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聞眠見過謝疏的許多面, 高冷的、正經的、害羞的,還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看到謝疏茶言茶語的一面。
他聽聞奶奶橫眉冷豎, 連忙柔聲道:“眠眠她不是故意的, 是我工作忙,怠慢了她。”
聞奶奶一聽,更加覺得不對勁了:“因為工作忙就吵架?既然在一起,就要互相體諒對方,聞眠,你說是不是?”
忽然飛來橫鍋,聞眠冷哼一聲,若有所指:“體諒?那要看什麽事情了。”
裝死騙人還想讓人原諒?沒門!
當事人謝疏顯然聽懂了聞眠話語中的言外之意,喉嚨發苦。
“眠眠!”聞奶奶皺眉。
她不懂自己乖巧的孫女沒什麽在談了朋友之後如此嚣張跋扈, 不依不饒。
人與人的感情在于平等, 熱戀期女孩子胡鬧一點, 男生憑着新鮮勁兒都可以忍受, 可時間長了呢?
她剛想再說兩句,卻不想謝疏擋在了聞眠面前。
這個長相俊俏,吃苦耐勞還性格溫和的男人, 雙目懇求地望着她,對着她搖搖頭, 沉聲道:
“奶奶,您別生氣,都是不好,是我做錯了事情讓眠眠擔心。”
光的速度比不上謝疏道歉茍命的速度。
“您放心,下次我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了。說起來,我當時出了車禍, 您能收留我,我實在太感激了。”謝疏垂眸,露出包紮過的脖頸。
聞奶奶那裏不知道謝疏是在轉移話題?
但想到對方作為孫女的老板,豪門世家的掌權人,卻在孫女面前如此放得下面子,心頭也是一軟。
Advertisement
“是啊,你當時流了好多血,真是把我們這些老骨頭吓了一跳。”
……受傷?
聞眠原打算與謝疏大戰五百回合,非要分出個上下高低,可聽到謝疏受傷,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來。
“怎麽回事?”她上前一步,作勢要去看謝疏的傷口。但想到兩人正在吵架,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
就在她遲疑時,那個受傷的人忽然上前一步。
她的手剛好能觸碰到對方的肩膀。
“沒事,摸吧。”謝疏凝視着她。
那眼神太過深沉,對方深深的看着她,聞眠有一種錯覺,仿佛謝疏真的是劫後餘生,當心見不到她了一般。
聞眠側過頭,冷哼一聲,順勢在謝疏的肩膀拍了拍。
肩膀上震動牽扯到傷口,謝疏眉心一蹙,卻強忍着沒吭聲。
這一切被聞眠收入眼底,她收回手,卻被謝疏擡手握住。
聞眠擡眼。
謝疏緊緊地握着她的手,怕她用力抽走一般,幹脆兩只手相合,将聞眠的手掌捧在手心。
兩人眼神觸碰了一下,又莫名地轉過頭。
四周好像都安靜了下來。
“咳。”不知道過了多久,聞奶奶終于忍不住,咳嗽了一聲。
聞眠如夢方醒,連忙将手抽出來。她怕謝疏疼,又擔心謝疏不放手,一雙杏眼瞪着眼前人。
謝疏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好像被羽毛刷過,一陣酥麻。
“眠眠,小謝,我想到我還有個約會,你們先聊。”最後還是聞奶奶受不了。
長輩離開之後,房間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但氣氛卻全然不複先前的旖旎。
聞眠冷哼一聲,拖出椅子坐下,靠着椅背雙臂環胸道:“說吧!”
謝疏乖覺地給女朋友上了一杯茶。
“讨好我也沒用。”說着,聞眠用餘光瞟了一眼,發現杯子裏泡的是她最喜歡的花茶。
“被水沖走,失蹤,嗯?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很苦。”
想起這幾日的遭遇,聞眠的聲音瞬間放大。
她不覺得日行十公裏辛苦,也不覺得冒着雨渾身浸濕難受,只是找不到希望的感覺,實在太難受了。
無法接受謝疏離去,可所有線索都在昭示着與期望相反的結果。
聞眠抱着肩膀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謝疏心頭酸澀,蹲下身,将椅子上的人摟在懷裏。
“別怕。”
聞眠将臉埋在對方的脖頸裏,貪婪地汲取着熟悉的體溫。
“我才不怕,反正你要是出事,追我的人多得是。”
說話間氣流噴灑在裸/露的肩部皮膚上,謝疏刻意忽略掉心中的酥麻,故意道:“好,我把遺産都留給你當嫁妝。”
話落,他猛地被推開。
還沒來得及想為什麽對方反應劇烈,便見聞眠眼睑赤紅地瞪視着他。
“不許胡說!”
謝疏哪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調侃,會惹得聞眠紅了眼,連忙哄女朋友。
“我、我不亂說了,你別難過……”
聞眠側過頭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謝疏手中空空,心裏似乎也空蕩了起來。
他握緊手掌,凝視着女朋友的眼睛道:“是我們設的一個局,想要引出背後的人來。”
事情還得從岳怡然“死而複生”說起。
她的出現,像是一個□□,徹底點燃了謝疏這些年來的諸多懷疑。
既然岳怡然的離開,是除了謝疏與岳襄都知道的事情,為什麽這些年來,錢欽非但沒有試圖開解他們的心結,還愈發在兄妹之間添油加醋,制造矛盾?
