個靠枕!”
“切,你就送這個呀?鄭姐,我給你送……”
……
他們叽叽喳喳,分享着給鄭婉送的東西,個個都覺得自己送的最好,都不貴重,卻都是花了心思的。
楊林給鄭婉做了個木雕,徐秀婉給她做了雙鞋,劉全蓓送了靠枕……就連葉予昭,也給鄭婉送了盒香,晚上點上香,睡得安穩些。
程芫華沒有送禮,他們都以為,那個蛋糕就是程芫華送的禮物。
漸漸的,鄭婉嘴角也有了兩分笑容。
之前,程芫華和徐秀婉将鄭婉從另一個世界中拉出來。
這樣的熱鬧,讓她沒有時間回到那個世界,讓她暫時忘了那份痛苦和難受,感受身邊人給她的關心和照顧。
——他們都在擔心她。
鄭婉笑着,哪怕這份笑容中,有幾分是做出來讓他們放心的。
她吃得還是沒滋沒味,這麽好吃的東西,都沒能讓她品嘗出味道,只有幾分麻木。
他們用溫暖将她從另一個世界拉出來,卻暫時還不能為她撫平傷口。
這頓飯鄭婉吃得很飽。
吃完後,衆人收拾幹淨,便各自回來房間休息,外面漸漸變得安靜。
今晚大家好像都睡得格外早,比平時早回房間至少一個小時。
鄭婉沒有注意到,她呆滞地坐在後院的走廊,眼神看着一個方向,沒有一點聚焦。
她的手放在口中,嘴角勾了勾,笑容苦澀。
在程記美食店這一段時間,她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好,也能夠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大腦都變得清楚了很多。
以前那麽堅定的想法——寶兒就在身邊,在清醒的思緒下,開始動搖。
寶兒已經走了,徹底走了。
程芫華說寶兒不在身邊,就是告訴她,她不可能通過再懷一個孩子的方法,讓她的寶兒回來,也不能通過求神問佛,讓她的寶兒歸來。
寶兒在心裏……
就是她關于他的所有回憶了。
鄭婉其實不是瘋了,她只是不想清醒,不想清醒地認識到這個事實。
她的手抓着胸口的衣服,拽緊,臉色變得蒼白。
寶兒……
真的回不來。
她想去陪他,可是……她那個懂事的寶兒,絕對不會想要見到這樣的她。
鄭婉閉上眼睛,眼淚開始不斷往下滾落。
這時候,門響動。
鄭婉睜眼看過去,程芫華竟然從廚房走出來,手上端着一個盤子,上面放了一小碗長壽面,旁邊還有一瓶溫過的酒和兩個杯子。
見她看見自己了。
程芫華笑了笑:“這才是我送給你的禮物,送你一瓶酒,陪你宿醉一場吧。”
她說着,拿出酒和杯子,又把長壽面端出來,放在鄭婉面前。
鄭婉愣了愣,而後扯了扯嘴角:“我吃飽了……”
“做都做了,吃兩口吧。”程芫華這麽說。
鄭婉抿了抿唇,還是聽話地拿起筷子,挑起面吃了一口。
面剛剛入嘴,鄭婉愣住。
這面的味道……真熟悉,好像……
她張張嘴:“這面……”
程芫華一邊倒酒,一邊笑着回複:“我不怎麽會做長壽面,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鄭婉嘴角動了動,将所有的想法壓下去,點點頭:“好吃。”
是她想多了吧?
面已經做了出來,味道也很不錯,鄭婉雖然有些食不知味,卻不知道為什麽,還是一口口全都吃下去了。
吃完面之後,她直接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下去。
這酒很烈,像是一瞬間刮過嗓子,帶來了辛辣感,卻又隐隐帶着痛快。
鄭婉喝完一杯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
程芫華陪着她喝。
兩人酒量都不好,鄭婉比程芫華還要差,剛剛喝了兩杯,臉就紅了起來,眼神也不如之前那麽清明,變得混沌和迷糊。
鄭婉又喝了一杯,她喝了三杯酒,之後又去拿酒瓶。
程芫華攔住她,笑着說:“先別喝了,說說話吧。”
鄭婉放在酒瓶上的手,又收了回去,聲音有些飄忽:“說……說什麽?”
程芫華嘆口氣,聲音帶着苦澀,也帶着安撫:“鄭姐,寶兒的事情,是個意外,不怪你,誰也不想發生那樣的事情……”
鄭婉一聽,突然“嗚”的一聲哭了出來,手捂着臉,眼淚宛如斷了線的珠子:“是我……如果不是我過生日,他就不會感冒,他不感冒第二天就不會去醫院,也就不會……嗚嗚嗚……”
程芫華抿了口烈酒,輕拍着鄭婉的後背,聲音輕輕:“不怪你,人生的意外太多了,如果要怪,就該怪命運。你的孩子不會希望你這麽傷心的,他肯定希望你過得高興,五年了,你痛苦了五年,榮先生也痛苦了五年……”
提到榮先生三個字,鄭婉猛的擡頭,動作太大,将杯子撞倒在地上,砸碎了。
鄭婉眼眶變紅,帶着恨意:“他是劊子手!他說寶兒是他的一切,是我們愛的延續,是未來,但他……但他就是個劊子手!他親手……親手殺了、殺了我的寶兒!”
