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人偶之心8
“快點,再開快點。”
駕駛座上的人偶已經将車開的飛快,可後座的一個少年猩紅着眸子還在不斷催促。
“快不了了,前面已經接近南部,都是叛軍。我們得繞道走。”
聽聞這話,那少年仿佛更怒了幾分,一腳踹上後座:“廢物,停下讓我來開。”
說完這句話,狹小的車內傳來了一陣猛烈的咳嗽。
“咳——咳——”
時處仿佛極為難受,他皺着眉慢慢閉上眼睛,掩在唇上的五指,幾近蒼白透明,仿佛輕輕一劃就能破開。
那少年極為驚慌的扶着他,若是人偶可以流淚沒有人會懷疑這少年下一秒會哭出來。
“您怎麽樣了?”
時處搖搖頭,眼底顯出深深地疲态,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透着股索然的意味:“束,繞道走吧。”
束小心翼翼的點頭,聲音輕柔的不像話:“好好好,我們繞道走,繞道走。”
“等到了西部就好了。”
說着小心的将時處攬在懷裏,時處沒有推拒,這具身體真的撐不了幾天了。
人偶的四肢,卻還保留着人的軀幹與心髒,他現在是個什麽呢?
失是真得想要将他制成一個人偶,一個可以陪着他永生永世的人偶。
當時是怎麽個情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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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對了。他想起來了。
年輕的真王單膝跪地,臉上的表情虔誠到近乎卑微,他執着自己的手貼上他的面頰,一字一句慢條斯理的說:“我聽說,人類會一日日的老去,然後死亡,腐爛。”
“可我舍不得你。”
“我把你做成人偶好不好。把你身上壞掉的零件都換掉,你喜歡什麽呢?玻璃珠?玄武岩?哦,聽說中部最新開采出來了一種寶石,堅不可摧,就連玻璃都可以劃開,那用它做你的軀幹好不好。”
“你永遠都不會痛,不會生病,也不會死,就這樣,留在我的身邊,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直到終有一日,這個星球重歸于一片灰燼。”
說完這話,失起身與他額頭相抵,拉着他的手掌蓋在了他心髒的部位。
掌心下的胸膛聽不到任何心跳聲,寂靜如死。
當時他将這些話聽在耳中,只覺得連牙齒都在打顫。
呵!
此時他靠在束的懷裏緩緩阖上眼簾,心底情緒卻是再沒有什麽波動。
最開始的絕望早已經過去,心底那所剩不多的柔軟也早已葬送在了那間花屋,現在的他,大概比鋼鐵還要冷硬。
目的只有一個,拿到失的心髒。
可在這之前,他真的得先換個地方緩緩,不然,他怕自己會忍不住親手劃開失的胸膛挖出那顆心髒。
呵!
而束是西部叛軍的首領,三天前潛進古堡,這少年當時還腼腆的低下頭說:“我被制造出來的時日短,沒見過創世神長什麽樣,聽人說你也是從古東方來的,我就想來看看你長什麽樣。”
他當時幹嘛了,哦,他掐了一束薔薇花笑吟吟問:“那你現在見到了。”
少年後退了一步,似乎覺得自己不配與他靠的太近。
時處笑了笑:“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
“對,這世上的每個人都有名字。”
那少年沮喪的低下頭:“可我沒有名字。”
他将手中的薔薇花送給這少年,柔聲道:“那我送你一個名字吧。束怎麽樣?”
而後面發生的事情已不需要多說。
這少年帶他出了古堡,想要将他接到西部去。
系統冷冰冰的提醒【你的身體。】
時處漫不經心道【大不了再換一副。】
【一個世界只能換一次。】
【哦,那說不定等我死了,失良心發現,在我的墓碑面前挖出心髒獻給我也說不定。這也算是完成任務吧?】
系統仿佛生氣,因為那機械的聲音竟帶了點輕微的波動【做夢!】
做夢?
是說他如果這樣不算是完成任務?還是……在說別的?
時處輕笑了下也沒再說話。
半夢半醒間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沖擊力。
仿佛有車撞上了他們。
他身體受到慣性向前撲去,束雖然攔住了他可他的頭還是磕到了車頂。
“怎麽回事?”
駕駛座上的人偶看着外面的飛艇,聲音抖的厲害:“是……是……是真王。”
仿佛被人用一盆涼水從頭澆下,時處突然清醒。
失不是去中部了嗎?
他怎麽會追過來?