他的父親為什麽肯放母親離開?
在母親離去後,為什麽要将岳襄送去岳家?
為什麽舅媽要撺掇母親和周圍娛樂的人借錢?
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交織在一起的矛盾。
懷着疑問,謝疏讓人重新去查了當年岳怡然的往事,誰知道,他沒從岳怡然這裏查出什麽,卻收獲了別的大消息。
“你說,你的父親,當年也有一個對象?”聞眠驚訝道。
岳怡然在被迫結婚時,有她的藝術家男友,同時,作為謝家繼承人的謝疏父親,自然也有心中傾慕的人。
這個女朋友是他的青梅竹馬,是門當戶對的大小姐,可惜的是,在兩人大學時,女朋友家裏被查出了偷稅漏稅問題,被迫停産歇業。
大小姐雖然還能保持面上的體面,但家境卻已經大不如前。
縱然如此,謝疏父親仍然對這個女朋友愛得深沉,剛一畢業,就張羅着結婚。
謝家長輩自然不願意。
就在這個時候,昊天影視進行股份制改革,岳家看上了新興行業,在謝家的勸說下出賣自己份額立場。
為了繼續兩家的情誼,分散經營風險,小一輩之間的聯姻勢在必行。
就在這時候,出現了岳怡然口中的烏龍事件——在一次偶然中,她與謝疏父親發生了關系,并被親人得知。
“這次意外?”聞眠心中隐約浮現出一個想法。
“是錢欽做的。”
謝疏頓了頓說:“她也是我父親的戀人。”
聞眠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是一個烏龍。”謝疏說,“錢欽原本想接着機會,和我父親把關系坐實。”
誰知道,陰差陽錯間,将自己坑到萬劫不複。
據說,在這件事情後,兩人狠狠吵了一架,還沒等謝疏父親與岳怡然結婚,錢欽就先一步嫁給了暗戀她的岳怡然哥哥。
岳家雖然也不滿意錢欽的條件,奈何岳怡然的哥哥喜歡,再加上已經有了岳怡然聯姻,就勉強接受了錢欽這個兒媳婦。
故事說到了這裏,聞眠似乎終于拼上了另外一半。
老一輩們的故事聽上去真是曲折又離奇,比起言情小說也不逞讓。
只不過,小說中不會詳細描寫主角們的折騰給下一輩帶來的災難。
“可是,就算錢女士有這麽一段遺憾的過去,也不應該插手你家裏的事情。”
錢欽的動機,是聞眠最疑惑的點。
“除非……”
謝疏安靜地沒有說話。
聞眠卻接收到了他的意思。
“是的,岳襄和岳從,都是她和我父親的孩子。”
“這也是為什麽,當父親發現母親與舊情人死灰複燃後,建議母親離開的原因。”
因為,這對夫妻兩個人都是一樣的。
跨越所有阻隔在一起,聽起來竟然像是一個深情故事。
聞眠不知道該說什麽,只好緊緊地握住謝疏的手。
謝疏回握,輕聲道:“別擔心,我沒有難過。”
“母親離開之後,他們兩個人也矛盾橫生。”
同為謝家的血脈,為什麽謝疏能年紀輕輕就執掌謝家的産業,岳從就只能在岳家創業失敗後進入謝家,從最小的職員幹起?
岳襄是錢欽的女兒,憑什麽要和岳家姓?
為什麽所有的阻隔都消除,兩人只能偷偷摸摸地見面,無法在陽光下牽手,得到所有人的祝福?
謝疏的父親原本身體就不好,在一聲聲的怨怼和質問中,不受控制地垮塌下來。
在因為癌症去世之後,錢欽就更是因為執念入了魔。
每當見到岳襄,見到岳從,她就會不斷地想,如果不是那個意外,所有一切都不會變成這樣。
“我父親去世之前,他讓我立下約定,會在岳襄結婚時,将謝家的財産分給她一半,我答應了。”
“後來,我想着自己不會結婚,就增補了遺囑:如果我因病早逝,就将所有東西都留給岳襄。”
正是這個遺囑,催生了錢欽的妄念。
“她想讓我死。”謝疏輕聲說。
無論是撺掇岳襄來找事,還是通過岳怡然挖坑,甚至這一次,都是為了讓他死。
聽到這裏,聞眠将目光移動到謝疏的脖頸上。
傷口滲出的血染紅了紗布。
謝疏順着聞眠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嘆息說:“這個傷口,是因為她。”
見自己的計謀連翻失敗,又驚聞謝疏想要修改遺囑,錢欽坐不住了。
可誰想到,錢欽竟然膽子大到□□。
想到這裏,聞眠眼神一凝:“糟糕!”
“你說,錢欽的人會不會跟着我找到這裏?!”
話落,聞眠便聽到門外傳出陌生男人的聲音:“阿姨你好,想和你找個人,我朋友,是個男的,受了傷,不知道你最近有沒有見過?”
聽到這人的口音,謝疏臉上的瞬間變色。
按照他們掌握的資料,這些錢欽花大價錢請來的亡命之徒……他們手上有槍!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