程芫華一愣,這番話還真是第一次聽到。
她只知道在外界看來,榮夫人和榮先生感情比較淡漠。
在程記美食店這段時間,鄭婉更是從不提榮先生,但她沒有想到,鄭婉孩子的離開,還和榮先生有什麽關系?
鄭婉手捏緊,渾身發顫。
程芫華站起來,将她攬進懷裏,給她擁抱、關心和依靠。
她聲音輕輕:“這件事……榮先生有錯嗎?”
鄭婉的手捶着程芫華,像是在打榮先生一般,她恨恨道:“他沒錯!他一點錯也沒有!他是人民的英雄!為了……為了和那些牲口周旋,他讓我的寶兒做人質!!為了做他的英雄,讓那群牲口将我的寶兒殺了!”
程芫華滿臉錯愕。
“我要再懷一個孩子,我的寶兒就會回來,可他不敢!他不行!那是報應!他怕寶兒回來找他報仇!”
鄭婉一邊撕心裂肺的哭,一邊捶打程芫華:“我的寶兒還那麽小,他能懂什麽?!那麽小的孩子,他怎麽能——他怎麽能!!”
喊到最後幾句話的時候,鄭婉喘不過氣,話都說不出來,臉脹紅,隐隐變青,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厥。
程芫華一臉着急,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深呼吸,放柔聲音:“鄭姐,你看看我,不要着急,是他的錯,以後不見他了,再也不見他了!”
這個時候,不管什麽,只能順着鄭婉,否則她會更加瘋狂。
程芫華不知道真相,在這個時候,她只會完全站在鄭婉的角度。
果然,鄭婉稍微平息了些,至少能夠喘過氣了。
程芫華繼續給她順着氣,她的手緊緊掐着自己,掐出了淤青,程芫華也不在意,只是用輕柔的聲音安撫道:“再也不見他了……想想我們,想想程記美食店的人。以後你就待在我們這兒,呆一輩子。寶兒就在你的心裏,不會離開,師玄今天回不來,明天他就帶着黃上回來了,你還有我們,有黃上。”
鄭婉掐在程芫華手上的力氣放松了,臉上的血紅也淡下來了幾分。
程芫華稍微松了口氣。
如果說一開始想要為鄭婉疏導內心是因為那個任務,但和鄭婉的接觸中,程記美食店已經接納了這位苦命又溫柔的女人。
他們現在想要救她,只是為了讓她走出過去,走出傷痛。
那些腐爛的傷口,再痛再難受,也要為她剜幹淨。
這樣的疼痛是一時的,但若是不剜幹淨,這樣的疼痛,就是永遠,甚至是……致命的。
鄭婉松了力道,恢複了兩分理智。
程芫華輕柔的聲音還在絮絮叨叨:“黃上也可想你了,師玄說它天天催着導演拍戲,簡直成了整個劇組最敬業的演員。鄭姐,黃上喜歡你,我們也喜歡你,這個世界上,你還擁有很多東西。”
鄭婉眼神再次變得清明了些,但因為剛剛那幾杯烈酒,她的眼神一半清明,一般是混沌。
她看着程芫華的手臂,上面自己剛剛留下的痕跡清晰。
她臉白了白,聲音有些顫抖:“對……對不起……芫華……”
鄭婉一瘋起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程芫華笑着搖搖頭,并不和她計較,只是站起來,在她面前蹲下,和她面對面。
鄭婉回視她的眼睛。
程芫華說:“鄭姐,逝者已逝,寶兒永遠在心裏,你只要想着他,他就陪着你。但人這一輩子,終究還要為自己而活着,你身邊有我們,心中有寶兒,往後,你可以試着……為自己而活。”
鄭婉這一輩子,将寶兒看得比自己命還重,所以她現在活得這麽難受,活得……生不如死。
可孩子已經走了,那麽未來,她可以試着……為自己而活,活成自己。
程芫華的話讓鄭婉愣住,她呆呆看着她的眼睛,不說話。
兩人就這麽沉默着。
夜色更濃,天也冷了下來。
今晚天上有清冷的月亮,和兩顆若隐若現的星星。
剛剛那幾口烈酒下去,這會兒兩人心中都還是燙着的。
程芫華站起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兩人就這麽靜坐着,一言不發。
她知道,要給鄭婉時間想想。
鄭婉懷上寶兒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因為對那個孩子期待多年,孩子又那麽聽話懂事,所以她幾乎将那個孩子當做命根子。
可是寶兒遇害了。
若只是意外,她還有愛着的老公可以依靠,兩人可以互相依偎着,舔舐傷口。
可偏偏……
那個孩子的遇害和榮先生有關系。
兩人不能互相依靠、互相舔舐傷口了,鄭婉見到榮先生,就像是見到仇人。
這也是她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原因之一。
沉默了十幾分鐘後,程芫華偏頭:“鄭……”
話音頓住。
對方靠在椅子上,臉頰泛着紅,睡了過去,只是睡得不安穩,所以皺着眉。
程芫華笑了笑,搖搖頭,攙扶着鄭婉進了房間,脫了鞋,給她蓋上被子。
鄭婉睡得不好,所以眉頭一直沒有松開。
程芫華輕輕嘆口氣,捏了捏被子,站起來,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直接……朝着大門外走去的。
而鄭婉,在她合上門的時候,睜開了眼睛。
她眼神複雜地看着程芫華離開的方向,呆呆看了好一會兒,還是站起來,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