束的嘴角抿成一道冷硬的線條,顯然知道情況已是不妙。
車窗被人用指骨極為規律的敲了三下。
他知道避無可避,只得拉開車門。
外面不知何時已下起了雨。
他就那樣站在雨中。
被淋的濕透的衣褲包裹着他修長的身軀,旁邊傀儡在他身後圍成了一個圈。黑色的雲層壓下來,悶的人幾乎透不過氣來。
時處一眼就望到了他的眼底,他的表情甚至說得上平靜,發絲粘在臉上他也不撥一下,睫毛被雨水打濕,時處甚至能看見他眨眼時從上抖落的雨珠。
這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失緩緩伸出一只手,看着被束攬着的時處,嗓音溫柔:“我來帶你回家。”
“就我們兩個人,回花屋好不好?”
“不要別人,就我們兩個人。”
系統嘲弄【你完了。】
時處手心都被掐出指印,他的脊背已經滲出了絲絲冷汗。
【他瘋了。】
【泛愛,開始演繹。】
束欲要上前開口說話,卻被時處不受控制的按住了。
系統還在說【你愛世人啊,所以,你不能眼睜睜的看束死在這兒,你得救他】
時處冷笑【是拿我自己來抵失的怒火嗎?】
可沒有辦法,系統的強制之下,他的身體已不受控制,他擡頭看着失,然後從車中出來牽住了失伸出來的那只手。
失極淺的笑了下。
時處感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冷氣,簡直冷到了骨髓裏。
那些不堪的記憶又開始在腦中會放,讓他一秒也不想待在這個人的身邊。
可強制演繹之下,他只能堅定的一步步走到失面前,然後認認真真撥開失被雨水打濕的發絲。
他看着失清透純澈的眼睛緩緩說:“好。”
失聽到這個字,臉上表情還是平靜,只不過他卻是伸手将時處緊緊的嵌進了自己懷裏。
失看着時處,突然想起萬年之前被那個人教過的一個詞,悸動。
那個人說,在古東方,如若一個人有自己喜歡的人,那想到這個人,看到這個人的時候心便會跳的很快,甚至激動到痙_攣,這就是悸動。
他當時問,那悸動完了會怎麽樣呢?
那人說,悸動完了,會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對那個喜歡的人問一句,在嗎?
他想起那時候他無數次推開那扇門扉,卻只敢趴在門縫處小心翼翼的,一遍遍的問,在嗎在嗎?
他從來都是高不可攀的神明。
他輕輕撫上時處的臉頰,卻看到那人閃躲了一下。
他心底漫上深深地悲哀,真奇怪,一個人偶也有這麽多的情緒。
他眨了眨眼睛,卻是一把将時處攔腰抱起,他全身已經濕透,卻還是将那人緊緊的嵌進自己懷裏。
緊梏的雙手仿佛要抱緊懷中最後的救贖與希望。
就算他知道這個人此時難得的溫軟也不過是為了車裏那個少年,就算他知道這個人無時無刻不在想着離開,他都可以不計較。
他緩緩吻了吻時處的額頭,嗓音低啞:“不要再逼我了好嗎?”
時處身體極輕的抖了一下,卻沒有作聲。
就在時處以為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之後,失還是發怒了。
不,應該說是他發瘋了。
原因是他頭上多出來的一塊淤青。
之前不小心磕在了車上,其實也不疼,倒是過了這半天,他額頭反而聚起了一片淤青。
他皮膚白皙,所以這塊淤青看上去便格外顯眼。
失手指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嗓音壓的極低:“礙眼。”
“我可以幫你換掉它。”
……
???
時處眼中顯出迷茫,顯然沒有反應過來失剛才說了什麽。
“怎麽換?”
失摸了摸他的發絲,柔聲說:“你的身體已經壞了,幫你把剩下的軀幹與頭顱都換掉好不好?”
這樣溫柔的語氣,聽在耳中,卻直讓人毛骨悚然。
【是我幻聽了嗎?他因為一塊淤青居然想換掉我的頭和身體?】
【你沒有聽錯。】
【那他真是瘋了。】
系統冷冷的嘲弄【你不是正想換一副身體嗎?】
時處【呵呵!】
失目不轉睛的看着他,眼睛又恢複成了清透的玻璃珠:“然後将你換下來的這副身體埋在薔薇花下好不好?”
時處冷冷的推開他,語氣十分冷淡:“你是瘋了嗎?”
失笑了笑,慢條斯理說:“沒有,我清醒的很。”
像是想到什麽,時處突然驚慌的問:“那我已經被你換掉的雙手雙腳呢?”
失湊上來蹭了蹭他的肩窩:“埋在花屋了。我還立了個墓碑呢,你要去看看嗎?”
時處轉身看着失,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然後急急後退兩步猛然彎腰劇烈的嘔吐起來。
失想要上前扶他,他一把打開失的手,目光中盡是狠毒的恨意:“滾開!”
這一刻,時處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問系統【你不是告訴我這些宿主特別好相處嗎?可從上個世界到這個世界,這都是些什麽?】
系統淡淡說【當時的原話中,似乎沒有特別兩個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